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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一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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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荷苦着的嘴角咧了咧,这张嘴呀!
倒是即墨,正视秋茗的眼认真了几分。
收回徘徊在即墨和辛荷身上的眼神,殷三娘也忍不住笑了笑,聪明的孩子!即墨有心,辛荷也未必无义,谁的不是她都不言,独独撅了自己的脸耍宝,任谁也没了脾气。其实正如即墨所说,母亲那里势必要走一趟,哪怕是做个样子也是好的,遂了某些人的心思未必就是亏,仔细思忖下来,殷三娘笑着开了口:“插屏不急,有素如呢,让她们收拾吧。要紧的是那两个笑佛送春矢车菊脖枕,今儿来的急,倒忘了。秋茗一肚子小心思,自己想逃懒歪扯上辛荷姐姐,没得饶过你。你且去取来脖枕,回头好好绣了精致荷包孝敬辛荷姐姐才是真。”
秋茗睃一眼有些不安的辛荷打趣道:“辛荷姐姐好命,一碟小饺就拢了姑娘的心去,偏生我是那没人疼的,只苦了我这双手双脚了。”不待辛荷张嘴,秋茗已咬着帕子眼含戏谑的离开了。
辛荷只得扭转身子面向殷三娘,垂首思量片刻,正了正脸色,双手叠膝深深施了一礼:“三姑娘,我……”
“我留辛荷姐姐是讨教前几天在水榭为五妹妹做生时席面上的一道菜,真真让人口齿留香,昨日我去探望五妹妹,她还说惦念着呢。”殷三娘也不避,含笑直直望着辛荷,“就是母亲也说好。”
辛荷一震,猛抬头撞进一双眼中:柔波荡漾池水寒,琉璃生辉魂乍还,纵是玲珑七窍掩,金乌凌空万物穿。
第九章 担忧
直到辰时殷老太太打发浣琴来请殷三娘用膳,辛荷才重重舒口气,依着殷三娘的吩咐,着五嫂拿了甜白釉花卉八角碟盛上芙蓉鸽松,浅浅的碟角饰上殷三娘亲手做的点缀。
“怪道人说姑娘手巧,这点缀让人瞧着就喜欢。”浣琴进了小厨房眼睛就没离开瓷碟,满脸艳羡,她升上二等丫鬟不满半月,对一应大小事还没熟悉透,说话里有脱不开的拘谨恭维。
殷三娘闻言淡淡一笑,也不搭话,就着即墨浸了水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即说道:“走吧!”眼角扫见辛荷整理好盘托子意欲端起来,不由觉得好笑,“有浣琴在呢,辛荷姐姐何必劳动自己。”
老太太屋里的一等丫鬟按例身边都有小丫鬟随身,辛荷昨夜当值本该休息半日,因即墨不在,怕老太太临时差遣人手不够,是以遣了早撑不住困的小丫鬟贝锦,自己打叠着精神随喜鸢她们一起伺候。
浣琴暗骂自己没眼色,偷偷瞧了三姑娘,抿抿嘴想替自己找补两句,却发现姑娘压根没看自己,只得袖开手讪讪笑着上前接过。
去正屋的青石径旁杂杂夹夹植了不下三四种的碎花,偶尔风动,竟能带起緲若轻纱的香气,辛荷深深嗅着,似乎要把腔子里莫名的紧张不安压下去。小厨房里三姑娘那双眼止不住在辛荷脑里,像老太太念的经文一样,颠来倒去不停歇。三姑娘髻年留养在老太太屋里,虽不是自己服侍照料,却也是一个屋檐下熟稔异常的,何曾见过她如此犀利的眼神?端看着前头两步远正与即墨说笑着外头人情风色的三姑娘,辛荷的眉头渐渐拢起。
萱颐居次间,殷老太太倚着洒花迎枕仰靠在罗汉床上,神色中有掩不住的疲惫。对面的小杌子上做了半欠着身子回话的顾妈妈。
“……我就多嘴问了问,空智在旁略犹豫后,说是宇文府上来人。”顾妈妈说到这停了下来,略担忧的望着殷老太太。
果然,殷老太太刚还半眯染了颓疲的眼睛霍然睁开又慢慢眯了下去,盯着顶梁上的螭虎浮雕彩绘,自顾自的咬出三个字:“宇--文--府?”
