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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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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两眼一红,道:“经爷改变了小子的人生,令小子从己身的苦海里寻到乐土和方向,连过往打心底厌倦的事物,顿然变得充满意义。更令小子感到荣幸的,是能依附像范爷般当今世上最伟大人物的骥尾,为‘长远之计’效死力。‘朝闻道,夕死可矣’,即使明天小子被奸贼斩首处死,小子绝不皱半下眉头。”
说到“当今世上最伟大人物”一语时,两行热泪从眼角泻下,真情流露。
龙鹰被感动了,首次从他阉臣的位子去思考高力士的处境,他有口难言的悲怆和痛苦。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力士拭去挂脸泪痕,不好意思的道:“教范爷见笑。”
龙鹰摇首,似想以此动作挥走忽压心头某种沉重的情绪、感触。
如高力士般的内侍臣,确为内侍里的异类,没沾染半点宫廷习气,少怀大志,从没停止寻找无边苦海里的出路。就像席遥经历两世轮回,务要寻得进入“洞天福地”的仙门。
十多骑从大明宫迎过来,领头者是宇文朔和宇文破,两人左右策骑与马车并排而走,簇拥着龙鹰驰进大明宫去。
第三章 夕照余辉
大明宫。
御书房。
“轻舟!坐近朕一点!”
龙鹰连人带椅移近李显,到相距不足三尺,在大唐天子的右下首停下来。这个距离,令龙鹰生出异样的感觉。
是否如高力士猜估的,李显需要像他般的强人?
比之上次见李显,他消瘦了许多,但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变得阴沉,一双龙目藏着复杂难明的神色。
李显凝望前方,眼神变得空空洞洞,肯定视而不见,脑内别有所思,缓缓道:“轻舟为裹儿筹款的事,办得如何?”
龙鹰答道:“禀告皇上,幸不辱命,为公主筹得五千两黄金。”
接着压低声音道:“这只是个幌子,实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小民干掉了田上渊的头号大将练元,此人原为恶名昭著、肆虐一时的河盗,后来投靠田上渊,弄出‘独孤血案’,又公然刺杀黄河帮的陶过,杀人如麻,满手血腥,死千百次仍不足以赎其罪。”
李显龙躯连续颤抖,往龙鹰瞧来,眼神逐渐聚焦。
龙鹰生出豁了出去,没得返回头的感觉。
李显上下唇轻微颤动,好不容易才吐出“田上渊”三字。
龙鹰点头道:“对!杀武大相者,田上渊是也。”
李显艰难的道:“宗楚客?”
龙鹰沉声道:“田上渊就是宗楚客,宗楚客就是田上渊,两者没有分别。娘娘该不知情。”
李显一双眼红起来,额头青筋暴现,咬牙切齿的道:“朕要杀了这两个奸贼。”
龙鹰道:“皇上明鉴,在李重俊太子造反之前,皇上下道圣谕,可将两贼即时斩首,然而如此时机一去不返,皇上必须有周祥部署,方可达此愿望。”
李显出奇地冷静下来,微颔龙首,似在暗里为自己下决定,道:“轻舟有否真凭实据?”
龙鹰心忖李显经燕钦融当着他被拖出去活生生打死之事后,确比以前成熟了,懂得考虑现实的问题。
不由想到,宗楚客和韦后有否考虑过,如此不给李显颜面,会带来如眼前般的效果,令李显对他们彻底死心。
权相奸狡无伦,恶后深悉李显性格,事前对此必有周祥深入的考虑,然而,他们仍是这么的做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要镇着李显,令因政变而变得进取的李显,会因恐惧而退缩。
从现在开始到安乐大婚,韦宗集团将有频密的动作,务要在文、武两方面的关键位置换上他们的人,成功与否,李显的态度是关键。
杨清仁、宇文破,更是首当其冲。
用这样的方式,公然打死燕钦融,不单为压制李显,且是要在文武百官前立威,显示顺我者昌,逆我者死的威势。
原本此手段对李显生效的可能性极大,几是十拿九稳,看李显于李重俊兵变后龟缩怯懦的态度便清楚。若非有“范轻舟”到,与高力士、符太、宇文朔和上官婉儿费尽唇舌,激起李显斗志,哪来让杨清仁当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一事?
