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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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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后猛然转头来瞪她一眼。喝道:“怎么?你也觉着她势头高起,赶着巴结讨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张美人经她一吼,吓得身子凉了半边,卟通一声就跪了,道:“臣妾就是再有眼无珠,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呀,皇后娘娘是什么,她是什么。臣妾心里明镜似地,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绝不能相提并论……”

许后这才缓过脸色来,示意她起身道:“唉,其实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有规矩,可又总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这才有身份卑微也能独占鳌头的事发生。本宫无心和她争胜,可她偏偏不知死活的要来寻衅,本宫可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语调缓慢地说着这番话,眼中又流露出让张美人又惧又怕的神色来,这回她不敢接口,只垂头站在一旁,以她以往的经验,这许后一定是有话要说的。

果然,许后叹了口气,又道:“当初本宫看这丫头虽上了势,却也总算是做了一二件让本宫高兴地事,这才纵容了她些。没想到细细打听,原来她做这两件事,可没一样是真心为本宫而做的。你兴许还不知道吧?那个被降了夫人的班兮,如今就在我地后殿,做着宫女的活呢!嘿嘿,这还是柳息儿出地主意,由我出面自她手上要来地人。可你不知道吧?原来柳息儿与这班兮本来就是一对姐妹儿,她得势之后立刻将班兮交于我手,二人之间有些什么利害,便可想而知了。一旦荣华就清算旧人,这姓柳的心思可慎密地很呀!”说罢冷笑了几声。张美人不敢搭讪,在一旁陪笑。

许后又道:“紧接着,她知道那许盈容会来寻皇上,便让本宫出面阻止,算是让本宫有一个出气的机会。虽说那许盈容确实该打,可这一着,本宫却又着了她的道儿,原来许盈容得意时曾给过她难堪,因而柳息儿借着本宫的手打还给了她。表面上却做的像是为了我的一个人情。哼,这样的女人,张美人,你这些年在宫中风平浪静的,没见过如此身手吧!”

张美人恨恨地道:“这人果然可恶,居然敢算计到皇后娘娘的头上,臣妾这就找她去,不讨回这口气来,臣妾绝不回还。”说罢就要招呼侍女,许后却伸手拦了,冷笑道:“不是我看低你,这人的心性,便是三个张美人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张美人一窘,不敢再说,许后看她一眼,笑道:“你别往心里去,本宫这会儿拦着你,可全是为了你好,”张美人忙不迭的点头,许后又道:“这个时候,你若是动了她一根汗毛,你信不信皇上能立时杀了你这下张美人真正大惊失色,惊道:“这是为什么?才只几个月,她的恩宠……她的恩宠已然……”许后将目光自她发青的脸上收回,望向窗外,顿了一会,才道:“这人太有心计了,若不是事有凑巧,本宫只怕也还让她蒙在骨里,今日我才知道……原来这贱人……已然怀有龙种两月之久了!”

此言一出,屋里一片死静,张美人全无血色向许后看去,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二人对视良久,都是做声不得。

众所周知,当今天子还没有子嗣,正宫许后只有在当年还是太子妃时怀过身孕,可惜没有成形便已流产。此后也不知什么原因,后宫佳丽虽多,却也一直没有哪位妃子怀孕的消息,如今柳息儿居然这般幸运,若是让她生下个男孩儿来,别说是张美人,恐怕连许后这皇后的位置也要受到威胁。

张美人愣了许久,都不知要如何接口,还是许后轻轻叹息道:“其实皇上没有子嗣也确是一件让本宫不安的事。只不过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更是投错了身子……”张美人心里直打鼓,偷眼瞄许后一眼,果然看到她一脸阴狠,咬牙切齿道:“不说别的,单凭柳息儿的人品心计,这孩子若是落了地,她难道就不会有更大的想头?而张美人你……当然了,你若是想向她投诚示好,眼下倒还来的及。”

张美人大惊跪拜,急道:“绝没这样的事。臣妾只认皇后一个,柳息儿要敢窥视后位,臣妾……臣妾绝不饶她,更加不会……向她示好。”许后叹道:“本宫不过是这么一说,开个玩笑罢了,瞧把你给吓的。就算皇上真让她一时迷了心智,且不说本宫娘家的势力,便是满朝文武,又怎会去帮她一个下等女人说话。”她一面说一面扶张美人起身,声音温柔道:“只是有的时防患于未然总没有错,本宫知道你向来对本宫忠心,因而这样贴心的事也只有交给你去做,本宫才能放心!”

