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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半生(修订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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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默未死,还被得知他或许尚在人世弄得方寸大乱,丢下朝政的陛下寻了回来。
  那时我们已有四年未见。
  而我们再见,也已物是人非。
  他失去了记忆,连眼睛都不复是过去的蓝色。
  而我,已经不愿意,再出让自己的幸福。
  他和我,都已经变了。

  第15章

  15
  初时相见,我以为那男子是谢默。
  后来又觉得不象。
  虽然长相一样,但那个男人太瘦,瘦得都到皮包骨头的地步,而且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一个人的眼睛,怎么能轻易改变颜色?
  我很肯定他不是谢默,陛下或者只是想在他身上寻找那人的影子。
  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很可怜,他除了那张脸,哪里象那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呢?
  虽然谢默的身体也不好,但也不象他那样,荏弱的象是风吹就倒。
  我以为这个男人不会成为我的威胁。
  因此对于陛下不让我见他,我也无所谓。我一直以为他只是陛下从某地带回的,谢默的替代品。
  奇怪的是陛下待那个替代品也很好,或许这只是移情作用。
  我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真的谢默。
  直到那日不经意,在夜半时分我见到他转而变蓝的双眼。
  幽蓝色的眼睛,优雅的举止风范,他还是象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眼睛的颜色其实不重要,只是我不愿意承认,谢默还有回来的一日,也或许,我不想让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除却眼眸颜色不同,谢默改变得不多。
  只是我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只愿意去想,他不是那个人。
  他只是替代品。
  而今我再骗不了自己。
  可他也不象是谢默。
  面上有温和的笑容一样,腻在陛下身边也一样,只是现在他的脸上少了几分抑郁的神色,多了几分开朗。
  陛下看着他,也在笑。
  温和笑颜,比起我这三年来所见的,都要快活的笑脸。
  只有在他身边,陛下才是快乐的吗?
  远远的我冷冷的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今夜睡不着觉,出来散步竟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我也觉得受伤。
  为什么陛下要把那个男人藏起来,不让我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实,为什么陛下到如今也不能信任我?
  我对他究竟算什么呢?
  清冷的风吹在庭院中,也象吹在我的心上。
  我不晓得自己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我不晓得自己的裙摆被露水沾湿了,我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我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绝望?
  我不晓得为什么,我对谢默的怨恨,起了就再也压不下。
  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为什么老天只在乎他的幸福却不给我幸福?
  天亮的时候,我的心凉了。
  我不想再见到那两个人,可我逃脱不了。
  我不知道我的兄长从何处得知谢默依然活在世间的消息,而且在朝中大肆传播。
  兄长自然是为我着想的,可是我并不愿意他这样做。
  而我不知道谢默依然活在世间是不能传出的秘密。
  我不知道苦的究竟是我还是他。
  我不知道该同情我或是同情他……
  我不知道他的活着,竟然也是一种罪。
  事情缘起,是来自安镇的文书厉文道的指证。
  他说谢默通敌叛国,因为他,所以安镇失守,死难无数。
  问他为何当时不说,他说那时以为谢默已死,人死不言其短,可他现在还活着,就不能让他逍遥于世。
  谢默有口不能辩,他丧失了记忆。
  我看他呆呆的看着陛下,眼神很困惑。
  激动的中书舍人裴元度为谢默辩解他决不是这样的人。
  但他也无法,为谢默洗清加诸于他身上的罪名。
  这是无解的一场辩论。
  被指控的人没办法为自己辩解,而他看似无辜的眼神被人言为伪装。
  震怒的陛下拍案而起制止了群情激昂,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口。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陛下没有能力保护谢默。
  那日兄长进宫,言谢默必被处极刑。
  “妹妹,你放心,以后你不会再苦了。”
  我不觉得开心,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就我所知,我所认识的谢默不是他们嘴里所言那样的人。
  “阿兄,你是为了我吗?”