顾妈妈心下着实不忍,端了杌子挨到老太太身边,压低声音劝道:“您也宽宽心,总这样劳心劳肺的,哪个看见不心疼啊。您忘了?老神仙说过的,三爷就是那‘峰遮路掩,悍马回天’的身,您把身子养好了,总有能见到的那一天。”兴许是老太太想起了那百事必准的胡老神仙,神色缓下来,顾妈妈看见也随着松口气,带笑言道,“总算您身边还有个知冷热的,连口茶也知道自己先试尝了再孝敬您。”
殷老太太知她说的是三娘,想到那丫头的乖巧孝顺,心里也是一暖,面上就带出了笑:“也亏得她在,我这把老骨头才觉得日子没那么难捱。”
觉察出老太太心里的结绕过去了,顾妈妈忝了脸打趣道:“呦,感情老太太没得三姑娘之前,对着老奴是天天捱日子哪。听起来,老奴罪过大发喽……”
那拖曳得长长地尾音终于驱散了殷老太太脸上的阴霾,老太太扬起的嘴角多是熨帖,抬手轻轻打拍着顾妈妈放在床边的手:“你呀!”
守在外间门口的紫嫣听着屋内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有些讶异,随后紧绷的心也慢慢松弛下来,不管怎么样,老太太总归是高兴起来了。
第十章 雅意
殷三娘一行走到萱颐居院口,恰巧秋茗捧了脖枕回来。
笑佛送春的欢喜和矢车菊蓝紫的色泽合了老太太心思,让喜鸢服侍着一一试过,人老了,颈部也像是软塌塌的,怎么睡都有些不熨贴,这脖枕送的刚好。老太太也不理顾妈妈打趣的话,自顾自笑得每个褶子里都是满意。
殷三娘笑着陪殷老太太说了会子话,看到殷正则从耳房出来,借了净手的由头,带着秋茗进了里间修竹侍女折屏后头。
“你是说老太太送去的红裳?”殷三娘微蹙了眉头。
秋茗拿过脸帕递给姑娘,顺带从袖中掏出一核雕,稀罕的眼现光彩:“就是她,从辛夷苑出来不远就看见她拿了这个,说是大少爷的,她知道姑娘喜欢精致小玩意儿,特意从大少爷那讨来孝敬姑娘,还说她毕竟服侍您一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时时惦念着。”说着,困惑的看着手中的物件,“姑娘,我怎么摸不着她的心思啊?”红赏自去了晴园,跟漱玉轩素无往来,乍然间谄媚起来,又不说求什么,着实让人心里不安稳。
殷三娘拭罢手,由着秋茗把摘下的福豆软玉镯戴上,一手拈起核雕,凑着光处欣赏,只见卷云飘飘,紫气漫漫,九龙或屈侧回首腾挪云雾间,或昂首舒展在雾漫中,或穿飞腾挪,推云拨雾,或两现其身,或凌云直上,或隐现一鳞半爪,皆嬉戏翻飞于云天雾海中,皱脊结梗之间能清晰地辨出九龙特征,正是名显一时的龙子揉手雕,此时被睚眦腾挪间掩去尾巴的饕餮云雾中低首侧目,闪动的眼有着永远不知餍足的贪婪。红裳的确本事,去晴园一两年的工夫,越发心沉了。把龙子揉手核雕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眼梢扫向替自己整理袖口的秋茗,促狭的笑道:“跟这位比,你活脱脱一个去了五识的姑子。”
秋茗不服的对着自家姑娘甩个哀怨的眼神,有这么当主子的吗?为您忙前忙后,不得好还罢了,怎么还给排头吃。
