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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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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毕,武三思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龙鹰暗忖现在武三思的权势,与当年在神都当梁国公不可同日而语,却肯定没以前般自在快乐。不断的争权夺利,也不断加重精神的负荷,致食不知味。
  武三思打量他半晌,沉声道:“究竟是谁干的?”
  龙鹰压低声音道:“当然是轻舟干的,没一点手段,如何保得住在大江的事业?”
  武三思松了一口气,脸色好看多了,赞赏道:“道尊没看错你,说现时天下,能抗衡田上渊者,就只轻舟一人。轻舟从何处得来如此厉害的弩机、弩箭?”
  龙鹰道:“是从大江联处得来的。”
  武三思失声道:“什么?”
  龙鹰好整以暇道:“军方扫荡金沙帮,起出二十七张弩机、以千计的弩箭,高价转卖予轻舟。大相明白哩!是见不得光的秘密交易。”
  武三思本身一向贪赃受贿,岂会计较,欣然道:“轻舟比我想象的更要了得。听石夫说,你到西京后第一个找的是个香匠,似是满腹大计。”
  龙鹰道:“只是个初步的构想,要看你老人家的意思。以我这般的一个外来人,到各方势力盘据的京城打天下,将开罪很多人,如果大相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天轻舟立即离开。”
  这叫他奶奶的以退为进,如非知彼,岂敢说出来,武三思一句“如此最好”,他将错脚难返。
  武三思冷哼道:“有我武三思照顾你,怕谁?唯一顾忌是不可和韦家的人正面冲突,暗中较劲嘛!在所难免。”
  又解释了韦家就是韦后的娘家,重点说出现时外戚党韦温、韦胥、韦捷等人物。
  龙鹰道:“大相似不介意轻舟在京城大展拳脚?”
  武三思道:“放手去做,我在各方面使人为你打点,看谁敢惹你?”
  略一沉吟,问道:“听说你和田上渊在洛阳碰头见面。”
  龙鹰点头应是。
  武三思道:“你和他的关系如何?”
  龙鹰二度压低声音道:“昨夜那小子来行刺轻舟,给我赶跑。”
  武三思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龙鹰道出昨夜情况,总结道:“虽然罩头蒙面,又改变体形,我却认出他一双贼眼。”武三思长长吁出一口气,道:“田上渊终遇上对手。”
  龙鹰一句不提宗楚客,由得武三思去发挥想象。
  乘机问道:“大相清楚这个家伙的底细吗?”
  武三思苦涩的道:“本来以为一清二楚,现在则变得有点糊涂。我还要赶入宫见皇上,这几天很忙,不过!定再与轻舟碰头说话。记着!干得漂漂亮亮,不可灭我的威风。”
  回到西市,没想过的,弓谋在市门截着他。
  龙鹰随他到西市内一间茶铺的角落坐下,点了茗茶,互相欣然审视,颇有旧日总坛内的时光,重现眼前的感觉。
  时近黄昏,西市人流大减,茶铺将于日没时关门,铺内十二张桌子,只两席有客,包括他们在内。
  弓谋回应龙鹰询问的眼神,解释道:“今次是奉香霸之命来找你,香霸看中我们的关系,认为我是最适当的联系人,兼之我被委任为因如坊对外的负责人,因利乘便,与鹰爷你过从密点儿,仍不启人疑窦。”
  龙鹰道:“因如坊,香霸对‘因如’两字,定有特殊的感情。”
  弓谋道:“理该如此,因如即‘因之如是’,这是我的看法。香霸现时与武三思关系佳绝,挟他的威势,不惜重金买下黄河帮在北里空置出来的物业房产,旧年开始动工,密锣紧鼓,准备下月初开张营业,届时当有一番盛况。”
  龙鹰讶道:“向谁买?”