  我不由不疑。
  兄长不言。
  “如果是为了我,而去伤害无辜的人,就算你是我大哥,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气极。
  “妹妹,宫闱之中多诡秘,你不想设计别人,别人未必不会设计你。为了太子将来的天下与你的后位,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时我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待我一向慈和的兄长,眼神是那样的黑暗。
  而我,我只能沉默。
  因为我知道,他说得对。
  在宫里,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无论是用多么卑鄙的方式。
  所以,就一定得牺牲陛下心之所爱吗?
  如果陛下没有了心,那他还是他吗?
  我有一瞬间的动摇,仅仅只是在,那一瞬间。
  我不知道现在那双人的近况,我以为他们坐困愁城,却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是这样平静。
  再次相见,谢默的眼已是蓝的了,听说他的眼睛会变色,是被人下了药,如今不服药,他的眼也恢复了。
  就象原来的他。
  他坐在陛下身边,两个人一起读书。
  笑语不断,偶尔目光相对,陛下对他微笑,他也对陛下微笑。
  如此宁静,如此祥和,就象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我止住了步子,陛下在场,我无法见他。
  我觉得有愧。
  而后乘着陛下上朝,我去见谢默。
  谢默在宫内的居所,大多是陛下朝见臣子的便殿,甚少宫人服侍,皇后嫔妃也少见他,男女大防,毕竟得遵守。
  昔日谢默在朝为官,陛下与他常宿钦明宫,那是当今皇帝为寿王时先帝所赐的王府,陛下册为太子,王府升为潜邸。先帝驾崩,陛下为皇,将潜邸扩建为宫,占一坊之地,为天子私邸,不住嫔妃,不派宫人,内中服侍的尽是阉人。
  那是我无法涉足的地方,皇后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却就有这么一处宫苑,是我的禁地。
  陛下说,不愿再有人去打扰他。
  那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我所爱的男人让我止步,以往我听从,可今天我不得不走这一遭。
  身处风浪中心,谢默的身体却象是恢复多了。
  今日见他,气色甚好。
  那时他正在钓鱼,我到的时候,他钓上一尾鱼,他的义子谢寻在一旁帮忙。
  其乐融融。
  和谢寻说话的时候,谢默那样轻松的笑脸我许久未见。
  但他还是他。
  世事几多沧桑,可终有人没有改变。
  如他如我的执著。
  起初我没让人惊动他,只是站在角落,看着他钓鱼,与谢寻闲谈,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无奈。
  他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站了一会。
  见我谢默有些吃惊,想了想,便让谢寻下去。
  对我,他还是老样子。
  温文而有礼,不卑不亢。
  “你打算怎么做?”
  我开门见山问话,他一愣。
  “怎么做?”
  “如今朝中形势,对你极为不利。你打算怎么做?”
  他耸耸肩。
  “过一天算一天吧!”
  脸上看不出神色,他淡淡的说。
  “只要你肯离开陛下,本宫有办法保你不死。”
  我言道,虽然这事我插不了手,可救一个人我还是有办法。兄长如此设计于他,就是怕动摇到我的地位,如他不在陛下身边,兄长也不会再对他如此执著。
  他却摇头。
  “谢谢娘娘的好意,臣心领,但不能接受。”
  “为什么?”
  有什么会比他的命更为重要?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微笑,眼睛却没看我,他看着眼前偌大的水塘,水面上植满了荷,却是和宫中一样的墨荷。
  传说中的墨荷来自谢默的故乡云阳,传说中的墨荷花色如焰,传说的墨荷极恋故土,非云阳不开花。
  传说中那样的花朵,凋零时花会变成深紫。
  陛下在宫里种了许多墨荷,即便这许多年过去,他所命人种的芙蕖没一次开过花,可他还是年复一年命人继续栽种。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这花在京城,在宫里也是会开的。”
  记不得是哪一年,他对我这样说过。
  “若是它永远也不开呢?”
  做夫妻久了,即便面对天子,我也不是时刻如履薄冰。
  陛下听我这么问,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口吻还是坚定如昔。
  “也许它始终不会开,但也许它会开,都不去做,不去努力,即便墨荷会开,谁又知道?”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没有看我。
  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的话语,他却说出来,到底是和我说,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呢?