早膳食案上辛荷做的芙蓉鸽松始上桌,殷老太太就指了碟角上的点缀,对一旁准备布菜的顾妈妈笑道:“这肯定是三丫头的花样,她呀,就爱鼓捣这些小玩意儿。”
顾妈妈年纪渐长精神体力比起殷府繁盛那会已是减了大半,一趟寺院走下来早已累了。可看到食案旁的的大少爷,再想到今儿宇文府那遭子事,心里沉甸甸的,愈发没了像往常一样下去休息的心思。她是跟了殷老太太陪嫁过来的,几十年下来,主仆情谊深厚,她又如何不懂老太太的酸楚,只得打叠着精神相陪着,彼此有个宽慰。顾妈妈虽比老太太小几岁,却因早年痴心于绣技,坏了眼,如今眼已是有些昏花了,老太太不提,她倒真没注意,当下不由细细打量:甜白瓷碟上红艳艳的丁香萝卜粗条搭成“井”形,周围两三叶绿油油的十香菜,切半的蜜橘随意叠放着,最出众的是那把淡青小油伞,精精巧巧招人眼。这点缀放在别的菜上倒也罢了,这芙蓉鸽松一味的汤炖,入眼少的就是那份清爽色泽,真亏得三姑娘这份心!念及此,顾妈妈毫不掩饰的赞道:“三姑娘人巧,做出来的物儿也巧。让人看着,倒不忍心下箸了。”
犹自萧然的殷正则瞧见那道菜,也觉喜欢,随口问道:“三妹妹这点缀可有名字?”
殷三娘闻言心中一动,似不经意瞟他一眼,嘴角含笑:“谐趣,大哥哥以为可使得?”
坐在上首的殷老太太停了咀嚼,意味不明的眼从殷三娘身上转向殷正则,似乎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谐趣?”殷正则默念两遍,又瞧了瞧那与菜式配搭巧妙地点缀,点头赞许:“确是雅致。”说完,自举箸夹了眼前的茄汁鸡笋,放在食碟中,和着清粥细嚼慢咽。
殷老太太无声叹了口气。
十一章 回院
膳罢,殷老太太遣了顾妈妈下去休息,喜鸢几个在一旁伺候,大家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巳时未到,晴园就来人了,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彩屏:“回老太太,湛菊姑娘小产后流血不止,早已断了气息。大少奶奶说,她毕竟服侍大少爷一场,也算尽心尽力,按姨娘身份入殓。大少奶奶还说,还说……”随着周围说话的声音弱下去,彩屏放缓了语速,撩起眼脸瞧到殷正则脸上有变青的趋势,硬着头皮把未完的话继续,“她是晴园主母,没保住大少爷的骨肉晴园上下人等俱是有错儿,就是大少奶奶也免不得,自明日起要自罚禁园半月,斋戒祈福。”
殷正则碍于祖母面前,强压着心头火,眼眸中寒星点点,映着皱紧的眉头,倒起的眉梢,多少添了些戾气。
彩屏瞧着不妙,嘭,跪下,急急补充道:“这都是大少奶奶回了大老爷和夫人的,夫人还说,这几日大少爷不妨歇在芸园的陶然居,方便早晚用功。”陶然居有扇小门,通往大书房,平日那里清静敞亮,确是读书的好地方。二老爷殷鸿介最爱的消遣莫过于一个人在大书房消磨时光。
殷三娘也不插话,自寻了杌子坐,拿帕子压了压嘴角,抹去那丝不屑。大伯母也太心急了些。
“大老爷也同意的?”
