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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布雷德伯里中短篇科幻小说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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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在挨着火焰跑的时候,机器失灵了呢?”

“但愿不会这样。”他说。

他马上就到了外面。他好象腹部给踢了一脚一样站立不稳。他的心脏几乎要爆炸了。周围的环境又迫使他过高速度的生活。他觉得脉搏加速,血管里血液的涌流。

外面还是很冷。飞船发出的一股火焰穿过山谷,嘶嘶作响,传来一股暖气。他向火焰靠近了几步i$得近近的。如果在奔跑时稍有差错——。“我会回来的,”他向莱特叫道。

话音未了,他就随着火焰向前飞跑出去了。

大清早,洞穴里的人就看见了长长的一条橘红色的火焰和旁边在飞跑的一个白色的人形。大家都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惊叹的份儿。

等到西穆最后跑到他童年时代的悬崖时,他看到到处都是陌生人的脸孔。没有熟悉的人。他马上意识到要想见到熟人的脸是件何等愚蠢的事!有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盯着他问道:“你是谁?你是从敌人那里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西穆,是西穆家的儿子!”

“西穆!”他上面的洞穴上一个老妇人失声一叫。她蹒跚地从上面下来。“西穆,西穆,原来是你!”

他不解地看着她:“但是我可不认识你呀!”

“西穆,你本认识我吗?哦,西穆,是我呀。我是小黑!”

“小黑!”

他心中感到一阵难受。她投到了他的怀抱里。这个年老颤抖的女人,眼睛已经半瞎了,原来是他姊姊。

上面又出现了一张脸。一张老头子的脸。一张凶狠、怨毒的脸。他看着西穆叫道:“赶他走!他是从敌人那里来的。他住在那里,他仍年轻!到过那里的人决不能再回到我们这里来。叛徒!“一块大石头扔了下来。。

西穆拉着老妇人跳向一旁。

大伙儿一阵呼叫,他们挥着拳头向西穆跑来。“宰了他,宰了他!”那个老头儿叫道,西穆也不知他是谁。

“站住!”西穆举起双手道。“我是从飞船来的!”

“飞船?一大伙儿停了步。小黑紧紧地拉着他,看着他的年轻药脸,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光滑。

“宰了他!宰了他!宰了他!”那个老头子挤命叫,又拣起了一块石头。

“我给你们再多活十天,二十天,三十天!”

大伙儿呆了。他们张大了嘴,露出不信的目光。

“三十天?”大伙儿重复着。“怎么可能呢?”

“跟我一起回飞船。到了里面可以永远活下去!”

那个老头儿举起了一块石头,接着全身痉挛。向前一冲,从石块缝里跌了下来,趴在西穆的脚下。

西穆低头看一看这个老头儿,看一看他的茫然的眼睛,耷拉的嘴巴,踯缩的身子。

“奇昂!”

“是他,”小黑在他身后说,声音苍老。“你的仇敌奇昂。”

那天晚上有两百个人奔向飞船。新河道上水流汹涌。其中有一百个人给淹死或冻死了。其他一百人同西穆一起到了飞船那里。

莱特在那里等着,打开了金属的门。

这样过了几个星期。悬崖上有好几代的人生了下来又死了,而科学家们和工人们在飞船上努力工作,学会它的操作。到了最后一天,二十多个人在飞船上各就各位。现在就马上要启航了。

西穆按了手指下面的操纵面盘。

莱特擦着眼睛,来到了他身旁,坐在地板上,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大腿旁。“我做了一个梦,”她瞧着远方说。“我梦见我住在一个又冷又热的星球上的一个悬崖里,那里的人在八天内就衰老死亡。”

“这梦多么古怪,”西穆说。“这样一个恶梦般的生活是没法过的。忘掉它。你现在梦醒了。”

他轻轻地按着操纵面盘。

飞船升了起来,飞到了太空。

西穆的话不错。

恶梦终于醒了。

苍白先生

“那个男人病得很重。”

“他在哪?”