张美人毕竟在许后身边多年,自从她说起此事,就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些不安,此时听到这话,这才猛然惊觉,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又不敢立刻拒绝,只急着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涔涔而下,淌了一脸。

许后冷笑道:“你是要推托么?”可看张美人的神情已然急得说不出话来,她又轻拍她的肩膀,笑道:“真是傻丫头,你当本宫让你自己去做么?本宫早已想好一个人,只要你去稍加劝导,咱们这回兵不血刃便能达到目地了。”张美人闻言,顿时尤如看到了一颗救命草,连忙询问,许后贴到她的耳边,轻轻说出一个人名来,再如此这般教导一番,张美人眼睛一亮,把个头点的跟捣蒜一般。

冬日,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整个未央宫放眼望去,是几乎与天际相连地一片雪白,薄雾渺渺,宛如仙界一般。可细看探究,却能见到雪色包围之下,显露出笨拙生硬的墙体与地面紧紧连接,混为一色。万物生根,与大地相生相克,无论怎样粉饰,却总是可以窥见最真的色质。

张美人得到许后教导,怀着满腹数计,自觉这一次既能从此事中脱身而出,又能拨去那颗眼中钉肉中刺,真是一大乐事。更重要的是,此时就算不成败露,要担干系的再也不是她张美人了!她一路喜不自禁,向目地的而去。

这一着借刀杀人原本天衣无缝,只可惜她与许后选择错了对像而已。

第三十三回 一叶知秋(上)

班兮听到张美人嘘寒问暖的一番问候时,她正将一桶要洗的衣裳浸泡到水中,一边挪搓,一边时不时地把已经冻成酱红色的手递到嘴边呵气取暖。张美人见状忙惊呼着将她拉开,又一面斥责婢女虐待班兮,扬言要将她们的劣迹上告许后,边上的两个奴婢忙告罪着将衣桶提开,走到屋外都不免对着屋里的张美人扁了扁嘴。

张美人握住班兮的手,心疼的只是念佛,班兮却自她手中轻轻抽回,静待她说话,张美人干笑几声,先从许后的“无意”失察乃至让班兮受这莫明其妙的苦楚说起,再说到自己看到此情此景的那一番痛不欲生,简直比班兮这身在事中的人还要痛苦三分。班兮只浅笑应对,态度虽恭敬却也疏离。

张美人长声叹息,几乎就要流下泪来“我常和皇后说起,这一众妃子里,只有班妹妹你最是醇厚善良,坏就坏在遇人不淑……不过,唉,怎么能怪你呢,大家都是一般的面貌,又哪能轻易分出哪个是妖?哪个才是人呢。”

她瞄了班兮一眼,又道:“许后是听了柳息儿的挑唆,这才委屈了你。过了这么些时日,她心里也渐渐明白了,只怕是还挂不下这个脸来和班妹妹你说话,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后宫之主,班妹妹不会怪她吧?”班兮摇头微笑,只不说话。张美人看她一眼,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一跺脚道:“罢了罢了,今日既然让我碰到了,我可不能不管。把你这么个水灵儿似的人物就这样放在这里受苦,我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这样吧,我今天就做主亲自送妹妹你回去。皇后那里自然有我担着,班妹妹。你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吧!”

班兮道:“这怎么行?班兮带罪之身,可不能连累了你。”张美人一脸的义不容辞,道:“这话就生分了,咱们能在宫中相遇。那是几辈子才修得的缘份呢!再说了,便是皇后真的生气,我跟了她这么些年了,她也不会罚我太重地。”说罢伸手就来位扯班兮。

班兮退开一步,道:“不是不领娘娘的大恩,只是落到今时今日实在是我咎由自取,不怪旁人,所有一切都有前因,臣妾是甘心受罚。并没有半分怨气。”张美人仔细看她,完全不觉半分娇情退让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发愣。…回了会神才道:“班妹妹难道就不想回到从前地日子?难道你就没想过。让你沦落到形同宫婢的地步,是谁害地?你难道竟不想报复她;出这口恶气吗?”

班兮听到这两句话。对张美人此番作做的来意已是心知肚明。更是不再多话。张美人看她神情冷淡竟似无动于衷,不由得更觉称奇。问道:“昔日与你姐妹相称的人,一旦自己飞黄腾达,就将你出卖,更是恨不得将你置于死地,这样的人你也不怨?”见班兮漠然摇头,她又道:“不止是你,便是你身旁的侍女伙伴,也都因为你地原故受到牵连。想要为你求情的许盈容,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落的孤零零独个儿守在住所,别提有多凄凉了;你的随身侍女更是在柳息儿宫馆里做一个最卑微的下女,受的那些苦,更是不用提的。这些样样般般,都是因你而起,你居然也无动于衷么?”

