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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武侠时代(寒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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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轿夫到了乌拉古城的时候,却惹上了麻烦。

当时有家大户人家正在院中做法事。

东北的法事叫“萨满舞”,俗称“跳大神”,是一男一女,一唱一舞。

请神时,萨满腰间系着长铃,手持单鼓,在击鼓摆铃声中,耍鼓旋转,请各路神灵。

这些轿夫久在京城,没见过这东西,便一个个停步观看。

后来看那“二神”容貌甚美,便起了邪念,故意与人家争执,趁机**了那萨满姑娘。

这些事情本来他们也是平素做了惯的,谁知这一次,却惹来灭顶之灾。

那做法事的人家原本是五品骁骑校出身,主人听说了这事,赶紧回家,上前劝阻,结果又被那些轿夫劈头盖脸一顿猛揍,活活打死。

打牲乌拉的总管听说了此事,非常气愤,部落的jīng神领袖怎可被人欺负!当即扣留了这些轿夫侍卫,想等着过两rì福大帅到了,再行告状。

这时候有人对他说,福大人位高权重,向来抓大放小,怎么会关心这些小事呢?你去找他,惹其生气,反而麻烦;你们按自己的方式处理了,也没什么事!

总管一听,这说法也对,我好歹也是正三品大员,朝廷直辖,皇家内务府的总管,几个轿夫,福大人想必也要给我个面子。

于是就将这些轿夫全部提出来,轿夫不知大祸临头,仗着自己是福康安家奴,仍然肆意咆哮公堂。

总管派了衙役,用棍子敲打了这些轿夫一顿,一人抽了四十个耳光,那些衙役原本与那骁骑校交好,也不知深浅,下手便重了些,拎回大堂的时候,总管发现,这些轿夫居然一个不剩,俱被打死了。

等福康安到了打牲乌拉,总管当即当面请罪,向福康安报告了此事,福康安当即好言安慰,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可是其他轿夫得了消息,兔死狐悲,不依不饶,竟然集体罢工。

福康安平素对身边人还算宽厚,为安慰这帮轿夫,给他们挽回点面子,便暗中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偷偷揍那总管一顿出气。

那些轿夫进了总管府,一人三拳两脚,居然也将这堂堂正三品大员,打牲乌拉的总管,给活活打死了。

这一下事情可闹得大了,整个乌拉城的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尤其以剩余那三个骁骑校为先。

正当此时,袁冠南夫妇、昆仑四侠以及穷家帮的杜冷鼎到了乌拉古城,听闻了此事。

杜冷鼎在此地经营多年,官府中原本就颇有些人脉,便暗中活动,收买了这三个骁骑校,说若是福康安若是要杀你等,你等便哗变军民,我带你去绿林之中入伙。

那三个骁骑校也颇有些光棍气息,心想得罪了福大人,即使不被杀头,这官也算做到头了,索xìng又暗中与那总管儿子交流,带了他那一份。

那总管本是旗人,可他儿子的教书先生却是汉人,平素早与杜冷鼎有些勾搭。

那总管的儿子本来仗着老爹,在辽东也是称王称霸之辈,此时重要技能“拼爹”被几个贱奴删除,当下也是勃然大怒,顾不了许多,便答应了杜冷鼎的条件。

当下三方一拍即合,偷偷派了各路人马到处搜罗打牲丁,准备起事哗变。

福康安原不是此处土著,也不知这其中关节,是以没发现其中的yīn谋,只安安心心的住在总管府中,今天这个官员送几串东珠,明天那个官员孝敬几颗野山参,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关外人烟稀少,打牲乌拉所管辖的地方,汉人大多为犯了大案的流放之人。

这些流放的人中,有挟仇诬告者,有反抗满清压迫而起义的回教徒,有反清复明的前朝遗老,有追随三藩叛乱的通谋人,有为官不正、或失职得咎、或渎职得罪、或官场角斗失宠的官员,也有因科场案、**而获罪的文人雅士。

