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女巫-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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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第一军做好出征准备。”罗兰深吸一口气，转头朝铁斧吩咐道。
　　“是，陛下！”沙民的回答永远干净利落。
　　“果敢的选择。”埃尔瑕称赞道，“在战争到来时把眼睛蒙上无异于自杀，我们必须时刻掌握敌人的动向，才能做到有备无患。”
　　“参谋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拿出至少一份方案来。”他特意扫了伊蒂丝一眼，“我要看到详细的过程推演。”
　　“陛下。”已正式转业的拂晓骑士菲林·西尔特面露难色，“根据希尔维小姐的情报，飞行恐兽已经占据了那片区域，几乎没有方法可以确保第一军在行军中不会被发现。一旦暴露，我们只怕会寸步难行。”
　　罗兰也清楚这点，所以才会想在出发前拿到详细的推演——作为全军武器的设计者，他自然知道菲林的说法已足够委婉。高射机枪若不能做到提前架设瞄准，其效果将会大打折扣，同时和城墙防御战不同，敌人可能来自四面八方，这便对弹幕的要求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另外铁轨没有修建到位的情况下，意味着整个后勤需要靠双腿完成，而辎重队遭遇恐兽截击的话，损失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从无冬到敌人疑似哨站的距离，差不多四百公里，减去穿越迷藏森林的那一部分，也有一百七八十公里，一天时间内绝对没法走完。中途不仅要扎营，数量还不止一个，而它们都会暴露在飞行魔鬼眼中，成为军队致命的弱点。
　　他没有那么多希尔维，以保证每支辎重队都能避开魔鬼的袭击；通常由新兵组成的后勤队伍在遭遇敌人的偷袭后能有多么顽强的发挥，罗兰也没报多大指望。后勤线若是崩盘的话，别说寸步难行了，第一军甚至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露出犹豫之意，“先做方案，其他东西等我看过了再谈！”
　　“遵命，陛下。”菲林抚胸道。
　　……
　　一昼夜很快过去，参谋部于次日下午便将方案递了过来。
　　而且是两份。
　　汇报者正是伊蒂丝·康德。
　　“你没睡觉？”罗兰注意到她的眼睛略有些浮肿。
　　“大家都在赶进度，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回去休息。”伊蒂丝耸耸肩，“就当是为上次的过错将功赎罪好了。”
　　这算颇有微词么，罗兰不以为意地摆手道，“你直接说结论吧。”
　　“是。”她指了指书桌左边的那份，“如果按照正常行军的方法，主力大军一定会被恐兽注意到，之后它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得看指挥者的能力而定。由于缺乏这方面的情报，因此参谋部直接按最坏情况来假定，结论是第一军能够达成目的，但自身也会被魔鬼击溃。五千人的部队，大概能逃回一半左右。女巫的危险倒不大，只要不铤而走险，应该能全员返回。”
　　“这推演还真苛刻啊。”罗兰揉了揉额头，“是后勤出了问题吗？”
　　“没错。”伊蒂丝毫不避讳道，“补给路线被魔鬼袭击，第一军不得不分兵保护，但想要完全遏制敌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日复一日的伤亡下，士气会接连受挫，并影响到前线的信心。一周之后，敌人的攻击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同时主力军开始对敌人的营地展开攻击。这个部分可以说是作战中最简单的一个环节，您的军队顺利摧毁了魔鬼前哨战，不过后方却起了大火。”
　　“无冬城？”
　　“不，是真的大火——魔鬼注意到了迷藏森林的不正常表现，决定纵火烧林。这会令叶子小姐构筑的安全通道不复存在，而运输路线再增加三倍的话，第一军会彻底失去补给，从而失去对敌人的火力优势，因此只能选择突围撤退。”伊蒂丝咳嗽两声，“当然，我们或许把魔鬼的数量设定得有点多，但这也是不确定之事，从对方如此迫切的行动来看，它们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前哨站所。”
　　罗兰不由得气笑了，“敌人多也就罢了，放火烧林这点子是哪个混蛋提出来的？”
　　“拂晓晨光阁下。”伊蒂丝慢条斯理道，“但经过我们分析，只要时间拉得足够长，魔鬼发现迷藏森林有问题的概率会越来越大，所以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尽管罗兰心里早有准备，可头次见到如此不乐观的推演仍有些郁闷，“那第二份呢？别告诉我也是同样的结果——你们忙活了一晚上，就是想跟我说不行？”