“在C舱,是我把他搬上床的。”

医生叹了口气。“我这一趟是出来旅行度假的,好吧,好吧。”“原谅我走开一会。”他对他妻子说。他跟随着士兵向上穿过飞船的通道,同一时间,飞船正以每秒一千英里的速度,燃着橙红色的火焰穿过太空。

“我们到了。”勤务兵说。

医生从入口处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个倚壁的床铺上躺着的男人。那人个子很高,瘦得皮包骨头。他的身体很虚弱,大而失色的牙齿痛苦的咬住嘴唇,留下了牙印。他的双目深陷如杯,那是一片闪闪发光的阴影,他的躯体已经瘦得和一具骷髅一般了,双手雪一样的白。医生拉过一把磁力椅坐下,抓住那个人病殃殃的人的手腕。

“毛病大概出在什么地方?”

虚弱的男人先头没说话,只是用几近无色的舌头舔了舔薄削的嘴唇。

“我在迈向死亡。”他终于说,似乎想笑一笑。

“我们会把你治好的。怎么称呼,先生?”

“苍白,和我的脸色很相配,苍白这名字很合适。”

“苍白先生。”这是他有生以来接触到的最凉的手腕,他就像在医院停尸房里给尸体加标签时碰到的那种死亡的手。冰凉的手腕上早就探不出脉象。倘若是有脉象的话,那也一定过于微弱,以至于被医生搭脉的手指间微弱的脉搏掩盖了。

“情况很糟,是不是?”苍白先生问。医生一言不发,仍用他的银制听诊器检查这半死的男人赤裸的胸膛。

从听诊器中传来微弱的遥远的呼喊。一声遥远处的叹息,百万种声音一起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尖叫,而不是一声心跳。冰冷的胸,冰冷的声音,对医生的耳朵和他自己的心而言,那是黑暗空间中的一阵阴风,听到时使他窒息。

“我没事的,对吧?”苍白先生问。

医生点点头:“也许你能告诉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苍白先生毫无血色的脸上泛起微笑,他闭上双眼说,“我没有东西吃,我在挨饿。”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解决。”

“不,不,你不明白。”那人轻声说道,“我为了能及时赶上飞船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在那边,我还很健康呢——就在几分钟以前。”

医生转向勤务兵说:“是精神错乱。”

“不,”苍白先生说:“不是的。”

“这出了什么事?”一个声音说,是船长走进了房间,“HELLO,这位是谁?我不记得……”

“我替你省了这份心吧,”苍白先生说,“我不在乘客名单上。我是刚刚才到的。”

“你不可能是刚刚才到的!我们已经离开地球这么远了。”

苍白先生叹了口气:“我几乎就失败了。我用尽了所有能量来追赶你的船。倘使你再开的远一点的话……”

“显然是个偷渡者,”船长说,“而且还喝醉了,毫无疑问。”

“一个非常虚弱的人,”医生说,“不能移动他。我将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你会发现我完全健康,”苍白先生无力的说,他躺在床上,显得瘦长、苍白而且孤单,“只是需要食物。”

“我们会处理好的。”医生边说边卷起衣袖。

一个钟头过去了。医生坐回到他的磁力椅上。他在出汗:“你说的对。你完全没有病,只是饿了。但你生活在一个像我们这样丰饶富裕的文明国度里,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噢,你吃惊了?”那个又白又瘦的冷冰冰的人说。他是声音如一阵寒风吹过屋内。“大概一个钟头以前,他们拿走了我的食物,这是我自己的过错。几分钟之内你就会明白了。你瞧,我非常非常的老了,有人说我有一百万岁,有人说我是十亿岁。我早就算不清了。我忙得连数数的时间都没有了。”