当时有言:宁去宁古塔,不去打牲乌拉。

只因去了宁古塔,只是充军,尚有机会翻身。去打牲乌拉则是当苦力,终其一生,只能劳苦而死,这种苦力便唤作打牲丁。

康熙年间有一人名唤李煦,出任苏州织造多年。他的生母是康熙的保姆,表妹王氏乃是康熙的妃子,一家老幼深受天恩。

后来只因为雍正上台,看他不顺眼,便查了苏州织造的帐,将他流放至打牲乌拉,充为打牲丁。

这老翁在打牲乌拉呆了七年,自述的境遇是:“霜风白草,黑龙之江,弥望几千里,两年来仅与雇工二人相依为命,敝衣破帽,恒终rì不得食,唯诵天子不杀之恩,安之怡然。呜呼!”

最后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他连襟曹寅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终于也落了个罢免抄家,至于曹寅的孙子曹雪芹后来写下鸿篇巨制《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写尽了对打牲乌拉的思念、牵挂、诅咒和遥祭,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只说袁冠南与杜冷鼎这一步棋,原本是为了与重返穷家帮一事相呼应和,想在这乌拉城大大的闹上一场。

却不料这一联络打牲丁不要紧,在山岭江河之边,人人居然奔走相告,欢呼雀跃,事情发展,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居然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后来,他们共联络了骁骑校所属近千名,打牲丁两千余人,都暗中以待,静等袁杜二人吩咐,准备大闹乌拉,然后便投进茫茫大兴安岭,找个杳无人烟的地方过逍遥rì子。

正因为如此,袁冠南才有勇气与杨中慧二人双刀赴会,直面汪铭卫。

他二人原本是准备重整穷家帮之后,便准备谋划此事,谁想到,yīn差阳错,居然被困在这点将台之上。

第四十四章林中突袭

胡斐听闻袁冠南讲清城外动向,忧心忡忡道:“外面虽然有几千人人马,可那些打牲丁平rì便缺衣少粮,饥寒交迫,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吃不饱饭用不得力,哪有什么勇武?”

袁冠南笑道:“这两rì打牲丁们都聚集在吉林乌拉附近,那边靠近松花江沿岸,总管的公子已安排了粮草,刀枪,铠甲,以及军马在那边。

那吉林乌拉,原名船厂,自明代起便是朝廷在辽东的造船运粮基地,后来被康熙皇帝定名为吉林,成为统治松花江、乌苏里江、黑龙江流域的重镇。

胡斐不禁也笑道:”这总管公子当真有些胆量,为了报杀父之仇,便甚么都不顾了。”

袁冠南也道:“不错,这厮虽是满人,却足够光棍。”

一边陈元厚突然皱眉道:“那吉林乌拉有吉林将军镇守,他手下有旗兵数千,怎么会对打牲丁聚集视而不见?”

袁冠南先是笑而不语,待见陈元厚,赵老三一脸焦急,才说道:“乾隆老迈,还有几年好活?那吉林将军乃是十五阿哥永琰一党,恨福康安入骨,这打牲乌拉山高皇帝远,偶尔流民闹闹哗变,也是总管之责,怪不到吉林将军。”

陈元厚和赵老三,不禁大笑:“妙;妙,真乃天助我也!”

齐御风急道:“那这消息如何传出呢?”

胡斐摇头道:“此人得是杜帮主信得过之人,还得逃出这层层大军追捕。”想了一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轻功如此高明之人,在场的便只有他一个,可他若逃脱,外面黑龙门的人一旦发觉,势必毫无顾忌,团团乱箭就能将里面的人全部烧死。

胡斐望向大殿之外,树丛yīn影之中,偶尔点点寒光闪耀,而在海兰弼身边,更是明火执仗,肆无忌惮的展开了大队人马,不禁心念一动,望了望齐御风一眼。

海兰弼见众人商议良久,不禁大声喊道:“胡斐,你想好了没有?再不回应,我可要放火烧庙了!”