可是,千算万算,韦、宗仍算漏一点,就是“范轻舟”对李显能起的神奇作用。于此,高力士看得清楚,是“范轻舟”代替了李显心里武三思的位置。此状况自有其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至重要的乃关乎人与人间微妙的缘分。
龙鹰答道:“宗楚客灭掉了所有证据。”
李显沉吟半晌,道:“朕该怎办?”
龙鹰道:“皇上可知太子兵变当夜,田上渊兵分三路,同时攻打大相府、长公主府和兴庆宫,因相王当晚到了兴庆宫去。”
李显点头道:“他们告诉了朕。唉!”
又道:“朕为此事质问宗楚客,他却将事情全推到太子身上,加上娘娘帮他说话,结果不了了之。”
龙鹰心忖李显确无能之极,李重俊怎可能攻击与他关系密切的相王和太平?稍有作为的,都会就此事穷追猛打,务要令有疑者人头落地,李显却立即败退往他安全的小天地里。
道:“为今之计,就是削宗楚客和娘娘的权力和势力,彼消我长下,觑准时机,一笔过和宗、田两人算账。”
李显听得双目闪亮,如被注进新的活力。
龙鹰则心中暗叹,若李显忽然变得奋发有为,恐怕韦、宗不待大婚来临,提早发动阴谋。
龙鹰道:“皇上明察,事情必须分两方面进行,而不论哪一方面,皇上的态度,将决定事情的成败。”
李显道:“轻舟放心,朕今次绝不退让。”
燕钦融的惨死,于李显有着切肤之痛,是皇权在他眼睁睁下被夺走。
龙鹰道:“首先,是皇上安全上的事宜,交由大宫监处理,其他人不得置喙。”
李显颔首道:“这个合情合理。”
龙鹰道:“皇上明鉴,看似简单,内中却异常复杂,当牵涉到皇上生活上的某些习惯,皇上未必能接受。”
李显骇然道:“他们真的要篡夺朕的皇位?”
龙鹰道:“皇上现时的处境,正是高宗皇帝当年的处境。”
这两句话,肯定李显非首次听到,至少太平这般警告过他,故没有特别的反应,径自沉吟,道:“若朕将宗楚客召到麟德殿来,轻舟可否布局将他当场格杀?”
龙鹰心叹此计连你都可想到,老宗怎可能没提防?
道:“太子兵变,宫内大批禁卫阵亡,后被株连而死者,为数亦不少,时值宗贼权倾朝野,必大量安插其人员到宫内三军中,飞骑御卫难以幸免。若皇上单独召宗贼来见,他固然有大批高手随来,或许像那次般,知会娘娘一起来见皇上。如我们发难,他的随从加上混入飞骑御卫的奸细,有一定顽抗之力,我们未必宰得掉他。”
李显听得龙颜发青。
龙鹰刚说的,是他从未想象过。
李显六神无主的道:“宗贼岂非可随时发动?”
龙鹰道:“皇上放心,若有选择,宗贼绝不敢主动造反,那就是犯上作乱,天下共讨,只是郭大帅领兵回朝,已非宗贼抵挡得了。”
李显心神稍定,吐出一口气,道:“然而朕怎样才可以削娘娘和宗贼的权?”
龙鹰道:“简单可行之法,是重施以河间王任右羽林军大统领之计,以皇上的亲族,对抗娘娘的外戚。”
李显回复生机,龙目闪闪的,问计道:“如何可付诸实行?”
