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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枭(方白羽)-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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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翔对酒没怎么在意,却留意着那边的李白——这酒鬼不住翕动着鼻翼,眯着眼连连赞叹:“好酒!果然是好酒!”
他左手的元丹丘笑道:“太白兄,酒尚未启封,你也能闻到酒味?”
李白陶醉似的拈须微笑:“不必闻酒味,只需闻闻这酒坛外的泥土,就知道是在地下窖藏了二十多年。就算是一坛清水,窖藏二十多年也会变成好酒!”曾老夫子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太白兄就将这坛好酒赢下来,让老夫跟着沾光如何?”
李白傲然一笑:“我今日请二位来,正是为了这坛好酒。我早已打听到云姑娘将在她芳辰这天起出这坛女儿红,所以特请两位来共醉。”
元丹丘闻言大喜,向台上高呼:“既是比诗文,云姑娘便先将这酒给我们送过来吧。既有诗仙在此,还有谁敢献丑?”说着转向众酒客:“可有人敢与太白兄比诗么?”
众人尽皆哑然,竟无一人应战。这倒不完全是因为李白的诗名,而是不敢冒犯元丹丘与岑老夫子。元丹丘见状微微一笑,向台上的娄哥儿招招手:“先将酒送过来,待咱们尽兴之后,太白兄自有好诗奉上。”
娄哥儿正要答应,突听有人淡淡道:“等等,不就是写诗么?在下也读过几天书,正想一试。”众人寻声望去,确实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元丹丘凝目望去,隐约觉着有几分面善,不过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笑问:“这位公子眼生得很,不知怎么称呼?”
就见对方淡淡道:“斗诗又不是比剑,没必要攀交情。”
元丹丘皱了皱眉头,面色冷下来:“公子是对太白兄喝这坛酒不服?”
年轻人淡笑道:“当然不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不相信李大诗人仅凭名望,就能赢走这坛独一无二的好酒。如果没人敢跟他比,小生就冒昧试试。”话音刚落,就有谄媚之徒哄然大笑:“这小子是谁,竟要跟诗仙比诗?他比娄哥儿还要可笑,哈哈,笑死我了!”
元丹丘抬手阻止了众人的嘲笑,转向台上的云依人:“请云姑娘出题,就让太白兄与这位公子比一比诗文。”
云依人略一沉吟:“今日这酒会是因酒而起,就以酒为题吧。”
“好!”众人纷纷鼓掌,“李太白既是诗仙又是酒仙,不用知道也知道赢定了!”
不用说,这个要与李白比诗的年轻人,正是比李白还狂的任天翔。趁众人哄笑的当儿,褚刚悄悄拉拉他的衣袖:“公子你疯了?真要跟李白比写诗?”
任天翔示意褚刚不用紧张,然后转向台上的云依人笑问:“不知如何判定输赢,莫非是以云姑娘的喜好为标准?”
云依人想了想,款款道:“自然是由大家来评判,依人不敢自专。”
“公平!”任天翔鼓掌大笑,跟着又皱起眉头,“不过李白号称诗仙,姑娘出的题目又是酒,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而做。为了公平,云姑娘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依人沉吟问:“什么条件?”
任天翔笑道:“万一出现胜负难分的情况,就算我赢,如何?”
云依人想了想,不由望向李白那一桌。就见元丹丘笑着点点头:“没问题,我替太白兄答应下来,若真是出现胜负难分的情况,就算这位公子胜。”云依人点点头,对李白和任天翔款款一拜:“多谢两位捧场,无论你们谁斗诗胜出,依人”
都将迎胜者入闺,并亲自奉上这坛好酒。趁二位酝酿诗文的工夫,依人还将为大家献上一舞,为二位助兴。〃
众人纷纷叫好,一时热闹非凡。趁着混乱的工夫,褚刚赶紧将任天翔拉到自己面前,小声问:“公子你疯了?就算你真有文采,也没人会说你一声好,没见大家都抢着拍元丹丘和岑老夫子的马屁?就算是李白那家伙随便写个字,也会被众人捧上天去。就算你真写出一首天下无双的好诗,也还是输定了!”
