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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仙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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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黥好笑起来,说,“你尚且年幼,经不住幻境之术。”
那小狐却说,“你的幻术,难道连你自己也不能掌控么?”
黄黥见他这样张狂难缠,心里也有些恼了,可宫中小狐都是侍奉陛下的,说不准将来哪个就得了势呢,他又不象别人,身后都有能撑腰的后台,哪里敢随意的动。一时无法,只好斟酌着对他使了法术。只是自那以后,他便有些避着那小狐,但凡讲解完毕,立时走人,丝毫不肯多留,生怕又被那小狐缠住了。
等到后来陛下有事用他,才指了别人替了他这差事,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黄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那时他还没有象如今这样声名远扬,也有许多不把他幻术放在眼里的家伙,一个个计较了,哪里计较得过来?
他只当那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罢了,听过就忘记了。

如今想来真是冷汗淋淋,他也忘记了当年所做幻境为何,不知是否得罪了白希。偏偏当时的施为丝毫也回想不出,只好装作一概不知的样子,笑着问道,“是么,我倒是真的忘记了,想必白大人一定是配出了厉害的香药,可以破解幻术。”
白希沉吟半晌,抬眼看他,缓缓说道,“不久之前倒是配出了一丸香,改日一试便知。”
黄黥没想到这人这样执拗,许久前的一番话居然至今不忘,只是毕竟不信这人有这样的本事,反倒笑了起来,说,“好,白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试试这个又算什么?”
白希看他许久,才说,“我说过了,我救你便是要试药的。”

黄黥起初只想,试药便试药,难道我来试药就偏比别人强些不成?他以身犯险,前去野地里救我活命,怕还是有什么说不出的缘故。
等过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只怕还是因为多年以前他曾对这人说过的那句玩笑话,“等真有了那日,你便来找我,我若是被你破了幻境,自然任你处置。”如今仔细想想,白希这个人性子与众不同,做事不可以常理来论,难道他果然把我那时玩笑的话当了真,等了这许多年只是为了试试那香不成?

黄黥想到这里,反倒松了口气。之前他只怕这人性子太过古怪,若是被这人羞辱,只怕自己吃不消。若是白希果然只要他试药,不在其他的事上为难于他,他倒甘愿奉陪到底。毕竟在他心里,即便白希再怎样的厉害,也不可能破了他的幻术。

黄黥到底没什么把握,便试探般的问道,“是要试你那丸香么?”
白希紧紧的看着他,眼底的神情有些变幻莫测,缓缓说道,“也有些别的。”
黄黥心想,试便试罢,左右不过是条命罢了,多活一时也是拣来的。只是想到他在宫里这许多年忠心耿耿,狐王却那样无情,心中不免生出种孤苦寂寥之意,轻叹一声,才说,“自然都随你。”

白希那一日走得比平日早些,黄黥却并不在意。如今绒蝶在手,他独自一个也可排遣寂寞,自然巴不得这惹人厌的家伙早些离去。

等到院里空无一人,黄黥唇边露出笑意,揭开碧纱笼,把那些绒蝶都尽数放出。
有少许落在他指尖上,黄黥想起黄英,又恨他不成器,又心疼他在远处做苦役,便叹息着说道,“替我去瞧瞧黄英。”
那绒蝶仿佛听得懂一般,翩翩飞起,转眼就消失在院墙之外。黄黥又伸出手,等别的绒蝶落在他指尖上,才又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陛下如今怎样了?”却又不敢支使绒蝶去探,他知道狐王的厉害,生怕被看出端倪来。
最后也只是说,“黄倩她怎样了?她私放了你们,是为了我么?”