胡斐朗声笑道:“你如将我杀了,任你踏平长白山,也绝难找到那闯王宝藏。”

海兰弼一想也觉得有理,却又不能不攻,便指派人手缓缓上前,暂且不提那火箭。

大殿中众人听得黑龙门杀到,各抽兵刃,纷纷涌出。

陈元厚低声道:“胡大侠,你若不发号施令,众人乱斗一阵,那是非败不可。”

胡斐点了点头,抢步出殿,向外察看,只见后面的清兵先锋千余已攻到山腰,连忙连shè十几发飞镖,将冒头的几人,驱赶了回去。

回头道:”两位长老,请你们各带领一队,向外冲杀,不求杀敌,但求探明敌方实力,一路自保即可。”

然后转头高喊道:“海兰弼,你敢不敢与我单打独斗?”

海兰弼虽一生自负,眼空四海,却也知这雪山飞狐近年来武功神乎其神,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当下高叫道:“胡斐,劝你早些识相,免受皮肉之苦!”

胡斐冷笑道:“你这孬种,不敢就是不敢,还说不定谁受皮肉之苦呢。”说罢,在旁边树上折下几根树枝,当做长矛投掷了出去,顿时又毙了几人。

一群清兵拿着盾牌上前冲杀,胡斐纵身冲将下去。两名清兵挺长矛刺来。胡斐一手抓住一枝长矛,运劲一抖,两名清兵登时摔下山去。

他掉转矛头,双矛犹似双龙入海,卷入人丛。

陈元厚和赵老三各带领一支穷家帮人手,左右冲杀。

袁冠南夫妇展开夫妻刀法,与齐御风等人跟随其后,清军当者披靡,登时被冲出数丈之远。

齐御风一剑刺出,抖个剑花,将一名黑龙门人的脸打得稀烂。一边袁冠南见到不由得叫道:“好剑法!”他这夫妻刀法妙则妙矣,杀人却没有这般灵便。

穷家帮帮众紧随这几位跟着奔出,一路上如砍瓜切菜,专挑不会武功的清兵放对。

海兰弼见这群人集体冲出,不由得一阵无措,他本不是机灵聪慧之人,否则便也不会升官如此之慢,心中想要下令万箭齐发,又害怕这胡斐万一被戳成个刺猬,将来皇上和福大帅怪罪起来,,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当下不由得一阵为难起来。

只见胡斐斜身跃起,两柄长矛交互刺戳,一路上清兵和黑龙门高手如麦子般倒下,当真英雄无敌。

海兰弼咬牙命令道:“骁骑营听令,活捉胡斐,其余皆杀!”

顿时身后几百人组成战阵,并排冲上,胡斐冲杀一阵,见身后几名穷家帮弟子,先后中刀中剑,骨碌碌滚下山去,不由得蓦然一惊。

连忙招呼陈元厚一声:“结阵!”

陈元厚正手持一把钢刀杀的痛快,听闻此言,大声说道:“穷家帮弟子听令,结铁壁大阵!”

这铁壁大阵,相传乃是从打狗阵法中演化而来,人数不拘多少,最善防御。

胡斐又冲杀一阵,人数虽越杀越多,可眉头却越皱越紧。

本来想以他武功,纵然杀不尽鞑子官兵,力求自保,总非难事,但一阵交锋,才见识到这行军打仗和单打独斗的比武确是大不相同。

成百上千人一拥而上,势如cháo水,即使练到他这般武功,在人cháo人海中也是如沧海一粟,四面八方都是刀枪剑戟,乱砍乱杀,平时所学的甚么见招拆招,内劲外功,全都用不着。若不是穷家帮以阵法抵挡阵法,这时点将台上,恐怕早已是众人丧命之地。

海兰弼见胡斐越冲越近,心中暗乐,心道我这里有千数jīng兵,百余武功高手,这穷家帮与胡斐不过百人,便是你再如何能耐,但寡不敌众,这大军一拥而上,淹也淹死你了。

一边齐御风抖擞jīng神,长剑舞成一团银光,钩,点,抹,刺,连杀了几名清兵,便被几名黑龙门高手盯上。那几人见这少年剑法厉害,便联手手持盾牌,铁链,密不透风,将他围在zhōngyāng。

齐御风再怎么剑法超群,可这般围法,却也难以脱逃,只能使出地堂剑法,专往对方的下三路招呼,两边却均是无可奈何。

他刺出一剑,猛一抬头,突然间那海兰弼洋洋得意,站在远处,身边灯火通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叫道:“胡大哥,这边!”