　　不过他也知道，想在沃土平原与魔鬼一决高下，陆路运输便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弹药和粮食送到前线士兵手中，他又何必加班加点地修建出一条铁路来？
　　“不，陛下。”此时北地珍珠轻笑了起来，“第二份方案确实有所不同，既然我们无法保证补给线的安全，就让它彻底消失好了。”


第九百六十二章　消失的补给线
　　“哦？”罗兰挑眉道，“说来听听？”
　　“既然塔其拉的吞噬蠕虫能在绝境群山中打出贯穿山体的通道，那么蛮荒地底肯定也难不倒她们。”伊蒂丝伸出两根手指，“只要两具蠕虫载体并行，就能挖出一个可供马车通行的隧道。关于这一点，我特意询问了卡尔部长，结论是泥地里虽然支撑不起一个像第三边陲镇那样的地下宫殿，但若能保证一定深度的话，通行还是没问题的。”
　　“如何推进？”
　　“与第一军主力同时行动，通道口位于营地中央，采用竖井方式取出，上方可架起营帐，伪装成普通营区。”
　　“撤离后呢？”
　　“封闭竖井，复原表土，但留下换气口，用于通道进风。”
　　“所需时间？”
　　“会比正常行军慢半个月左右，不过在魔鬼的骚扰下，本身就难以做到平时的行军速度。而第一军的最大弱点也会随之消失——从天空中俯瞰，这支部队将只剩下一个拳头，必然会吸引魔鬼的全部注意。”
　　罗兰不由得翘起了嘴角，看来经过一昼夜的思考，该方案已经颇为成熟了。
　　“这个想法是你提出来的？”
　　“算是吧。”伊蒂丝坦然道，“不过最终完成它是多个部门协作的成果。除了建设部外，算术院也参与到了其中——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第二号方案的具体内容。”
　　他该说不愧是北地珍珠吗？这个方案最难得的不是想点子，而是利用到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很难将怪物一般的蠕虫载体也纳入到考虑之中。
　　而算术院更是一个新建立不到一年的院所，平时除开观星外，只会接到罗兰交代下来的任务，而她已经在尝试用更专业的人员来计算通道补给军需效率是否可行了。
　　这份超过常人的视野，实在是令人欣喜。
　　另外不知道为何，他还隐隐有种错觉，此刻的伊蒂丝似乎比之前更加锋芒毕露，就好像蜕下了一层遮盖一般。
　　“干得不错。”罗兰鼓励道，“就按这个方案来实施吧。”
　　“是。”北地珍珠顿了顿，“但我还是有一点要说，第二号方案的推演结果依然会有伤亡，而且过程不会比对上教会的寒风岭之战轻松。毕竟魔鬼是占据着主动的一方，第一军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不大可能像以往那样，靠预设阵地和碉堡进行防御了。”
　　“所以你更倾向于按兵不动、等待机会？”
　　“不，我倾向无论如何都要啃下这块骨头。”她缓缓地回道，“如果神意之战真有塔其拉人说的那么残酷，那么一场血火考验对第一军来说是绝对必要的。倒是您——我总觉得您太过在意士兵的性命，以至于每一步都要做到万全考虑，可敌人换成未知的魔鬼后，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人力所及，所以还请您做好准备。”
　　就是这种感觉……罗兰暗想，若是以前，对方不大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换成其他领主，可能已将其视为冒犯之辞了。聪明如伊蒂丝，一定不会在这种细节上犯下低级错误才是。
　　这算是上回处置的连锁反应么？
　　不过管她呢。
　　只要能为他效力，其余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陛下。”
　　伊蒂丝行礼告退后，夜莺现出身形，面有不满道，“关心手下人的安危难道不对吗？她这是逾越了！”
　　“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对。”罗兰笑道，“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兼听则明嘛。”只不过他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之所以要尽可能考虑周全，是因为他目前根本损失不起。这些士兵可不是佣兵和农奴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几乎每一个人都能读会写，更别提部分军官还具有看图与做报告的能力，能减少损失还是要极力减少的。
　　夜莺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挂在她胸前的聆听符印忽然亮起了红光。
　　罗兰心中顿时一沉，“魔鬼又弄出新的动静来了？”
　　传讯时间很短，她几乎是按着胸口立刻回答道，“不，是个好消息，沉睡岛的第三批女巫预计将于明天傍晚抵达无冬城，带队的是卡密拉·戴瑞女士。”