疯了,医生想,彻头彻尾的疯了。

苍白先生微微一笑,就好像看穿了医生的想法。他摇摇疲惫的脑袋,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闪烁。“不,不,老,非常老。而且愚蠢。地球是我的,我占有它。十亿年了,我在地球上过的很好,拥有无上的地位。我保留着这个星球是为了自己,它为我提供食物,就如我使它保持生命的均衡。而现在,以所有黑暗势力之名,我却在这里,奄奄一息。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死。我从没想到过我也会像所有被的人类那样被杀掉。可现在,我知道什么是害怕了,知道要死是怎么回事了。在十亿年之后,我才知道,而那是可怕的,因为这庙宇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好了,放松点,我们会把你治好的。”

“不,不。你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自己玩过头了。我活得随心所欲,我发动战争又重建和平。但这次我走过头了,自杀行为,是的,我做了。到那边的舷窗口去,向外看。”苍白先生在颤抖,“向外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地球,那个行星地球,在我们身后。”

“那么,稍等一会。”苍白先生说。

医生等待着。

“现在,”苍白先生温柔的说,“现在它就要发生了。”

令人目眩的火光充满了天空。

医生失声大叫:“我的天,我的天,这太可怕了!”

“你看到了什么?”

“地球!它着火了,它在燃烧!”

“是的。”苍白先生说。

大火使宇宙中充满了滴滴答答的蓝黄色火焰。地球炸成了成千上万片,碎片在火光中溅落,消弭于无形。

“你看到了什么?”苍白先生问。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医生蹒跚着倒在舷窗上,撕扯自己的胸膛和心口。他开始像个孩子似的痛苦起来。

“你看,”苍白先生说,“我是个怎样的傻瓜呀。太过分了,我想我做的太过分了。何等样的盛宴,何等样的盛宴啊!然而现在,一切都完了。”

医生的身子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他抽泣起来。飞船在太空中前行。在通道下方,你可以隐约听到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与震惊的啼哭。

虚弱的男人躺在他的床上一言不发,缓缓的前后摇头,痉挛的吞咽着。在五分钟的颤抖和哭泣后,医生恢复了正常,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坐回椅子上,望着那位一直躺在那里、骨瘦如柴、好像闪着磷光的苍白先生。从这半死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异常浓重的味道,一种很苍老、很冷漠、死气沉沉的味道。

“你怎么看?”苍白先生说,“我不希望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

“闭嘴!”

“我希望它再持续十亿年,高高在上的生活,选择、挑拣着,哦,我就是国王。”

“你疯了!”

“每个人都怕我。而现在我害怕了。因为那里没有什么可以死掉的人了。这飞船上还有那么些人。火星上还有几千号。所以我一定要到火星,到那儿我还能活,如果我能到那里的话。因为要让我活下去,被谈起,能存续生命,必须有别的活人死,而当所有生命都死亡,没有剩余的了,苍白先生自己就必须死了。你看,生命在这个宇宙中是很珍贵的,只有地球上有,而只有我为了地球上的活人在那里生活。但现在我太虚弱了,过于虚弱。我无法动弹。你必须帮助我。”

“疯子!疯子!”

“到火星还需要两天时间。”苍白先生计算清楚后说,他的两手跌落在身体两侧,“这段时间内你必须喂我。我动弹不得,不然我会照料自己的。噢,一小时以前,我还拥有伟大的神力,想想看一瞬间我从那么多死亡中得到的能量吧。但为了赶上这趟飞船我分散了所获的能量,并且这种能量本身是自我限制的。现在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除了为你,你妻子,以及20个其他乘客和船员,还有火星上的那一些。我的活力源泉,你瞧,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他的声音化为一声叹息。之后,他吞咽了一下,继续说,“你是否想过,医生,为什么在你们在火星上建立基地的六个月以来,火星上的死亡率为零呢?我不可能无所不在。从生命在地球上诞生的那一天起,我就出生了。这些年来我一直等待着搬到外星去。几个月前我就该走了,可我拖延了下来,而现在,我感到遗憾。真是傻瓜,我是一个多么贪得无厌的傻瓜啊!”