  眼前的男人自己都茫然。
  我忽然对陛下起了怜悯之心。
  爱人的心,都很苦。
  即便相爱,却也不能保证永远,爱人的心,患得患失,即便地位高贵如天子,又如我,也不能保证我们的喜欢就能成为永远。
  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另一个他。
  而那个人却是离得我所喜欢的人,越来越远。
  终为天子,终为臣,那二人心互许,却是逃脱不了这样的网。
  不能够单纯的喜欢一个人。
  只因为他是他。
  我不知道为何我忽然想起了过去,也许是眼前的人这时泛起的笑容,还有他脸上恬淡的神情。
  现在的谢默并不是谢相,他只是普通而平凡的布衣男子,没有记忆,不明了他的姓氏他的名所含有的责任与艰辛。
  在陛下面前,此时的他,也许只是姓谢名默,他只是普通人,为天子眷顾,只是这样简单。
  有时候人忘记一切,反而是幸福。
  他的笑容恬淡,看着眼前不开花的墨荷,他看着我,微微的笑。
  那是开怀的神色。
  “如他们所言的都是实话,那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臣还活着,臣想总有什么理由让臣努力的想活下去。陛下待臣心诚,臣不想辜负陛下,纵然是死,也要死在陛下身边……”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
  我知道我动摇不了他的心意,这个男人个性与陛下同样的固执,虽然失忆,他的个性却也没多大变化。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也是一样。
  而听闻我的叹息,他轻笑。
  “娘娘,喜欢一个人,有罪吗?想活下去,是罪吗?”
  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瞧着我。
  我无法回答他。
  纵使我过完这一生,我也无法象他一样的真诚面对自己。
  喜欢一个人或许是错,想活下去或许是错,真诚的面对自己决不是错。
  我知道他对陛下和他对陛下一样,都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他不说。
  我知道陛下如今处境非常艰难,朝中言官们如此踊跃的要处死一个人,而谢默的好友努力而执著的想挽救他的行为,显得这样弱小而无力。
  我知道陛下爱那个男子,很固执也很认真,但我想不到陛下对他的爱情如此执著,执著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
  我听说陛下打算退位。
  陛下如今春秋正盛,他怎么会想到退位呢?
  我不信。
  可我去见他,他却告诉我这是真的。
  “朕不再是皇帝,君阳便能活着了。如果朕不再是皇帝,那也许,他不用再受这么的指责,担负这么多的罪。”
  陛下的神色极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
  他的神情里似有深意,我却看不出来。
  可我不甘心,为什么陛下要对他做到这地步,为什么呢?
  “他是为朕活下来的,这么的艰难,他也为了朕活了下来。如果朕无法保护他,朕还算是个人吗?朕辜负他太多,哪怕这次要朕豁出去,朕也要保住他,就算千夫所指,就算朕被人骂成昏君……放心,就算退位了,朕也还是太上皇。当了太上皇,就可以逍遥自在,不再成为言官紧咬的对象。”
  他的神色异常柔和,我却想哭。
  “陛下,放弃这些,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也许吧!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朕不悔。”
  他微笑,走出门外。
  我偷偷地跟着他,发现他是去找谢默。
  “陛下。”
  “别行礼了,朕快不是皇帝了。”
  “咦?”
  他吃惊,瞪圆了眼。
  “这么惊讶做什么?如果朕不是皇帝,你会嫌弃朕?”
  “不会啊!你还是你嘛!”
  左右四顾,谢默小声道。
  “那朕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等朕不当皇帝以后,我们带着谢寻搬到钦明宫去,好不好?”
  “为什么?我不懂。”
  谢默不解,陛下轻拥住他,侧着头说。
  “不当皇帝,朕也还是太上皇!没有权力的皇帝,下场大多都不好,权力这东西,朕不能放,如今只能避开风暴,才与你安生的过日子。有什么责任,交给令儿去承担。钦明宫是朕身为‘寿王’时的私邸,虽然登基之后扩建成宫,但始终是朕一个人的地方,没有妃子,没有那些吵人的大臣,就你和我,除了近臣,什么人也不见。我们住在那里,平静的过日子,你说好吗?”