彩屏一震,抬头望去,殷老太太目光如炬,炯炯的盯着她。吓得彩屏忙低头应道:“是。”
殷老太太在罗汉床上闭了眼,不再说话。
沉闷了好一会儿,殷正则才还原脸色,郁郁的看向殷老太太:“祖母……”
殷老太太仍旧闭了眼,冲殷正则摆摆手:“既如此,则哥儿就去吧!读书识礼自然是好的,莫负了你父母一番期望。”
殷正则喏喏应了,也不理睬跪着的彩屏,径自走了出去。
彩屏尴尬的给老太太磕了头,又冲三姑娘和众姐妹点点头,爬起来急急追赶殷正则。
“三娘留下,你们也都下去吧。”殷老太太的声音静若潭中古波,没溢出一丝半点情绪。
众人行礼退下,只殷三娘慢慢走向罗汉床倚靠了老太太,柔柔唤了声:“祖母!”
殷老太太苦涩的眼睁开,眼底的欣慰像吐出的蚕丝,团团绕了殷三娘:“你是个心思灵透的,可惜,你大哥白白糟践了你这份心哪。”
被晴园的事扰了心情,殷老太太似乎也去了胃口,草草用完午膳就歇了。
正巧素如来请姑娘回去,殷三娘禀了祖母,自带人回了漱玉轩。
甫入屋内,殷三娘就寻了湘妃软榻软趴趴歪了上去。几个随后进来的贴身丫鬟看了不免抿嘴微笑。
殷三娘也不介意,都是素日信得过的,在她们面前没得继续拘了自己,连带着懒散下来的声音都沾了糯软:“这五日也辛苦大家时时揪着心了,回了咱们的院都好生歇歇,别熬的一个个都没了牙嘴。”浓浓的睫毛眨啊眨的,落在了春秀身上。
春秀当即脸红,漱玉轩的几个大丫鬟就数她心软嘴拙,前日误拿了辛夷苑肖姨娘的食盒,被她的丫鬟满香拿住,夹枪夹棒的乱损一通,也只知背了人偷偷淌泪。不妨秋茗看到,闹得漱玉轩人人尽知。
素如向来厚道,看不得春秀在众人面前臊没了脸的样子,也知道姑娘无非是想激起春秀的硬气性来,可春秀生就的绵静,俗语说的好,移山容易移性难。是以素如笑着解围道:“既是姑娘吩咐了,大家就下去休息了吧。”她是殷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拨给了三姑娘后接管了漱玉轩的内外。
等秋茗,春秀离开,素如放下彩绘竹帘,自坐了外间胡床上,解开针线包继续绣没做完的淡彩山水荷包。
院内小丫鬟轻手轻脚来回走动,悄声细语的交谈合着沙漏中细细的流沙声,更添了几分静谧。殷三娘侧了身子,在宣软的迎枕上挪出舒服的姿势,闲静的眼一一扫过屋内,屋角贴梗海棠黝黑弯曲如铁丝的枝干上粉白相间的花瓣光洁剔透,小小的皱皮木瓜有的已开始成形,弥漫了白木香的铜双鱼耳香炉,打在竹篾窗纸上的婆娑树影,在在提醒着殷三娘,确是回漱玉轩了。提了几日的神不由缓缓松弛下来,倦意漫天席地卷过来,沉沉的眼皮合着扬起的嘴角一起坠入梦乡。
第十二章 拨火
芸园正屋里,殷鸿盛和殷徐氏凛然危坐,一副刑堂会审的架势。
院里丫鬟婆子站了一地,诡异的没漏半丝声音。落日的余晖隔了高高的墙漫过来,洒在院里众人的脸上,半明半暗。人人敛了声息,就怕一个呼吸重撞破了哪根弦。倚霞焦急的望着院口,刚彩屏派来的小丫鬟说大少爷没回晴园,直接从寿春堂过来,算算也该到了,怎么人还没影儿呢?