  弓谋道:“是向陶过买的,黄河帮被宗楚客和田上渊,于官府和江湖两个层面上下夹击,难再在长安如以前般立足,最困扰的是官府方面的欲加之罪,兼之黄河帮因与北帮长年争斗,收入萎缩,出现财力上的困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索性变卖房产,换取钱财以应付北帮,遂被香霸乘虚而入。听说成交的价钱,陶宏也感满意。”
  弓谋的话,证实了迁都的主意,确出自台勒虚云的脑袋,故能早作部署。
  然而迁都的好处在哪里?
  换过任何人,肯定看不通,因不关乎才智,而是对台勒虚云的认识。
  “小可汗”台勒虚云,立在其小汗堡凭高眺远的影像浮现心湖。
  台勒虚云看东西,不但超越眼前正在发生的现实,远探茫不可测的未来,还看得比任何人更具视野、触觉。
  他最忌惮的对手非是宗楚客、武三思、韦后之辈,也不是现时声势如日中天的田上渊,而是龙鹰。
  如杨清仁成功攫夺皇权,篡位自立,几肯定招来龙鹰的反扑,因其兄弟符太认出杨清仁乃大江联的人。
  此时,如帝京在洛阳,任台勒虚云如何自负,也晓得洛阳位处河洛平原,为四战之地,故只能与龙鹰的勤王之师正面决战,谁敢说有守得住洛阳的把握。
  兼之龙鹰在唐军内威望之高,不作第二人想,初战失利,军心必然不稳,还不知有多少兵员改向龙鹰投诚。
  关中则为另一回事,可闭关坚守,储备足够粮食,自具自足,守得几年,龙鹰肯定声誉大跌,士气消沉,破掉龙鹰无敌统帅之名。
  这类想象,确遥不可及,可是台勒虚云正是这么的一个人,超乎任何人的猜测,能预见久远的未来。
  然而,千算万算,仍算不到关中世族出现宇文朔这个新领袖,因种种形迹,对杨清仁抱持怀疑的态度,漏洞出在自己扮的范轻舟身上,也是台勒虚云干不掉范轻舟的遗祸。
  否则,杨清仁以其皇族的身份地位,凭其武功、识见、气度,不与关中各心切复兴的大族连成一气,如鱼得水才怪。
  关中,正是杨清仁的福地。在炮制天时、地利、人和三大关键条件上,迁都对台勒虚云一方有百利而无一害。
  杨清仁现时与太平公主过从甚密,会被关中高门视之为自己人,如果不是有宇文朔横梗其中,韦武集团愈放肆,杨清仁舍我其谁的势子,将愈烧愈烈。
  现在嘛!就要考杨清仁化解宇文朔对他疑心的功力。
  弓谋一句话,令他想通很多事。
  问道:“言志情况如何?”
  弓谋道:“香霸没让宋先生沾手赌坊业务,非是再不看重他,而是怕浪费他,故另委重任。”
  龙鹰讶道:“派他干什么事?”
  弓谋道:“做生意。”
  龙鹰点头道:“既不能动刀动枪的去争地盘,惟有在商场上争霸,我现在也是这样子。”
  弓谋道:“现时香霸最头痛的,是如何将南方的势力,移来北方立足扎根,难处在不着痕迹、自然而然。这盘生意,须有利此一方面,且不可独沽一味,而是互相关连,有大展拳脚的空间。香霸仍在摸索里,因诸多顾忌,依我看,不出水运业和柴、米、油、盐等日常必需品。”
  龙鹰道:“暂时不宜与言志碰头,找机会告诉他我们的情况,一切正常。”
  又道:“香霸遣你来见我,有何目的?”