　　原来是提莉发来的魔力传音……罗兰松了口气，“你去跟温蒂说一声吧，按前两批的接待标准欢迎就行。”
　　这应该便是最后一批迁移者，差不多占沉睡岛女巫总数的一半，而沉睡魔咒如今的框架也已搭建完成，之后无论是统计能力还是招募流程，他都可以放心地交给温蒂去办了。至于剩下的女巫，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们迟早会接受灰堡王国已焕然一新的事实。
　　“没问题。”夜莺似乎也把北地珍珠那档事抛到了脑后，正待遁入迷雾之际，罗兰突然又叫住了她。
　　“等等……带队的是卡密拉？那个准备和琼一同前往海线的女巫？”
　　“是啊，怎么了？”
　　“让我想想……”罗兰沉吟了片刻，“之前的局势推演不是认为魔鬼总是占据主动的一方么？或许我能让对手的机动优势再缩小一些也说不定。”
　　“呃，这两者有关系吗？”夜莺一脸茫然。
　　“还不确定，但总得试试。”他饶有兴致道，“等卡密拉到了，我需要亲自和她谈一谈。”
　　……
　　顺着赤水河进入西境后，河道两旁渐渐变成了褐黄色——那是收割过的麦秆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颜色。
　　从秸秆的厚度来看，今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安德莉亚站在船头，迎着飒爽秋风深深吸了口气，被阳光烘烤过的农田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味道，让人觉得莫名的轻松与满足。
　　她不知道这是丰收带来的余韵，还是即将回家的期待。
　　或许两者皆有之。
　　“他们……不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吗？”身后忽然传来了好奇的声音，“明明是种不错的引火物。”
　　安德莉亚回过头，发现搭话者竟是一名神罚女巫，名字似乎叫卡萝来着。
　　“你居然还知道这个？”她小时候也曾向父亲问过类似问题，例如农夫为何要将割下来的麦秆收集起来，扎成一个个小山似的形状，而当时父亲的回答是为了生活。
　　“他们没有足够的钱财去购买薪柴，因此为了度过冬天，必须尽可能收集一切取暖之物，而秸秆就是一种极好的燃料。它既易燃又易得，不少贵族也会买上一些来引火，同时缺乏衣物的情况下，人们还能把它当作被褥使用。尽管它烧起来烟雾呛人、睡起来浑身刺痛，但总比冻死要好。在你眼里，这些秸秆或许是无用之物，可对需要它的人而言，它和麦穗同等重要，都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第九百六十三章　枪的极致
　　那时候她还听得似懂非懂，直到被送出辉光城，经过一段颠沛流离的逃亡之旅后，她才领悟到“生活”一词的沉重。
　　只是安德莉亚没想到会从塔其拉遗民口中再次听到这个问题。
　　“怎么，我不应该知道吗？”卡萝笑着眨了眨眼。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你们古女巫从不会关注这些琐事。”
　　“因为有凡人打理一切？”卡萝靠在栏杆上，“其实我以前和那些凡人也没什么不同。”
　　安德莉亚不免有些讶异，“怎么会？”
　　“虽说女巫和凡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不过联合会又怎么可能在弱能力女巫身上投入太多精力？和菲丽丝她们不同，我觉醒后的能力和魔力都处于最低水平，对塔其拉起不到任何帮助。因此在战争后期，我几乎快被联合会遗忘了。”她望着浪花滚滚的河面，仿佛在凝视过去的自己，“那段失去补助的日子，我便是和一群凡人待在一起，城破之后，也是依靠他们才坚持到了最后。”
　　“可在晨曦的战斗中，你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名非战斗女巫……”
　　就算是超凡者灰烬，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上百年的训练足以改变一切。”卡萝摊开手掌，又缓缓握紧，“其实比起那些同伴，我对成为神罚女巫甚至还有一丝庆幸。它至少让我变得强大起来，不再被他人忽视，也有能力去为大家做些什么。现在遇上罗兰陛下，就更像是一项嘉奖了。”
　　安德莉亚忽然意识到，对方或许不是无缘无故向她搭话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卡萝抬起头，“因为羡慕。”
　　她愣了愣，望向对方。
　　“你的能力即使放在联合会时代，也是强大的战斗女巫，如此年轻便已高阶觉醒，塔其拉上位者之中也会有你的一席。”神罚女巫轻松道，“知道吗？那时候我最大的渴望，便是加入圣佑军团，并在出征前得到娜塔亚大人的祝福，而你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如今我已经失去了进一步变强的可能，你却还远没到极限。”
　　卡萝顿了顿，“虽然按照能力越强、所遇到的挑战越多的惯例，你要遭遇的挫折还有很多——但别忘了，到时候无论处境有多糟糕，你都已经足够让人羡慕的了。”
