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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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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良怔了一怔:“你究竟在怀疑甚么?”

我哼了一声,由衷地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自己在怀疑甚么。十二天,我昏迷了十二天!”

杜良道:“是的,你体质极好,普通人醒来之后,至少有半天不能动弹。”

我心中陡地一动:“如果我的体质在平均水准以下,那么,岂不是要对我的健康造成极大的伤害?你们是医生,怎可以──”

杜良不等我讲完,就挥著手:“我们本来歇力反对,但是陶启泉坚持要这样,他说,如果不令你昏迷,他的手术,一定会被你阻挠。”

他处处抬出陶启泉来,而且,事实上,陶启泉的确是站在他的一边,令我无法可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笔直向外走去,一直来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出了铁门,铁门在我身后关上,我才转身向后看了一下,看看那座医院建筑物,心中实在说不出来的懊丧。这座医院,明明有著极度的古怪,但是我却偏偏一点也查不出究竟。

我一面想,一面向前走著,思绪极紊乱,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那个湖边。我在湖边停了下来,用足尖踢著小石子。在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叫声:“卫先生,你来了。”

我转头看去,看到了海文小姐,她正向著湖边走过来,我苦笑了一下:“来了很久了。”

海文来到了我的面前,说道:“关于丘伦的事──”

我神情苦涩:“正如你所说,时间隔得太久了,甚么也查不到。”

海文也苦笑了一下:“他留下来的那几张照片,一点作用也没有?”

我道:“有一点用,那种车辆,那种穿白衣服的人,全是那家医院中的人──”

我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医院的方向,指了一指。就在那一刹那间,我陡然“啊”地一声。

海文用惊讶的眼光望著我,我想起了一件事,在丘伦所拍的照片上,有一个人,瘦削,有著尖下颏,那人正是自称为巴纳德医生代表的那个,难怪我第一眼见到这位神秘的罗克先生时,觉得有点脸熟。

虽然我这时已经可以肯定,那个罗克是这间医院中的人,但是那说明了甚么呢?还是甚么也不能说明。情形和没有发现这一点时并没有甚么不同,仍然是我明知这间医院中有古怪,就是无法知道是甚么古怪。

海文看到我发怔:“怎么啦?”

我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这间医院一定有古怪。”

我在说了这一句之后,不等海文发问,就挥著手道:“可是我不知道有甚么古怪,想来想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海文用一种十分同情的目光望著我,过了片刻,她才道:“或许,一分名单,会对你有帮助?”

我有点莫名其妙:“甚么名单?”

海文压低了声音:“是我调查得来的,一份历年来在这间医院中治疗的病人名单。”

我苦笑,那有甚么用处?每间医院都有病人,也必然有人病愈出院。海文见我没有甚么表示,颇有点讪讪地神情:“这份名单中,全是十分显赫的人物,包括两个总统、七位将军、三个阿拉伯酋长,以及好几个钜富在内。”

我紧皱著眉,向医院所在的方向看去。在湖边这个位置,看不见医院,可是我还是怔怔地向前望著。这样一间医院,名不见经传,也没有甚么出名的医生,如何能吸引那么多大人物来求医?

旁人不说,陶启泉来到这间医院,就十分神秘,他被一个自称罗克的人带走,这个罗克是医院中的人,难道这间医院专门派人,向各地的重病患者上门“兜生意”?而他们又有甚么把握,可以彻底医好像陶启泉这样全世界公认没有法子治好的疾病?

我心中的疑问,已臻于极点,可是仍然不知道从哪里去打开缺口,寻求答案!

当时,我一面想,一面顺口问道:“这些病人,全治好了?”

海文道:“是的,我在联合国的一个组织中工作──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就见过一个国家元首,在盛传他得了不治之症之后的三个月,又生龙活虎地出席国际会议,他就是在这间医院中医好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看来,这家医院的秘密,就是在于他们已掌握了一种极其先进的医疗术,可以医治一般公认为不治之症的疾病。”

海文的神情有点愤怒:“如果是这样,他们为甚么不公布出来?”

我思绪还是十分紊乱:“一般来说,医学上的发现,都立即公布于世,但如果这间医院有了新的发现,不公布出来,而专替能付得起巨额酬金的大亨治病,那不算犯法?”

如果事情真像我的假设,当然不算是犯法,这间医院,不过是藉此谋取巨利。当然,这种做法不道德。但是世上谋取巨利的手法,有多少是合乎道德标准的?

