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剑在天下 by 白萱-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聂暻不肯,颤抖着低声道:“不,别看——别让我——恨你。” 
聂熙不答,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就这么辗转着一路亲吻下去。 
混乱中,聂暻看到他眼中璀璨的光,像星光,也像水光,亮得温柔,温柔得接近心碎。

这天,聂熙就留在宫中,在龙榻下安了个小小蒲团厮守着聂暻。聂暻几次催他不走,也无可奈何了。他到底顾及手足之情,并未提及聂炫暗中入京之事,只是缠住聂暻不放。他又怕聂暻劳神,虽朝中事务凶险,并不说甚么,暗中却吩咐手下好生留意聂炫和梅世勋的动向,有急事随时来报。只是西北兵法道方向并没传来新的消息,不知道那探子是否有用。 
聂熙便与聂暻商量,若明日还等不来消息,只好先出兵了再说。分别在即,聂熙越发热情如火。 
两人夹磨一日,聂暻始终有些淡淡的,聂熙知道他乍惊乍喜,也不着急逼他,只是加意温存。手下有事来报,便只好直接把折子送入宫中。聂熙左右早就没甚么名声节操了,脸皮一老,也不怕被人骂佞幸,死赖着就是不走,把手下送的东西大体批示过去,便又巴巴地守着聂暻,熬汤端药的十分自得其乐。有时聂暻嫌药苦不大爱喝,他便自己喝一大口,硬要嘴对嘴灌聂暻喝下,花样闹了十足。 
聂暻十分无奈,叹道:“二弟,我真的没甚么,你回去罢。” 
聂熙笑眯眯摇头说:“那可不成,我看着你,就心里喜欢,所以不走啦。”说着惩罚似地咬了他一下,耍赖似的说:“是你自己惹上我的,现在想撇开,那可不成。” 
他本来是十分端严温和的谦谦君子,忽然变成这样又粘又甜,聂暻一时还真有些吃不消,只觉眼前一切犹如一个甜得过头的梦,一不留神,就会破碎了。 
聂熙见他出神,目光有些虚渺,赶紧摇了摇他的身子:“别想,你一胡思乱想,我就知道一定不对。”见他尚自出神,索性轻轻啃他耳朵,又咬又舔。 
聂暻脸一热,身上也有些起火了,赶紧推开他,说:“病着呢,现在折腾不起,别招我。”说到后来,声音忍不住有些软绵绵的。 
聂熙长长嗯了一声,意犹未尽的样子,见他病损得厉害,也不敢认真胡闹,只好趴在聂暻身上叹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咳,聂暻听出是曹欣然,没好气地说:“进来罢。”心里有数,这老家伙一定以为两人在里面胡天胡地,故意这样扭扭捏捏地咳嗽示意。 
曹欣然是一直跟他的老太监,仗着天子宠信,原不拘这个礼,这样子倒是故意开玩笑的多。曹欣然以前是十分谦恭的,倒是他和聂熙厮混之后,这老家伙也变得神神叨叨的,十分欢喜的样子。聂暻也不好责他,只得心里悻然。 
曹欣然自然不敢惹聂暻更生气,低头说:“陛下,昨夜梅府走火,梅世勋梅御史被烧死在书房,连累着烧死了几个家奴。梅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梅家今日上了哀表。”聂暻听了,叹惋几声,吩咐赐下抚恤。曹欣然领旨下去了。 
聂暻便回头问:“二弟,是你派人私下设法做掉梅世勋罢?” 
聂熙不料他如此敏锐,一时不便推脱,索性点头认了。 
聂暻叹口气:“二弟是仁厚之人,不比我凶毒惯了。你忽然下这毒手,必有缘故。” 
聂熙眉心微皱,刻意的混赖气味顿时没了影子,嘴角微微一扯,苦笑道:“我兄弟二人都是父皇教出来的,大抵不过真小人与伪君子之分,并不差甚么。” 
这话倒是不错,聂暻沉吟一会,忽然叹道:“你杀梅世勋,是不是担心你出征之后,我又病着,对付不了怀有野心的一些藩王,便先断他爪牙,绝了他的妄念?” 