正屋静的渗人,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股压抑的怒气数罟当头般兜头罩摄院中众人。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倚霞的心悬空的好似忘了如何呼吸,才堪堪看到殷正则沉着两腿踱进了芸园。
“大爷来了,老爷夫人在屋里呢。”倚霞赶着垂首打起门帘,一个字不敢多说。
请安的话未出口,就看到有东西冲自己过来,殷正则险险躲过,“啪”!一地碎烂的瓷片。殷正则一日之内酸涩,委屈齐涌心头,一时气性上来,直绷绷跪在当地,紧闭了眼,要砸就砸吧!
“你个孽……”像鱼鲠卡了嗓子,殷鸿盛的目光团团围定了殷正则,这是?三弟的衣赏!
好半天,主屋没有动静,院里众人悄悄互打眼色
景院屋内肖姨娘上穿宽袖对襟子衫,下着花纹长裙的家常衣服,随意束一条帛带,手中的梅花攒心络子已打了大半。约摸是打得时间长了,颈子酸疼,活络脖颈间隙看到贴身丫鬟满香的身影,急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满香未回话,先就着凉透的茶灌了一通,才觉得干裂的嗓子舒服些。早间她随肖姨娘去夫人房里请安,察觉夫人面色有异,遂被肖姨娘一个眼色指使了出去。几个院里亲姐姐热妹妹的拉扯忙活半天,终是多少得了信儿:“姨娘别急,这事跟咱院没牵扯。”说着,挨近肖姨娘,咬着耳朵透露一番,末了绞着手指嘀咕,“晴园现在跟铁箍似的,连个水都滴不出来。芸园的嘴也都紧上了。亏得大厨房里的柳妈妈早间往晴园送了趟膳,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耧消息了。”
肖姨娘睃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打断:“得了,得了,包银菱镜后头匣子里自己拿两串钱买胭脂去。”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转而暗笑,大房的戏码可真够热闹的,一折接一折。前几天为着大老爷连着五宿歇在韦姨娘房里,对生病的五娘未多探看,大夫人已是施了一次泼醋大法。没想到今儿的戏份更足,园内一尸两命轻飘飘消散,园外爷们儿嚎丧着大闹寿春堂,这晴园要没个猫腻,鬼都不信。肖姨娘倒没有一锥子戳到底的心思,蜣螂刨坑,没个好处谁乐意惹来一身臭骚味。稳了心神,肖姨娘不由带出了笑模样,随口问道:“丹院有动静吗?”服侍夫人回来的路上,她可没漏看庞姨娘身边少了个夹竹。
满香喜滋滋收了把玩的串子钱,眉开眼笑回道:“没有。我还特意看了,那院门虚掩着,只一个小丫鬟在门口伙着咱院的玉儿捉草玩儿呢。院里很静,许是庞姨娘歇了。”
肖姨娘不屑地撇撇嘴。
忽又见满香迟疑片刻,抖出一句:“从辛夷苑出去的时候,远远地,我看到红裳似乎塞了个物件给秋茗。”
肖姨娘准备打络子的手停了,眼神渐渐深暗:红裳……秋茗……物件……物件?秋茗!……三姑娘……大夫人!诡异的笑倏地浮在肖姨娘低垂的脸庞上:“满香,那日青岚的娘不是央了你一样绣活吗?你去屏风后头绣匣里拿那条双鱼戏水戳沙帕子给她,就说你做的,本忘了,今儿看见红裳送东西给秋茗才想起,这帕子虽不值什么,却是干净能见人的。”