事情到了这地步,我实在没有法子再调查下去了,我站了起来:“你的车在哪里?是不是可以送我一程?我的车──”

我苦笑了一下,十二天前,我的车停在离医院约一公里外,现在车子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海文看出我已经准备放弃了,她神情十分失望:“那么,丘伦的死因,永远没有人能知道真相了?”

我心情十分沉重:“没有法子,事情过去了那么久,真的没有法子了。”

海文没有说甚么,只是向公路边上指了一下,我看到一辆小车子停在路边,就和她一起向前走去。她和我到了我十二天前停放车子之处,车子还在,我向她道别,上了车,发动了好一会,才将车子发动,驾著车,回到了勒曼镇上那唯一的一家酒店之前。

我的车才一停下,酒店经理便奔出来,挥著手:“欢迎,欢迎。”'网罗电子书:。WRbook。'

待我打开车门,他看到我,怔了一怔,然后满面堆笑,道:“先生,可以有最好的房间给你,保证清静无比,整间酒店,除了你之外,只有一位英国老先生。”

我顺口道:“齐洛将军的随从呢?”

经理道:“将军出院,回国了。”

我随著他向酒店内走去,填写著一个简单的表格,等到他将钥匙给我之际,我转过身来,看到酒店的另一个住客,经理口中的那个“英国老先生”。

“英国老先生”真的是一位英国老先生,已经六十开外,脸色红润。可是,我却从来也未曾将他和“老先生”三个字联在一起过,他就是精明能干,充满了活力的沙灵。

沙灵也看到了我,我们两人同时发出了一下欢呼声,将酒店经理吓了一大跳,我向沙灵冲过去,和他拥抱,他用力拍著我的臂:“你跑到这里来干甚么。”

我叹了一声:“说来话长,你又跑到这里来干甚么?”

沙灵略怔了一怔,没有立即回答我,我看出他的神情,是不想对我说他来这里的原因,这令得我十分生气:“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原来还有秘密。”

沙灵的神情更是为难,他拉住我的手臂:“走,到你的房间去。”

我看出他有十分为难的事,也知道他如果有秘密的话,不会不和我共商。但是我还是装出十分生气的样子来──那样,可以令得他讲话痛快些。

到了我的房间之中,沙灵望了我一会,才道:“这是极度的秘密,如果传出去,可以造成极大的风波,甚至影响全世界。”

我嗤之以鼻:“别自以为伟大了。”

沙灵道:“一点也不夸张,你想想,如果阿潘特王子快死了的消息传出去,会怎么样?”

一时之间,我不禁张大了口,合不拢来。阿潘特王子,沙灵是他的护卫人员,而王子几乎掌握著阿拉伯石油的一半控制权,他的一个决定,可以令得世界经济产生剧烈的波动,要是他快死了的消息传出来,争夺继承位置的人,会开始行动,那会造成甚么样的影响,实在是谁也说不上来。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的确没有夸张,不过王子将死了,你在这里──”

我下面的“干甚么”三个字,还没有问出口,已经陡然想到了答案:勒曼疗养院。

阿潘特一定到那家医院就医来了。

刚才我还在缓缓地吸一口气,但这时,我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王子在这里附近的一家医院就医?”

沙灵现出十分讶异的神情来,我忙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甚么时候到的?”

沙灵道:“三天之前。”

我道:“他患的是甚么病?”

沙灵的声音压得十分低:“胃癌。”

我几乎直跳了起来:“至今为止,世界上还没有甚么医生可以医治胃癌!”

沙灵抿著嘴,不出声,我盯著他,沙灵过了片刻之后,才道:“从头开始,我都知道经过情形,你是不是想听一听?”

我忙摇头:“我对他如何得病这一点,并没有兴趣,只是想知道他何以会来到这家医院。”

沙灵道:“事情很神秘,王子经过检查,证明是胃癌之后,保持著极度的秘密,医生会商的结果是,除非将他整个胃和一部分肠脏切除,才能维持生命,但是一个人如果没有了整个胃和一部分肠脏──”

沙灵说到这里,作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神情。又道:“王子倒十分勇敢,他不想这样活下去,拒了施行手术。由于他职务重要,他想在临死前,作一个好好的安排,但是发现形势十分险恶,最有可能取代他位置的一个王子,立场十分暧昧──”

我挥著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这些无关重要,说他如何会来到这里。”

沙灵说道:“你就是这样心急。我在医院里日夜陪他,几天前,有一个西方人,自报姓名,叫作罗克──”一听到“罗克”这个名字,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来,刹那之间,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别说下去,经过我知道了。”

沙灵抗议著:“你不可能知道的。”

我苦笑了一下:“就是知道,罗克和王子经过了密谈,王子就觉得他的病,全然可以医治,不像是一般医生所说的不治之症,所以他就到这里来就医!”