聂熙听出意思,顿时冷汗微生,原来聂暻已经知道聂炫秘密入京之事。他一直忍着不说,是不是在等自己亲口说出来呢?怪不得聂暻一直不肯信他,莫非以为他和聂炫勾结,所谓忽然回心转意,只是维护聂炫这个兄长的手段! 
一思及此,面色微白。这事十分难解释。聂熙固然没有帮着聂炫的意思,的确也不想聂炫被逼得和聂暻拼个鱼死网破。暗中做的安排,不过是竭力两全的意思。他倒不怕聂暻以为他心怀不轨,只怕聂暻胡思乱想,自己伤心。聂熙自从见过那崇光殿的琴阁,已经深深知道聂暻的心,便再不肯伤他一丝一毫。 
不知不觉中,聂熙只觉心中意下都是聂暻,一颦一笑都牵动心事,巴不得每天生出一个花样讨好他,让他怎么开颜一笑才是,怎忍令他辗转不安? 
正自为难,忽然身上一紧,却是聂暻一伸手,紧紧抱住了他,颤声说:“二弟——不用解释,我信你——” 
聂熙只觉耳边嗡嗡地响,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聂暻终于肯相信他了! 
不用搞花样,不用费心思,其实只是一句话,就心意沟通…… 
这轻轻一句话,对他却犹如仙乐纶音,刹那间,全身都轻飘飘的不知所以。他迟疑了一会,反手静静拥住聂暻,深深叹息一声。 
这一次,没有刻意的甜蜜纠缠,也没有耍赖装愣,只是静静靠在一起,聂熙心里却暖洋洋的,一片温柔平静。 
良久,聂熙轻轻问:“皇兄,你甚么时候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 
聂暻柔声说:“你喝退聂炫的事,昨日有探子来说了。二弟,你为我险些和亲生大哥翻脸,我……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只要聂炫肯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做他的藩王,我也不穷追猛打。” 
聂熙叹口气:“皇兄英睿如此,他要不肯老实,只怕大吃苦头。大哥是聪明人,不会强行逆天行事的……” 
他没能说完,聂暻温柔的亲吻堵住了后面的话。 
到了下午,探马的消息总算来了,原来都海汗国果然生出变故。 
说起这都海汗国,另有一番掌故。老国王膝下只得一女,弓马精熟,美貌机敏,善使一柄黄金弯月刀,唤做金刀公主。这姑娘平生喜欢的是英雄豪杰,立志非好汉不嫁,后来慧眼识英雄,竟在战奴中挑了杀人最多的一个悍奴下嫁,一时间举国哗然。此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威震西域的一代枭雄海失兰驸马。 
海失兰本是胡汉混血,出身一西域小国,虽武功堪为万人敌,毕竟国力衰微,一直郁郁不得志,险些作为战奴,牧马放牛终老一生。招亲入籍之后,感激知遇之恩,拼死以报,横扫西域诸国,功勋显赫。海失兰之名,一时间狂飚般席卷了大漠东西、天山南北的广袤土地。他与身在中原的聂熙交相辉映,同为神话一般的绝代将领,万千军人的追赶目标。 
老国王过世之后,本该由金刀公主继位,只是都海汗国向来没有女子继位的规矩,但诸宗室亲王摄于驸马之威,也不敢造次称王。于是诸王公大臣议定,待金刀公主生下儿子,就是新一任大汗。若十年之内无子,由皇室其他近亲继位。所以海失兰夫妇摄政至今,虽然权倾朝野,名义上还是公主和驸马。 
这对夫妇权位上虽然登峰造极,毕竟有一桩不如意事,至今没有孩子。大汗之位至今虚悬,诸王对公主驸马的地位一直虎视眈眈。金刀公主为求身孕,不惜求助于巫婆神汉,反而把身子弄垮了,今年越发缠绵病榻,国内人心浮动。近来金刀公主病危,王城中各方势力顿时都蠢蠢欲动了。海失兰的权位都来自公主,在此时节为稳定人心,昔日雄心勃勃的东征计划不得不撂下了。 
最近,诸亲王怕公主死后海失兰夺国,于是联名上书,要求公主退位,由老国王的远方侄儿正式登基。金刀公主悲愤之下宾天,遗诏由驸马海失兰正式继位为都海大汗。这遗诏的真假,谁也不知道,群臣为之大哗,海失兰一夜之间杀尽反对他的诸亲王。一时间群臣震动恐惧,无人敢再说一句不是。海失兰平定国内局势之后,决定东征中原,横扫天下。 
聂暻看过战报,顿时恍然大悟,叹道:“本来海失兰想十月发兵,却拖到现在,大概是金刀公主的病情出了意外,他国内局势不稳,只得赶紧稳住国内再说。这海失兰能狠能忍,实在是个人物。不过,他为登上帝位,杀戮太重,屠戮公主的远房伯父、堂兄,未免显得忘恩负义。” 
聂熙倒有点不以为然:“海失兰要称帝,金刀公主在世的时候,他就可以夺国了。拖到现在,只怕也是迫于无奈。只因海失兰知道,公主死后新任大汗决计不容自己活命,不造反,他就只好去死了。” 
聂暻一怔,看了他一眼,沉吟一会,叹道:“怪不得海失兰现在又急着发兵了。他新近登位就举倾国之兵。看着凶险,其实是很好的自保之策。发兵与中原恶斗,举国上下不能不全力出战,谁还能在此危急关头反对大汗呢?” 
