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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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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沉声道:“我不但干掉练元,随他葬身大运河的尚有北帮逾五百尖兵好手,又烧掉对方三十多艘战船,俘虏了他们四十五艘飞轮战船,关外的北帮,正濒临崩溃的边缘,黄河帮卷土重来,此其时也。”
台勒虚云动容道:“怎办得到的?”
龙鹰答道:“全赖竹花帮的探子建立奇功,早于竹花帮在楚州集结之前,竹花帮与沿大运河各城镇有深厚交情的帮会建立联系,形成笼罩由楚州至洛阳的情报网,巨细无遗掌握北帮战船的调动。”
台勒虚云点头认同。
龙鹰续道:“当竹花帮的战船大举北上,牵动了北帮,被我们掌握到北帮大致以汴州以南的河湖网伏兵的情况。可是真正致胜关键,是我和王庭经与单独北上的江龙号于密处回合,识破练元本天衣无缝的陷阱。练元有个弱点,就是务要杀我范轻舟,其它的并不放在他眼内。”
接着不用隐瞒的详述战争的过程,当然没有“天师”席遥或“僧王”法明。
台勒虚云听不出破绽,因压根儿没有,叹道:“精彩!精彩!”
又道:“难怪田上渊退掉几个约好的宴会、雅集,匆匆离开。”
龙鹰这才晓得田上渊不在西京。
龙鹰道:“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赶得及吗?”
台勒虚云沉吟道:“事在人为,就看我们用什么手段。”
凝视龙鹰半晌后,道:“我们一直有个计划,是攻击摧毁北帮在华阴的总坛,以前未能付诸实行,因北帮势强,我们即使成功,难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后果。现时形势有异,田上渊想维持关外的水道霸权,须分兵往援,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临。”
龙鹰早忘掉此事,心呼厉害,双重打击下,老田还能停多久?
第五章 政争权斗
台勒虚云现出深思的神色,道:“轻舟如何看待田上渊到关外去?”
龙鹰差些儿头痛,对北帮的事,在杀练元后,于他是告一段落,希望可袖手不理,由大江联负起全责,根本不想为此费神。
坦然道:“我没想过。”
台勒虚云悠然道:“田上渊今趟是到洛阳去,从各方面评估北帮的损失。练元离去,尚有郎征和善早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北帮真正的实力,是在关中而非关外,所有来自塞外桀骜不驯的高手,由田上渊亲自驾驭。田上渊只要调整北帮在关外的策略,可硬撑一段时间。”
龙鹰问道:“如何调整?”
台勒虚云道:“可分两方面来说。首先,是北帮本身战略上的调整,将原本分散的力量集中往洛阳,放弃洛阳东南面的水域,而将注意力转往北面的大河,特别是从洛阳到关中的大河河段,洛阳、长安互相呼应。”
洛阳同意道:“此确为应急之计。”
台勒虚云道:“现时北帮最大的问题,除损失猛帅和大批好手,更是士气上的沉重打击,田上渊此去洛阳,固要为手下打气,亦须派如虎堂堂主徐怀志般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代替死去的练元掌关外大局,重整阵脚,稳住风雨飘摇的局面。”
细审龙鹰片刻后,笑道:“轻舟似完全没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
龙鹰老实答道:“我对战争感到劳累,只希望余下的事情,交由小可汗和奇湛处理。”
台勒虚云颔首点头,道:“轻舟所办到的,超乎本人想象,是天大的惊喜,以前是无从入手,现在则有隙可乘,目标清晰明确,比对起来,是截然不同的形势。可是说到击溃北帮,即使是关外的河段,仍然是言之尚早。”
稍顿续道:“我之(所以)想起突袭北帮在华阴的总坛,因那是北帮关中战船集中之地,与洛阳遥相呼应,烧掉部分的战船,可大幅削弱北帮支援洛阳的力量。”
龙鹰心忖台勒虚云明知自己不会参与,仍不厌其详向自己解释其思路,内里有何目的?