医生站起身,僵硬的往回缩,紧靠着墙壁。“你头脑发晕了。”

“是我发晕吗?再向舱外看一眼,地球还剩下什么?”

“我不会听你的。”

“你必须帮助我。你必须立即作出决定。我要船长。他必须第一个来见我。一次输血,你可以这么理解。然后是各位乘客,一个接一个,让我维持现状,使我存活。然后,当然了,也许连你,或者你的妻子也要死。你不想长生不老吧,你想吗?如果你让我死掉了,那就可以变成现实。”

“你在胡扯!”

“你敢相信我是在胡扯吗?你敢冒这个险吗?如果我死了,你们所有人都会永生不死。那是人类一直都想要的,不是吗?永远活着。但我告诉你,那会发疯的。日复一日重复的日子,再想想无边无际的记忆的负担!想一想!考虑吧!”

医生背靠着舱壁,站在屋中的阴影里。

苍白先生耳语般的说到:“还是帮助我比较好。还是在你可能活上个十亿年之前死掉的好。相信我。我知道。我几乎是乐于死去的。几乎,但并非彻底的————自我保护嘛。如何?”

医生到了门口。“我不相信你。”

“别走,”苍白先生喃喃的说,“你会后悔的。”

“你在说谎。”

“别让我死……”现在那声音是如此遥远,那声音几乎没有颤动,“请别让我死。你需要我。所有生命都需要我,需要我使生命有意义,给它价值,予它对比。别……”

苍白先生变得越来越瘦小,血肉似乎在以更快的速度消融。“不,”他叹息,“不……”坚硬发黄的牙齿后面发出呼呼声,“请你……”那深陷的双目把它们的目光牢牢钉在天花板上。

医生冲到屋外,猛的关上门,紧紧闩住。他背靠在门上,再一次哭泣起来。穿过飞船时,他看到飞船里的人们一群群站在那里,回望地球曾经存在过的那片空寂的空间。他带着一种极大的非真实感,摇摇晃晃走着,穿过飞船的走廊,在一个小时后找到了船长。

“船长,谁都不许进入那个病人所在的房间。他患了瘟疫,绝症。精神失常了。在在一个小时内就会死去。要把那间屋的门焊住。”

“什么?”船长说,“哦,好的,好的。我会招办的,我会的。你瞧见了吗?看到了地球的灭亡?”

“我看到了。”

他们麻木的分开走了,医生在他妻子身边坐下,而她直到丈夫用手臂搂住自奇書網己时才认出他是谁。

“别哭,”他说,“别哭。别哭了。”

她的双肩抖动。他死死的抱住她,他的身体在颤抖,紧闭双眼。他们就这样坐了好一个小时。

“别哭,”他说,“想想别的事。忘了地球。想想火星,想想未来。”

他们表情漠然的坐回位子上。他燃起一支烟却觉不出味,给自己再点了一支。“你觉得,再做我一千万年的老婆怎么样?”

“哦,我愿意。”她叫出声来,把身体转向他,把他的臂膀插入自己的腋下,猛力用它们环住自己。“我非常非常愿意!”

“你会么?”他说。

城市

译者:曾真

这座城市已经等待了两万年。

行星在太空中穿行,田野里的花儿开了又败,城市依旧等待着;行星上的江河水涨水落,终化尘埃,城市依然等待着;曾经年少轻狂的风变得老成宁静,只剩下曾被撕裂的云朵白茫茫地飘散在空中,城市仍在等待着。

城市与它的窗户,它黑色的战壕的围墙,它那高耸入云的塔,它那未升起信号旗的塔楼一起等待着;城市与它那未经踩踏的街道,未被触摸过的门扭锁,纤尘不染地等待着;当行星在太空中的轨道上围绕一轮蓝白色的太阳,划着圆弧行进时,城市等待着;当四季轮回,冬去春来,绿野变成夏日中金黄的草场时,城市等待着。

直到第20000年的一个夏日的午后,城市才停止了等待。

在天空中出现了一艘火箭。

火箭高飞而去,又划了个圈儿,掉转头飞了回来,在距离战壕围墙五十码的页岩草场上着陆。

稀疏的草地上留下了皮靴走过的脚印,火箭内的人正在叫唤着火箭外的人。

“都准备好了吗?”