聂熙闻言称是,也说:“是啊。他夺国称帝,要名正言顺,让众人口服心服,必须证明自己是无可取代的天命之君,东征便成了一个重要的策略。中原向来是王道正朔,海失兰若能横扫中原,自然无人能再反对他称汗。昔日东晋恒温、刘裕等权臣北伐,不外也是借军功助立威权的意思。海失兰虽是胡儿,心计策略,倒是中土一脉。” 
聂暻点点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这等权臣心事,二弟倒是比我懂一些。” 
聂熙一凛,暗生冷汗,却故意装愣,抓起他的手就咬:“皇兄,你这是绕着弯儿骂我呢,还是信不过臣弟?”说着,忽然使坏,在他手心轻轻一舔。 
他样子虽然做得热闹,心里却有些悲伤起来。君臣之间,纵然情投意合,毕竟是君臣。日后山长水远,只怕有得消磨罢,能不能善始善终,也只能归于天意了。 
聂暻十分怕痒,闷笑一声,赶紧一缩手,转而正色柔声道:“二弟,我……把性命都送给你了,你要怎么……我总之也忍了。你纵然有夺国之心,只需一句话,我定然相让……这些调侃的话,日后不知道有多少,我二人都别往心里计较。” 
聂熙不料他忽然说出如此温柔恳切一番言语,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慢慢低下头。甚是感伤,不想让聂暻看到失态,便故意伏在他腰腹之间,用奏章盖住脸。 
聂暻实在痒,只好推了推他:“起来,这么趴着做甚么?” 
聂熙懒洋洋应道:“我不想醒掌杀人权,但求醉卧美人膝。美人在此,我自然要卧一卧的……好暖和……” 
聂暻见他又满嘴胡说,索性一翻身把他只管扔在床上,聂熙又用奏章盖着脸装死。 
只是一转身之间,聂暻毕竟看到他忧郁的眼色,心里一动,知道他多心了。聂熙虽然善于做作忍耐,心事其实十分敏锐,未必想得不多,只是不大说出来而已。前两天死乞白赖装愣,非要腻着,已经是聂熙最缠绵的言语了罢。他其实十分要面子,要他正经说,只怕也说不出的,就这么半真半假的发疯,说的其实还是真心话。 
心里想着,温柔满怀,轻轻掰过他的脸,低声说:“二弟……不要多心。我们都容易想太多,日后,有甚么心事,你一定要明白告诉我。” 
聂熙出神一会,苦笑道:“这话真该我对你说,皇兄,前些天也不知道是谁多心。害得我……也十分难过。” 
聂暻忍不住笑了笑:“原来你难过啊,我只看到你死乞白赖。”说着一把推开又想咬他的聂熙:“别咬!怪不得林原不喜欢你,原来你属小狗的。” 
聂熙有些恼火,还是赖着,一把拖下他,两人滚在床上。聂熙嘀嘀咕咕地说:“我才没咬林原。谁要你一身带着淡香,好像很好咬的样子。”说着,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他的脖子。 
聂暻被他夹缠不清,只好忍了。两人腻在一起,淡淡的猜忌之意早已丢到九霄云外。 
过一会,聂暻道:“看二弟不慌不忙,莫非早就想好了对付海失兰的办法?” 