《看仙灯》 狐狸文 8

最后也只是问道,“黄倩她怎样了?她果然私放了你们么,是为了我的缘故?”
绒蝶轻轻飞起,落在他食指尖上,这便是“是”的意思。黄黥的心便紧紧的吊了起来,想,她胆子也太大了些,在宫里还不收敛些。在宫里私放绒蝶,轻者是失职,重者就是罔顾陛下的安危。黄黥又问道,“陛下总不会迁怒于她,也取了她性命罢?”他话音未落,绒蝶便缓缓飞起,落在他中指尖上,这便是没有的意思。黄黥松了口气,又问道,“可曾吃苦受累?”绒蝶仍旧落在他食指尖上,黄黥虽然明白宫中律法严谨,却还是忍不住叹气,黯然的想着,她能保得命在,已是万幸了。想了许久,毕竟还是有些宽慰,心想,终究没有白养她一场。

他在那里闲坐无事,便弄他的绒蝶,教它们在半空中轻轻舞起,他自己就去躺在那藤椅上,闲闲的赏看。有时便是如此的过了大半日,竟然也不觉漫长。
黄黥心里是十分爱这绒蝶的。绒蝶原本就细小,并不似别的花蝶一般大而沉重,舞起来总是有些凝滞,教人不喜。绒蝶轻舞时犹如碎碎落花一般的姿态,精妙之余又带些感伤,黄黥常常看得入神,从来也不曾厌倦。他往日里在山中弄蝶,常常会想,若是另有人在此为他抚琴,便胜过世间一切乐事了。
在宫中时他也曾跟别人说起,却被嘲笑了一番,说,“你久居人间,难道忘记了自己是狐么?”陛下并不爱歌舞乐器,所以宫里的狐狸都对这些人世间的技艺嗤之以鼻,黄黥碰壁之后便学得乖了,再也不曾提起。
如今难得又有这许多的闲适,他倒也欢喜。

只是自从这一次自鬼门关前走回,他倒是老实了许久,并不曾走出院门。他原本就浑身是伤,走动就不便,又生怕被他人察觉,所以也是不敢。白希每日前来,见他都坐在院中,便说,“你伤好些了便可外出行走。”
黄黥听他这样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想,陛下又没赐你死罪,你当然是不怕,我这条命拣来得不易,还是就在这院子里修养罢!

白希再来时,见他还是动也不动的躺在藤椅之上,微微眯眼看绒蝶轻舞,一副着迷惬意的样子。便慢慢走到他身旁,并不曾发出什么响动。黄黥看的入神,并不曾察觉他就在自己身后。白希便静静站在他身旁,默然无语的看他许久,见他那样出神,最后实在是等不住了,伸手按住黄黥的肩膀,却把黄黥吓得浑身僵硬。
白希手停在他肩上,竟觉着有些难堪,咳嗽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是我。”
黄黥提起的心这才放下,连忙站起来陪着笑说道,“你来便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倒吓我一跳。”
白希却没有答话,眯眼看着远处碧空如洗,倒也晴得十分可爱,便说,“我与你外出走动一番。”
黄黥有些吃惊,说,“我在院里走动便好。”
白希并不与他多说,伸手出来拉了他,便朝外走去,黄黥被他拉扯,无奈之余,也只好顺从。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若是被人认了出来,我少不得要指认你这个救人活命的医者!

两人推门出去,却并不见什么人烟。这里只孤零零的一间屋,四周都是野地,高高低低,也不知是在山上还是在山底,到处都生着尺把高的荒草。黄黥抬头望去,竟然四下里都不认得,看着似乎也是长白山里,却又好像从不曾来过。
白希看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不等他问,便开口说道,“这里四周都是沸汤池,他们不懂得这里的妙处,自然少人来。”
黄黥不解,问说,“什么是沸汤池?”
白希见他果然好奇,便仔细的答道,“便是泡汤的处所,山中自有的热水,聚在池中,十分神妙。可以强身健体,也可以却除疲劳,也有些好的,可以医病除恙。”
黄黥将信将疑,问他,“果然有这样的地方,你怎么不告知陛下?”
白希沉默了片刻,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也才发现不久。”
黄黥哪里信他,却也不与他争辩,只轻轻的哦了一声。

白希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说,“不如今日就去汤池罢。”
黄黥不知道这人竟然这么随性,也不好驳他的意思,便说,“自然都随你。”
白希果然带他去了一处汤池。那里白雾缭绕,远处也难知端详,等走到近旁,黄黥看那水面四处冒泡,吓了一跳,心想,这死人,这底下都是沸水,却哄我说是汤池,难道是要把我烫熟了不成?