  弓谋道:“他想投资你的香料业,成为你的合伙人。”
  龙鹰苦笑道:“这家伙确消息灵通,晓得连武三思都不知道的事。”
  接着拍额道:“真善忘,竟忘掉告诉了霜荞。”
  弓谋道:“很奇怪,神龙政变后,香霸对范爷态度有变,别的不说,像今次他着我来和你商量合伙做生意的事,有股理所当然的味儿,像晓得你不会拒绝他。”
  龙鹰解释了台勒虚云再不怀疑他是龙鹰的前因后果,又顺道阐述现今北方北帮一帮独大的情况,从而说明在香霸等人眼里,范轻舟无可估量的利用价値。
  最后道:“现在京师的形势,可以乱中自有脉络可寻形容之,幸好有太少深藏于敌后腹地内,使我们能内外兼顾,了解各方面的情况。李隆基亦已到位,记得向言志说,我们没有挑错人。”
  弓谋大喜,叹道:“天下间,怕只有鹰爷可与台勒虚云争一日之短长,台勒虚云高瞻远瞩,鹰爷却比他想得更远。他挑杨清仁,鹰爷拣李隆基,高下立见。”
  龙鹰道:“这是造化弄人,如果在完全公平的情况下,我垮下来的机会比台勒虚云大多了,幸好命运就是命运,从来不理会人们的好恶。”
  弓谋道:“这番话非常玄妙。唉!我该如何回复香霸,他现在不宜亲自来见你。”
  龙鹰道:“告诉他,大致上没问题,什么事均可协商解决,当是自己人般好了。”
  弓谋笑道:“让他开心一阵子也好,将来宰他时特别痛快。”
  两人对望一眼,会心微笑。


第三章 绝不缺席
  回到铺子,尙未入黑。
  今次竹花帮留下来的兄弟,包含郑居中有六十五人,加香怪、龙鹰,后来加入的何凡康,总数六十八人。
  经过两天的忙碌,购置所需用品,大致上安顿下来,住宿分配妥当。众人商议后,为使消息不外泄,决定不聘请任何人,一日三餐、打扫、洗濯等日常杂务,由自家兄弟一手包办。
  龙鹰返铺后,就是与众兄弟在工场旁的饭堂,共享首个在这样情况弄出来的晚膳,坦白说,难吃得要命,却没人有半句微言,还吃得兴高采烈,满堂笑语。
  香怪治装回来,终撑不下去,睡个不省人事,到此时方醒过来,沐浴后换上新衣,中途加入晚膳。
  龙鹰以他神都社交常客的眼光,看一眼坐到身旁来的香怪,瞧得倒抽一口凉气。
  过去了的一段日子,折磨得香怪非常凄惨,唯一剩下来的,是双眼仍具神采,显示出不屈的意志,其他没一件可拿出去见人。皮黄骨瘦、头发稀疏灰白,比他真实的年龄至少老了十多岁,三十来岁的人,却像个小老头,加上个子不高,反是一身破旧衣服时“入型入格”。现在则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要他去追求现今红遍大河南北的当红名妓纪梦,只是个天大的笑话,比造梦更不切合现实。
  郑居中、李趣、何凡康,至乎每个兄弟,对此想的均是同样的看法,故人人对今夜香怪的北里之行,一字不提。
  龙鹰向何凡康道:“今晚没你的分儿,因为我和香大师是扯着武延秀的衫尾到秦淮楼去,待摸熟地方,必不漏掉你老哥。”
  何凡康尴尬道:“我只是一时胡言,范爷勿介怀,我留下来是应该的,因师父不在,工场百废待举,当然由徒儿们继续努力,免蹉跎光阴。”
  龙鹰见他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明白其故,是不忍卒睹。
  郑居中惊喜道:“范爷真有办法。”
  香怪默默吃饭,今晚的事,对他形成沉重的负担,以他高傲的性情,宁愿留在自己能纵情发挥的制香场,远胜出去丢人现眼。
  于兵家而言,此为未战先怯,必败无疑。
  龙鹰道:“今夜到秦淮楼去,有两大任务。”
  众人肃静下来,静聆他说话。
  处于现时中土最繁荣兴盛的帝皇之都,他们却是深进敌人腹地,处处草木皆兵,西市的本铺似成为了唯一可躲风雨的避难净土,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种表面的安稳绝靠不住,随时可化为乌有。成败的关键系于“范轻舟”身上,故人人全力以赴,团结在他的大旗下。
  龙鹰对未来的规划,是最佳激励士气的灵丹。
  “首先,我们是让香大师他亮相,什么都不打紧,最重要是让人人晓得沉寂多年的鲁丹重出江湖,且身上带着没有人能形容、奇异至极、嗅所未嗅的香气,来个现身说法,证明香大师他宝刀未老,今次的东山再起非同小可,宵小让路。”
  众人齐声叫好喝采。