聂熙笑了笑:“他的权位来自金刀公主,公主死了,他才谈得上登位。金刀公主的遗诏固然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公主未死,驸马登基之事便怎么也说不通。公主多年在都海汗国威望甚重,如果她带头反对海失兰,就算海失兰能狠心杀妻,只要这事一闹开,只怕东征之军为之大乱。到时候打起来就容易多了……” 
聂暻一怔,忽然笑道:“这话倒是不错。” 
“皇兄,别装傻。”聂熙斜了他一眼,懒洋洋又赖在他膝盖上睡下了:“公主重病,是不是你派的人做的手脚,只为拖住海失兰,让他无暇东征?甚么诸亲王联名上书……我不信没有皇兄插手。你除了情场上头不太机灵,别的事情奸猾得紧,海失兰之事,哪里用得着问臣弟甚么。皇兄一定有安排的。” 
聂暻看着他,叹了口气:“二弟,你一向会装,忽然这样聪明,我倒不大习惯了。” 
“是你要我以后有甚么心事都得明白告诉你的……”聂熙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埋怨道:“我笨惯了,偶然聪明一点,你又说我的不是,陛下,你可真不好伺候。”说着伺候,口气忽然轻软下去,显得暧昧起来。 
聂暻无奈,只好承认:“我是派人做了些事情。不过,我低估了海失兰。金刀公主和诸王公都制不住他,就算弄出一个假公主扰乱军心,多半也制服不了海失兰。二弟,归根到底,这事得靠你沙场拼杀得胜,别的办法作用不大。”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聂熙曼声长吟,忽然坐正,一字字道:“皇兄放心。无论如何,海失兰过不了我这一关!” 
一出西塞,万里白雪,天地苍莽。只有天风纵横,刮面如刀。 
聂熙控马立于山头,俯视脚下万里山河,以及山下密密麻麻的都海铁骑。 
聂暻派在都海汗国的人虽竭尽全力,奈何海失兰铁腕厉害,假公主之乱竟被硬生生压了下去,连聂熙策动的西疆各部联军也没能抵挡得了海失兰铁骑的弯刀。只是平白多了几十颗酋长人头悬挂在汗国王帐前旗杆之上。都海铁骑还是毫不犹豫地继续挺进中原,幸有聂熙及时赶到堵截。海失兰善于骑兵突进,两军多日来并未正面交锋,倒是支部在各地游击中几度交手,各有损伤,盘兵青海甘肃一带。 
只是,草原民族向来靠的是铁骑精悍,刀马双绝,人数却不多。哪里禁得起聂熙十万大军的消磨,虽然死伤数大致相当,海失兰分明有些输不起了。日前被聂熙得到消息,海失兰越不过聂熙大军的堵截,索性转向,大雪夜行军,打算星夜突击西宁。聂熙闻讯,亲自带了精锐前锋队,抢先到了西宁城外百余里的日月山一带,择险要处伏兵。 
都海骑兵如滚滚钢水流动在冰原上,一路行来,雪浪沸腾,气势撼动苍莽原野。海失兰大军之威果然惊人。聂熙知道这次行军是海失兰亲自带队,这位不可一世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不免也有些波澜。 
都海大军越压越近,十里,五里,三里,两里……副将紧张地看着聂熙,只等他一声令下,立刻发起攻击。 
为首大将一身黑色战甲,只露出一张苍白英俊的脸,想是威震天下的海失兰了。聂熙终于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这人双目璀璨如黄金颜色,动静之间,目光犹如择人而噬的猛虎。面相虽秀美忧郁,那双凶猛无匹的眼睛,聂熙只怕做梦也记得。 
心神大震之下,狠狠握紧了手中铁弓。 
原来是他! 
——当日在杜见羽家中遇到的天山居士大弟子,天山铁勒部王子阿烈古! 