  谢默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他抚抚陛下的发,把自己的头靠在陛下的面颊旁。
  依然是两个人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哭得这么无法自拔,可我知道我不想让陛下离开我。
  如果他不在,即使我身为太后,我的儿子贵为天子,又有什么意义?

  第16章

  16
  最早发现我在流泪的人是令儿。
  “母亲,为什么你哭了?”
  认真的孩子,我的儿子这样问我。
  我却什么都不能说,我不能告诉他我怨恨他的父皇只对一个男子专情,我也不能告诉他满心的酸楚与哀伤。
  在宫廷里,每走一步都得小心,怨恨与嫉妒是最容易置妃嫔于万劫不复的罪。
  我能做的只有擦干泪水,我只能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我的儿子,我必须保护他。
  “母亲只是想起外祖父,所以才会哭……”
  “母亲骗我。”
  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怔怔的看着我的儿子,不懂他为何这样说话。
  “母亲……”我欲言,却被他打断。
  “舅舅已经告诉都告诉我了,母亲是因为那个男人,所以才会这样伤心。”
  清晨朝阳初升,我的儿子本是活泼的青年,他的神情一向爽朗,此时却冷酷地不象是我认识的他。
  又是兄长,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一把抱住令儿,我问他,他的舅父究竟告诉了他些什么。
  “舅父说只要世上没有那个男人,母后就不会再伤心了。”
  令儿立刻回答,他的脸上敌意强烈。
  “你现在所想的,马上忘记它,不管阿兄和你说什么话,你都忘记它。什么事都不要做!”
  我厉声,我知道这孩子想做什么,但这是足以危害到他自身地位的蠢事。
  我绝不允许他做。
  令儿激愤的瞧我。
  “为什么我不能,他身为大臣以色媚主,如今又通敌叛国,诛了也是为国除害……为什么母后不同意……”
  我的儿子正值青年,气盛如火。
  可是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能去伤害谢默,只有他不可以,因为谢默曾经在一场大火中救过他。
  我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该说吗?
  如果说了,也许令儿对谢默的敌意会减轻一些。
  这时我却看到这孩子的眼神,满满都是怨怼,他不喜欢谢默,陛下也就不喜欢他。
  虽然我的儿子身为太子,陛下对他很是器重,但这孩子不满足。
  太子的尊贵地位使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同样也养成了他骄傲的个性。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
  这件事,我很早就明白了。
  我的儿子却不懂。
  我知道我该告诉他,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说。
  很久以后,每当回忆起这一天,也曾想过我说了该当如何,也许事情便不一样,但我始终不曾后悔。
  不想自己的儿子与他靠近,这是我的一点私心。
  于是我只能端出身为母亲的威严告诫令儿。
  “你是太子,不能胡乱行事。别人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可是……”
  令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我已经累了。
  看着他尚显稚嫩的背影远走,兄长的阴影如蛇一样缠绕在我心头。
  我不知道兄长教唆我的儿子恨谢默做什么。
  而这孩子眼中异样的狂热让我心惊。
  他打算做什么?