龙鹰明白削弱北帮实力的重要性,每削弱其一分力量,在未来西京的激烈斗争里,他们将多一分胜算。
台勒虚云道:“即使将整个北帮总坛夷为平地,烧掉泊在十多个码头区的所有船只,可加深北帮所受创伤,却绝非致命。”
龙鹰讶道:“不是起码令北帮可用的战船,愈来愈捉襟见肘吗?还如何支援关外?”
台勒虚云道:“轻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李重俊兵变失败后,宗楚客权倾朝野,一直默默将北帮有资格的高手纳入西京的户籍,使他们成为西京的居民。”
又道:“据我们估计,这大批的高手,人数在二百五十到三百之间,部分入住宗楚客的大相府,其余分派到北帮在京的分坛,又或夜来深、乐彦等人的宅第,融入西京里。”
龙鹰听得倒抽一口凉气,敌人的部署没听过,其高手的规模,更是庞大至没想过。幸好有台勒虚云虎视眈眈,否则骤然遇上,将措手不及。头痛的道:“另一方面呢?”
台勒虚云道:“官府的干涉。”
接着道:“今趟田上渊到洛阳去,必定带有宗楚客和韦温的命令,至乎李显亲自押玺签署的圣谕,对洛阳的政、军系统,做出有利于北帮的变动,封杀黄河帮卷土重来的行动。任何江湖争斗,当牵涉到朝廷的权力斗争,最后都是以政治来解决。”
龙鹰终掌握到失去了武三思,对台勒虚云一方的打击,难怪武三思遇害后,台勒虚云认定己方处于劣势,即使杨清仁登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仍是在挣扎求存。
试想如当大相的是武三思,形势将调转过来,至少坐洛阳总管之位者,非宗晋卿而是武三思的人,比之现在,有着天渊之别。
道:“黄河帮乃立国时得太宗皇帝崇信的北方第一大帮,与唐室渊源深厚,李显最顾及这类关系,怎肯签这般的一道敕令?”
台勒虚云瞪龙鹰好一阵子,叹道:“李显乃中土史上罕有的昏君,是否清楚黄河帮是什么东西,仍很难说。何况大多数时间,他压根儿不晓得签署了什么,在恶妻有心欺瞒下,更荒唐的事也可以发生,轻舟实高估了他。”
龙鹰不解道:“黄河帮尚未有行动,韦、宗可诓李显批出怎样的谕令?”
台勒虚云道:“例如把洛阳区的水师,拨归宗晋卿直接指挥。”
龙鹰失声道:“我的娘!确是个大问题。”
台勒虚云道:“权力操于韦、宗之手,黑可说为白,白可成黑,大可将卷土重来的黄河帮打为叛党。更简单的,是指鹿为马,硬派大江联借黄河帮之名反击北帮,可达至同样效果。”
龙鹰心忖这可非指鹿为马,而是指鹿为鹿,指马为马,因大江联确以黄河帮之名来个借尸还魂。
台勒虚云道:“权力斗争,不论朝内朝外,最后总凭政治解决。像杨清仁般,表面看似位高权重,事实上一直被韦温架空,想调迁个手下将领,均受诸般阻挠,难以成事。”
龙鹰道:“是以前的事了!”
台勒虚云冷静的道:“轻舟何有此言?”