任天翔胸有成竹地淡淡笑道:“还没开始比,你不要自乱阵脚。你看看人家,那才是高手做派。”说着往李白和元丹丘那桌努努嘴。褚刚转头望去,但见李白已喝得半醉,却依旧在举杯豪饮,显然根本没将斗诗放在心上。褚刚心里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暗暗祷告:最好这酒鬼彻底喝醉,醉得拿不起笔写不出一个字,要是这样公子就还有一线希望。
乐声徐徐响起,舒缓如春风拂面。乐声中就见依人捧剑来到舞台中央,突然拔剑而出,手挽彩带向舞台外飞奔,就在众人以为她将一脚踏空跃出舞台之时,她却凌空而起,借彩带之力在空中盘旋而上。她一手舞剑,一手拉着彩带,竟如仙子凌空,从前排酒客的头顶一掠而过,飘飘的彩带跟随她飞舞的身姿,从半空中徐徐划过,优雅如御风飞行。
“好!”众人轰然高叫,齐齐鼓掌。公孙大娘的剑舞已经名传天下,没想到云依人竟将之在半空中使出来,其优雅精妙岂是小小舞台能够体现?但见她身形轻如烟云,在两条彩带间时而交替换手,时而将彩带裹于腰间,在乐曲声中凌空飞舞,飘然出尘。众人的叫好声中,云依人丢开彩带一个倒翻,手执长剑轻盈地落到舞台中央。脸不红气不喘,结束了这精妙绝伦的空中舞剑。收剑对众人盈盈一拜:“多谢诸位捧场!”
“好舞!果然不愧是梦香楼一绝!”任天翔连连赞叹,褚刚却没好气地道:“公子还是快想想你的诗吧,虽然输给诗仙没什么丢脸,但要是一句也写不出来,那就太笑话了。”
“小事一桩,取笔墨纸砚来!”任天翔一声高呼,立刻有龟奴送来文房四宝。舞乐俱已结束,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斗诗上。他们虽然早已认定李白会毫无悬念地胜出,但还是很好奇这狂妄的年轻人,究竟能写出核定精妙绝伦的诗句。褚刚不关心任天翔写什么,只关心李白那边的状况。他知道任天翔无论写什么都输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李白那酒鬼关键时刻酩酊大醉,连笔都拿不起,只有这样仍天翔才有赢的可能。
就见李白果然已经醉态可掬,最后竟伏案睡去。褚刚大喜,正要恭喜任天翔。却见李白有霍然坐起,手提狼毫奋笔疾书,嘴里还如痴如醉念念有词。褚刚连忙拉拉任天翔:“坏了坏了,这酒鬼关键时刻又醒了过来,公子只怕没什么希望了。”话音刚落,就见李白突然扔掉狼毫,手举酒杯哈哈大笑:“快将好酒送过来,让我与岑老夫子和丹丘生一醉。”
元丹丘拿过诗文细细读了一遍,忍不住击桌赞叹:“好诗!豪豪气干云,狂放如歌!此时必当流传千古,天下驰名!”说着小心翼翼将诗文交给娄哥儿:“快去给你家姑娘看看,只有这等诗文,才配得上云姑娘那绝世无双的剑舞和今日的酒会!”
娄哥儿忙将诗文传到台上云依人手中,就见云依人看了诗文后,也是满面敬佩,连连点头。在众人的催促声众,她将诗文,抑扬顿挫朗声而读:“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众人击节赞叹,纷纷叫好。就连任天翔也不禁连连点头赞叹:“这首诗写尽了酒鬼狂傲不拘的心态,确实不同凡响。”
“那公子的诗呢?”褚刚忙问。就见任天翔早已在宣纸上潦草地写下了一串狂草似的文字,褚刚正想细看,任天翔却已将诗文交给了娄哥儿。就见那侏儒将诗文传到云依人手中,云依人拿着诗文左看右看,最后无奈望向任天翔,问道:“不知公子写的是什么?依人完全看不懂。”
任天翔笑道:“你看不懂?那小生念给你听。”说着便叽里哇啦念了起来,听起来倒也押韵,可众人听完依旧一片茫然。元丹丘不禁冷笑:“这位公子,莫非是你在消遣大家?”