白希看他一眼,便松开他手腕,走到池边,也不看他,径自脱了衣裳,叠得整齐,放在一边,这才缓缓走下池去。
也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怎么,黄黥见他赤身露体的走下去,竟然看的怔在那里,不知怎么想起幻境里看到的那场春梦,一时间就有些口干舌燥,想,我看陛下在幻境里与那白狼做那事,倒是快活得很。只是不知与男子相交是否真有那样的滋味。
白希在汤池中等他许久,还是不见他下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他,“还不下来?”


《看仙灯》 狐狸文 9

黄黥这才惊醒,慌张的脱了衣裳走下池去,看着白希目不转睛的看他,便恼恨的想,我是中了什么邪,便是去想青锋那个武夫也胜过想这个死人脸,便呸呸的吐了口气。哪里想池底却又不平,他没站稳,险些滑倒。白希倒是眼疾手快,当下便抓住了他,将他拉在怀里,两个人赤裸相对,几乎贴在一起。黄黥见他只是目光放肆的看着自己,又听这人呼吸也慢慢不稳起来,他竟然也头晕起来,那时节真是又狼狈又尴尬,只好哈哈的笑了两声,说,“多谢多谢!”
说完便挣脱了白希,转身朝池里走去。他寻了块平坦些的池底,半躺半坐下去,一双眼睛竟然不敢朝白希那里瞟去。只是幻境里看到的那场春梦却抹不去似的,越发的清晰起来。黄黥闭眼在那里,池水温热,浸得他十分舒服惬意,只是忍不住一遍遍的想着幻境里那两个交合的光景,竟然不由自主的情动难耐起来,仿佛年少时初遇情事一般,饥渴的无法克制。

慢慢有水声过来,黄黥睁眼看去,正是白希赤身露体的走来,站在他身旁,声音低哑的说道,“我帮你看看伤口。”
黄黥虽然情动难耐,头脑中却还有一丝清明,闻言便着慌起来,连声说道,“不必不必。”
白希却并不开口,只是伸手抚上他肩头,指尖慢慢的按在他的伤口,黄黥微觉吃痛,却再也忍不住情欲的渴望,冲动起来,竟然荒唐的想道,他生得也好看,与他做那件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时池面蒸腾,水气缭绕,黄黥就好像昏头了似的,丝毫不似寻常。白希凑了过来,眯着眼睛,仿佛在看他肩头的伤口一般。水珠落在他胸前,白希的头发落在他胸口,两个人又离得那么近,黄黥被弄得心痒,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伸手出去揽住白希的腰,又去捏他的下巴,白希却动也不动的只是看他,两人隔着水气,那双眼睛看着竟然分外诱人。黄黥忍不住就凑过去亲他,却因脚下不稳,险险跌倒。白希似乎也有些意外,竟来不及拉住他,黄黥跌了这一下,结果扭到了脚踝,疼得厉害,却教他猛然清醒过来,想,我方才是怎么了,居然对这个可恼的家伙发情起来,倒好像中了幻术的一般。

白希伸手去汤池中扶他,黄黥情欲还未消退,被他握住手腕,竟然还有些发昏,连忙在小臂上狠狠的拧了一下,咬着牙同白希说道,“我要出去了!”
白希仿佛不解,仍旧握住他手腕不放,说,“这汤池对你的伤大有裨益,你走去哪里?”
黄黥十分尴尬,却不得不解释,“这汤池有古怪,怎么仿佛能够催情的一般。我定力差得很,实在是呆不得了!”
却又在心里说道,便是真要来此,也不能跟你这个死人来。
白希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是么,我怎么不曾察觉?”
黄黥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曾察觉,谁知道你是被阉了还是怎得?只是实在忍耐不得,也顾不得那许多,用力挣脱了白希,狼狈不堪的爬上池边,胡乱的擦了擦,便把衣裳往身上穿。