龙鹰道:“在我离京之前,李显委托我暗里调查武三思遇害的真相,我一直忍着不说,因李显似在第二天便忘掉此事,只字不提,我如不识相,等若把热孔脸贴在冷屁股上。”
台勒虚云动容道:“竟有此事?昏君也有醒觉的一刻。”
龙鹰道:“攻打大相府之时,田上渊同时分兵攻打长公主府和兴庆宫,实犯了李显的大忌,长公主和相王肯定就此向李显哭诉,并说出心里的怀疑。谁都晓得李重俊绝不会动长公主和相王,那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有实力这么干的,舍田上渊外尚有何人?不过因李显的畏缩,朝内外又给恶后、权相控制在手,故敢怒不敢言。”
台勒虚云思索着,似要从龙鹰这番话里捕捉某一玄机。
龙鹰续道:“李显连续两天梦见武三思,劝动他向我这个外人求援。不过!真正撼动他的,是韦氏族人当着他将燕钦融拖出去活生生地乱棍打死,令李显忍无可忍。”
台勒虚云讶道:“忍无可忍?想不到呵!依表面的情况看,李显变得更胆怯畏缩,忍气吞声,任韦后摆布。”
龙鹰想说李显在等老子回来,但当然不可宣之于口,道:“刚才谒见李显,我尽博一铺,直告他杀武三思者,田上渊是也,长公主和相王亦为他铲除的对象,只是没有成功。当时我在想,若他仍踌躇不决,小弟唯一之计,就是通知有关人等,立即逃离西京,有那么远,避那么远。”
台勒虚云如释重负的吁出一口气,莞尔道:“轻舟说得轻松有趣,而显然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否则轻舟早溜得远远的。”
龙鹰道:“我看李显今次是铁了心,向我问计。”
台勒虚云双目电芒闪烁,凝神倾听。
龙鹰道:“我告诉李显,唯一方法是把相王捧上一个可与恶后、权相抗衡的位置,以李族对韦族,方有可能将形势逆转过来,需要的是他的坚持和决心。”
台勒虚云苦笑道:“这等若逼韦、宗提早毒杀李显。”
龙鹰从容道:“我们布局在麟德殿内将九卜女当场格杀又如何?可预河间王的一份。”
台勒虚云喝道:“绝计!”须知韦、宗毒杀李显的手段,已因九卜女而曝光泄露。如此谋朝篡位的事,愈少人晓得愈好,一旦负责者被戮,等若打乱了韦、宗精密的部署,重新建立需时,且龙鹰一方会想方设法增添其难度。
九卜女之死,绝不公开,于田上渊来说,是忽然断去与九卜女的联系,到弄清楚情况,又或猜到,起码有十天半月的时间。
台勒虚云问道:“李显如何反应?”
龙鹰绘形绘声的描述道:“他脸上血色尽褪,两唇轻颤,虽直视着我,眼神空空洞洞,视如不见,过一会儿后,双目回复神采,露出当日决定任用河间王的同样神色,说出‘立即给朕召临淄王来见’的一句话。”
台勒虚云讶道:“李隆基?”
龙鹰应道:“正是李隆基。”
台勒虚云叹道:“好一个李显,是要传位予皇弟哩!”
龙鹰直觉感到他不但想过这个可能性,且一直朝这方向努力,故此声调透出满足的意味。
李隆基既为近臣,又属皇族,得李显信任,故李显第一个征询他的意见。由李隆基向他王父说项,可避过韦、宗的耳目。
于李显来说,李重福、李重茂两子有等如无,从不放在他的龙心里,为何如此,恐怕怎么说也说不清,宫廷恩怨也。
李重福较长,依继承法理该传位予他,不过在龙鹰印象里,李重福与韦后关系极差,绝不容他成为太子。
李重茂则尚幼,年纪小小已被放逐,非常可怜,不过肯定在阅历、经验、处事各方面严重不足,欲籍之以抗衡韦宗集团,保住李显的江山,真是提也休提。不论声誉、地位,两人均难和李旦作比较。
台勒虚云怎会看错人?勒虚云道:“轻舟有否留下来听他们的对话?”
龙鹰苦笑道:“小可汗太看得起小弟,不用李显赶我,小弟自动告退。”
台勒虚云沉吟片刻,道:“李隆基四个兄弟迟迟未归,偏他及时回来,接替轻舟当上筹款大使。更出乎意外的,仅一个月的工夫,他筹得近万两黄金,令西京所有人莫不对他刮目相看。”
龙鹰点头道:“安乐告诉了我。”
台勒虚云道:“轻舟可知太平对他为安乐所做的,非常反感,认为他是李族的叛徒。既然如此,太平在李显面前不会有何好说话。可是,遇上这般重要的事,李显立即找李隆基来密议,教人摸不着头脑。”
龙鹰道:“这方面我并不清楚。”
推个一干二净。
顺口问道:“李显如何传位与皇弟?难道皇太子、皇太女之外,竟有皇太弟?”