任天翔淡淡一笑:“我念慢一点,我不相信每一个人能听懂。”说着又放慢语速重新念了一遍,终于有客人惊讶地高呼:“这是沃罗西文!这是沃罗西文写成的诗!”众人恍然大悟,岑老夫子不禁责问:“荒唐!公子既是唐人,为何要用沃罗西文写诗?”
任天翔笑道:“谁规定不能用沃罗西文写诗啊?沃罗西也有很多优美的诗歌,听不懂那只怪你学识有限。”他在沃罗西生活过大半年,用沃罗西文写首小诗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好不好当然有事另当别论。不过这下却难倒了众人,云依人为难地拿着诗文问:“这位公子,你这首沃罗西文写成的诗,几乎没一个人能听懂,如何判断优劣?又如何与太白先生这首《将进酒》相比较?”
任天翔笑眯眯地道:“如果分不出胜负判不出优劣,按咱们事先的约定,就该算我胜了。”众人这才明白:怪不得这小子要定下那个看似荒谬的约定,他早就算到了这一步,所以设了个不起眼的陷阱,最后将云依人和李白都给坑了。众人纷纷鼓噪起来,岑老夫子更是拍案大怒:“你故意写首沃罗西文的诗就是要别人听不懂,没法跟太白兄的诗比较。听不懂的诗算什么好诗?很显然这次比诗太白兄胜出。”
任天翔呵呵大笑:“你既然听不懂,有什么资格评判我诗的优劣?听不懂的就不是好诗,那沃罗西人、突厥人、波斯人、大食人也都听不懂太白先生的诗呢,他们是否有资格说太白先生的诗不是好诗?”
岑夫子顿时哑然。元丹丘见状忙道:“既然大家都听不懂,你可否将这首诗译成唐文,再与太白兄的诗比较?”“不可不可!”任天翔连连摇头,“既然是诗,一旦译成别的文字,肯定韵味全无。就好比将太白先生这首诗译成沃罗西文字,肯定也就没了原来的神韵。”
“没错没错!”褚刚总算是明白任天翔的意图,连忙起身附和,“你们听不懂不等于没人听懂,我就懂得沃罗西文,而且也懂唐文。在我看来,这首沃罗西诗就大大超过太白先生的诗!这次斗诗是我家公子胜出!”
“一派胡言,胡搅蛮缠!”岑老夫子拍案大怒,众人也都跟着鼓噪起哄。混乱之中,就听后方响起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在下懂沃罗西文,也懂唐文,我就觉得这位公子的诗惊才绝艳,天下无双,远远超过了太白先生的诗。”这声音来的突兀,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厅中乱哄哄的喧嚣。任天翔没想到自己的胡搅蛮缠居然还有人附和,大喜过望,忙回头招呼道:“这位朋友识货,可否让任某认识一下?”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就见最后一张酒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身材肥胖高大的胡人,但见他过四旬,满头卷发,而且粗豪,碧眼淡漠森冷,华贵的衣衫裹在他粗壮的身躯上,却并不见臃肿笨拙。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他毫不怯场地徐徐站起来,缓步走到台前,回头对众人道:“在下听得懂沃罗西文,我就觉得这位公子的诗好过太白先生。就算在下的话做不得数,那也无人有资格评价这位公子的诗,既然看不懂,有何资格评价?按照方才斗诗前的约定,当然是这位公子胜出。”
元丹丘与岑老夫子还想据理力争,李白却拦住二人道:“这位好汉说得不错,我们听不懂沃罗西文,也就无法评价这位公子的诗。按事先的约定,我输了!”“太白兄,你……”元丹丘与岑老夫子皆愤愤不平,却被李白摇手阻止。
任天翔一愣,尚未反应过来,那胡人已高呼:“速取笔墨伺候!”