  香怪的卖相顿然变得无关痛痒,他炮制出来的合香方为关键。
  香怪现出深思之色,被龙鹰的豪言壮语打动。
  龙鹰补充道:“亮相尽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却莫过于到最兴旺的青楼,听最红的名妓弹琴唱曲,且为令皇甫长雄神魂颠倒的美人儿。所以今夜是去向皇甫长雄示威,一下子拿着他的要害,教他没法逃避,更怕丑行被公诸于世,特别是进入美人儿的耳朵里去。简单的一着,当是向皇甫长雄讨点利息。”
  众人轰然叫好。
  龙鹰说的,所形容的效果,于情理之中,没有夸张,问题在有否这个胆量,并能应付因之而来的后果,皇甫长雄的反击。
  何凡康是香怪外,最明香怪吃过什么苦的人,兴奋的道:“最好折磨得他夜不安寝,噩梦连连。”
  郑居中沉吟道:“这是心战之术。”
  龙鹰胸有成竹,徐徐道:“其次,就是‘强势复出’四字真言,输?没问题,重点是莫输威势。我们的老板今晚到秦淮楼去,不是要讨好纪梦,她可以对我们不屑一顾,我们也可以如此回报她。人与人的交往很奇妙,难作强求,我们随心行事,压根儿不用计较后果,故亦没有成败可言。”
  香怪听得目射奇光,连脊骨也似乎较前挺直,变化神奇。
  没人作声,目光全落到香怪身上去。
  香怪见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众矢之的,竟没丝毫窘迫之态,闪亮的眼神扫视众人,最后迎上龙鹰,傲然道:“过去的一段日子,像误闯修罗地狱,不堪一提。本人知道的,是再不用以酒色麻醉自己,放弃自己。今次之所以能重生,是范爷让本人与心上人重逢,因而对其他女人,再没任何兴趣。”
  龙鹰笑道:“老板爱上的,该就是即将面世的合香。对吧!”
  香怪长笑道:“范爷知我心!”
  喝采、怪叫,壜固谩
  看到香怪意态豪雄的侃侃而言,人人大感安慰。
  香怪乃成败另一关键,否则龙鹰即管能呼风唤雨,但巧妇遇上无米之炊,只能徒呼奈何。
  龙鹰知激励起合香天才的性子,不用为他担心。
  欣然道:“对付皇甫长雄的事,替老板代劳了就不够痛快过瘾,就像合香,要亲自嗅过,方明白个中美妙。”
  李趣喝道:“范爷说得好!”
  众人再次喝采。
  香怪双目射出狂热神色。
  龙鹰心忖香怪非是正常人,说多了,将弄巧反拙,不知激发出什么东西来,须适可而止,也想趁此等待武延秀的间隙,读多几页符小子的《实录》。
  告退去也。
  ※※※
  在常青和茂平两小子伺候下,符太大显神医手段,精配出效性不同,但若依序服用,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七帖药,连自己也感满意。
  汤公公奇谋建功,去掉心事,其病至少痊愈一半,否则什么灵丹妙药,仍不起作用。
  此时,尙药丞韩登来了,嘘寒问暖几句后,请他到药库内一角私下说话。道:“太医吩咐卑职办的事,已见眉目,擢升常青、茂平为主药的文书,将在几天内发下来。”
  对官场已有一定认识的符太,韩登的前倨后恭,他不以为异。现时五王已去,韦武集团的人全面掌权,本属张柬之阵营的人马,不是丢官降职,就是投向敌营,韩登是其中之一。
  为官之道,首要仰察上情,韩登主动卖帐给丑神医,正是深明为官要旨。
  若是以前的符太,至少让韩登听几句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现在只感到他的可怜可悲,但也没兴趣和他交谈,又或安他之心,冷淡回应几句,偕两个小子赶往大宫监府,留下两人煎药,自己即开溜去见宇文朔。
  符太、宇文朔头顶竹笠,扮作两个在桥底垂钓的渔民,一在船头,另一在船尾,背对背传音说话。
  河宽五丈,一艘靠在岸边的小船,不会阻碍其他船只的往来。
  没有隐瞒的,符太道出汤公公用心良苦的半诈病,与即将发生的情况。
  宇文朔没想过丑神医说的是田上渊以外的事,却事关重大,是处于其位置不可能得悉的消息,沉吟思索。
  符太不说话,待他消化。
  好半晌后,宇文朔吁一口气,传音道:“据大人所说的,大人也是今早才知此事,所以约我来会,该与此无关。”
  符太道:“我找你来,是为问一件事,就是在过去的一个月内,被老弟密切监视的田上渊,是否有一段长达十多天的时间,没有公开现身活动?”