满香皱着小脸,姨娘不是讨厌那个婆子的聒噪吗,怎么又让自己去套近乎呢?甩甩脑袋,掂不清楚,满香索性搁下不想了。绕过屏风,捡了那条帕子,出院寻张婆子去了。
第十三章 雏鹰
寿春堂前有一片一人深的水塘,殷正醇夏日最喜欢走过小石桥进入苍凌水榭,欣赏环着水榭的荷花灿艳逼仄人眼,圆润的荷叶层层叠叠,偶尔鱼儿跳跃带起的水珠滚圆的落在荷花荷叶上,清清亮亮的色泽映在眼里,堪比冰水中湃的西瓜入喉,浅丽明亮舍忍不得。
而此时,环顾四周天冷水凉,水塘中只有寥寥的残叶不时拂起涟漪,荷梗瑟瑟抖动。哪有往日的潋滟?殷正醇不禁内心萧瑟萋萋。
“各时节有各时节的妙处。春时地气回升,落絮盈面,令人惴惴喜痒难耐;夏则繁艳惹怀,明媚之色深邃入骨;秋就高爽宜人,入目三分清,沁人心脾;冬呢,褪去浮华,尽显铮铮傲气,即便是冻煞人的冷,也冷的别有风味。”殷三娘灿亮的双眼灼烫了殷正醇,“三哥何必厚此薄彼,轻慢了上苍的馈赠。”那年她不过九岁。
打从那时起,殷正醇就把“宽博”二字铭刻于心。与一个小丫头比量心胸,想来也够汗颜了。习习秋风携了水汽,扑润在脸庞,肌骨生津。殷正醇心底豁然,迈步进了寿春堂。
接连绕过抄手游廊转角的两处假山石,隐隐绰绰望见第三处假山青石径上一丫鬟装扮的拎着食盒从小厨房方向走来。殷正醇紧走几步,打眼看来却是喜鸢。殷正醇玩心顿起,匆匆扫视周遭,折下一木莲花枝,瞧她走近,猛掷出去,回身躲了假山石后。
“呀!”软软的条状物正落在食盒前,喜鸢惊退一步,手中的食盒颤了颤,洒出来的汁水滴了几滴在喜鸢新上脚的鸦青平纹履上。抚着胸口定神细瞧,却是条花枝,喜鸢泛着羞恼的明眸四下里寻觅,片刻后,又好气又好笑的瞧见殷正醇眨着狡黠的眼从山石后头走出来。
“我道谁这么有胆色,未料是三爷拿我们丫鬟取乐。怨不得三姑娘说你是赤心未泯,一时一刻拘不得。”
殷正醇自小跟祖母身边的丫鬟厮混惯了的,闻言不以为忤,反笑驳道:“想是近日喜鸢姐姐在三妹妹面前得了什么彩头,如若不然,怎么姐姐口中心里一时不忘呢。”微眯了眼,浓密的睫毛簇得两眼更晶亮了,未几,目光越过喜鸢破颜而笑的脸,落在三层食盒上。借着开始昏暗的日头,殷正醇隐隐看到错开的食盒里的点心,语带关切,“怎么?祖母未用午膳吗?”不怪殷正醇这么想,殷老太太深谙养生之道,一日两膳,过了未时鲜少进食。
半蹲下收拾妥当食盒,喜鸢错后殷正醇半步,压着殷正醇的步子缓缓跟着,行趋间略略形容今日的情景。
罗汉床旁即墨和辛荷谈论着要做的暖帽的花色款式,殷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淡笑指点着。
“孙儿给祖母请安。”殷正醇笑吟吟立在床尾拢袖行了礼。
侧首望见殷正醇,殷老太太笑溢双眼,忙吩咐即墨拿来锦墩:“可是刚下学?今儿却是晚了许多。”
“廖外傅今日兴致很高,授完课引我们去松桧山二亭赏景。”殷正醇偎上前坐下,攀了殷老太太有些雀跃地说道,“说是万卷书抵不上一步路。祖母,您没瞧见,站在岧峣之地,风光截然不同。久了,连心思都宽了许多。”