想不到,他就是海失兰,竟然把自己兄弟二人和杜见羽一起骗过了。想是海失兰有心图谋中原,便预先潜入,刺探山河地理,早做打算。那日宴会之上,海失兰听着众人商议如何对付他,只怕心里暗自好笑罢。要不是事后聂暻派在都海汗国的奸细,利用金刀公主的病情和诸王公上书之事拖住海失兰的手脚,大概聂熙那封密信早就失去了作用。 
他忽然明白过来,那日永州被困,是谁报信给司马延,是谁指点永州骑兵自己的去向,好让永州骑兵星夜带兵追击。 
那是海失兰的借刀杀人之计。 
想不到早已交手过一次,聂家兄弟险些丢了性命,海失兰却也被闹得国内大乱一场。 
聂熙心神一动,坐骑感觉到主人的异常,不安地微微一动,一颗小石头翻滚着飞下了雪坡。 
海失兰何等机敏,一抬头,厉电般的目光投向聂熙所在方向! 
时机稍纵即逝,聂熙再不犹豫,力贯双臂,铁弓发出嘎嘎的刺耳声音,顿时被拉成满月般形状,嗖地一声,一枝沉重的铁箭带着凌厉无比的去势,狂龙般呼啸而下。 
海失兰临危不乱,待那铁箭近了,奋力挥刀,刀光冷月般一闪,发出沉闷凄厉的厉响,居然一刀把那铁箭斩断两截。 
都海汗国的骑兵方才发出一声欢呼,聂熙目光锐利,看出海失兰面色一白,嘴角流下血丝,知道他鼓勇斩落这凌厉无匹的一箭,毕竟受了内伤。 
“杀!”左右两侧的伏兵得到信号,一起现身,如双龙交剪,杀向山脚。这里地势缓阔,又是土质丰厚的农牧交界区,没有滚石擂木可用,全仗马快刀猛取胜。所以聂熙伏兵山上,这一路杀下去,经过长长的缓坡,大刀冲力越发惊人。 
铁骑飞驰之中,聂熙分明看见,海失兰嘴角镇定的笑容,倒像是一个杀气腾腾的暗示…… 
他忽然一凛:难道海失兰此次行军,另有计策?远在京城的聂暻,正在崇光殿静静调弄着他的旧琴,忽然叮咚一声轻响,琴弦断了。这琴做得实在粗糙,大寒的天气,被炭火一烘,竟然裂了长长一道口子。扭曲变形之下,琴弦应声而断。 
他怔怔看着破皮的手,忽然就心惊胆战了。 
琴绝……弦断……怎么想都是不妥的意思…… 
聂暻霍然起身,匆匆而出,下令兵部尚书张科来见。

张科奉旨匆忙赶到,明知道聂暻要问甚么,低头不敢多看皇帝。 
聂暻喝道:“西北兵马道可有新消息?” 
张科犹豫一会,摇头道:“没有。”想了一阵又补充一句:“听说我们派在都海汗国的奸细被海失兰发现了。那奸细本来随军的,还经常给吴王传递消息,帮忙打了几次胜仗。可惜现在被抓了出来。”言下十分惋惜。 
聂暻一听,手一抖,忽然想到一件极可怕之事。 
那奸细被抓之前,一直是聂熙十分信任倚重的消息渠道,他失手之事,聂熙一时未必知道。会不会海失兰乘机给聂熙传甚么假消息?要知道军情如火,一旦情报错误,面对的又是凶猛如虎、狡诈如狐的海失兰驸马,只怕聂熙随时面临绝境! 
他眼前一阵发黑,好容易缓过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勉强镇定心绪,过一会问:“吴王知道了么?” 
张科道:“老臣才得到消息,但吴王方面尚无来信,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此事。老臣恐怕有失,又派人星夜去青海通报吴王。” 
聂暻心神微定,想了一会,下令:“你清点朝中可用之兵,起码再弄出十万人马,必要之时,咱们随时准备增兵西北!主帅……”他本想说御驾亲征,想想朝中局势尚不稳定,自己身为国君,不宜为了私情不顾大体,只是朝中大将,要么战力远不是海失兰对手,要么如聂炫颇有野心,一时倒挑不出合适人手,于是沉吟不决。 
张科听出言下之意不妙,颤声道:“陛下的意思是,吴王……”心里明白,若那奸细最后一次传出假情报,不巧吴王又没能及时得知他被擒之事……恐怕…… 
聂暻心如刀割,一阵裂痛,低声道:“那奸细昔日立功太多,作用极大,一旦失陷……吴王只怕难逃于难。”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只觉全身都僵硬呆滞,世界都变得恍恍忽忽了。 
张科大惊,跪地道:“陛下,那……我朝的第二道大军,恐怕得早做布置!” 