沙灵瞪大了眼睛望著我,我道:“我有一个朋友,如今正在那家医院之中,他是亚洲数一数二的豪富,患的是整个心脏都坏了的重病,经过的情形,和王子遇到的事一模一样。”

沙灵陡地紧张起来,用力一挥手:“那是一个甚么样的骗局?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精明能干的王子如何会信了那家伙的话,觉得自己的病可以医治,那是甚么样的骗局!”

我缓缓摇著头:“不是骗局,他们真有能力医好病人。我那个朋友,已经施了手术,正在复原中,看来精神极好。”

沙灵瞪著眼:“心脏移植手术?”

我道:“他的病,除了移植心脏之外,没有旁的办法可以挽救他的生命。”

沙灵在房间中团团乱转了片刻:“那难道是我想错了?可是他们的条件──”

我忙道:“条件?甚么条件?是医好阿潘特王子所需的酬劳?”

沙灵点头:“是的,我是在王子自言自语时听到的,讲来来真骇人。”

我催道:“吓不死我的,只管说好了。”

沙灵讲出了几句话。我当然没有被沙灵的话吓死,可是却也震惊得好一会讲不出话来。

好一会,我才道:“不是真的吧?”

沙灵道:“我听得王子在自言自语,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用的是他部落中的土语,而我会这种语言,他说:‘要将每年在石油上的收入三分之一拨归他们,并不容易做到,但是能使我活下去,还是十分值得。’”

我不由自主地眨著眼:“每年在石油上的收入三分之一,真是骇人之极,我怕阿潘特王子,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沙灵道:“可以的,如果他发动一场政变,使他自己变成一个独裁者,那么不论他怎样做都可以。”

我又问道:“三分之一,估计是多少?”

沙灵竖起几只手指来:“每年,超过一百亿美元!每年!”

我面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阿潘特王子的医疗费,是每年超过一百亿美元,陶启泉的又是多少?齐洛将军的又是多少?这间医院的收入,究竟是多少?

我和沙灵沉默了片刻,沙灵才打破了沉寂:“牵涉到那么多金钱的事,如果说其中没有犯罪的因素在,杀我头都不信。”

我道:“可是事实上,他们是挽救人命,并不是在杀害人命。虽然丘伦的死,十分可疑。”

沙灵像是猎犬嗅到了猎物一样,立时满脸机警:“甚么丘伦的死?”

我略为定了定神,将丘伦的事、陶启泉的事,以及我的经历,详细说给他听。

沙灵叫了起来,说道:“你给他们弄昏过去了十二天,就这样算了?”

我道:“那又怎么样?我看到陶启泉真的在康复中,我不知道他们做了甚么,但是陶启泉自愿接受治疗,而且真的医好了。”

沙灵紧皱著眉,我又道:“而且,医好了的人,还不止陶启泉一个,齐洛出院了,曾经治疗过而恢复健康的人很多,包括了──”

我把海文念给我听的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念了出来。人并不多,而且全是极著名的大人物,要记住他们的名字,并不是甚么难事。

当我念到一半的时候,沙灵已经双眼放光:“等一等,等一等。”

我停了下来,沙灵却又不出声。

看他的样子,他像是正在想甚么,过了一会,他又道:“还有哪些人,再说下去。”

我又念了几个人的名字,等到念完,沙灵的气息十分急促,盯著我,没头没脑地道:“这──是巧合吗?”

我莫名其妙,问道:“甚么巧合?”

沙灵说道:“你刚才念的那些人,有许多,全在我的名单中。”

我仍然不明所以:“你的名单?”