松桧山是京郊三里以外的险峻山峰,直切切的峰棱凌然削了多少攀爬的怯懦,雅士为彰显胆略清赏风物,在山峰高低不同之处设了七亭。险峰当头,廖化不一味求学子稳妥,反涉险攀越,用心良苦,殷老太太岂能不知,不由赞叹道:“廖外傅当真名士。得遇如此良师。却是醇哥儿的福气。”注视着殷正醇飞扬的神色,殷老太太欣慰异常,“咱们殷府男儿就该这般,醇哥儿到底长大了。”
有名声障耳难免拘泥行格,若廖化这样磊落疏豪君子真正难得。当年殷老太太一力主张殷正醇附学郭府,也是怕他拘于殷府中养成藩中雉,辕下驹。如今看来,终是棋落正着,殷府孙辈不会出第二个拳跼的殷正则了。
得了祖母的赞许,殷正醇恰饮甘露一般,兴兴头头描述着松桧山的山光物态,眼中闪耀着刺透黯哑的光芒。
第十四章 惊!惊
浅浅几日,殷徐氏若迟暮的芳菲,零落了繁秀,平添沧桑。大房的糟心事重重相因,晴园还没开禁,次子殷正豪伤痕累累被家丁护送归来。殷鸿盛大怒,着大管家胡谦拿府中长刺投了左冯翊郭攸,循长安以东大肆搜寻,至今没有音讯。
而该当躺在怡暖居静养的伤患,此刻悠悠然霸着湘妃软榻,享受着漱玉轩上下殷勤备至的照料。
诸般料理妥当,殷三娘遣了闲杂人等,浅笑望向殷正豪:“二哥哥来我这,莫非是来炫耀您的‘英伟’事迹的么?”
走在后头的素如忍不住莞尔摇头,姑娘这遭损二少爷的功夫不减幼时,怕二少爷瞧见心恼,当即摞开竹帘,随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殷正豪卸了端凝,浑不在意,乐呵呵双手一拍:“三妹妹清心玉映。我这片语未言,你就戳中了我的心思。既妹妹如此聪慧,不妨再猜猜我路上遇见了什么?”殷正豪眉骨微扬,轻松惬意尽漏无疑,再不见漱玉轩外峤厉无尘的模样。
殷正豪动了真性情!旁人或许难以察觉,殷三娘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私下里从不隐讳避忌,早就把摸透他的脉,断不会察错了心。能入这清嚣男子眼的,料是稀事绝物。殷三娘也不言明,只两眼望定殷正豪盈盈浅笑。
这番矜持自若却引来殷正豪一阵畅笑:“妹妹这神态倒真是像足了那人。”一口饮下手中的香茗,也不再虚枪兜转,收了颀长的身子坐起来,啧啧赞叹,“若妹妹见到那人,也会倾心相交的。”
原来,殷正豪在等待定品期间,随父亲交游几位属员后深觉无趣,自告奋勇代替兄长查收同州几家店铺账目。回程客栈中遇见一位回京述职官员,自称宋清和,目睹殷正豪命家奴打退当地一霸,扶助孤寡,心生感佩,殷切结交同路而归。谁知,临潼一宿,恰撞到宋清和昔日整饬过的望族一脉,双方一言不合打将起来,对方人势俱足远远占了上风。此间殷正豪抽身而退也无不可,偏殷正豪性烈,习武以来鲜有练手,更觉与宋清和投契,遂隐了家世混迹其中。未料,对方实有高强之人,自己这方连连挂彩,殷正豪此时损了颜面更不愿抖露家底,只得护了宋清和节节退去。骊山东南山坳中,身后对方紧追而至,前头孤峰横绝,殷正豪苦涩不已,一柄长虹贯日青剑锵然出鞘,顾不得冷枪暗棍,咄咄插入对方阵营一番厮杀,多多少少捡回些气势,无奈随去的殷府家丁多是不成气候的练家,更惶论宋清和浊官起家随身的人。不多时,满地躺倒的俱是自己这方的人,哀哀凄凄呻吟着。对方团团围定了殷正豪和要挣扎着站起来的宋清和,口口声声要他恢复令狐繇的清誉。宋清和衣衫破败不堪,挣了几挣,颓然倒地犹自哂笑不已,激得对方愤恨红了眼,举枪就刺。殷正豪深陷围攻救援不得,急迫之间乱了手脚,对方窥着破绽紧咬不放,只把殷正豪刺杀得血痕遍布,体无完肤。