“好,伙计们。注意!进城。金森,你和哈奇逊在前面巡视,眼睛擦亮一点,查仔细了。”

城市在黑色的围墙内张开了隐藏的鼻孔,一个坚固的吸收孔从城市内部将大量的空气吸入通道,穿过蓟草仿生过滤器和吸尘器进入了闪耀着银光而微微颤动的精致的蛇管和织网中。这样的深吸气一次一次地进行着,草地上传来的气味被一次一次地从暖暖的风中挤压进城市中。

“有火的气息,一颗滑落的流星的气味,是热金属发出的。有一艘飞船从另外一个世界来了。带黄铜味儿,燃尽的火药的硝烟味儿,以及硫磺和火箭硫磺石的味儿。”

这些信息被录在磁带上,通过链齿轮送入一条狭孔,滑落下黄色的齿轮,进到了机器深处。

嘀哒,咔哒,咔哒,咔哒。

一台计算器发出了类似节拍机的声音。五,六,七,八,九。九个人!这条信息立即被同步打字机打在一条纸带上,纸带倏然滑落,消失了。

嘀哒嘀,嘀哒,咔哒,咔哒。

城市静候着他们的橡胶靴子踏出的轻柔的脚步声。

城市巨大的鼻孔再度张开了。

从这些昂首阔步的人们身上散发出些许淡淡的黄油味道,飘浮于城市的空气之中。偶尔有一丝半缕被吹进了城市巨大的鼻子,勾起了关于牛奶、奶酪、冰淇淋、黄油以及奶制品经济气息的回忆。

嘀哒,嘀哒。

“小心了,伙计们!”

“琼斯,把你的枪掏出来,别犯傻!”

“这座城是空城,担什么心呀?”

“那可说不准。”

在这场拌嘴似的交谈中,耳朵们被吵醒了。它们曾听过风儿轻柔柔地吹,近过雪化时树叶从枝条上探出头来和小草毛茸茸地舒展开的响动,如今不知多少个世纪过去了,耳朵们给自己上了点儿油,润滑一下,仿佛一面紧绷的大鼓,使得这些外来者的心跳如鼓点一般砰砰直敲起来,像蚊蚋的翅膀,颤动不已。耳朵仔细地谛听着,鼻子则在吸入越来越多的气体。

提心吊胆的人们开始冒汗了,汗水在他们腋下积成水洼,而他们紧握着枪托的手也是如此。

鼻子仔细筛选和思虑着这些气味,宛如一名行家在鉴赏品味一杯陈年的葡萄酒。

嘁哒,嘁哒,咔哒,嘀哒。

信息被储存在滚动的平行轨迹卡带上。流汗,氯化物含量为百分之几,硫酸盐含量为百分之几,氮化合物,氮化铵,由此得出:肌酸,糖分,乳酸,好了!

铃声大噪,小小的数据们全蹦了起来。

鼻子嘟哝着排出已检测过的空气。大耳朵仔细地聆听着:

“我想我们应该回到火箭上去,船长。”

“是啊,先生。”

“你,上那边去!去巡视一下!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先生。看上去像是沉寂很久了!”