台上娄哥儿还在发怔,突见一道灰影犹如闪电,在娄哥儿面前一晃便夺下了他手中的笔墨,然后轻盈地落在那胡人的面前。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个二十多岁的丑脸汉子,嘴唇外翻龇牙咧嘴,眼神阴鸷凶悍,犹如一只恶狼。不过在那高大肥胖的胡人面前,却又如良犬一般温顺。
胡人结果笔墨,那灰衣丑汉立刻俯身为桌。那胡人将宣纸扑在丑汉背上,抬手笔走龙蛇。趁这工夫褚刚俯到任天翔耳边:“好快的身手!公子要小心。”说话间就见胡人已写完诗,然后高声念了起来,任天翔听得一头雾水,褚刚却小声惊呼:“是突厥文!”
那胡人念完诗,望向任天翔问:“这位公子,你觉得我这首诗如何?”
任天翔无奈苦笑:“我听不懂。”那胡人眼中隐有得色:“既然如此,这次斗诗是否该算我最后胜出?”
“等等!”任天翔挖空心思要与李白斗诗,当然不是为了云依人和她那坛酒,而是想结交李白和元丹丘。如果能赢下这坛酒再送给那个酒鬼,肯定会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让对方欠下自己一个人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当然不愿意将到手的东西拱手送人,连忙道:“就算没人能听懂阁下的突厥诗,咱们也只能算是平局。要想赢得云姑娘亲手奉酒的荣耀,还需再比一场。”
“可以!”那胡人冷笑,“咱们文未能分出胜负,接下来就该比武。公子是想比刀剑还是拳脚?”任天翔原本还想以诡计再赢一场,没想到对方似看透自己的心思,立马提出比武。这不像比文可以胡搅蛮缠投机取巧,比武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像任天翔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在这魁梧肥胖的胡人面前,显然只有挨打的份儿。任天翔正不知如何应付,褚刚急忙挺身而出:“我替公子比武!”
那胡人咧嘴冷笑:“比武是我与这位公子的事,你若手痒,可以跟我几个随从玩玩。”说着拍拍手,就见后方几张桌子旁应声站起六七名汉子,个个彪猛精悍,一看就非等闲之辈。褚刚一见之下心中暗惊:“这胡人究竟何许人物,几个随从竟也是罕见的高手?”
胡人不再理会褚刚,只盯着任天翔冷笑:“公子还在犹豫,莫非是不敢比?”任天翔顿时哑然,众人唯恐天下不乱,纷纷鼓噪起哄。任天翔原本想要退缩,却见云依人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显然她宁可将那坛女儿红送给自己,也不愿给这粗鄙的胡人,任天翔心头一热,不禁脱口而出:“比就比!本公子还怕你不成?”
胡人哈哈大笑:“好!公子胆气不错,在下佩服!”
褚刚急忙拉住任天翔:“公子你疯了?要比武也是我上,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任天翔虽然是一时心热,要与这胡人比武,不过转瞬之间已想好了应对之策。他示意褚刚不用担心,然后对那胡人笑道:“既然是由你选定比武,那么怎么比是不是就该我说了算?”胡人点点头:“好!你尽管划下道来。无论比拳脚还是刀剑,在下皆可奉陪。”
任天翔嘿嘿一笑:“咱们比拳脚,不过不是像平常那样比,而是要在彩带上比。”不等那胡人明白过来任天翔已跳上舞台,抓着一根彩带回头对那胡人笑道:“方才云姑娘的舞技令我羡慕,咱们就来比这彩带上的拳脚,谁先落地便是谁输!”
胡人一愣:“这是成心消遣于我?”