龙鹰用的招数仍是投其所好,若要他重用的人是李族外的人,以李显此时疑神疑鬼的心态,很大机会犹豫难决,即使接受了,仍会因意志不够坚定,半途而废。
可是,用的是他的皇族,当日将杨清仁捧上大统领之职的情况将告重演。
龙鹰道:“首先,是要肃清三军里的奸党,把宫内三大禁卫系统,重置于皇上之手。如此则必须将三军内升迁调职之权,从娘娘和韦温处收回来,只有皇上说了才算。”
李显听得眉头大皱,肯定他此时想到的,是须与恶后正面冲突,对着干,而那压根儿是他负担不来的事,否则燕钦融便不用给韦氏族人乱棍打死。
龙鹰压低声音,一字一字缓缓道:“只要皇上做到一件事,其他的自然水到渠成。”
李显精神大振,忙问道:“什么事?”
龙鹰道:“就是委任相王为监国。”
忽然间,重返以李族抗韦族的建议。
龙鹰对朝廷复杂无伦的官职近乎无知,独对“监国”一职印象甚深,当年女帝便赐李显监国一职,又看死李显不敢接受。
据龙鹰其时的理解,监国是为继任帝位者而设,属等位前的训练,予他处理国家事务的宝贵经验。
所有呈上皇帝的奏章,须先经监国审核,然后提出己见,最后交由皇帝定夺。
李重俊这个可怜太子,因势弱,又被韦后阻挠,故与此职无缘,否则说不定不用造反,至少可把李多祚留在原位。
故此监国权力极大,等于“准皇帝”。
龙鹰此招最厉害处,是一着定江山,某一程度上,也是不用明言的,便把相王李旦捧上继承人的位子,将来李显遇害,臣将们仍心有所向。
那时不论韦宗集团捧出李重福或李重茂,便难名正言顺,比之相王,怎都矮了一截。
如相王仍是以前的相王,再好的妙计也会因人而废,然今时不同往日,相王背后,支撑他的是台勒虚云,便是截然有别的另一回事。
李显喃喃道:“监国!监国!”
双目射出回忆的神情。
龙鹰感应到他波荡的情绪,是一种能惹起深心内浓重感情的思忆,与相王的兄弟之情。李显回朝时,相王仍为太子,可是相王并没有恋栈其位,立即退出,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予李显。其时李显或许没多大的感觉,因感理所当然,然此刻追忆旧事,比对起现在韦后对他的无情,李旦的兄弟情义,特别令他心中感动。
李显像向自己说般,点头道:“就这么办。”
监国一职,凌驾于所有文武百官之上,将宗楚客的群相之首、韦温的兵部尚书,全压在下面,职权方面更无限制,事事可管。
同时,亦将李旦摆上与垂帘听政的韦后的对立面上。
龙鹰沉声道:“皇上下决定了吗?”
李显朝他瞧过去,脸上血色退掉,有种病态的苍白,道:“朕决定了,绝不改变。”
又沉吟道:“可是如何将朕这道谕旨发下去,却不容易。”
龙鹰明白过来,如李显可随心所欲的上令下达,等于牢牢将皇权握在手里,现时情况显非如此,是受制于恶后。
问道:“须经怎样的程序?”
李显道:“一般情况,举凡重大的朝政,是先与娘娘商议,像上次任河间王为大统领的情况,议定后交由婕妤起草,再颁布朝廷。亦有由朕提议,婕妤起草后,经娘娘过目。唉!若这样一个关系重大的谕旨落在娘娘手上,肯定被硬压下去,至乎胎死腹中。”
龙鹰道:“由德高望重的大臣,在朝会上公然向皇上作此建议又如何?等于把事情摆上台面,就看皇上是否顶得住娘娘和宗贼?”
李显先现喜色,接而黯淡下去,颓然道:“朝上哪来德高望重的大臣?即使有,也不敢提出来。”
龙鹰陪他苦笑,道:“皇上倒清楚处境。”
接着道:“长公主又如何?”
李显大喜道:“对!对!”