　　听到这里，安德莉亚恍然明白过来。
　　对方是在开导自己。
　　面对父亲迟来的道歉，以及告别儿时玩伴、独自踏上回归之旅之后，她确实有一段时间分外低落，直到离提莉殿下越来越近，她才逐渐调整过来。神罚女巫显然是注意到了这点，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和她分享过去的经历。
　　没错，这点波折对于塔其拉遗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作为一名女巫而言，她所拥有的东西比起失去的，的确要多上许多。
　　“谢谢。”安德莉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卡萝摇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随后她直起身，转头朝船舱走去。
　　“对了，你之前问的问题。”安德莉亚朝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道，“把秸秆填进土里，应该是为了肥田——毕竟无冬城已不需要靠它们来生火了。”
　　神罚女巫没有回头，而是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安德莉亚也不禁扬起了嘴角，她转向无冬城方向，心中的期盼更强烈了。
　　提莉殿下现在在做什么呢？灰烬那家伙一定会围在她身边吧。
　　纱薇不用说，肯定想死她了，回去绝对要先打上一通宵的牌消消瘾再说。
　　还有上次与洛嘉同行时，麦茜特意帮她们提前报过信，此刻她应该仍与闪电一道徘徊在莽荒之地，监视魔鬼的一举一动吧？
　　“咕！”
　　天空中传来一声轻鸣。
　　呃……这是幻觉？她似乎听到了麦茜的叫声。
　　安德莉亚刚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只健硕的鸽子从天而降，直直地拍在了她的脸上。
　　居然还真是！
　　除了麦茜外，她找不出分量如此敦实的鸽子了。
　　“咳咳，你又变重了！”安德莉亚拔下鸽子，吐出嘴里的鸟毛，“西北边的魔鬼呢？不要告诉我你又在偷闲！”
　　“才不是咕！”麦茜分辩道，“是罗兰陛下让我来接你回去的咕！”
　　“但我马上就要到了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本咕绝对没有在偷闲。”麦茜纵身落在甲板上，化形为恐兽模样，船头顿时猛地一沉，“快走吧，她们已经在等你了咕！”
　　生怕船翻在河里的安德莉亚连忙爬上对方的后背，“等下，她们……是谁？”
　　“斯佩尔伯爵和卡密拉女士咕！”麦茜展开双翅，载着她朝无冬城飞去。
　　……
　　接下来的见面并非是在女巫大楼或是罗兰的城堡里。
　　半个时辰后，安德莉亚被麦茜直接带到了边界城墙之外，在草原上等她的除了斯佩尔·帕西与卡密拉·戴瑞外，还有安娜、希尔维、闪电和阿夏等人。
　　罗兰陛下自然也在现场。
　　“您让她接我回来，就是为了测试新武器？”听完对方的解释后，安德莉亚忍不住扶额道，“即使她不去，我今天晚上也能抵达内河码头。”
　　“但我们一天时间都不能耽搁了。”罗兰将魔鬼异动的消息简单讲述了一遍，“第一军明天就会开拔，在抵达地道入口处前，这架专门为你打造的武器必须要调整到可以使用的状态。”
　　“是么……”安德莉亚微微皱了皱眉，魔鬼的行动总给人一种急不可耐的感觉，离红月现世明明还有一段时间，它们未免显得太过活跃了点。只不过对方的任何动静都不能当作小事对待，看样子通宵牌会只能暂时延期了，“我明白了。”
　　她转头望向人群中的一杆奇特“火枪”——说它是枪吧，个头也实在太大了点，光是枪管都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靠个人背负着行军作战的兵器。
　　如果说是为灰烬专门打造的，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性。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
　　“反器材……不，你可以称它为反恐兽狙击枪。”罗兰回答道。


第九百六十四章　降生
　　根据希尔维的情报，魔鬼的侦察队伍通常由两只狂魔、三只恐兽结伴而成，并且会以一定的频率来回飞掠监视区域，各队之间存在交叠部分，其架势颇有像后世的“鹰之墙”。
　　由于空中单位在视野上的优势，大军只要进入侦察区，就必定会被发现。而罗兰打算做的，便是在天空中开辟出一块禁飞地带，一个视野上的盲区。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侦察狂魔既没有雷达系统，也没有瞬时呼叫技术，只要不让它们吹起号角，一个小队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注意。配备专门驮运红雾罐的恐兽固然可以增强队伍的巡逻能力，但也会令信息回馈时间变长，等到敌人发觉恐兽出现折损时，十有八九要等到晚上回巢时。