台勒虚云道:“李显可委任皇弟为监国。”
龙鹰故作糊涂道:“监国是什么级别的官职?”
台勒虚云扼要解释几句后,道:“轻舟的预感非常准确,此事若成,于各方面均出现天大的转机,至乎可成韦宗集团致败的因素,就看我们如何把握。”
接着问道:“轻舟和李隆基是怎样的关系?李隆基和其他人的关系又如何?”
龙鹰答道:“我和他的关系,是由王庭经而来。他们同住在兴庆宫,王庭经的小敏儿又与李隆基的婢子友好,故两人关系不错。李隆基因小弟乃王庭经的兄弟,对我颇友善。至于李隆基和其他人的情况,非我能知也。”
光是符太说书当夜,避过长宁和安乐的纠缠,坐李隆基的马车离开,台勒虚云已知李隆基与丑神医有交情,故龙鹰不在此点上隐瞒,以增加说话的合理性,并铺下后路,当与李隆基的交往愈趋频密时,台勒虚云会认为合乎情理。
从台勒虚云这么急于问龙鹰有关李隆基的事,固然因李隆基忽然变成能影响大局、举足轻重的人物,亦可看出台勒虚云对李隆基的认识和了解非常有限,看不通,摸不透。
从此角度看,李隆基返西京的作为,异常成功。
台勒虚云道:“无论如何,我们很快知道李显有否找错说话的人。”
龙鹰道:“小可汗会否依照原定计划,攻打北帮在关中的总坛?”
台勒虚云道:“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打北帮的总坛,等于攻城,是没办法下的一招,后果难测之极。现在政治上既可能出现转机,我们就等他两、三天,希望有大喜讯传来。”
龙鹰目的已达,有台勒虚云在后面策动霜荞和都瑾,鼓动李旦赤膊上阵到前线厮杀,大事定矣。
不论霜荞、都瑾如何聪明伶俐,对治国之事是一窍不通,当李旦陷身政治的泥淖,唯一可依赖者,就是比他英明百倍、准备十足的儿子李隆基。
若都瑾等于陶显扬的柳宛真,李隆基便是高奇湛。台勒虚云与李隆基目标相同,绝不会在这个时期着都瑾去破坏李旦、李隆基的关系,那将是李旦登上帝位后的事。
龙鹰告退离开。
台勒虚云没挽留,因急着处理此石破天惊的变化。
※※※
如台勒虚云曾说过的,答案一直在那里,可是因时机未成熟,没有显露出来。
李重俊的败亡,韦后又不让李重福或李重茂立即返京当太子,李旦的“龙运”骤然乍现。
龙鹰重回西京后,茫无头绪,心内没有任何成型或具体的计划。
事情波浪般推着他走,到进入御书房面对当今的大唐天子,在李显积郁的面容、悲愤无奈的情状感染下,他生出感同身受的感觉,晋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与李显甘苦与共。
有点像陷身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魇,脑袋以特别的方式运作。
从未在他心内登场的“监国”,若从遥远至忘掉了的古老国度,破茧而出地钻进他的思维里,艳阳般君临大地,一切变得清楚分明、豁然而通。
他也从梦魇脱身。
一辆马车在对街戛然停下来,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吱吱”的尖锐声音。
龙鹰自然而然朝马车瞧去。
车帘掀起一角,现出清韵的如花玉容,美人儿喜上眉梢的朝他招手。
龙鹰瞧得心中一热。
现实的天地倒流回龙鹰的意识里,刚才真的是失魂落魄、心神不属,沉溺在某一奇异的情绪里。
礼貌上也好,清韵本身对他的吸引力也好,龙鹰做不到挥手打个招呼便继续走,横过车马道,来到车窗前。
微笑道:“清韵大姊好!”