白希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来,见他逃命一般的仓皇,只是说了句,“你扭到了脚,还是慢些走。”
黄黥见他这样若无其事,便愈觉得狼狈,勉强的笑着说道,“好说,多谢。”
白希也不曾穿件衣裳,倒把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赤身露体的便走过来同他说道,“我要看一下。”
黄黥头皮发麻,眼前发黑,心里大骂,这个死性的家伙,就知道瞧病,也不看看轻重缓急。索性豁出去了,连声说道,“出了这里再说,我定力差得很,力气也比你大,你也不想铸成大错罢!”
白希眼皮一抬,看他片刻,才说,“那出去再看。”
黄黥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白希穿戴整齐,这才慢慢的跟了上来。黄黥朝着上风处走去,走出很远,这才站住。只是这兴头来了要散去却实在不易,他在小臂上用力得拧了好几把,最后才终于镇定下来。

黄黥神智清明了些,心里却想,这事情怎么这样古怪?方才情动的也厉害,倒好像排山倒海一般,真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若是方才不曾跌了那一跤,只怕真要做下来那桩不要命的事了。又想,这人莫不是算好了要看我笑话的,便有意问道,“你往日倒常来这里么?”
白希似乎也听出他话外之意,沉吟片刻,才说,“这里汤池甚多,我也是这几日才寻到的,并不曾一一去过。听你这样说,那汤池倒也古怪。改日换一处便是了。”


《看仙灯》 狐狸文 10

他都这么说了,黄黥自然不好再追问下去,况且这人到底也救了自己的性命,于是这件荒唐莫名的事就这么算了。
只是出了这样荒唐丢丑的事,少不得还要辩白两句。黄黥看白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这人心里想些什么,又尴尬又窝火,赔着笑说道,“方才真是古怪,倒教你见笑了。情急时说的胡话,你也千万不要当真。”
白希哦了一声,反问他道,“什么胡话?”
不等他答,又说,“说你定力极差,力气又比我大么?”
黄黥干笑两声,说,“定力极差倒是真的,力气么,倒不见得,不见得。”
白希不解的看他一眼,说,“你这样小心翼翼,是怕什么?”
黄黥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想揍死他的心都有了,忍了忍,才说,“你医术了得,我是敬重你,怎么是怕你?”
白希哦了一声,却说,“你不必这样,还如同在宫里一般就好。”
黄黥听得眼睛都瞪大了,想,这个人说什么胡话呢?
还如同宫里一般?在宫里的时候,他每每看到这个死人脸同陛下说话那样的放肆无礼,简直都恨不得把这人踩在脚底下才好。若真的还如同宫里一般,只怕白希转念间就把他药死在这野地里了。

白希见他只是讪笑,却不做声,便说,“总之你不要怕就是了。”
黄黥转过脸去,忍不住对着天翻了翻白眼。
白希送他回去,临走时又一本正经的嘱咐他道,“看你方才情动得厉害,想是不惯寂寞的缘故。你不必担忧,偶尔自渎也是好的,并不会伤身。”
黄黥听得呆在那里,只觉得脸都僵住了,白希说完便径自离去了,黄黥见他走远,咬着牙关了院门,终于骂出了声来,愤愤的说道,“自渎你个头!”