虽然这一切都在班兮预料之中,可此时听到张美人说来,却仍忍不住心中触痛,不由得转开头去,张美人见状更觉机不可失,道:“如今柳息儿还只是美人便已然有这样的手段,若是她来日羽翼丰满,那又会是什么光景呢?何况眼前不需多少时日,她只怕就又要高升啦!”

她说到这里,四下张望,靠近班兮轻声道:“据我所知,她已经有了两个月地身孕……”她话音刚落,便见方才还是冷静淡漠,就算她提到许盈容与盼儿时情绪也只是略有波动的班兮,一听此话,却立刻表现出不仅是满足甚至已然超出张美人的期待地神情。

班兮的肤色本来就白,这下更是如同瞬间瓷化了一般,连双唇都褪至无色,整张脸形同鬼魁似地向张美人缓缓转过来,一字一顿道:“她,有了身孕?”张美人一面为自己地话终于得到反映而欢喜地用力点头,一面却又不知为什么对着此时地班兮,不由自主感到有一些莫名胆寒。

却见班兮那双宛如严冬里深塘般的双眸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慢慢转开去看屋外地大雪,也许是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某种悲哀与无奈过于强烈,便连站在一旁的张美人心里,也在这一刻觉得被什么东西被压抑着胸口,感到难受困厄,说不出话来。

屋里静了一会,才听班兮轻声道:“不论怎样。柳息儿与我总算是姐妹一场,她能得享荣华,我自然为她欢喜。她待我有亏,兴许是我前世欠了她的,因而此生要还报于她。如今我生处此地,更没有与人争胜的兴致。多谢您与皇后娘娘的挂念。我还有许多份内之事没有做完,先行告退!”说罢垂首敛礼,竟再不二话,顾自去了。

张美人再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这样不温不火,甚至可以说是木讷呆板的人,方才自己提及柳息儿的身孕,她明明已经有所反映,可只在那么极短的一瞬间,那股奇怪的气势就从她的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一路往回走,真可谓是愁肠百结,既然班兮在此事上不能出力,此事十有八九还是要着落在自己头上。这一番惊险就不用说了,不管成事与否,都已经到了自己性命交关的时候。这样的危险怎么可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朝自己铺将下来呢?

她苦思冥想,在这宫中对柳息儿心有怨怼的,眼前知道的,除了班兮就只有那许盈容了。说到许盈容,她却不由得心里一凉,那样冷淡鄙夷的目光,在她面前好好的也会觉得低她一节,这样的人,自己可更没本事能去说服。

自椒房宫回自己宫馆不过半盏茶地时间,可她却走的异常疲惫,这一趟回去,等待自己的难道还会是好事吗?她烦躁起来,转身看到身边的侍女缩手缩脚的样子更是气往一处涌来,怒道:“看你那贼头贼脑的样子,真是让人瞧着就有气,你没看见我冷成这样,还不先跑回去给我拿手炉来!在这里等着作死呀你!”说着挥手就是一下,那侍女挨了打,也不敢告饶,慌忙飞奔回她宫馆拿手炉去了。

张美人冷眼看她的背景渐远,哼了几声,自言自语道:“这些不中用的奴才,没一个能派上用处的……”正说到这里,忽然脑中闪过一个人来,这个念头来的太过忽然,使得她立时在原地站住不动,细细回想种种可能,真是越想越美,越想越通,转身向北面的绿萍馆方向凝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许后在张美人的住处久等不回她,也是烦乱难安,张美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除了将偶尔的一点儿小聪明用在奉迎献媚上,简直一无是处。虽然自己细细调教了她应该说的话,可也难保她就能说服班兮。眼看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她此去已经足足过了快两个时辰,就算说服不成,也至多只要半个时辰就应该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差池?许后越想越急,就想起身回宫,却见张美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她遣退屋里所有宫女,向许后报告了在班兮处失利的事,许后心中焦躁,怒道:“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却要自寻死路。本宫就关她一辈子……”张美人却轻声笑道:“依着臣妾的主意,娘娘应该立时让她回去。”许后一愣,道:“她既然不识抬举,不能为我所用,干吗要放她?”