清韵气促地喘息着,胸脯急遽起伏,望着他的一双美眸半开半闭的,似很费力方可保持睁开来。沙哑着声音道:“范爷请登车!”
第六章 岭南惊变
龙鹰原本的行程,是探访无瑕香闺,与她打情骂俏好、斗来斗去好,最重要是得到放松下来的闲逸感觉。
也实在心里念着她。
离西京前,他们间从未试过清楚分明的关系,不知不觉里,滑进了新的模式,虽是意犹未尽,然双方都像想透漏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令龙鹰至今仍回味不已。
不过,给清韵这么的一闹,虽未真个销魂,可是在短短一段车程,男女间能做到的事都做了。于龙鹰,是对清韵一直苦苦克制的决堤,事后亦没丝毫后悔,情况类近当年在大江联总坛南城檐棚避豪雨与苗大姊诸女挤作一团的香艳情景,但愿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幸好清韵正返秦淮楼途上,龙鹰得在秦淮楼的广场处脱身。不过,他的意志并非那么坚定,瞧着钗横鬓乱、脸红如火,呼吸似有很大困难的清韵大姊,差些儿下不了车。
龙鹰走一段路后,成功将清韵的香气蒸离,却仍做贼心虚,改道返只一坊之隔的兴庆宫去。
高力士安排好了他返落花小筑的准备工夫,派出两个“自己人”的年轻侍臣为他打点伺候。
龙鹰痛痛快快沐浴更衣,衣物全由高力士供应。他下船时,背的包袱是五千两金子,其它一切完全欠奉。
休息片刻后,悉熏闻风而来,两人乃素识,算得上有深厚交情,不用说客气话。
悉熏满怀感慨的道:“没想过启程迟近两个月,竟比林壮的送礼大队早来三天,令我不知多么尴尬,也尝尽人情冷暖,幸好得廷事丞热情接待,并告诉我待林壮等人抵达后,事情将出现转机。”
龙鹰心呼罪过,问道:“林壮大将如何解释姗姗来迟的原因?”
悉熏苦笑道:“他将责任推在鹰爷身上,由成都到扬州,全是与鹰爷关系密切的大臣、将帅,莫不热情款待,盛情难却下,盘桓了多点时间,沿江这么多城镇,不知不觉间便迟了,又没想过我采短线赶来。唉!就是那么样。”
林壮祭出龙鹰做挡箭牌,令悉熏哭笑不得,看他叙述时的表情便清楚,也知悉熏晓得林壮和其兄弟,与鹰旅的猪朋狗友,拉大队去花天酒地。幸好事情圆满地开花结果,为吐蕃立下大功的悉熏,再没兴致和假公济私的林壮等人计较。
悉熏吐苦水道:“初到的三天非常难捱,接国书的是贵国外务省的次级官员,安排我和随员入住外宾馆后,像给遗忘了,又有人暗示和亲一事在目前情况下不可能成事,弄得我的心情很坏。”
龙鹰道:“接着呢?”
悉熏道:“接着是廷事丞大人亲身来访,暗示与鹰爷的关系,告诉我林壮正坐船来京,又指待林壮的队伍到,和亲的事将柳暗花明,出现转机。最实在的是廷事丞大人安排我和随员住入兴庆宫,令我清楚他非是空口白话,而是真有办法的人。”
龙鹰问道:“你清楚廷事丞本人的身份吗?”
悉熏道:“到真正磋商和亲事宜时,方晓得他为皇族的人,封邑临淄,今次和亲之所以谈得成,全赖他全力斡旋。”
龙鹰心忖该为全力贿赂。
这方面,林壮瞒着悉熏,因非是有颜面的事,龙鹰当然不揭破。
悉熏道:“很神奇,林壮到后的第十天,我竟得到贵皇和贵后亲自接见,并初步得到他们同意婚事,接着事情顺利至教人难以置信。后天在内苑举行盛大的庆典后,我们便迎金城公主返吐蕃去,悉熏谨代表敝主和大论,对鹰爷的高义隆情致以最深感激。”
龙鹰道:“欢送的庆典我不宜参加,我们的接触宜少不宜多,我籍此机会与大人说一声一路顺风,珍重珍重。”
两人伸手紧握,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宋言志道:“大事不好,越家给符君侯挑了。”
龙鹰失声道:“什么?”