  宇文朔一震道:“陶过是被他亲身下手刺杀!”
  符太道:“老弟自己猜到,省去我的唇舌,此正为田上渊的作风,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命中对方要害。独孤善明如是,陶过如是。若非关中出了老弟,至今仍是群龙无首。”
  宇文朔叹道:“黄河帮危矣!只恨对此我是有心无力。”
  符太不解道:“因何有心无力?”
  宇文朔道:“五王明升实眨,与陶过遇刺身亡,接踵而来,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见武三思、宗楚客、田上渊连成一气,黄河帮顿然变得孤立无援。既不能取得朝廷的支持,又痛失支柱,声誉上的损害,会使一向支持黄河帮的地方帮会离心,怕惹祸上身。在北帮进,黄河帮退的恶劣情况下,后者将如江河日下,再难回勇。”
  符太不解道:“明知田上渊有亡黄河帮之心,仍没法尽点人事?田上渊势力愈增,对你们愈不利。”
  宇文朔道:“情况异常复杂。”
  沉默片刻,续道:“即使在我宇文一族里,只有在一个情况下,十多个族系方能团结在一起,就是家族整体的利益,如扶持仍在房州落难时的皇上、赴飞马牧场争夺‘少帅冠’,遑论关中其他诸世族。独孤善明在世,独孤家和我宇文家情谊深厚,确能起领头的作用,现在则再没有如独孤善明般说了算的人。”
  符太道:“老弟成为了御前剑士,堂弟宇文破为飞骑御卫统领,谁敢不惟你们宇文家马首是瞻?”
  宇文朔沉声道:“可是独孤家因独孤善明遇害,式微衰落,却使我们失去支援,实力减弱。回想起来,有心算无心下,宗楚客一直在分化我们,令他在关中影响力日增,到今天方晓得他另有居心。”
  符太冷哼道:“独孤善明与宗楚客肯定关系很差。”
  宇文朔道:“表面没什么,可是独孤善明素不喜欢宗楚客为人行事的作风,但有多少人具独孤善明的慧眼?”
  接着思索道:“宗楚客处心积虑,刻意笼络,故而关中诸族,依附者众,兼之他长期在关中当官,又在‘房州事件’上与关中武林密切合作,谁不给他面子?经长年耕耘,现今五王已去,再没有压抑宗楚客的力量,兵权尽入他之手,如果我在没有真凭实据下,出来指证他,即使敝家族内,恐仍找不到多少个人支持我,非常不智。”
  符太道:“然则老弟相信我对他的指控吗?”
  宇文朔断然道:“深信不疑。”
  又道:“我力所能及的,是大幅拖慢田上渊在关中的发展,惟现时仍未有具体的想法,须看田上渊对付黄河帮的行动,会否惹起公愤,引致对北帮的恐惧。”
  接着沉声道:“有个问题,一直横梗心内,可是际此汤公公诈病苦谏皇上的非常时刻,形势危急险恶,故不得不请教老哥。”
  符太笑道:“老弟一句老哥,登时令老哥心软。”
  宇文朔一字一字,缓缓的道:“我想弄清楚鹰爷的想法。”
  符太道:“老哥我只可以用‘仍有后着’来答老弟。”
  宇文朔道:“鹰爷对李重俊是否有期待?”