“明白了吗,史密斯?没什么可害怕的。”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它。你有没有感觉到你从前见过这个地方?哦,对了,这座城市很眼熟。”

“胡扯,这个行星系与地球遥隔几十亿英里,我们不可能曾经到过这儿。我们的火箭是当今世上惟一的一艘光年火箭。”

“不论如何,我的确感觉如此,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开这儿。”

外来者们的脚步迟疑了,凝滞的空气中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耳朵听见了,加快了节奏。轮转机滑动起来,被不同配方调制着的液体闪着光,像小溪顺次流过各个真空管和玻璃管。片刻之后,按照耳朵和鼻子的指示,一阵清新的蒸汽从城墙的一个大洞中吹出,飘向那群外来者。

“闻到了吗,史密斯?啊,碧绿的芳草,你闻过比这更妙的香味儿吗?哦,我的天,我只想站在这儿品味这阵馨香。”

吹向这些站立着的人们的只是看不见的叶绿素。

“啊!”

前进的脚步继续着。

“没出什么事儿,对吧,史密斯,来吧!”

耳朵与鼻子稍微松了一口气,诱敌深入成功了。它们的魔爪又继续往前探进。

现在,城市那朦胧可见的眼睛从雾气中显现出来。

“船长,看那些窗户!”

“什么?”

“那些房子的窗户,那边!我看见它们动了!”

“我可没看见。”

“它们动了,还变了颜色,从暗色变成了亮色。”

“在我看来,它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方窗。”

模糊的事物渐渐显出轮廓,清晰起来,在城市的机械深谷中,上了油的轴陷了下去,平衡盘浸入了绿油池子中。窗框弯曲了一下,窗户闪闪发光。

窗下的街道中,走着两个巡查的人,在一段安全间隔后,跟随着另外七个人。他们穿着白色制服,脸颊呈现出粉红色,像被打过一样,眼睛则是蓝蓝的。他们用后脚直立行走,拿着金属武器。他们脚上穿着靴子,是男性,有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

窗户颤动了一下,继而变薄了。它们像无数只眼睛的虹膜一样,只很不易被察觉地扩大了一点点。

“跟上。”

“我要回去,先生。”

“什么?”

“我要回到火箭上去。”

“史密斯先生!”

“我不想掉进任何陷阱!”

“你害怕一座空城?”

别的人很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笑啊,继续笑!”

街道是由石头铺成的,每块石头长六英寸,宽三英寸。随着尽可能不引起注意的一动,街道完成了它的任务——称量外来者的体重。

在地下机器室中,一根红色的棍子指着一个数字:178磅……210,154,201,198——每个人都被称过了,登记下来,记录被卷入了黑暗中相应的地方。

现在城市已完全清醒了。

此刻吸收孔正呼吸着空气、外来者口中的烟草味和他们手上绿色香皂的香味,甚至连他们的眼珠子也有一种淡淡的气味。城市发觉了,将这条信息也组成数据,紧接着又飞快地被用于计算别的数据。水晶窗玻璃熠熠生辉,耳朵竖直起来,绷紧了鼓膜,再紧些——城市将全部精力集中起来,像无形的雪片飘飞充斥于空气中,计算着这群人的呼吸和隐藏的模糊的心跳,仔细地倾听着、观察着、品味着。

街道像舌头一样,每当人们走过一个地方,他们脚后跟的味道便从石头的孔中透过,经过石蕊检测得到推算结果。这一如此精巧收集的化学总数,被附加入正在增长的数额上,等待着那将从这些旋转的轮子和轻响的轮辐中产生的最终结果。

脚步声。有人在跑。

“回来!史密斯!”

“不,见你的鬼!”

“抓住他,伙计们!”