只是回去了之后,黄黥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越想就越觉得怪异,越想就越睡不着。他走近那处汤池之前,倒也寻常,只是被那热气蒸腾了一阵儿,便有些神思恍惚起来。若要说那是幻术,他断然不信,若有人敢对他用法术,他怎么能瞧不出来?想来想去,就是那沸汤池有古怪,也不知是不是白希在其中下了药,好令他出丑。只是想想却还是不解,这里荒山野岭,族里也少有人来,便是教我出乖露丑,又能如何?所以迷惑得很。

隔天白希果然又来,还同寻常一样,替他看了伤口。其实那些皮外伤大多都快好了,只有胸口的伤重。白希的药日日敷在其上,肌肤虽已愈合,内里却还是疼痛难忍。他有时妄图施法,胸口便痛如锥刺,他才知道这一处是反噬所致,从此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白希自问过他一次幻境中所见为何的话起,并不再提起如何替他医治法术反噬的伤,他有几次倒想问起,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想,这人性子虽然可厌,可这治病疗伤的事上倒也从不见他弄什么虚头,想是治不了了。他越是这样想,便越是怕问出口,于是就再也不曾提起。

黄黥如今伤口已不再疼痛,白希手又轻,便是上药,也没什么知觉,坐在那里真是昏昏欲睡,见白希只顾着上药,便忍不住问他,“也不知几时能去挖那五彩石出来?”
白希原本在看他的伤口,他这么一问,白希就抬头看他一眼,说,“那片野地你也见过了,一眼也望不到头的,总得先找个法子探出五彩石的所在,才好下手去挖。”
黄黥点了点头,连声的赞同道,“有理有理,”又追问他道,“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可以探得五彩石的所在?”
白希替他将伤口处一一上了药,又收起药箱,这才说道,“五彩石是女娲以神火所炼,只是神火为何,向来众说纷纭。我想女娲既用五色神石补天,凡间之火必然炼它不出,那便是天火了。若是有天火将那野地烧起,底下若有五彩石,被那天火烧灼,必应放出异彩来,那时一看便知。”
黄黥想了又想,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说天火是什么?是雷火么?”
白希微微点头,说,“我也猜是天雷之火。只是这里雷雨相接,怕是难以燃起大火,还需另想他法。”
黄黥听后果然十分失望。他虽然自南地迩来,却也久居宫中,深知这长白山里雷雨虽然常有,雨雾却也都磅礴厉害,难以燃起燎原之火。

白希见他神色黯然,便又说,“若是此时这山中有精怪历雷劫的,倒也另当别论了。”


《看仙灯》 狐狸文 11

白希见他神色黯然,便又说,“若是此时这山中有精怪历雷劫的,倒也另当别论了。”
黄黥听了却越发的说不出话来,哪里便有那么巧的事,他这里等一把天火,那里便有妖怪要历雷劫么?他生下来这许多年,族里幻术上比他修为厉害的也有许多,不也都死尽了么?不然又怎会轮得到他出头这一日?
黄黥心里也明白此事无望了。这世上,从来最难的便是心想事成,他早该知道。
只是想到不能求得陛下的宽恕,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黄英他们,心里毕竟郁郁。

他的脚踝自那一日从沸汤池回来,竟然慢慢的肿大起来。那只脚一旦落地,便针扎一般的疼痛,他也不敢教白希看,实在是怕白希借题发挥,又嘲讽于他,所以有意早早坐在房里等白希,不教他看出丝毫。
白希替他看完身上的伤,等他把衣裳穿好,却又开口问他道,“你的脚怎样了?”
黄黥不想他仍旧记得,便哈哈的干笑了两声,说,“不疼了。”
白希将信将疑的看他,半跪下去,去摸他的布袜,黄黥哪里知道他会这样?一时吃痛不过,便叫出了声来,白希微微皱眉,用力的捉住他小腿轻轻抬起,担在自己腿上,就要去褪他的鞋袜。
黄黥大吃一惊,说,“你这是做什么?”
白希理所当然的答道,“看你的脚,怎么?”
黄黥有些气急败坏,说,“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你,你怎么……”他说了两个你字,却突然顿住了。
白希还在看他,黄黥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勉强的笑了两声,就不再说话了。
白希低头下去,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左脚,轻手轻脚的替他褪去了鞋袜,微凉的手指碰在他肿胀的脚踝上,竟然觉得有些舒服。