任天翔笑道:“既然你选定比武,怎么比就该由我来定。你若是不敢比就乖乖闭嘴吧!”那胡人迟疑了片刻,一咬牙:“好!就照你说的办,谁先从彩带上摔下来,就是谁输!”说着跳上舞台,抓着另一跟彩带向上爬了两尺,在众人的鼓动叫好声中,突然发力向任天翔扑去。
可惜彩带上无从借力,那胡人手足乱蹬,却无法靠近任天翔一步。任天翔身姿轻盈,往上爬出几尺,以巧劲荡起彩带,从上方接近那胡人的彩带,拉着彩带便拼命撕扯。他不攻人,却只攻对方的彩带,正事巧妙利用比武的规则。
那胡人大急,急忙学着任天翔荡起彩带,凌空向对手扑去。任天翔虽然没有认真练过武,不过好歹身体轻盈,连忙往旁荡开。就见那胡人吧肥胖的身体猛冲过来,巨大的惯性加上惊人的体重,全挂在这条细细的彩带纸上。这彩带原本为依人演舞之用,哪经得起如此大力?就听“剌啦”一声裂帛声响,被他卷在手臂上的彩带顿时撕裂,他庞大的身体不由自主从彩带上摔落了下来,引得众人失声惊呼,生怕他砸碎了木台。
不等他身子落地,就见一道灰影飞扑上台,伸手托住他坠落的身体,顺着来势转了半圈卸去冲力,这才稳稳将他放下,总算没让他出丑。众人惊叫声尚未消失,立刻又争相鼓掌叫好,这才看清接住那胡人的,正是方才那个丑脸汉子。
“混蛋!”胡人落地后并不认输,推开丑脸随从,发足想任天翔扑来。褚刚与昆仑奴见状急忙跃上舞台,褚刚抢在胡人出手前一掌拍出,封住了对方击出的一拳。二人拳拳相击,身形都是微微一晃。就是这一阻,褚刚已将任天翔护在自己身后,戒备地盯着面前的对手。
“好功夫!”胡人对褚刚的掌力大赞了一声,回头招呼同伴:“来人!将他给我拿下!”那边几个随从应声而出,向褚刚围了过来。这些随从虽然身着普通的服装,却掩饰不了明显的无人气质,而且胡喊混杂,武器也全然不同,不像是同门。
胡人不再理会任天翔与褚刚等人,这转向了云依人,嘿嘿笑道:“我对那坛酒没什么兴趣,对云姑娘却是仰慕已久。能成为云姑娘的入幕之宾,那是安某天大的荣幸。”话音未落,已毫不客气地伸手将云依人拉向自己怀中。吓得云依人尖叫连连,躲避不迭。
16献头
“住手!”有人拍案而起,却是早已醉态可掬的李白。
原来李白三人刚开始只是等着看任天翔出丑,没想到这胡人竟将手伸向了云依人。天生的狂傲侠气令李白拍案而起,拔剑指向那胡人怒喝:“哪来的胡狗,竟敢在我大唐陪都,公然调戏一个……嗯,一个青楼女子?”
那胡够咧嘴一笑:“青楼女子不就是公开让大家调戏的么?就只准你们文人写两首歪诗调戏,不准我等粗人近身?再说云姑娘今日是在招入幕之宾,公开宣布谁能以诗文夺魁,就将亲自迎贵客入闱,亲手奉上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可惜李大诗人已在斗诗中失手,这里再轮不到你来说话。就算是云姑娘的归宿尚有争执,也是我跟这位小哥的问题。”
李白理屈词穷,不过却不甘心看着这胡人公然欺负云依人。仗着几分酒兴挺剑一挥,意图让这胡人放手,嘴里还醉醺醺地喝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两句诗文刚吟完,他的剑已刺出两击,却都被那胡人轻松避开。那胡人不等他刺出第三剑,已伸手叼住了他的手腕,轻松将他的剑夺了下来,跟着往他脖子上一抹。一旁元丹丘与岑夫子急忙同时出手,岑夫子一爪袭向那胡人的肋下要害,咽喉也被元丹丘的剑锋抵住。不过二人却不敢发力,不仅因为那胡人的剑锋正架在李白的脖子上,还因为元岑二人的后心,也被人用刀抵住,刀锋几乎刺破了衣衫,寒意透体而入。却是先前那个丑脸汉子与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那胡人虽然擒下了李白,却没想到元丹丘与岑老夫子出手如此之快,转眼就拿住了他的要害,他的脸上微微变色,一时僵在当场。不过元丹丘和岑老夫子也不敢妄动,心中更是震骇莫名,没想到这胡人两个不起眼的随从,竟也是罕见的高手,出手之辛辣迅捷,远在中原各派剑手之上。六人除了李白浑然不知危险,其余五人皆全神贯注防备着要害,不敢有丝毫松懈。
正僵持之时,突听楼下传来一声粗豪的呵斥:“闪开!闪开!什么人敢在梦香楼闹事,活得不耐烦了?”说话间就见十几个官兵在一名参军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冲上楼来。像梦香楼这样的地方,背后都有各种靠山,老鸨一见形势不妙,立马派人报官,所以立刻就有官兵赶来镇场子。就见那十几个官兵在那参军的率领下,推开众酒客来到僵持不下的六人面前,那参军正待喝骂,待看清那胡人模样,顿时一惊,赶紧屈膝拜倒:“末将曹参,拜见安大人!”