张美人眼中满是笑意,道:“臣妾此去,虽然没能说动她,可是却寻到了更好的另一条捷径。并且已然说动此人为娘娘效力……”许后道:“是谁?”张美人掩不住得意神色,道:“娘娘可还记得那个娘娘亲自赐名的丫头么?就是那个叫做李平的……”许后一怔,道:“她?班兮身边那个?”

张美人笑道:“是呀,她如今就在柳息儿的馆里呢,其实咱们都想岔了,如今这世上,最恨柳息儿的或有三人,可班兮性情懦弱,本来就是她的手下败将、许盈容自命清高,自然也不可能愿意为娘娘效劳。因而三人里头,只有这个李平丫头,可以利用。咱们可没看错人,我只那么一说,她立刻就有反映了,也只是略为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这丫头在柳息儿馆里恐怕是吃了些苦头的,积怨已深,又说记着她家小姐的委曲,要为她复仇,不过呢,依臣妾看来,这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呢!”说着嘿嘿轻笑。

许后哼了一声道:“本宫早就看出来了,那眉目那神情,岂不是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张美人笑道:“依臣妾的主意,咱们便放了班兮回去,一来呢,这班兮留在娘娘宫中,实在是柳息儿等着算计娘娘的伏子,哪日皇上真的问起,她尽可以推的一干二净不说,娘娘却要担着干系。不如就放了,也让班兮承娘娘的情。二来呢,李平既然答应了此事,不久便有动静,万一成了,她一个小小丫头还不好处理?这万一要是不成,她是班兮的贴身侍女,与咱们也没有关系。这个祸事自然有人背着不是?”

第三十三回 一叶知秋(下)

许后横一眼张美人,却也忍不住嘴角带笑道:“本宫平日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也能想出这样的妙计来。”张美人轻笑道:“臣妾一心为娘娘办事,自然要想的周全一些,这法子果然使得么?臣妾一直心里不安,怕娘娘责怪臣妾自做主张呢。”许后拉过她手,道:“这个主张做的好,你可真是本宫的一员福将呀!”张美人受宠若惊,激动的连眼圈儿都似有些红了。

第二日,便还是由张美人出面,将班兮送回远明馆中,班兮见这情形不似做假,冷眼旁观又见张美人总是嘴角含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她心里虽感到忐忑不安,可事已至此,也就只能顺其自然。

如今班兮又回到了这个阔别数月的小院,从奴役的囚禁生活中解脱出来,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看着眼前这座满目疮痍的小院,心里除了悲凉,更大的担忧困扰却是来自张美人提及柳息儿的身孕一事。经此一事,她开始渐渐明白,自己分明怀着已知的秘密依照每一个进程向前方徐徐遁进,可是,冥冥中显然还有更大的力量在主宰,使得她明明看到一切,即便身在其中,却也没有能力阻止。

如今,有意无意之中,她开始期盼柳息儿的到来了,若是她此时能来,是否便是天意让自己助她一臂之力,去摆脱即将到来的一切!班兮在心中时常徘徊着做这样的想法,可是,很显然,现在的柳息儿即使得知她已从皇后处回到原位,也不再把班兮放在眼里了。她有了新的永久地筹码。不再为这个曾经时刻要记挂防范的女子伤神。

但朋友,总还是能不期而遇地。便在班兮回到这里两日之后,在一个黄昏。许盈容惊喜地发现院内亮着烛光,她推门而入。看到班兮的这一刻,冷静如她,居然也忍不住双眼发红。

班兮上前握住她手,许盈容定定看她良久,才轻声道:“你比自己预算的回来早啦!”

班兮含笑点头道:“是呀。看来天意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说着拉她坐下,又道:“那时走地匆忙,只来的及留下日期,心想若是你能见到,便不用太为我担忧了。”

许盈容道:“我明白!宫商为平声,徵为上声,羽为去声,角为入声,你在这五字之后写下地日期。…前三个与你的两次被贬、柳息儿的上位日期一样,后两个也许就是你的归来与此事了结的日子,我说地没错吧?”班兮微笑点头。她再道:“可你回来的日子早了几日,这是不是说明。你忍受这种种的时间也在提前?”