龙鹰首次相信李显有反抗恶后的诚意和决心,故随事情的起伏,表现出内在应有的情绪。
龙鹰灵机一触,道:“事情成败,还要看相王和长公主的配合,说服他们的工作,不宜由皇上亲自抓,因会打草惊蛇,小民有个提议。”
李显顿然变得精神奕奕,仿似脱胎换骨般,欣然道:“轻舟说出来。”
他的振作,落在龙鹰眼里,怎都有点夕照虽灿烂,却是日落西山之时,若如回光返照,心里恻然。
自己有可能仍保得住他的性命吗?
旋即将此想法排诸脑海之外。
沉声道:“皇上就当小民今天所说的,是临淄王向皇上禀上,与小民没半点关系。”
李显愕然道:“隆基?”
龙鹰解释道:“这是必须的手段,首先,可令小民置身事外,大利于与田上渊在江湖上的斗争。其次,是必须由同是皇族的临淄王去说动长公主和他王父,因小民和相王及长公主,中间没有信任的基础。”
李显犹豫道:“可是……”
龙鹰拍胸保证道:“皇上不用担心临淄王方面,由小民向他解释清楚,对唐室临淄王是忠心不二,殆无疑问。”
李显问道:“轻舟熟悉临淄王?”
龙鹰道:“在洛阳已有交往,临淄王慷慨侠义,豁达大度,令人生出好感。”
任他如何吹嘘,不问宫外事的李显难知真伪,且肯定高力士在李显前为李隆基美言不绝,自己只是多添几句。
李显终于首肯,同意道:“确为办法!朕立即召他来见,以坚定他的信心。”
龙鹰心忖这就最好,现时李显表现出来的积极性,前所未有,显示出燕钦融一事,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韦、宗是弄巧反拙。
龙鹰道:“皇上明鉴,此事乃皇上、临淄王和小民间的秘密,不容泄露半点消息,对相王、长公主亦如是。”
李显点头表示明白。
龙鹰暗松一口气。
此为两全其美之计。
首先,他龙鹰置身事外,得以保着和宗楚客斗而不破的关系,有利无害。
更重要的,是让李隆基为唐室皇族立大功,想想如此一个能扭转整个形势的大计,不但由他提出来,且得李显首肯,是何等伟大的成就。
这也是让李隆基展露才华的机会,他必须说服太平、说服其王父,那并不容易,因顾虑太多了,李旦实缺乏这个勇气,且一旦决定迈步,压根儿没退路可言,直至分出胜负,成王败寇。
在这个过程里,太平和李旦再没法视李隆基为以前不务正事、游手好闲的皇族子弟,李隆基的地位势猛然扬升,让他们看到李隆基隐藏着的一面。
一时间,韦宗集团仍弄不清楚有李隆基在暗里作怪,只认为由太平策动,对他们做出凌厉反击。
龙鹰道:“若没有其他事,小民告退了。”
李显往他望来,现出感激的神色,道:“轻舟是河曲之战的大功臣,若朕任命轻舟军中要职,谁都不敢有异议。”
龙鹰道:“皇上明鉴,宗贼一方最可虑者,实为势力庞大的北帮,武大相就是这般的栽在田上渊手里。故今次小民籍口返南方筹款,乘机击溃北帮在关外的势力,乃摧毁北帮的第一步。小民与田上渊的决战,将在关中进行,故小民不宜负担任何官职。”
李显记起龙鹰曾报上斩杀田上渊头号大将练元之事,不过到此刻,他才比较明白。
道:“轻舟明天可入宫来见朕吗?”