那姓安的胡人一声轻哼,从李白脖子上移开剑锋,对元丹丘和岑老夫子若无其事地笑道:“太白先生是闻名天下的诗仙和酒仙,安某哪敢冒犯?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
元丹丘见对方在性命威胁之下,依旧不失那种与生俱来的胆色和霸气、又听曹参军称他为“安大人”,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一人,连忙收剑一揖:“原来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人,贫道失敬!”
“道长多礼了。”安禄山哈哈一笑,想两个随从摆摆手:“辛丑、辛乙,不得对道长无礼!”两个随从应声收起兵刃,众人这才知道,那满脸阴鸷的灰衣丑汉叫辛丑,那始终面带微笑的英俊小生,则是叫辛乙。听名字二人像是兄弟,不过长相却是天差地别。
“你就是安禄山?失敬!失敬!”李白揉着被安禄山抓痛的手腕,眼里满是鄙夷,“难怪敢公然调戏云姑娘,原来是手握重兵,镇守平卢、范阳两府的大将军。难怪!难怪!”
安禄山哈哈一笑,不理会李白的讥讽,却转向曹参:“曹参军你来得正好,快给安某评评理。”说着一把拉过一旁的云依人,“云姑娘今日在梦香楼以诗文遴选入幕之宾,不曾想有诗仙之称的太白先生大意失手,竟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子手里。安某见猎心喜,也赋诗一首参与其会,侥幸赢下一场。没想到太白先生与元道长和这位岑老夫子,却要联手阻我好事,就在这堂堂东都洛阳,还有公理和王法吗?”
曹参军左右为难,一方是手握重兵的镇边大将,伸手皇上宠幸;一方是与玉真公主和岐玉等皇族权贵交往密切的名士,任谁一方他都得罪不起。正为难之时,突听有人朗声道:“不对!这位安大人并没有赢在下,反而是在比武中输在了本公子手中。按理我才该是云姑娘的入幕之宾!”安禄山没想到自己亮明身份后,这小子居然还敢来找不痛快,不由面色一沉:“方才的比武是你小子使诡计赚我上当,根本不能算数,咱们得重新比过!”
曹参军总算能找到一个比自己地位还低的出气对象,立刻大声呵斥:“你是何人?有资格跟安大人比武i?还不快滚!小心我一扰乱治安之罪,将你抓进大牢。”任天翔很是鄙视曹参军的趋炎附势,对他的呵斥根本置之不理,转向众人哈哈一笑:“方才的输赢大家有目共睹,请安大人问问大家,方才的比武究竟谁输谁赢?”