  又想起陛下说要退位的,那张和善而又从容的面容,我又是一阵哀伤。
  如果那男人不在,是不是比较好……
  光凭兄长的挑唆无法置那个男人于死地,就算兄长再强硬,也无法抵抗得了陛下的权威。
  天无绝人之路,陛下许是有办法了。
  我并不想谢默死。
  可是如果他的存在会让我的儿子做傻事,那他必须死。
  颤抖着我打开兄长给我的小纸包。
  他说这是一种毒药,无色无味的,一日吃一点,日子长了,便能让人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下渐渐消逝生命的药,这药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勾魂”。
  谢默如今每日都吃药。
  自从他回来之后,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御医,陛下也总是自己给他开方子。
  久病成良医,以前听闻陛下说自己想学医,以为只是他兴之所至,很快便会放弃了,没想到他却坚持了下来。
  原因只是为了他心头上的人身体不好,总是生病。
  如今谢默吃药,若是陛下所开的方子,我可以亲手煎好送去。
  若是每日按方子煎药过去给他,仗着平素与谢默交好,不会有人会怀疑我。
  话说最毒妇人心,我没想到我伪装的本事竟能如此之好。
  每次谢默喝我送去的药都对我真诚的说谢谢。
  面对这样的他,我竟也能微笑。
  不露一点声色。
  这样陌生的自己连我都觉得可怕,心里却又一丝愉悦,象是冲脱了过去的枷锁。
  但这样的愉悦,我内心也极力的否认。
  我知道陛下一定会解决他的事。
  但我没想到陛下并未退位,而是找到了新的证人,我也不曾料到竟然有人愿意以生命为代价,为谢默作证。
  原因只是为了,谢默曾经给过漂泊无依的他几碗饭和一份活计。
  那人说谢相救了他一家人,虽然也许,谢相并不记得他,也不知道他的感激之情。
  只是这样。
  同时跟着那人进京来的,是西颢将领樊德的书信,证明了谢默的清白。
  我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听说,听说谢默并未通敌叛国。真正通敌叛国的人是厉文道,而厉文道指证于他,只是因为嫉妒。
  嫉妒谢默的人生比他来得平顺比他过得好。
  “平平是人,为何他就是活得比我好?”
  这是旁人转述的,厉文道的原话。
  痴子,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埋怨有何用,想着他的理由,可笑得让我摇头。
  而后他因为叛国罪,三司会审,判绞。
  也是听说,他死之前长笑,言成则王侯败则贼。
  倒也是条汉子。
  听到他死亡的消息谢默只是沉默,他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上面,有一丝奇异的情绪,我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意思。
  而我不知道,兄长给我的药,见效来得如此之快。
  其实那时我没再下药。
  那日我前往探视谢默,他与我谈笑,突然之间他七窍流血……
  血流不止,染红了他的白衣,染红了我的五色裙摆。
  太医诊断的结果,谢默中毒。
  我以为我的行径即将败露,也罢,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先前我也曾想过被陛下发现的那一日,我会有什么反应,而这日真的到了,我却如此镇静自若……
  可是陛下和太医,所有的人都不曾怀疑到我。
  他们说,谢默也许撑不过去这几天。
  他的身体不行了。
  靠在床上,在痛苦中保持着清醒的谢默听着太医与陛下的对话,突然开了口。
  “我想看蓝色的花。”
  这世上哪来蓝色的花朵呢?
  陛下十分为难。
  谢默摇头,对陛下言道。
  “我想看,陛下去摘好吗?”
  我不知道陛下是否昏了头,他竟然真的自己跑出去了。
  那时我看谢默唇边有丝奇异的微笑。
  他安静的靠在床上,即便异常的痛苦,也只是小声的呻吟。一旁的御医为了给他解毒,不停的喂他牛乳,又不停的催着他吐出来。
  那样凄惨的场景,被折磨得象是奄奄一息的他连我都要看不下去。
  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铜滴漏滴答,光阴在水声里一点一点的悄然流逝,他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还是叫人找陛下回来吧……
  我对他这么说,他摇头。
  “我就是想看蓝色的花!”
  “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蓝色的花啊!”
  我喃喃,他颔首。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蓝色的花。”
  “你知道?”
  “我知道,就是因为没有,才让他去找的……”
  “为什么?”
  我不懂,我不懂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微笑,说得却是无关我提问的话题。
  “陛下会偷腥,他说他是为了国家。我懂他身为皇帝,必须对有些势力加以安抚,我也知道他老是怀疑自己是否正常,要证明自己还是个正常的男子。我明白,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不舒服你可以说!”
  “我是个男人,要怎么说呢?我能告诉他说我不要他去找女人,因为我会嫉妒……我能告诉他我不愿意他看任何一个女子,因为我会嫉妒?娘娘,您说,我可以这么说吗?”
  “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声说出来啊!”