聂暻明知道自己心慌也于事无补,只会白白令群臣震恐,深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回过神来。他背着手在房中走来走去,心里盘算着可用之将,过一会道:“要丰水守将杜见飞星夜入朝。”心想,说不得只好御驾亲征,这杜见飞才略甚是出群,做个前锋决计当得起。只怕自己领军出去,朝中无人,聂炫之辈乘机作怪。想了一阵,决计加强对聂炫的监视,责令英王府的密探,一旦发现聂炫有不测之心,就地格杀。 
这么杀气腾腾地想着,居然十分平静。他忽然惊觉,如果失去聂熙,也许他就只是一把毫无生机的利剑,纵然是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匡诸侯,服天下,可失去那心中一点温存,从此剑气所向,不过万里荒芜。 
时近黄昏,冬日的残阳照映白雪,金红色的阳光让万事万物都涂上一层淡淡的血红,就像一个暗藏杀气的预兆。 
张科早已下去,着急调兵遣将去了。聂暻独立雪中,自顾出神,凝视着银红的云层,心里静静想,不知道聂熙到底怎样了…… 

铁骑狂奔之中,前方海失兰军队忽然齐刷刷站定!几乎与此同时,只听一声炮响,一直沉寂无声的日月山前方忽然冒出一彪人马,密密麻麻扼住山口方向。这一下顿时前后堵截,对聂熙军队形成合围之势。 
聂熙一惊,恍然大悟,原来海失兰是故意泄漏行军消息,存心诱使自己带军堵截,其实他料定聂熙会在日月山堵截,都海伏兵早已到了日月山一带埋伏。海失兰还唯恐前军不是聂熙对手,一直要他们等到大队人马到来,两下合击,其势必欲歼灭聂熙而后快! 
聂熙得到海失兰军讯,为求机动快捷,只带了几千轻甲骑兵设伏,海失兰的军队放眼前后不下万人,今日之势,果然凶多吉少! 
他毕竟是首屈一指的将才,虽然知道中计,临危不乱,举刀喝道:“大伙儿别怕,就着冲劲杀下去,杀了海失兰,包围自然解开!”众人对他敬重如神,一声响应,犹如山崩,齐刷刷继续前冲,其势整齐如一,刀锋如雪,铁骑滚滚向前,一路狂飚着冲向海失兰方向。 
海失兰见状,沉沉一笑,忽然做了个手势,都海铁骑纷纷引马让开一边,顿时分出一块巨大的空地,现出几尊黑沉沉的火炮。 
就听轰然一声巨响,大炮炸开,冲在最前面的聂熙手下骑兵顿时被炸成血肉横飞!众将大惊,只是一路飞冲下山,哪里止得住冲力,骏马还是不由自主奋力前冲! 
聂熙一震,有宋以来,中土始开火器,只因难以控制,应用不多。没想到海失兰也会使用火器,只怕他早就对中原十分有心,花了不少心思收集山河地理、人物武器。聂熙平生纵横无敌,对这个对手未免略有看轻,今日竟然陷入绝地。 
轰!大炮又炸响一次,所到之处血雨沸腾。后面骏马受惊,越发乱冲乱跑,骑兵约束不住,自相冲突,顿时队形开始凌乱! 
聂熙一阵心寒,难道,几千人马就要和自己一起死在这里? 
危急之中,他忽然大喝一声:“躲到马腹下!跟我冲!”第一个滑下马背,双腿紧紧夹着马腹,狠狠一刺,骏马悲鸣着冲向敌军。众将一怔,立刻如法炮制。要知道海失兰虽有火器,每次换填弹药总要一阵,只要骑兵躲在马腹下,总能有一部分人避开火炮攻击,冲入敌阵。被这群铁骑仗着居高临下的冲力杀过来,海失兰纵然不死,也不会好过。 
三百步……两百步…… 
火炮又轰响一次,碎片四飞,聂熙忽然看到半截马儿的身体被炸向空中,腿上一麻,想是被碎片击中,受了甚么伤。随即他的身子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半空中竭力一转,控制身形,正好看到下面有匹失主之马,一腾身纵上马背,随即滑如游鱼溜到马下,继续策马前冲! 