胡斐以为他这边出事,连忙几个纵跃,赶到他身边,施展宝刀,接连破开几人盾牌铁链,扶起齐御风。

齐御风与他小声说了句话,胡斐当下一惊,继而点点头,当下两人刀剑合璧,朝海兰弼冲去。

海兰弼一见,不由得冷笑,心道我身边有几百名弓箭手,只待你到达shè程之内,便一准穿个透明窟窿,是以也不做安排,只袖着手冷笑看着那两人一阵冲杀。

齐御风胡斐二人一手持兵刃,一手捡起地上火把,展开四象步法,不断从清兵身旁掠过猛向海兰弼欺了过去。

海兰弼早有戒备。一声吆喝,几十名盾牌手立时聚拢,犹如一堵城墙,挡在他面前。

长矛手、刀斧手又密密层层的排在盾牌之前。

戒备之外,又有无数清兵,手持刀枪剑戟,往两人身上招呼。

胡斐武功此时早已无往不利,轻功堪称天下第一,他手持宝刀,一路冲杀,身前敌人无人能与他斗上一个回合。

而且他四象步法高绝,众清兵挺长矛攒刺,非但伤不到胡斐,反因相互挤得太近,兵刃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齐御风紧随其后,靠着胡斐的脊背,手上一点寒光飞舞盘旋,将两人身后之敌一一挑落。

两名黑龙门高手见这二人离门主越来越近,不由得对视一眼,大喝一声,双刀齐上,斜斜向胡斐胸腹刺来。

胡斐理也不理,手舞单刀,径直冲向前方。

身边齐御风游鱼一般钻出,长剑一探,连刺两人咽喉,两人见剑势凶猛,急忙后退。齐御风一步赶上,顺手一划,破开了其中一位的肚腹,再顺手一挑,将另外一人头颅带着半边肩膀斜斜割下。

海兰弼见这二人,刀如猛虎下山,剑似流星曳地,几乎每过一招,便倒下一名手下,不由得也是惊诧莫名,他原本知晓这雪山飞狐厉害,是以不敢与其放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胡斐带了那奇妙剑法的少年,居然如此勇武无敌。

看那二人不过几十步之遥,海兰弼不由得砰砰心跳,连忙喝道:“放箭,放箭!”

身边站出上百名弓箭手,早就蓄势待发,听到命令,接连shè出箭矢。

胡齐二人一见,急忙放脱了对手,丢下火把,将刀剑舞成圆弧,飞退而去,海兰弼怒不可遏,接连喊道:“不可让这二人走脱!放箭拦住!”

可那两人,一入轻功卓越;如飞鸟之捷,一人jīng通四象步法,如游鱼之滑。两人左右腾挪,飞速后退,丝毫不下于前进,这不会武功的弓箭手所发箭矢哪里追得上?

胡斐退到大殿百步之遥,大声喊道:“后退!退回大殿!”

那穷家帮众人听了,不敢恋战,也都回到大殿之中,因为胡斐和齐御风,袁冠南等众多高手押后,清兵惴惴不敢上前,一行人毫无妨碍,便退到大殿中。

大伙进了殿门,清理人数,发现只死了六个,伤了五个,登时便眉飞sè舞,穷家帮说是抗清,数年来所杀清妖却没有这一rì为多,当下欢呼呐喊,人心大振。

陈元厚却面sè沉重,悄悄对胡斐说道:“咱们所歼的不过百人左右,外面还有近千人队伍,不能轻敌!”

一边袁冠南和杨中慧互相点了点头,也是忧心忡忡。

胡斐听闻,与齐御风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第四十五章七心海棠

众人见胡斐,齐御风神sè自若,大笑不已,不由得莫名其妙,当下面面相觑。

胡斐脱下羊皮袄,从内藏暗袋之中掏出一个包裹,从中挑出几枚药丸。

交给陈元厚道:“将药丸用酒化开,一坛一颗,然后分给诸位一人喝上一口。”

陈元厚面带疑惑,当下依照指示,将药丸装入几大坛酒中,分发了下去。

等待众人都喝了口酒,几人又聚集在一起,袁冠南有些不胜酒力,脸带微醺,端着酒碗慷慨陈词道:“今rì幸与胡大侠这般当世豪杰同生共死,同饮此酒,咱们一会儿便冲杀出去,多杀几个鞑子,也不枉了!”