都说医者父母心,但也不会有这样的。他也不是没见过白希替别人医病,黄英不就是这人治好的么?黄倩说黄英回来都饿得没了形状,身上的毛也污脏不堪,倒好像是丢在山野里许久不曾管顾的一般。
这人在宫里的时候也曾配了可教绒蝶动情繁育的药给他,却并不曾向他要过什么。他那时只是太过提防,竟然不曾想过,若这人果然是好意助他,他又当如何。
黄黥看白希低头凝神的抚着他的脚踝,轻轻的揉摁,心里便想,我记得在宫里的时节,我与他一同在陛下面前时,他说话也凶恶可恨。如今只我与他两个在这里,他说起话来虽然还是气人,比起那时却又要好了许多。
便试探般的说道,“白大人若是个个都这样的看,只怕实在要亏本。”
白希抬眼看他,说,“别个我并不会这样看。”
黄黥见他答得飞快,直觉这人不曾说谎,又惊讶又无措,干笑两声,才说,“鄙人何德何能……”
白希想了想,竟点头说道,“你这个人是不怎么样。”
黄黥吃惊不小,紧紧的盯着白希,生怕错过了一般的等着他的下文。哪里想到这人说了这句便仍旧拿了药油,慢慢的替他抹在肿大的地方,并不曾有半个多余的字吐出。
黄黥咳嗽两声,有些心虚的问道,“白大人何处此言?”
莫不是当年的幻境险恶了些,所以这人还有记恨?
白希替他上药完毕,拿了软布擦拭手指,才淡淡的说道,“单看你对着陛下那么谄媚,便也知道了。”

黄黥没想到白希是说这个。这人看他不上自然是可以,可这件事却实在冤枉的很。黄黥急忙分辨起来,说道,“这件事你还真错怪了我。我可不是青峰他们那些贪图陛下赏赐的家伙。我对陛下,都是真心的仰慕,没有丝毫的私心。”
他这是难得的真心话,一来是他的确景仰狐王得很,二来则是,他对陛下忠心耿耿这许多年,根本听不得别人这么说。
白希转过脸去,淡淡的说,“那又如何?你在他心里,还不如殿外的小狐,但凡有误,一样死罪。”
黄黥这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想起那一日的情形,心里也难受得很,想,难道我就不明白么?这人性子实在可厌,非要说出来不可!
白希见他默不作声,神色郁郁,皱眉片刻,终于说道,“总是他有眼无珠,你还念他怎得?我若是陛下,断然不会如此待你。”

黄黥被他吓了一跳,当下里便呵斥他道,“你怎么敢说这样冒犯的话?”
白希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才说,“这便冒犯了?”
黄黥连忙去捂他的嘴,着急的说道,“陛下是天生的九尾,如何的神通广大。你在这里胡言,小心他取你性命!”