  符太淡然道:“我刚回来之时,李重俊来见我,我告诉他,若他只是想保命,我可以玉成其愿。不过却被他拒绝,因不甘心。”
  宇文朔道:“你们信任我吗?”
  符太道:“是言之尙早。现在我们须抓紧田上渊,不动声息的暗扯他后腿,信任是建立在长期的合作上。”
  宇文朔默然好一阵子后,道:“可是我却信任大人,五王被罢相的那个晚夜,我和乾舜世兄谈了整个时辰。大部分时间,我在聆听,听他抒发心内的不满。”
  符太饶有兴致地问道:“他有何看法?”
  宇文朔道:“先此声明,我没有向他透露和老哥的关系。”
  符太欣然道:“愼重是必须的。”
  宇文朔道:“他认为大唐败局已成,暂时看不到任何出路。”
  符太冷冷道:“可是韦、武等人刚好相反,认为前途光明。”
  宇文朔没理会他对韦、武的嘲讽,沉着的道:“期间他多次提起鹰爷,我没表示支持,他也不敢就这方面说太多。”
  符太道:“我明白,老弟是想争取他到我们这边来。”
  宇文朔道:“我们将力量集中在‘独孤血案’上,矛头指向田上渊,收窄打击点,只要我将太医大人对混毒的判断说出来,将是个非常好的开始。”
  又道:“皇上因害怕魔门两个老妖孽,所以不容我离开,可是我们必须有人早一步到西京去,做好准备和部署。这个人选,就是乾舜。”
  符太清楚乾舜为人,知道他崇拜龙鹰,道:“这方面,老弟自己拿主意好了。”
  宇文朔道:“最后一个问题。”
  符太道:“问吧!”
  宇文朔道:“妲玛夫人怎样看田上渊?”
  符太轻描淡写道:“她感应到藏在田上渊身上的五采石。”
  宇文朔一头雾水,一怔道:“什么是五采石?”
  符太长身而起,徐徐道:“夫人今次到中土来,就是要寻回她大明教被盗的鎭教之宝,现在从田上渊身上找到失物,田上渊多添一个罪证。当夜,又或抢浪夜宴后某个晚上,夫人独自出手,希望物归原主,却为他所伤,其中情况,夫人没说出来,如非本太医看破她负上内伤,她仍不肯说。”
  宇文朔别过头来看他,现出震惊之色,对妲玛的武功,他知之甚详,因曾在“房州事件”紧密合作过。
  符太俯视着他,道:“小不忍,乱大谋,胜负非是决定于二人争雄,而是一场席卷塞内、塞外的战争。乾舜看得很准,如此连场大战、文斗武比,天下间能胜任者,惟鹰爷一人,故他绝不缺席。”
  说毕,洒然去了。


第四章 分庭抗礼
  甫踏入东宫,已感气氛有异,守门的兵卫比平常增多近倍,且由宇文破的得力副手亲自掌门。
  此情况出乎符太料外,命令该是来自李显,只他有直接指挥飞骑御卫的权力,可提升警戒的级别。
  宇文破也有同样的权限,不过,如在平常的日子,须先请准李显;特殊的情况下,这般做事后须合理的解释,否则就是逾越和失职。
  想不到在汤公公的激励下,李显来一趟大发君威。
  副统领长孙默迎上来,客气两句后,符太乘机问其原委。
  长孙默双目闪闪生辉道:“是大统领落下来的命令,特别加强禁中正大门、内苑门和郡王府的警戒级别,其他地方一切如常。头子没说原因。”
  符太心中叫绝,看来册立李重俊,事在必行,且成离弦之箭。
  以李显的为人,怯愚懦弱,定发生了一些事,才激起他的斗志。
  一辆马车徐徐从内苑的方向驶过来,前后各有禁卫策骑护送。
  符太告别长孙默,往内苑走去,不到二十步,马车在他旁停下来,车帘掀开,现出上官婉儿带点倦意的花容,樱唇轻吐道:“太医大人送婉儿一程,可以吗?”