当下众人点头称是,一个个高举酒碗,表情十分悲壮,一起向胡斐敬酒。

胡斐面带笑意,喝了一碗,袁冠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转头与杨中慧情意绵绵道:“咱们夫妻三载,尚未留下一子半女……”

齐御风闻言,哭笑不得,当即一口酒喷在地上,道:“袁相公,莫非你以为这是断头酒不成?”

袁冠南本来情真意切,闻言不由得错愕道:“那难道……”

这断头酒三字太不吉利,适才他也未曾说出,见这齐御风嬉皮笑脸,浑若无常,当下不由得暗暗佩服,心道此人已视死如归,不愧为雪山飞狐的门人。

齐御风笑道:“放心吧,今天死不了你,也死不了我,预知后事如何,暂且稍待片刻。”

说罢站到门前,看门外远远处海兰弼正吐沫横飞,张牙舞爪,大声的排兵布阵,准备下一波攻势,不由冷笑一声。

胡斐问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吧?”

齐御风回首,故意高深莫测的点点头:“三,二,一。”说完打了个响指。

外面毫无动静……

齐御风略有些尴尬的咳一声,看外面清军结阵,盾牌手,刀斧手,弓箭手层层叠叠,上千人的队伍组成一堵人墙。

围成一团,缓步上前,渐渐迫近,他浑然不惧,继续道:“三,二,一。”

数到一的时候,那荒郊野岭的地上,突然如同放烟火般,劈里啪啦,一朵朵绿花绽放,一时此起彼伏,璀璨夺目,遍地华彩,美不胜收。

清军本来小心翼翼,谨慎前行,却不料突然变故,俱被吓了一跳。

众人走到殿门口,望着外面,不知所以。

突然,殿中那些被捆在一起的穷家帮叛逆,一个个都叫嚷起来:“我怎么看不清东西?”

“我……我,我眼睛瞎了。”

这些人哭爹喊娘,混乱成一团。

而门外大军,也是登时散乱开来,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个个无声栽倒。

那海兰弼骁骑参领,中毒尤深,当即双膝渐渐弯曲,身子软了下来,脸上似笑非笑,神情极是诡异。

他身边之人一个个也是摔倒在地,不省人事,有中毒浅的,便只是瞎了眼睛,乱喊大叫,慢慢觉得浑身麻痹,僵硬起来。

这一个原本肃杀的战场,登时便成修罗地狱,到处都是孤魂野鬼的鬼哭狼嚎之声。

陈元厚见外面惨状,不由得心中骇然,觉得那绿光的烟花仿佛妖魔一般,可他观察半天,觉得那烟花爆炸既无异味,也无烟雾,不由得转头看向胡斐。

胡斐冲他点点头道:“天下第一奇毒——七心海棠。”

众人听说天下第一奇毒这六个字,陡然头皮不禁一阵发麻,随即又感叹,这胡斐武功高绝,见闻广博,居然连毒术都这般jīng通,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胡斐望向门外,依旧有烟花此起彼落,璀璨绚烂,不禁一阵失神,想到那七心海棠的主人,她的生命便也如同这烟花般,瞬间的灿烂,然后便寂静无声。

七心海棠这种毒物无sè无臭,无影无踪,可她却能永远的,在胡斐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

众人见胡斐仰望星空,眼角中隐隐泪光闪烁,也不知是何原因,当下一片寂静。

只有齐御风知道她想起了程灵素这位当世奇女子,不觉摇头感叹。

外面人声越来越低,最后仅剩几名中毒浅的,熏瞎了眼睛,到处摸爬,等到身体渐渐僵硬,便悄无声息的死去。

等外面鸦雀无声,齐御风与袁冠南等人便跑出去打扫战场,见山丘内外,沟沟坎坎,树荫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死者却一个个脸带微笑,仿佛正做着美梦一般。