龙鹰道:“小民尽量抽时间来。”
告退离开。
第四章 雁行效应
龙鹰离开守卫森严的御书房,宇文朔、高力士,还有李隆基,正在以半廊连接的轿厅(停放轿子的屋子或供客人、主人上下轿的地方,也是供轿夫喝茶休息的处所,不完全等同于现代车库)等待。前两者该为候命,李隆基则是营造和他碰头的机会。
李隆基一洗颓气,神采飞扬,双目闪闪有神,顾盼生威,令人心折。
高力士不待龙鹰说话,径自进入御园,到御书房伺候李显。
李隆基定神的大量龙鹰,叹道:“范爷神人也。”
厅内得他们三人,宫娥、侍臣退避。
龙鹰知他从高力士处晓得成功杀练元之事,故有此感叹。
龙鹰来到两人身前,向李隆基欣然道:“记得临淄王向太医大人说过的‘雁行效应’吗?小弟幸不辱命,终炮制出这么一个可能性,往后就要看临淄王的本领。记着,小弟和你在洛阳时已是素识。”
李隆基呵宇文朔听得一头雾水时,高力士掉头回来,向李隆基道:“皇上召见临淄王。”
李隆基望向龙鹰,隐隐猜到李显的召见,与龙鹰提起的雁行效应有关系。
龙鹰道:“快去!”
李隆基欲言又止,随高力士去了。
宇文朔满脸疑惑,问道:“是什么一回事?”
龙鹰道:“我赶着出去,边走边说如何?”
两人并肩举步。
宇文朔压低声音道:“上官大家在广场等你。”
龙鹰表示明白,这是上官婉儿最便捷和他密话的方法。想起她卓约迷人的风情姿采,现今两人关系又已是不同,不由心里一热。
道:“所谓雁行效应,是临淄王向太少提出来,意指雁群里的领头雁,在前方领飞,其他雁儿便结成阵势,随领头雁不惧风雨的飞往遥远的目标。”
宇文朔算相当聪明,把握个大概,问道:“谁是此领头雁?”
龙鹰道:“相王!”
宇文朔失声道:“什么?”
龙鹰笑道:“勿要惊惶,领头雁后不但有临淄王,还有太平和台勒虚云,包保飞得既有态势,且不偷懒。”
宇文朔叹道:“可是相王似从未试过飞离地面,怎可能在一夕间变为擅飞的领头雁?”
龙鹰苦笑道:“但愿我们有另一选择,今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问当今之势,有谁比他有资格坐上大唐监国之位,而皇上亦可振振有词,撑皇弟到底?”
宇文朔动容道:“监国?”
龙鹰遂将刚才和李显的对话,不厌其详的道出来,还有自己的想法,好籍宇文朔进一步向受命的李隆基解说。
止步。
廊道尽处就是麟德殿的正广场。
宇文朔精神大振,赞许道:“范爷此计,妙绝天下,如若成功,可一下子扭转局势。他奶奶的,我们郁闷太久哩!”
他一向措辞优雅,罕有说粗话,现在忍不住爆出一句,既是近墨者黑,也是代表心内的兴奋和激动。
自李重俊兵变后,韦宗集团气焰烛天,恃势横行,奸佞当道,小人得志,而他们一方,除了捧杨清仁登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一职,稍挽颓势外,其它时间尽处于捱打之局。
到燕钦融被韦族活生生打死,支持李显者全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人神共愤。
可是,龙鹰的“雁行之计”却可使相王李旦成突起的异军,形成可与恶后、权相抗衡的力量。
宇文朔续道:“娘娘和老宗肯定全力反扑,又策动朝臣里的走狗,从各方面动摇长公主的提议。”
龙鹰道:“论影响力,太平绝不在娘娘和老宗之下,只是以前压根儿不到她干涉插手,亦找不到切入点。论辩才,太平肯定高于娘娘,可和老宗平起平坐。他奶奶的!这正是雁行效应的初现。”
两人步入广场。
一辆马车停在一边,有七、八骑从卫。
宇文朔低声道:“高大玩了一个小把戏,传出风声,说上官大家姊儿爱俏,恋上了河曲之战的大英雄范轻舟。于她眼中,老范等于另一个龙鹰,令她有重温旧梦的动人感觉,而因此谣传,你和上官大家的交往,理所当然。”
龙鹰苦笑道:“高大想得周到。”
宇文破偕十多个飞骑御卫,从右方步行而来。
龙鹰一眼扫去,随行的十多个飞骑御卫,人人精神抖擞,神气内敛,莫不是一流的好手。
宇文破摆一个手势,从卫们全体立定,仅他一人走过来。
龙鹰讶道:“大统领竟能在这样的形势下,成功建立自己的亲信班底,非常难得。”
宇文朔道:“那是太子兵变前的事,不受外力干涉,然而好日子一去不返,像现在的杨清仁,调迁用人全须看韦温的脸色,最近他想革掉一个不听命的副将之职,亦因韦温的干涉作罢,多么气人。”
龙鹰欣然道:“以后还看我们的临淄王哩!”