他飞马如电,再无一人能追上他的马步,都海骑士见了这等神妙的马上功夫,都是愕然不已,海失兰忽然朗声喝了一句采:“好个聂熙!你真能冲过来,我便与你公平一战!”话是这么说,狠狠一挥手,火炮再响! 
这一次,聂熙运马如神,居然恰好躲过! 
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火炮再次轰鸣!碎片在聂熙身后爆炸,他后背一痛,大概又被腾起的石块击中,骏马一声惨嘶,轰然倒下。 
聂熙眼前黑了一下,知道伤得不轻,身子却已飞快冲出,转眼间到了都海军中。众人大惊,纷纷道:“保护驸马!”一起聚向海失兰!聂熙在纷纷沓沓的马蹄中急转如意,犹如怒电惊雷,挥刀所向,一匹匹战马马蹄被砍飞,纷纷惨嘶倒地。众铁骑大骇,举刀急刺,却无论如何够不着他。聂熙乘机抓了一人,狠狠掷向那火炮,那火炮发射几次,原本滚烫,那人一声惨叫,顿时毙命,皮肉烫裂,焦臭之气四散。大炮也被撞得倒翻过去,火药洒了一地。 
最近的几十员骑兵见他要破坏大炮,赶紧围上来。聂熙冷笑一声,奋力挥刀,将一人拦腰砍飞,血雨飞扬,他却眼睛也不眨一下,顺手一捞,竟然硬生生把那人半截身体塞入炮口。一声闷响之下,又损一具火炮。 
都海铁骑虽残暴凶悍,哪里见过如此狠人,一时间骇得有些发抖,有人被聂熙冲到面前,心惊肉跳一下,脸一绿,竟然肝胆俱裂,落马身亡。 
都海火炮连连损失,聂熙军队精神顿时大振,纷纷杀入都海大军!仗着高处冲力所向,一路枭飞百余人头。海失兰大军毕竟久经战镇,十分齐整,一番人仰马翻之后,双方陷入混战。 
聂熙夺一匹骏马,纵横驰骋,所向披靡,他只觉腿上痛得有些麻木,背后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伤势到底多重。狂风一过,他眼前有些恍惚,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临行那日对聂暻说的话。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难道,真要应了此言? 
罢罢罢!纵然不免一死,也要为聂暻灭了海失兰之患。 
他狠狠一咬舌尖,精神一振,扬刀喝道:“海失兰!今日一定杀你!” 
海失兰猛虎般凶猛冰冷的眼神陡然变得灼热起来,沉沉一笑:“也好!正要请教!” 

聂暻率领大军,风尘仆仆,一路赶向西北兵马道。沿途都收不到聂熙军中探马传回的消息,聂暻心里不祥之感更重。好歹他也曾经是沙场历练的大将,心里虽焦急,喜怒不形于色。众将都不大觉得皇帝早就五内如焚。反而有人私下议论,西征大军局势不明,陛下却镇定冷静如常,虽然是天生的帝王之才,未免冷漠。 
到了甘肃地界,又是行军一日,总算盼来一个探马。聂暻把他传入帐中一看,不由得心下一沉。这士兵装扮十分破烂,一身又是血迹又是泥印,身上还带着几处伤,士兵如此,主将可想而知…… 
他的手不由得激烈颤抖了一下。隔了一阵,缓缓道:“吴王率军和海失兰对阵,现下如何了?” 
那士兵犹犹豫豫,不大敢说的样子。聂暻心里早就觉得不妥,见状越发了然,左右是一痛,不如早些弄清楚,于是咬牙问:“为何不说?” 
那士兵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咱们的密探出了茬子,给了吴王假情报,反倒害得吴王中了海失兰的埋伏……” 
聂暻心中原本料到此节,并不意外,见他又不敢说了,心下焦躁,沉声道:“说完!别吞吞吐吐的!” 
士兵见他脸色青白,十分害怕,想了一下,勉强挑好话说:“后来吴王率众突围,竟然反败为胜,追击三百里,还砍伤了海失兰一条腿。海失兰就撤军了……他腿筋断了一根,大概再不能控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