  我说,我这样说,他摇头。
  “娘娘,陛下与臣的关系本来就不正常,象是不能曝露在阳光下,只能在阴影里开放的花朵。娘娘要臣怎么说呢?女子可以对她所爱的人吃醋,那是天经地义,我又有什么立场可以在意?必须要顾及到大局,世上的人,不是这样要求我吗?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看着他高高兴兴,我也只能摆出笑脸……”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累了,如果今天我真要死,那平时从他那里受的气,总是要讨点回来……现在再不解恨,也许以后就也没有机会了。我是不是很傻……”
  他微笑着看我,眼角里有泪光浮动。
  你喜欢他吗?
  我问。
  “比喜欢更喜欢,可是这句话永远也不能说。”
  谢默叹息对我道。
  “为什么?”
  “得来太轻易的东西,损毁得也快。那些永远什么的承诺,都会骗人呐……如果他能够把我放在心上,我也要守护好这份感情……如果他以为他不曾了解完全的我,那他会不会一直都把我放在心上。臣也会嫉妒啊,娘娘认为我不会嫉妒你吗?看来臣伪装的功夫很好呢!”
  他的表情略微带着点得意,而他的眼神焦距渐渐模糊了。
  “如果当初朝廷没有下旨要求家里送嫡子上京应考,如果当时我不听舅舅的话直接走,如果我能按自己的意志辞官,如果我能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们未曾相识,会不会更好些呢?”
  他微弱的声音渐渐低了。
  我突然一阵心酸。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让我知道,他其实比我还可怜。
  为什么他只能苦苦的压抑自己,为什么他一直都要忍耐,为什么他要活的这样辛苦……
  我突然,不想他死。
  “你不要睡……”
  我拼命摇晃着他。
  “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睡过去……睡了也许就再也不会醒了,你甘心吗?”
  “……那就和臣多说说话吧……以前总是听别人说话,现在换娘娘听臣说话好了。话讲得多了,也许就不会想睡了。”
  他挤出一个笑容,惨白的脸色让我不忍目睹。
  “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
  其实我已经笑不出来了,可是我还是努力的笑着。
  “臣记得初见娘娘,娘娘年纪还很轻,那个时候娘娘瞪着臣上下打量……”
  我惊讶的看着他。
  “你,恢复记忆了。”
  “是啊,那个时候陛下为了臣的事情在发愁,臣又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就叫首谦敲臣的头,没想到真的恢复了记忆呢……”
  他慢慢的说着,象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柔和。
  而后他沉默,我正想继续让他说。
  这个时候门开了。
  陛下气喘嘘嘘的跑了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堆的白花,我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的神色会这样的难过。
  “朕找不到蓝色的花。”
  陛下的声音低低的,象是一个认错的孩子。
  “娘娘拿盆水过来好吗……”
  谢默看着我,吃力的说,我依言行事。
  他示意陛下拿了朵白花丢进水了,在银亮圆月的映照下,水中的花朵象是蓝色的。
  “看,这不就成蓝色的花吗?”
  他看着浮在水上的花朵,满足的微笑。
  “这些年,多劳陛下费心了,谢默感激。娘娘是好人,以后陛下要待娘娘好些,你答应我可好!”
  谢默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他的额头热度越来越高。
  我不知道一个男人也能笑得这样好看。
  陛下没言语,只是紧紧拥着他,无声无息的紧紧拥着,好像怕不这么抱着,下刻他怀中的人便不在了。
  我不知道我与谢默,究竟谁比谁可怜……
  那时我哭了。
  不知为何,我哭了。

  第17章

  17
  此事结局出人意料。
  谢默终究还是得救了。
  他流落民间那几年认识的朋友之中,有一位医者。
  医者年纪与谢默相仿,他说他能救深度昏迷中的人。
  神医解去了毒,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他并没有等谢默从昏迷中醒来,也没有留下他的名字。
  陛下问他为什么这么快便急着要走。
  “朋友贵在知心,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分别?”
  临行前他如此说道,面上带着一丝微笑与怀念。
  我问这位神医谢默身中何毒,却没想到谢默毒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的“勾魂”,却来自“夺魄”。
  “勾魂”、“夺魄”犹如双生之子,成分相近,却因为分量不同而有两样的药性。
  “勾魂”药性缓,于无声无息间夺走性命。
  “夺魄”药性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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