一阵急速奔跑的脚步声过去了。

最后一项测试。城市在倾听、观察、品尝、感觉、称量、结算以后,开始进行最后一项任务了。

一个绳套在路中央大大地抛开着。没被别的人看见的船长跑了过来,消失不见了。

船长被倒吊起来,一把剃刀划过他的喉咙,另一把切过他的胸膛,内脏转瞬被掏空,尸体被摆在一张桌子上。在街道下一间隐蔽的小屋中,他死了。巨大的水晶显微镜凝视着红色的肌肉组织;没有身躯的机械手指探进了还在搏动的心脏。当机械手像一名急切好奇的棋手,用红色的爪子将他血淋淋的身体的不同部位转移开时,他那被切成片的皮肤被钉在了桌子上。

在上面的街道中,人们奔跑着,史密斯也奔跑着;人们叫喊着,史密斯也叫喊着。在下面这间神秘的房间里,流进胶管的血液被摇动、旋转,在涂片上被堆成血液观察片,放到了倍数更高的显微镜下;数据已记录下来,温度也测好了,心脏被切成十七片,肝脏和肾脏被老练地剖成两片;头颅被钻开,脑髓从脑腔中被舀了出来;神经像废弃的开关控制板上的电线一样被抽了出来,肌肉被扯下来测弹性。与此同时,在城市的电动地下室中,大脑最终得出了它最宏伟的结论,所有机器进入了可怕的暂停阶段。

结论得出。

他们是人,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一颗特定的星球。他们有那样的眼睛,那样的耳朵,他们两腿直立,以一种特定的步态行走,拿着武器,会思考和战斗,他们有独特的心脏和所有这一切器官,正和很久远以前留下的记载吻合。

街道上面,人们朝火箭奔去。

史密斯也在狂奔。

结论得出。

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是我们守候了20000年想再次见到的人,他们正是我们等着要复仇的人。他们来自一颗叫地球的行星,20000年前,他们宣布了对岛兰星作战,将我们置于奴隶制度下,并带来一种可怕的疾病彻底毁灭了我们。而在掠夺了我们世界以后,他们远走到另一个星系,以躲避他们自己带来的疾病。他们已然忘却那场战争和那段岁月,也忘记了我们。但我们却不曾遗忘他们,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这是肯定的。我们的等待总算到头了。

“史密斯,回来!”

赶快了,在红色的桌子上,摆放着船长摊开的已掏空的尸体,新的机械手开始飞快地运作。在湿漉漉的体内,铜、黄铜、白银、铝、橡胶和丝织的器官被放了进去;蜘蛛吐丝织就了黄金网,刺入皮肤;心脏被安置好了。脑颅中注入了白金脑髓,嗡嗡作响,闪动着小小的蓝色火花,电线穿过身体导向手臂和大腿。身体立刻被缝合,伤口被蜡封好,在颈部、喉部和头颅四周愈合——一个完美、新鲜、全新的个体。

船长坐了起来,屈动了一下手臂。

“停下!”

船长再次出现在街道上,抬起枪,开火。

史密斯倒了下去,子弹穿过他的心脏。

别的人转过身来。

船长跑向他们。

“这个傻瓜,害怕一座城市!”

他们看了看躺在脚下的史密斯的尸体。

他们又看了看他们的船长,瞪大了的眼睛又缩小了一点点。

“听我说,”船长说,“我有件重要的事跟你们讲。”

现在,城市在动用了几乎全部能力来称量、品尝和嗅过他们之后,准备用它最后一项能力——说话的能力。它没有用它那坚如磐石的围墙或塔楼的愤怒和仇恨说话,也没用它的石子路以及机械炮台的庞大说话。它用了一个人平静的嗓音开了口。

“我不再是你们的船长了,”他说,“我也不是一个人。”

人们惊得向后倒退了几步。

“我是这座城,”他笑着说道。“我已等候了200个世纪,”他说,“等待着他们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们回到这儿来。”

“船长,先生!”

“让我说下去。谁制造了我?这座城市,那些已死去的人们制造了我——那个曾居住在这儿的古老的种族。他们被地球人遗留下来,死于一场可怕的疾病,一种无药可救的麻风病。那个古老种族的人们,梦想着有一天地球人会回来这里,于是在这颗黑暗之星上,靠近世纪之海的海滨,紧挨着死亡山脉建成了这座城市,它的名字叫复仇。一切都是如此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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