他甫进宋言志的书房,尚未坐稳,宋言志便给他来个晴天霹雳,震得龙鹰魂飞魄散。
整个头皮发着麻,心房如给一个大铁锤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越孤乃岭南第一人,家底深厚,财雄势大。符君侯初到岭南时,还投靠过他,后来方脱离越家自立门户,创立梅花会。
虽知梅花会不住扩展,却从未想过可强大至能硬撼越家、独尊岭南。
宋言志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符君侯以雷霆万钧之势,突袭在广州越孤的老家越家堡,事前竟没传出半点风声,攻越家一个措手不及。”
龙鹰见过的是越孤之子越浪,未见过越孤,却有神交知己的味儿,双方惺惺相惜。
宋言志续道:“据说攻、守两方死伤极重,直至符君侯当众向越孤叫阵,多处受创的越孤悍然应战,被符君侯的长枪贯胸而亡,越家的高手死士方崩溃败散,过程非常惨烈。”
龙鹰既为越孤之死痛心,又开始担心穆飞。
穆飞的任务,就是与越孤之子越浪携手合作,明察暗访岭南人口贩卖的情况,掌握清楚后,当龙鹰到岭南时,有方向可循,有力可施。
穆飞当时是否在越家堡里?
此惊天突变,将彻底改变岭南黑白道的势力架构,令梅花会成为当地实力最大的帮会,一统岭南的江湖。
符君侯则取越孤而代之,成为岭南第一人。
可想象符君侯吃亏于龙鹰手上后,避往岭南,没一刻停下来,自强不息。此人天分极高,加上刻苦砥砺,就在击溃越家上,显露其精进励行的成果。
龙鹰压下内心伤痛,收摄心神,问道:“有没有越孤之子越浪的消息?”
宋言志道:“我为此问符君侯一个有份参与此事的手下,以他所知,越孤出来和符君侯决战时,其子越浪在一批精锐保护下,从堡下秘密地道离开,自此不知所踪。”
龙鹰暗骂符君侯卑鄙。
这表面看来一对一的决战,并不公平,越孤浑身浴血,精元接近油尽灯枯,符君侯则持盈保泰,于最佳状态下击杀越孤,赢得岭南第一人的美誉。
也稍放下心事,穆飞纵然在场,逃出的机会极大。越孤义薄云天,定关照他龙鹰的人。
不由佩服花间美女确有先见之明,清楚岭南乃凶潭恶泽,动辄有丧命之险,遂传穆飞“不死印法”。
穆飞理该领越浪逃往花间美女在岭南的密巢去,好得她庇护。
龙鹰道:“符君侯竟有能镇慑凌驾岭南各股势力的力量?”
宋言志道:“梅花会固然扩展得很快,符君侯主要得力于有南王之称的岭南节度使娄寅真的密切关系,他们结为拜把兄弟,令符君侯一登龙门,声价百倍。”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竟有此事!”
忆起与台勒虚云早前的对话,他指出,尽管江湖争霸,一旦牵涉官府,最后仍须在政治的层面解决。
问道:“香霸今趟干嘛派你去岭南?”
宋言志答道:“因符君侯除贩卖人口外,还想开辟私盐的生意。”
龙鹰道:“这正是符君侯攻打越家的原因,一天有越家在,符君侯仍没法做盐枭的龙头老大。最赚钱的私盐场、盐线全掌握在越孤手上。”
宋言志不屑的道:“想代替越孤,岂是容易,岭南种族众多,地形复杂,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只有像越孤般既德高望重、慷慨侠义的人物,经数十年来的努力,方能开出如此丰硕的成果。今年来,越孤已转上做正行生意之路,在越浪的辅助下,做得有声有色。今次符君侯以血腥的手法毁掉越家,岭南很多人不以为然,若非有娄寅真撑符君侯的腰,早群起反抗。”
龙鹰问道:“符君侯在岭南声誉如何?”