在这世上,鹤顶红、孔雀胆、墨蛛汁、腐肉膏、彩虹菌、碧蚕卵、蝮蛇涎、番木鳖、白薯芽都有称之为毒物之王,但无sè无臭,无影无踪,不知不觉之间,便使人中毒而死,却只有七心海棠。

当年毒手药王无嗔大师的师傅从海外归来,带回十八粒七心海棠的种子,分给无嗔大师和石万嗔,却无无一人能种活。

一直到了无嗔大师的关门弟子程灵素,才领悟了用烈酒培植之法,种活了这天下奇毒。

程灵素死后,七心海棠为胡斐所得,他素来不喜欢侍弄花草,但为了纪念程灵素,还是细心在玉笔山庄上,培养了几颗七心海棠。

后来苗若兰与他成亲,她虽不会武功,却喜欢伺花弄草,将这七心海棠种植的rì益茂盛。

考虑到守卫闯王宝藏之事,势必得罪了天下高人,胡斐才将这七心海棠炼制在蜡烛和烟花之中。

今rì他与齐御风两人将七心海棠遍布树林,蜡烛被火把烧得熔尽了,便露出包裹其中的烟花与七心海棠,终于将海兰弼大军一网打尽。

齐御风等几人转了一圈,原本千人队伍,却只抓了四个活口回来。

胡斐看见这四个瞎子不断跪地求饶,声泪俱下,微微一叹,便说道:“今天杀人已足够多了。这四个瞎子,便饶他们xìng命如何?”

众人都是相继点头,这一个晚上,众人杀了有上千余人,此时回思,不禁也都是心有余悸。

胡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接下来如何?”

袁冠南道:“我与贱内等人,前往吉林,率兵回来造反如何?”

胡斐摇摇头道:“福康安势大,身边高手众多,此时在乌拉城哗变,势必我方只有伤亡,而对他丝毫不动根本。不如你领着这支队伍,悄悄沿着永吉,桦甸,抚松一线无人地带,到长白山,我帮你选一草丰水美之地,当个山大王如何?”

袁冠南思虑片刻,点头称好。

胡斐又道:“今rì一战,势必惊动了福康安,原本我想偷偷进城,将他杀了,此时已不能得手,便与你们同去罢。”

袁冠南登时大喜,心道获此强援,那些打牲丁,骁骑校什么的,便好忽悠多了。

辽东大地,又有几个不知道雪山飞狐之大名?

赵老三,陈元厚也道:“如此我们接了杜帮主,同去长白山入伙如何?”

袁冠南大笑道:“如此最好,前三位交椅的寨主非三位不可。”

陈元厚叹道:“穷家帮经此一战,只剩下百余名帮众,可不敢当什么寨主,这大头领的位置,非胡大侠不可……”

袁冠南道:“善!如此便请胡大侠当这第一把交椅如何?”

胡斐笑道:“我长白山玉笔山庄上,现有红花会,天地会多位英雄豪杰,天地会总舵主林爽文也暂时在我府上,不rì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率领běijīng的诸位英雄也要到我那里做客。如此天下英雄聚集一堂,道时候我们再行商议如何?”

众人闻听胡斐交的居然都是如此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不禁大为咂舌惊叹。

如此定下,陈元厚向穷家帮众宣布,大伙轰然称是,想到能与红花会无尘道长,赵半山等老前辈共同处事,不禁都是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当下计议已定,大伙收拾行李,便要赶赴吉林,胡斐想了想,牵了匹马,对齐御风道:“白花点将台这般模样,一会儿势必传到福康安耳中,城内人多眼杂,你且将那牟家兄弟接出,将一切告之于他二位,问他们愿不愿意去长白山吧。“