《看仙灯》 狐狸文 12

白希屏住了呼吸,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黄黥也觉得自己突兀了,便讪讪的放下手,解释道,“他终究也是狐王,怎可私底下议论陛下的不是。”
白希见他神色郑重,是十分认真的在说这番话,便转过话锋,说道,“你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本想替你医治胸前的伤,不想你前日却又扭伤了脚,所以还要再拖延几日,等你可以行走时再说。”
黄黥听了又惊又喜,连声问道,“那伤能治么?”
白希也没说到底能不能,只是简单的说道,“总要试上一试。”
黄黥哦了一声,心想,这人说试试,怕是没什么把握的意思。
白希看他一眼,又问说,“你那一日究竟对陛下用了什么幻术,还是不肯告诉我知道么?”
黄黥在心里权衡了半天,究竟是保命要紧还是面子要紧,最后终于想到,那一日在沸汤池里比这尴尬的事都有了,还避他怎的?也罢,说与他知道,说不准便救了我的性命!
便咳嗽一声,凑去白希耳旁小声说道,“其实我那一日也是好奇心大发,是想知道陛下心底究竟怕些什么,所以才使了幻术,哪里想到……”黄黥顿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看了白希一眼。
白希的神情倒也寻常,并没有如何的好奇,黄黥便觉得没趣,心想,这人总是这样的波澜不兴,死井一般,又有什么意思?便索性直说道,“竟然看到他在幻境里与人欢好。”
白希哦了一声,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倒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还在等他的下文。黄黥咳嗽了一声,便说,“就看到这里,便被陛下挣破幻境,于是法术反噬,几乎将我害死。”
白希沉默许久,也不知想些什么,最后终于开口,竟然是问他,“你是看得动了情么?”
黄黥心里“啊”了一声,额头上就滴下冷汗来,想,这人怎么猜得这样准?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的笑了两声,才说,“我一向最有自知之明的。定力实在太差,作不得大事,作不得大事!”
白希的脸上终于有了些颜色,却看不出是怒还是笑,只是沈声说道,“你方才还说如何的敬仰陛下,原来都是假话。若是真正敬仰,如何又对陛下生出那样龌龊的情欲!”
黄黥先前听他说什么假话,还想我对陛下的心意天地可鉴,岂是你说是假便假了的!听到后面的话,“啊”的大叫了一声,倒好像被雷劈了一般,慌忙的摇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冤枉了我,只是那幻境里白狼替陛下吹箫,我看陛下……”说到这里却突然警觉,怎么仿佛越描越黑似的,便急忙住口不说了。
白希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既然是因幻境情动,又被法术反噬,只怕这伤实在难治了。”
黄黥并不懂得这些医理,听他这样说便信以为真,呆了片刻,怔怔的反问道,“果然难治?”
白希冷眼看他,并不言语。

黄黥顿觉丧气,便说,“果然难治,那我也不敢奢求了,活到几时便是几时罢!”
白希便伸手过来,替他解开衣裳,手掌贴在他的心口,轻轻按压,也不知是在弄什么。
黄黥只道他在诊治,动也不敢乱动,就是吃痛,也不敢叫出声来,只是紧紧的盯着白希的脸看,生怕这人给他看出什么异样来。
白希却并不看他,只淡淡的问道,“你往常都与什么人交合?”
黄黥虽然尴尬,却不敢不答,便说,“这两年就是青鸾青盈她们几个,再没有别人了。”
白希没作声,静了半晌,才又问他,“情事可都曾尽兴?”
黄黥见他连这样私密的事也要问,终于有些受不了了,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白希并不答他,反问道,“若是你对人使了幻术,诱其动情,却又解开幻境,那人会如何?”
黄黥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情动难耐,忍不住要做出些丑事来。”说到这里幡然醒悟,说,“你是说我倒中了自己的幻术,所以那样容易情动不成?”
白希沉吟片刻,才说,“也不只这样简单。”
黄黥暗中试了试,并不曾有什么幻术反加在自己身上,查了许久都没有丝毫头绪,终于不得不罢手,又问白希道,“那究竟是怎样?你难道不能说与我知道么?”
白希只说,“既然你因法术情动,又在情动时受法术反噬,要医治这反噬之伤,总与情欲相关就是了。”
黄黥的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最后才勉强说道,“你说笑的罢?”
白希脸色郑重起来,反问他道,“我几时与你说笑过?”


《看仙灯》 狐狸文 13

黄黥脸皮再厚也没有厚到这个地步,吭哧了半日,这才小声的问出了口,“那你说,到底怎么个相关法?”
白希神情淡淡的,与往常没什么区别。黄黥看着他的脸,简直都要怀疑两人说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桩事。
白希缓缓说道,“动情之时,血脉和心脉都与平常不同。若要看出伤处的详尽,还是要在你动情之时。其余之事,还是待我看过之后再做理论。”
黄黥听他话里果有道理,思想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大声说道,“我再去那沸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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