　　即使如此，不清楚具体损失地点的魔鬼想要立刻定位出袭击者的位置并非一件易事，更何况晚上侦察队不行动，第一军却是可以行军的。只要盲区制造顺序合理，便能为己方争取到时间，亦等于变相削弱了对手的机动能力。
　　罗兰没指望彻底阻绝对手，哪怕是拖延个两三天，对大军都有莫大的帮助——毕竟越早抵达炮击地点，他的胜算就越大。
　　而反恐兽狙击枪便是他寄予厚望的产物。
　　实际上说它是枪也颇为勉强，为了保证远距离的杀伤力和弹道稳定性，它的口径被定在了二十毫米，而这已是枪和炮的分界点。
　　至于为什么不做得更大，则是因为安德莉亚的能力有一个鲜明特点——必须手持才能发动。这点在炮击训练时已经测试过，哪怕是亲口指挥，一旦她松开炮管，无论士兵再怎么调整也无法做到静对动射击。
　　而顶着火炮的后坐力强行开火？
　　提莉不炸毛才怪。
　　只是狙击炮这个名字太过别扭，因此罗兰还是决定给它冠以枪的命名。
　　新武器本身毫无高尖技术可言，其结构比马克一型重机枪还要简单许多，导气后座、半自动射击、弹匣供弹……唯一多出来的部件是枪口制退器，用于减少其后座，在浅水重炮舰的主炮上也有过应用。
　　制造它仅仅用了两天时间。
　　其中一天半花在了筛选材料和后期处理上。
　　露西亚制定的合金、安娜削切成型、烛火固化定型后再加上多莉丝的魔化……几大女巫联手打造，从品质上来讲，该武器绝对算是传说级造物了。其材质和加工精度不说，只要固化效果存在，狙击枪身管就不会在高温燃气与巨大压力下变形，这也是保证连续精确射击的关键因素。
　　“这就是狙击枪么？”安德莉亚端详了它一会儿，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那它的瞄准镜在哪？”
　　“没有。”罗兰摊手道。
　　“没有？”她愣了愣，“我可没办法击中看不见的目标。”
　　“而一般的瞄准镜也发挥不了它的作用，所以需要有另外三人来协助你。”罗兰说完望向一旁的希尔维、斯佩尔和卡密拉。
　　“您的意思是……让卡密拉女士把我和希尔维连接在一起，再由伯爵大人负责补充魔力？”安德莉亚总算明白麦茜那句“她们在等你”的意思。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离开坠龙岭……阿、阿嚏……但看在陛下如此诚恳地向我发出邀请的分上，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斯佩尔伯爵故作无奈道，“只不过下次我希望能提早告知，而不是再让麦茜姑娘带着我飞来飞去了——我年龄大了，身子不比当初，被风一吹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罗兰默默翻了个白眼，明明喝了莉莉的净化水，还从他这里讨要去了下一批市政厅学员的支援名额，却说得好像是无偿效劳一样。到底是混迹政坛多年的常客，卖惨都成习惯了。
　　卡密拉的反应则简单很多，“提莉殿下希望我尽力而为。”
　　“可我不确定，在魔力之眼的观察下，我的能力是否还能生效。”由于投石和弓箭的射程远远小于目视范围，以前安德莉亚根本没有考虑过类似问题。
　　“所以才有必要一试。”罗兰示意道，“那么……开始吧。”
　　……
　　卡特·兰尼斯在卧室门外紧张地徘徊着。
　　他一生中很少有如此惶惶不安过的时候。
　　想来想去，除了罗兰陛下毫无防备地接近女巫安娜的那一刻，其次便是今天了。
　　他的妻子梅伊即将迎来分娩。
　　还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的地位和国王陛下不相上下。”卡特自嘲地想。拿出点魄力来，看看你都成啥样子了，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娜娜瓦和莉莉小姐都在，医疗院还派来了好几位女护士，能出什么问题？就算难产，按照陛下的说法，还可以直接剖开肚子将孩子取出，同时保下两个人的性命。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一会儿，很快便又动摇起来……人真的能剖开肚子生产？这也太可怕了，不不不，还是希望正常的好。
　　混账，你怎么敢怀疑罗兰陛下的学识！
　　可是……从来没听过谁是这样出来的啊？
　　两个声音在首席骑士脑海中打得不可开交，几乎令他头涨欲裂。
　　“放心吧，大人。”艾琳安慰道，“梅伊姐一定能挺过来的，因为……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了。”
　　其他前来探望的星花剧团成员也跟着纷纷点头。
　　“谢谢。”卡特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少，百般纠结之下，他感到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忽然间，窗外响起了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欢呼声。