班兮却闻言脸色为之一暗。许盈容顿了一顿,道:“你那日说过。你知道的事便是说出来也怕我不会相信,可这些日子我细细想了。你能知道我的隐症,连我自治的方法都说的准确无误。我想我是信你的,便如同在看到你留下的字与日期时,我立时就明白了你地用意是在安抚我。现在,你既然能平安回来,也正应验了你的预言,我很想知道,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班兮听她这么说倒沉默下了来,心里寻思着,若是将重生的实情告诉她,她必然会问及自己未来地命运,那样除了增加她的烦恼,更是与事无补。犹豫再三,只得道:“我并不想瞒你,我……自小便能预见未发生地事,只要一个梦魇,便能大致看到在自己身边可能有些什么正在进行或是就要发生!”许盈容一声轻呼,惊道:“真有此事?那你岂不是未卜先知?这样一来……这样一来,你能知道这汉宫中将要发生地事么?”

班兮不得不道:“其实也不能都知道,只是将近的会预料一些,”许盈容叹息不已,又道:“既然如此,你所说地未雨绸缪,如今我终于有些明白了。”她转头看到班兮担忧的眼神,不觉笑道:“你不用担心,多的话我不会问你,我是信的过你的。便是你不能都告诉我,也相信你决定的一切。”说着看班兮一眼,又道:“真没想到,世上真有你这样的人,我小时候其实也曾听人说过,有些人能够与神灵相接,只是那些玄虚不少,却也不知真假,可这话是你说出来,我就没有一丝怀疑,也许……是你身上的不凡,早已让人信服了。”她得知了这样不同寻常的事,再加上今天看到班兮无恙归来,不由得异常兴奋,一直陪着班兮说话,直到夜色渐深,这才回自己住所去了。

班兮初时还担心,和许盈容说了此事,会引起她的不安与烦乱,没想到她却几乎只是短时间的惊奇片刻,便既相信了,看来她所说不假,在她的心里确实已然深信了自己。班兮目送她的背景离开,不由得有些愧疚,可转念想到未来其它,也只得忍住了。毕竟,有许多事,不知道,其实才能安然。

就像她自己,这些日子莫名地总觉得心情烦乱不安,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思来想去,这一切总与柳息儿之事有关,再加上张美人临别时那诡异的笑脸,都让她无法安下心来。

天气虽然已近三月,可却还是寒风凛冽,她如今独住小院,虽然用度也和一般的夫人一样,可毕竟是受贬落下来的,便是样数一样,总也有参差不齐的时候。若不是许盈容时不时地送些衣裳被褥,她的日子更要艰难的多。

这一天,难得有放晴的好日子,没有了连日来的阴风不断,墙角下已经堆积许久的积雪也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彻底融化,班兮将被褥拿到院中晾晒,转眼却见一个身影自院角一闪往墙里躲藏。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果然在墙角之处,看到盼儿正缩着身子。她身上的衣裳单薄的无法想像,正抱着身体不住打颤。

班兮一看这情景,再也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伸手抱过她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盼儿在她的怀中却有些身子僵硬,略缩了一缩道:“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么?”班兮将衣裳脱下一件来披在她的身上,问道:“什么事?”盼儿道:“如今,你能再去求一回皇上么?求他谅解你当日的所为!”

班兮身形一顿,看着怀里的盼儿,这才发现,数月不见的盼儿如今已长高了一些,虽然消瘦了些,可肤色之间却透着少女的色质,曾经清澈似水的眼睛,如今也似宛若起伏着静静地波澜,直直看着自己。班兮叹道:“如今我的情形,恐怕连皇上也见不到吧。”盼儿追问道:“盼儿知道姐姐有所打算,可是,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到几时?皇上当时那样宠幸过你的,你一定有法子见他一面吧。”

班兮搂住她的肩膀向屋里走去,一面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疲惫之极,一面却也为她的处境不安自责,柔声道:“姐姐对不住你,可是,再忍耐一些日子,待到春暖花开,兴许……”不想盼儿立时打断道:“可是盼儿等不了啦。姐姐不能为盼儿做一次么?”