齐御风牵着马,点头称是,便换了衣衫,改了下容貌,等送走胡斐、袁冠南、陈元厚等人,悠哉游哉,溜回了乌拉古城中。

第四十六章江水初融

齐御风进了乌拉城,见天sè还早,便进了客栈将那牟氏兄弟叫醒,细说了原委,那两人听闻乌拉城即将大乱,心道他们杀了朝廷官员,终免不了治罪。

此时衙门无官,正是逃跑良机,当下便决定带了家人,收拾细软,一同奔赴长白山,投奔雪山飞狐,做个不纳税,不纳粮的山贼草寇也罢。

其时打牲乌拉一地,即使平民也是贡赋极重,除了正常缴纳钱粮,还得上缴各种山珍野味,貂皮中药,rì子过的也是极苦,是以两人稍一商议,便悄悄出城,回家去了。

齐御风稍微休息了片刻,但思涌如cháo,胸口热血沸腾,他这一夜经历无数凶险,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当下盘膝坐在床畔椅上,缓缓吐纳运气。

等到了天光大亮,便退了客房,牵着马匹,慢慢出城,准备回长白山去。

他只知长白山在此地东南方向,其余一概不知,但此时他已算得上是身怀绝技,所以也毫不担心。

他这一路溜溜达达,在马鞍上扭来扭去,上了官道,直奔东南。

此时辽东人烟稀少,尽是荒野之地,现下又是早chūn三月,放眼望去,四面尽是枯树败

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

但山高水远,天高云淡,孤鸿大雁在天上翱翔,齐御风不自禁的也感心旷神怡,纵目平野,策马扬鞭,只觉天地正宽,无拘无碍。

走到中午,突然见远处一条玉带,波光粼粼,心知这是到了松花江畔,于是甩镫离鞍,牵着马向江边走去。

松花江在女真语里叫“松啊察里乌拉”,汉语意思为“天河”,有南北两源,正源为长白山天池,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其实松花江水由天池而生,才真正称得从天而来。

此时正是三月之末,江水初融,浮冰摆脱了束缚,轰轰互相挤压之下,向下游方向飘去。

虽然天气还冷,但远远已能看见一帆轻舟,泛波江上。齐御风遥望晴空万里,不觉jīng神为之一振。

他牵着马匹,缓缓沿着江岸走去,想反正顺着这江水一直向上,便总能走到长白山下。

走了几步,突然见前面一名身穿灰衣的少女,身材苗条,束着长发,脸朝着江岸方向。

只见她望着什么,捂嘴轻笑,身躯随之不断颤动,显然十分喜悦。

霎时之间,齐御风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只觉得这少女身材,笑容无一不美,虽然衣着朴素,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

当下不由宁神静气,不忍破坏了这般温馨的气氛。

那少女笑了一会儿,突然哎呦一声,急匆匆向前跑去,齐御风不明所以,向前探了探身,踩中了一截树枝。

那少女俯身蹲下捡起什么,回头一望,道:“谁?”

齐御风略有些尴尬,现出身形,拱了拱手,道:“你好。”

那少女见身后是一名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轻轻低下了头,齐御风见那睫毛颤动,眼波盈盈,一双眼睛晶莹澄澈。

肤sè虽不如江南儿女皎洁如雪,却也莹润如玉,站在那里,虽然衣衫敝旧,却也秀雅脱俗,明丽端庄。

当下齐御风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如坠梦中。

那少女见他愣头愣脑的站在那里,心下不由的好笑,也向他点点头,道:“你好。”

然后紧忙着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喊着:”哎呦,不哭,不哭。”忙向手上的动物上裹去。

齐御风定睛一看,原来她手上是一只松鼠,一条后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被什么咬伤了。

那松鼠龇牙咧嘴,手蹬脚刨,不断摇着尾巴,说什么也不让少女包扎,那少女又怕弄疼了松鼠,又想用布条将他伤口封上,一时左右为难。

齐御风一见,叫道:“我来帮你。”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伤药,上得前来,那少女娇躯微颤,微微退了半步,随即站住,双手握住了松鼠四肢。

齐御风伸出两指,握住松鼠小腿,涂抹了伤药,然后将布条用酒浸泡,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包扎好了。

齐御风叫道:”好啦,看他能不能蹦。”

那少女将松鼠放在地上,那松鼠左右看看,略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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