安禄山面色一寒,眼中隐然闪过一丝杀机,不由向任天翔逼近了两步。任天翔凛然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傲然问:“堂堂两府节度使,竟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抵赖?就算是你能杀我灭口,你能杀尽这里所有人?你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安禄山眼中阴晴不定,显然已是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这小子泄愤。就在这时,突听李白开口道:“我可以作证,方才的比武是这位小哥赢了。”
元丹丘与岑老夫子也跟着附和,有他们开口,众酒客也都纷纷作证。大家都看不惯安禄山的嚣张和霸道。青楼卖艺的女子第一次下海,是人生一桩大事,像云依人这种名噪一时的头牌红姑娘,早已不必为钱卖身,所以通常是利用公开遴选入幕之宾的机会,挑选自己中意的男子从良嫁人。因此即便有幸入闱成为入幕之宾,女方若不中意,也还有权选择只是陪酒。安禄山的举动破坏了青楼的潜规则,激起了大家公愤。
安禄山眼里蕴含恼怒,不理会众人的鼓噪,却转向曹参军道:“曹参军是维护地方治安的官员,你来断一下这个事,个安某一个公道!”
曹参军顿时结巴起来:“这个……咳咳……那个……”若只是任天翔与安禄山的冲突,他立刻就可以结案,可现在还牵涉了李白、元丹丘等人以及梦香楼众多酒客。能来梦香楼玩乐的客人都不是普通人,许多客人他根本得罪不起。曹参军正急得抓耳挠腮,突听门外传来一个晴朗的声音:“安将军到本王这梦香楼来做客,怎不事先通知一声?本王也好吩咐下面的人好生接待,不得怠慢了安将军。”
说话间就见一个锦衣华美的男子负手而入。男子四旬出头,身形伟岸,相貌俊朗。众人一见之下纷纷拱手为礼,争相拜见:“小人见过岐王殿下!”原来这男子便是当今玄宗皇上的亲侄儿——岐王李珍。因长得很像伯父玄宗皇帝,所以在诸王之中,深得玄宗皇帝喜爱。在这洛阳城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安禄山一见之下赶紧收起几分狂傲,躬身一拜:“末将见过岐王,祝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岐王颔首笑问:“这梦香楼是本王的产业,依人姑娘是本王的干女儿。不知她哪里得罪了安将军?本王也好让她向安将军赔罪。”
“不敢不敢!”安禄山连忙拜倒,“末将不知云姑娘竟是岐王的干女儿,多有冒犯,还望岐王恕罪,望云姑娘恕罪。”
“不知者无罪,安将军不必自责。”岐王亲手扶起安禄山,笑问,“听说皇上正急招安将军入京,安将军还有闲情到梦香楼寻欢?”
安禄山脸上汗如雨下,急忙拱手拜退:“末将这就上路,不敢再有耽误。”说着一挥手,率随从匆匆而去。一场冲突,转眼化解与无形,众人皆长舒了口气,纷纷与岐王见礼,争相向其献媚,一时纷乱不堪。
安禄山率几名随从匆匆下得梦香楼,就见一个青衫男子从楼上跟了出来,在后面招呼:“安将军请留步!”安禄山回头望去,见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衫文士,生得面如冠玉,身如玉树,眼中神采流转,令人侧目。安禄山见他手中举着个算命的布幡,顿时皱起眉头:“按某人不信命,你若想给我算命,可就找错了人。”说着转身便走,不再理会那人。
却听那文士在身后叹息:“安将军此去长安,凶险异常。若不算上一卦,问个吉凶,只怕就是凶多吉少啊。”安禄山心中一动,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冷笑:“安某尽忠守边,对皇上忠心耿耿,深得皇上信赖,能有何凶险?”
文士毫不在意地笑笑:“安将军若真觉得此行平安无事,有何需故意到梦香楼演上这一出,让皇上通过岐王之口,以为你只不过是个粗鄙愚鲁、蛮横霸道、莽撞弱智的好色之徒?”安禄山面色陡变,突然三两步来到文士近前,眼中杀机隐现,抬手便要往文士头顶击落,却见对方若无其事地笑道:“将军就不怕我是皇上派我来试探你的棋子?”
安禄山的手僵在半空,颤声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文士抬头迎上安禄山森寒如冰目光,淡淡笑道:“一个胸怀经天纬地之才、翻云覆雨之智,却始终未遇明主的失意人。”
安禄山脸上阴晴不定,将文士上下一打量:“就你?凭什么?”
文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凭这个。小生愿将这大好头颅献给将军,将军即可用它为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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