  美人儿软语相求,又一副心力交瘁、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以符太的冷漠,仍不得不投降,依言登车。
  刚坐到她身旁,上官婉儿移贴过来,娇柔无力似的将头枕在他左肩处,叹息道:“皇上和娘娘大吵了一场,从未试过这么激烈的,吓坏了所有人。”
  香气袭人,大才女的脸蛋热呼呼的,从未试过这般诱人,想起她是那混蛋的亲密情人,等于不可欺的兄弟妻,格外有偷情破禁的刺激。
  记起不久前和太平亲热亲嘴,印象犹深之际,大才女这么的主动引诱,自己抵受不住,合乎天理人情,谁可怪他?
  符太想是这般的想,仍是正襟危坐,淡然自若道:“上官大家亲耳听着吗?”
  骑车队穿过重光门,蹄声、轮音,加上门卫致礼的吆喝,今夜确与别不同,山雨欲来风满楼。
  上官婉儿“枕边私语”地轻柔的道:“娘娘来时,人人退避三舍,留下皇上在御书房应付她。”
  符太直视前方,因头稍有移动,不是有避她之嫌,就是和她亲热。
  计算时间,今早李显离开大宫监府是辰时末,现在酉时中,这个圣谕花了逾四个时辰,可能破了起草单一谕令时间最长的纪录。
  问道:“听大家的语气,在场者似不只大家一人?”
  上官婉儿轻轻道:“婉儿很累呢!是心累呵!”
  符太对她答非所问,忽然撒娇,摸不着头脑之际,上官婉儿的纤手探背而来,揽着他的腰。
  符太讶然朝她望下去,大才女刚向他仰望,这才发觉自己已搂着她香肩,心忖是她主动引诱,谁都怪不得自己占便宜,吻在她香唇上。
  上官婉儿的红唇本一片冰寒,旋即灼热起来,变软变热,还丁香暗吐,反应热烈。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符太依依不舍离开她的小嘴,坐直身体。
  仍在销魂的时刻,上官婉儿“嘤咛”一声,伏入他怀里去,双手缠上他肩颈,凑在他耳边道:“长公主和相王给皇上召来,商量了个多时辰,看过完成的谕旨后,他们都大力支持。长公主说得好,一天不解决继承权的问题,将重蹈前朝政权不稳的覆辙,徒惹争议。相王是过来人,深明其中弊病,认为必须在迁都前,让臣民清楚明白。”
  符太忍不住抚摸她香背、香臀,于男女关系来说,两人正徘徊于合体交欢的危缘,再无障碍,陷于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
  上官婉儿处于异常的情绪下,呼吸沉重,轻轻喘息。说正事时,似若婉转娇啼,躯体发热,诱人至极。
  符太反清醒过来,想到太平和李且,是李显心内唯一能平衡恶妻、蛮女的力量,更想到太平和李且,倾往支持立李重俊为太子,只因李显畏妻,对皇妹、皇弟的劝说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李显摇摆的当儿,汤公公“最后一个声音”传来,李显如梦初醒,狠下决心。
  不论韦后对李显的影响力有多大,以李显感情好恶胜过一切的性格,对“相依为命”的皇妹、皇弟,绝不离弃。当年太平为了保着他,不惜一切的维护,遭女帝软禁宫内。李显别的不清楚,对此铭刻心头。
  经此皇太子,抑或皇太女之争,另一股能与韦武集团分庭抗礼,可左右李显的力量已然成形。论整体实力,虽远不及党羽遍朝内朝外的韦武集团,但对影响李显,则举足轻重。
  上官婉儿咬着他耳珠道:“太医大人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
  符太很想侵犯她,瞧她的反应,肯定刺激而危险,却按捺冲动。沉声道:“结果是否不欢而散?”
  上官婉儿道:“娘娘气得七窍生烟又如何?自知理亏,立皇太女之事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你道她不知是犯禁?只是不服气让李重俊夺得皇储之位,更气的是皇上没找她商量,自作主张。经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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