到了此时此刻,已然由不得班兮不用惊讶的目光看她,从她脸上那决绝地,并且还似深藏着某种陌生的阴郁神情,班兮只觉心中蓦得有些发冷,急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盼儿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与她对视片刻,她将方才班兮为自己披上的衣服脱下放还到她的手中,转过身去,居然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班兮呆呆地站立在原处,看着她消失在院门之处,心底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升腾起来,她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也立刻冲出门去了。

夜,还是如此寒冷,寒风一阵紧过一阵,便连夜巡的卫士也不由得加快脚步,要尽快走动,才能让身体暖和起来。便在他们刷刷做响的脚步声过后,便见宫墙一角,有一个小人影子闪出来,蹑手蹑脚地跑到一旁的宫馆门口,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正往门缝里轻轻拨拉,拨了几下之后,那门无声开了。

她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便闪身入内,正在轻掩上门,门外却忽然有一个影子自后而上,拉住她手将她硬给拖出了门外,这人惊吓过度,发出一声轻呼,身后又上来另一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与先前那人一起将这人拉到墙角一处僻静的小门进去,关上房门。

月色极暗,只隐隐有些微光照在人的身上,面容根本无法看清,可拉住此人的人却毫不犹豫,一站定身子立刻回转身来,低喝道:“你要做什么?”这人本在竭力挣扎,可听到这个声音却全身一震,停了下来。不可置信般地看着眼前这人,迟疑道:“你……姐姐你……怎么会来?”这声音压的极低,却也仍能听出少女特有的尖细声。阻止她的那人却不回答,放开她的左手,却掰开她死死握住的右手,拿出一个小包放在鼻下一闻,怒道:“你疯了不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声音愤怒之外又带着颤抖与痛楚之音,正是班兮。

第三十四回 立锥之地(上)

盼儿骤然见到她,不由得慌张起来,任是她如何询问只不开口。班兮无法,看看四下情形,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便向一旁的另一个女子道:“劳烦轻风姑娘,我们一同送她回我居所吧。”轻风答应了,二人扯住盼儿自小门出去,一路上在多处小心转折,终于回到了远明馆。

轻风也就随即离开,屋里只有班兮主仆二人,静了好一会,班兮道:“盼儿,你不应该去做这样的事。”盼儿的惊慌情绪这时却也逐渐平息下来,听她责怪自己,并没出声。

班兮道:“我知道你受了委曲,可是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只要你信姐姐,咱们一定能回到从前。”盼儿闻言向她靠近一些,问道:“那姐姐你告诉我吧,咱们还要等多久?究竟要发生什么事?姐姐你又有些什么对策打算呢?”她的声音急促而慌张,却更使得班兮无法回答。

只听盼儿道:“盼儿自小就和姐姐在一起,从前你半夜出去救人,我顶着老爷的责骂为你隐瞒、你不论多晚回来,我也一定给你等着门!那是因为盼儿知道姐姐自小就能通晓未来,我对你做的一切决定都从未有过怀疑,咱们之间,真的就像姐妹一般。可是,如今,你不再信盼儿了……”

她的眼中闪过几缕暗光,垂首道:“盼儿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许多事,姐姐落到这个田地,也是因为我……正因为如此,盼儿才想要补救。那个柳息儿虚情假意,心肠恶毒。若是让她生下孩子,姐姐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班兮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更觉疼痛不安。伸手抚摸她的肩膀,盼儿握住她手道:“一定能成的。只要把这药下到鸡粥里。我知道她那儿的厨娘每日三更起就开始为她熬制鸡粥,我只要把握时机偷偷溜进去,一定不会让人发觉。再说柳息儿本来就防着我,把我分在做粗活地下人院里,平时是进不了她的院子的。便是事发,也绝算不到我地头上,哼,真要追究起来,九成是那个胖厨娘的事,这厨娘坏地很,也算给她一个教训!”她说到这里,眼中的悲伤神色已经全然消退,嘴角更是扬起一弯阴沉沉的微笑来。使得一旁细看她的班兮心中一惊。

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班兮看她地眼光,又道:“如今柳息儿是一步也不出馆子的了。我隐隐听得她馆里的下人闲话。本来皇上知道了此事,要立时封她为婕妤的。可她硬是给拦了下来。说是要等迟一些才将此事公布,皇上这会儿对她千依百顺。自然没有反对。哼,我看她也是怕吧?她做人太恶,怕别人知道她怀了身孕要来害她,别的不说,单是那平日和她像姐妹一样的皇后就不会饶她……这可不就是让我给猜中了么?”

班兮只觉再看到她冷笑的样子,自己心里的不安恐惧就要爆裂开来了,打断她道:“你不能做,盼儿,不管你心里有多恨她,这件事,你不能做。”

盼儿自自己的得意之中回过神来,道:“姐姐,你怕什么?没人会想到是我地,你猜这药是谁给我的?又是谁找我帮忙?是张美人呀!皇后身边那个,她和我说这是皇后的主意呢。咱们还怕什么?柳息儿生不下这孩子已经是大势所趋,我不动手也会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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