宋言志道:“符君侯之所以冒起得这么快,主要在人口贩卖方面,紧扼着出岭南的几道输出线,可将男女奴卖往全国的富家和权贵,在这方面无人能及,当然,没官府的点头,符君侯休想办到。”
接着悲愤的道:“比起其他恶名昭著的人口贩子,符君侯尤有过之,丧尽天良,人性泯灭,手段极端残忍不仁,不知多少良民的大好家庭毁于他手上,天人共愤。鹰爷!请为岭南的黎民作主。”
※※※
龙鹰在附近的房舍找了个屋脊坐下来,久久不能自已。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
在飞马牧场与越浪和敖啸说的每一句话,犹似昨天刚说过,自己表现得豪情壮气,如只要他龙鹰到,岭南群恶莫不俯首称臣,现在方晓得是多么的脱离现实。
如果自己能赶在越家堡遇袭前赶到岭南去,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番情况?
这么的想,于事无补,偏脑袋不受控制。一阵又一阵灰心丧气的低落情绪,潮浪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在现今的情况下,这些都是不该想的,更是竭力要避免想的事情。
由飞马牧场的“飞马节”到眼前此刻,他从未有机会歇下来。勉强算,唯有到洱海会妻儿的那段时光。洱海之行是必须的,否则现在“龙鹰”的身份早被揭穿。
过高或过低估计敌人之错误的严重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因符君侯曾为他的手下败将,不经意下并不把他放在心上,没法占上须优先处理的位置。若非岭南成为大江联最后的主命脉,或许他没理会的闲情。
现时当然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在目前不可能抽身的情况下,他最聪明的做法,是尽力控制心内的很火和懊悔,把这种折磨人的情绪压下去,还要提醒自己,在西京的斗争若然以己方的惨败告终,远征岭南的行动亦同告完蛋。
没一件事不紧密牵连。
※※※
龙鹰熟门熟路的穿窗而入,坐到披上长睡袍的独孤美女之旁,讶道:“倩然在等小弟!”
对看不到睡袍下的动人玉体,说不失望就是骗人的,从没有这一刻,他更需要她。只有看着她因自己的亲吻和爱抚,显露出百媚千娇、无有穷尽的情状,方能令他忘掉冷酷无情的现实。
就在这个特殊的心态下,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强烈的激动,占据龙鹰的心神,令他更渴望得到睡袍覆盖下美至无以复加、曲线优美迷人的胴体。
多么希望可一下子将她从椅子抱起来,离地悬空转一圈,然后放到美人儿的秀榻去,忘掉一切的抵死缠绵,把心中的悲痛、无奈彻底释放。
明天,他将把岭南的事置诸脑后,直至能分身的机会来临。
但是,他没这般做,离天亮已不到半个时辰,还要长话短说。
独孤倩然含情脉脉的打量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天然地现出玉颊的两个小梨窝,轻柔的道:“睡了一觉哩!还以为你会早点来,醒后再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好好的想你。”
龙鹰苦笑道:“不是不想早些儿来,再一次享受给倩然勾进被窝内的香艳遭遇,而是造化弄人,结果仍是来迟了。”
独孤倩然两边脸蛋同告烧红,娇嗔道:“谁勾你进被子里?是你硬闯进来的。”
男女爱恋,何来青红皂白之分,有理也说不清,无理反理所当然。
龙鹰感到绷紧的脑筋松弛了些儿,道:“什么都好,下次倩然刚上榻小弟便来,再硬闯一次被窝。如何?”
独孤倩然轻描淡写的道:“脚是长在鹰爷身上,天下间更没有人有拦得住你的能耐,鹰爷早来迟来,哪到倩然说话。”
龙鹰满足地叹息一声,际此一刻,他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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