宇文破来到两人面前,问道:“有成果吗?足有整个时辰。”
他指的是龙鹰谒见李显。
宇文破乃西京龙鹰兄弟班底的核心分子,晓得龙鹰此回见李显,关系重大。
宇文朔沉声道:“成果之丰硕,你造梦仍没想过,稍后详细告诉你,现在我们勿阻范爷会佳人呵!”
※※※
马车开出。
上官婉儿伏入他怀里,用尽力气抱着他,似在冰天雪地里,龙鹰是唯一的暖源。
大才女喃喃道:“没想过范爷这么快回来,真好!”
龙鹰感受着她芳心里真情意切的波动,心生怜惜,往昔的美好日子又回来了,并因两人间虽有波折起伏,终没反目成仇,而感欣慰庆幸。
“雁行之计”带起所有事情,以前不敢向大才女透露的,现时可直说无妨,因大才女可精确判断,优势属哪一方。
虽说宫廷有权势的女人,没一个可信,皆因她们事事从功利着眼,可是,当最大的利益须投靠龙鹰,上官婉儿和龙鹰又回复到女帝时代那种关系。何况上官婉儿的命运实与龙鹰挂了钩,唇亡齿寒。
思行至此,登时感到抱满怀的修长苗条的动人玉体,化为灼心烈焰,燃着他的爱欲,亦予他返京后,唯一松弛下来的机会。
上官婉儿喃喃道:“为何花了整个时辰?皇上少有和人说这么久的,唯一例外是娘娘。”
龙鹰抚摸香背,还搓揉她充盈弹力的娇嫩背肌,岔开去道:“上官大家的身体真棒,愈来愈青春哩!”
上官婉儿伸展娇躯,示威似的在他眼前展露诱人的曲线,然后纤手缠上他颈项,咬着他耳朵道:“不用哄人家,怎么哄也没用,先要老老实实答婉儿的问题,临淄王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龙鹰早知不可能瞒过她。
他以前曾向上官婉儿暗示过,高力士属他们一伙,现在由高力士说动李显,任李隆基为廷事丞,委任状也是上官婉儿起草,怎可能感觉不到异常之处?
淡淡道:“他就是我们未来的真命天子。”
上官婉儿娇躯蒙抖一下,移离龙鹰,美眸瞪大,喘息着,胸脯起伏,一时没法从震撼里回复过来。
龙鹰点点头,增强语气传音道:“早在洛阳之时,万仞雨介绍李隆基予我认识,后来又得胖公公认同,经圣神皇帝两次考核,我们终定下延续大周盛世的‘长远之计’。圣神皇帝之所以将他调往幽州,一来予他了解北疆形势的机会,也是让他与军方重中之重的郭大帅建立私人情谊,用心良苦。”
上官婉儿一双秀眸,愈瞪愈大,自言自语的道:“有可能吗?”
她这句话,该是不知情者的第一个反应。即使李旦登上帝座,李隆基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依传长不传幼的继承法,何时轮得到李隆基?
龙鹰轻描淡写的道:“在太平盛世,事事正常,当然不会发生。可是,现时正是最不正常的情况,强者为王,岂受一般成法所限。婉儿亦忘了我龙鹰是何等样人,所作所为,莫不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上官婉儿坐到他腿上去,娇嗔道:“婉儿不依。”
龙鹰道:“事情一直在暗里进行着,圣神皇帝仙游前,将武技绝强的一群亲卫赐予临淄王。故此在田上渊攻打兴庆宫之役,损兵折将的铩羽而回,因果早定。”
接着叹道:“不是我要瞒你,而是不想大家多一件心事,徒添烦恼。”
上官婉儿幽幽道:“为何现在忽然又肯告诉人家?”