千钧待发之际,山涧渊薮中窜出一樵者,如离弦飞箭直扑战圈外一玄衣男子,起落间以匕首斜夹刺那人颈间。
讲到兴处,殷正豪随手抓来案上的竹掸,霍霍比划着,此时,眼神暗凝,竹掸转而直射殷三娘面门而去。
殷三娘不妨,陡然惊叫,身子躲闪不及摔躺在藤椅之上。
第十五章 将军
“哈哈哈,原来破妹妹的面功这么容易。”殷正豪得意中难掩满足。幼时起,最让他窝火的怕就是这张调唆他和三弟惹下祸事后还能施施然摆出清雅平和的脸庞。今日无意间得破此功,也是一大快事。
搬了杌子守在门口的素如、碧草乍听惊呼,心中一颤,忙丢了谈笑,急急进入,却正看到殷三娘握了藤椅扶手幽幽站起,弹衣整理,面色一如往日的疏散。二人见状,互望一眼,引了闻风而来的众人退下,依旧守在门口。
“二哥太无趣,也不怕三娘惊吓之下走了魂魄。”殷三娘冶步趋前收了殷正豪丢在榻上的竹掸,一把声音清越犀利,“人人道二哥有侠义之风,据我看空有锦绣皮囊,充塞其内的多是烂絮草莽。”含笑回眸处,翘着一指轻圈脸颊,眼波流转若戏看猎物在爪间腾挪无果的狸猫,一路揶揄讥诮下去,“端看那年五月节下竹林集会中荡然遗落的颜面也就可知了。”
这丫头惯会挑人软肋下手,殷正豪人后没少遭她损贬,恰磨厚了脸皮,闻言浑不在意,犹自斟了茶慢饮,双目磊荡率直:“三妹妹何时开始沦入俗人论调了?岂不闻‘秋水池塘,夕涸朝满’?拳脚比划而已,要计一时一刻的得失,哪有进益的一天?”正经的话说上两句,殷正豪眯转眼珠,又露了底色,“若妹妹说的是才刚的惊叫戏码,做哥哥的不得不承认这颜面遗落的,啧啧!”
懒得在嘴皮子上磨工夫,殷三娘一语堵了殷正豪后路:“昨儿祖母下了帖子,邀成府女眷后日紫陌庄赏兰。”
看着某人浑然不觉,说话间不觉带了戏谑,“祖母说府中自有母亲掌理,让大伯母去散散心。”
殷正豪险些呛到,成府,成府!祖母,祖母这是?殷正豪并不愚钝,前几日,府中请了京城名媒壶一线,几番走动。如今又请成府赏花,不说婶婶相陪,偏选了母亲,目的不言而喻。殷正豪脑中竟如万马奔腾后的狼藉,实实寻不出一句整话,半晌,他才脸色通红期期艾艾问眼前人:“三妹妹,三妹妹可知我母亲……如何作应的?”
看殷正豪失了尺度,殷三娘忍不住莞尔,到底只有十六的年纪,一旦涉及儿女私情,万丈豪情顿时萎缩。刹住继续逗引他的话头,殷三娘端了端脸色,笑言道:“二哥这话好糊涂,祖母既邀成府女眷赏兰,大伯母那样至孝的人,怎么会违了祖母的命,不相陪呢?”
一言入耳,殷正豪心中更加凌乱不堪,无心停伫在漱玉轩,心不在焉寒暄几句后,匆匆唤来碧草,披了褐色底折枝茶花纹袍服,匆匆离开。
几时见过殷正豪如此狼狈,殷三娘想起坊间听来的童谣“一成娇,二成俏,三成四成倾城貌,停了炊,走了调,薄纱遮不住的风流笑。小五成,嘻嘻闹,搽了胭脂扮娇娇,跌了腿,折了腰,哇哇直要把眼抛。一垄地,十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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