　　他走到窗边，只见在无数人的夹道欢送下，一支穿着新式军装的队伍缓缓走过长街，向着边境城墙前进。褐绿相间的布料明明显得杂乱无章，但在这些士兵身上，却生出了一种坚如磐石的沉稳感，整支军队宛如流动的大地一般。
　　“今天是出征的日子？”卡特不禁问道。
　　“嗯，我的丈夫也在里面。”艾琳笑得有些不舍，却又充满了自豪，“他已经期待这场复仇之战很久了。”
　　“复仇？”他下意识道。
　　“是！为了慰藉那些牺牲在魔鬼手中的人，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曾经的明星骑士，如今也会为了那些普通人而战；陛下过去所提到的理想国度，现在正一点点变为现实。而他本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员，甚至是第一个为陛下冲锋陷阵的人，不知何时，他却离这些越来越远了。
　　有那么片刻，懊恼之情取代了脑中的争执，让他一时有些走神。
　　直到一声稚嫩的哭声从卧室门内传来。
　　刹那间，所有的念想都变成了空白。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要迅速，当他回过来神来时，已经推开房门冲到了床边。
　　一名皱巴巴的婴儿正在梅伊枕边啼哭不已，护士们则有条不紊地做着善后工作。
　　“恭喜，大人，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孩。”有人笑道。
　　“是……是吗？”卡尔一步步挪到床头，单膝跪下，望着烛光下满头大汗的梅伊，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久久不息的欢呼声与孩子的哭声混合在一起，仿如一场庆祝新生的合奏。
　　梅伊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只是虚弱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但卡特依然看懂了她想说的话。
　　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涌上了他的眼眶。
　　“现在，你是一名父亲了。”她这样说道。


第九百六十五章　森林的秘密
　　无冬城西北边，迷藏森林腹地。
　　蛇牙觉得自打加入铁路工程队后，这一个半月是他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段时光。
　　不对……他想，用最来形容或许不太贴切，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他总能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无冬城一般。
　　蛇牙总算明白，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工人，都要签上一份保密协议。
　　该协议要求他们不得将看到的异象外传，无论是口述还是记录，都是违反王国律法的罪行，轻则罚款、没收所得，重则发配北坡矿山、强制劳役。并且协议上还强调，不愿意遵守的可以退出工程队，但不要存在侥幸心理，负责检查的是王国安全局，没有人能逃过无处不在的法网。
　　蛇牙曾对此不以为然，笔头记录还有被抓到的可能，口述又怎么能做到一个不漏？如果举报一个就逮捕一个的话，那工程便没法实施下去了。但现在，他却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国王陛下掌管下的无冬城到底藏有多少秘密，可能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在大部分人看不到的地方，兴许正涌动着惊人的力量。
　　给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女巫。
　　白纸也是女巫，但在他眼里一直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教会宣传女巫都是继承了魔鬼之力的邪恶者时，他亦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她们真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被教会四处猎杀，平时连头都不敢露？
　　但这个观念被一名叫叶子大人的女巫打破了。
　　蛇牙从未想过，竟有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控制整座丛林。
　　工程队进入的地域仿佛不是迷藏森林，而是一只蛮荒巨兽的肚子——这点在铺设铁路时尤为明显。藤蔓在路基上方结成连绵不绝的大网，一根根钢轨被包裹着向前拖曳，到指定地点后再垂落地面，宛如蔓条上结出的果子。铁路修到哪里，两侧的树木就自行分开到哪里，连砍伐的功夫都省了。同时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