龙鹰道:“是个时机的问题。”
上官婉儿不解道:“时机成熟了?”
龙鹰道:“当我刚才从御书房走出来,时机终于来临。不过对外人来说,仍须一段时间,方感受得到未来天子的惊人威力。”
上官婉儿道:“人家不明白呵!”
龙鹰没隐瞒地说出“雁行之计”,到解释清楚,朱雀门楼在望。
道:“现在小弟有事急着处理,须和大家暂别。”
说话时,不知忍得多么辛苦,才控制得住蠢蠢欲动的一双手。
上官婉儿道:“今晚人家要到花落小筑来陪范爷。”
龙鹰苦笑道:“还是小弟有空时来找大家较为适宜,因今夜是否有睡觉的闲暇,尚为未知之数。”
※※※
雁行效应的作用愈来愈明显。
不论李旦如何无能,所有支持唐室的力量全给统一在他这头领飞雁上,具有清晰的方向。也可以说能集中战力,为领头雁护航。
形势已告清楚分明,一旦李隆基分别说动太平和其王父,李显皇朝史无前例的政治斗争将告展开,远过当年皇太子和皇太女之争。
在西京,他首次目睹上官婉儿如释重负的欢颜,是从绝望里看到希望的反应。
撇掉跟踪者后,他到北里的因如赌坊找台勒虚云。
一切须抓紧来干,不容懈怠。
甫入门,遇上的是弓谋,后者告诉他,宋言志回来了,并急着和他说话。
龙鹰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答应大才女香艳诱人的夜会。
若有时间,见过宋言志之后,好应夜探独孤倩然香闺,向她交代杀练元的事。不由暗骂自己,籍口冠冕堂皇,说到底仍是受不住独孤美人儿的诱惑力。
问道:“武延秀有没有来赌坊找香霸的碴子?”
弓谋答道:“来过一次,双方吵得很凶,这小子压根儿不知惹的是何人,气焰滔天,盛气凌人,不知个‘死’字怎么写。”
龙鹰道:“发生在多久前?”
弓谋道:“三天前的事。”
龙鹰道:“香霸怎都要忍他。形势不明朗下,轻举妄动将带来不测的后果。且武延秀后面有宗楚客撑他的腰,故必有后着。”
弓谋同意道:“理该如此!”
龙鹰乘机向他叙述最新形势,听得弓谋惊喜连连,颇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最后总结道:“须一步一步的走。现时我们和大江联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目标相同,到铲除韦宗集团,形势方告分明,我们和大江联决战的时间亦到了。”
※※※
本以为通过香霸才找得到台勒虚云,岂知台勒虚云正在台榭恭候他大驾。
不论香霸或台勒虚云,都爱在此榭与他密话,原因是既远离其它建筑,本身环境优雅,水深不到半丈,想从水下潜过来,对象是台勒虚云般的高手,等若自寻死路。
两人在榭外临水平台坐定吗,侍女献上热茶后,退离水榭。
台勒虚云道:“辛苦轻舟哩!”
他所掌握的,是无瑕窃听回来他和老宗的对话,其时龙鹰左瞒右瞒的,令台勒虚云所知有限,唯一清楚的是关外北帮遭受沉重的打击,最离奇的是老田似乎连被谁袭击亦一谈糊涂,没法使宗楚客可问得确凿证据,令“范轻舟”从容辩解,轻易过关。
勿说台勒虚云,即使身为联军一份子的高奇湛,一样弄不清楚情况。
今趟来找台勒虚云,是要让他清楚发生何事,好知会高奇湛借黄河帮之名,全面南下。
龙鹰沉声道:“我不但干掉练元,随他葬身大运河的尚有北帮逾五百尖兵好手,又烧掉对方三十多艘战船,俘虏了他们四十五艘飞轮战船,关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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