沙灵用力挥著手:“我的名单,我调查的,曾经意外受伤的大人物的名单。”

我呆了一呆。是的,沙灵曾做过这样的调查工作,起因是由于有人假冒了日本人去见阿潘特王子,而令得阿潘特王子受了一点伤──全然微不足道。虽然在当时引起了一阵紧张,但是事后,除了沙灵之外,再也没有人将之放在心上。

而沙灵,不但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还尽他的可能,作了极其广泛的调查。他曾将调查的结果告诉我,说是他查到了有很多超级大人物,都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情形。当时我的回答是:任何人一生之中都会有轻微受伤的经历,不足为奇。而现在,沙灵将他调查所得的那份名单,和曾在勒曼疗养院中就医的人的名单,相提并论,这实在是一项相当令人震惊的事。

两者之间,是不是有著某种关系?一时之间。我的思绪十分混乱,瞪著沙灵,沙灵显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双手无意义地挥动著,在我望向他之际,他忽然有点神经质地叫了起来:“卫斯理!”

我忙道:“你想到了甚么?”

沙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调查所得的名单中,所有受伤的人,他们的伤,全是故意造成的,我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令那些超级大人物受伤的  ”

我道:“那又怎样?”

沙灵说道:“当时,我们曾考虑过对方的手段,是一种慢性毒药──”

我插口道:“但不会有一种毒药,药性的发作是如此慢!”

沙灵用力拍了他自己的头一下:“如果受伤的人,因为这个伤害,而在若干时日之后,就患了严重的疾病,有没有可能?”

我吁了一口气:“沙灵,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沙灵乾咳了两下,由于我的语气中,充满了同情的意味,所以他可以知道,我只是在同情他胡思乱想的苦处,而不是同意他的意见。

他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我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一个人在若干时日之前,受了一点轻伤,在日后,就会演变成严重的疾病。而这种疾病,又非到勒曼疗养院来治疗不可,医院方面,就可以趁机索取巨额的治疗费?”

沙灵不断点著头:“这样的推测,十分合理!”

我道:“很合理,但是你要注意到,这些人的疾病,都绝不是多年前的一个轻伤所能造成的。轻伤能造成心脏病?能造成胃癌?”

沙灵苦笑道:“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有一项事实,不容忽视,就是所有患了绝症的人,都到那家疗养院去,而且,在那家几乎不为世人所知的医院中,种种绝症,都可以得到治愈的效果。他们是甚么?是奇迹的创造者?还是他们已突破了现代医学的囚牢?”

我苦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想过了多少次了,一点头绪也没有。

当然,我这时也无法回答沙灵的问题。

沙灵见我没回答,恨恨地道:“我一定要查出究竟来。”

我叹了一声:“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在医学上有了巨大的突破,一般来说,不能医治的绝症,在他们看来,十分简单  ”

沙灵道:“那他们为甚么不公开?”

我道:“如果他们真是掌握了这种新的医术,他们有权不公开。”

沙灵咕哝著骂了几句,我没有十分听清楚他在骂些甚么,但也可以知道他骂的那几句话,通常来说,一个英国绅士一生之中,很难有机会说第二次。

我拍了拍他的肩:“我看算了吧,你在这里等阿潘特王子复原,我可要先回去了。”

沙灵双手抱著头,又喃喃地道:“这件事的真相不弄明白,我死不瞑目。”

我其实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但是看他的神情这样激动,我只好安慰他:“世界上有很多事,永远没有法子明白真相。”

沙灵显然很不满意我这样的态度,挥手道:“去,去,你回家去吧。”

我没有别的话好说,离开了房间,和航空公司联络,准备回家。

第七部:穿白布衣服的“死人”

第二天,沙灵一早就到勒曼疗养院去了。我知道,他到医院去,一则是去陪阿潘特王子,二则,是想在医院中找到甚么线索──我也曾努力过,可是一无所获,也不想再去了。

中午,我退了酒店的房间,酒店主人见我要离去,现出十分惋惜的神情。正当我跨出酒店,心中在想,不知在甚么时候才再会回到这个小镇上来,酒店主人忽然追了出来,大声叫道:“先生,有你的电话。”

我转过身来,心想多半是沙灵自医院中打来,看我走了没有的。可是酒店主人却向我神秘地眨眨眼睛:“一位女士打来的。”

一时之间,我想不起有甚么人会打电话给我,走回酒店,在柜台上接听电话,对方的声音十分急促:“卫先生,你赶快来。”

我“哦”地一声:“海文小姐?你在哪里?”

事实上,当我一听得电话中传来是海文的声音之际,我只讲了这样的一句话,但海文在电话中,却已经至少用急促的语调,重复了七八次,“你快点来!”

我忙问道:“你在哪里?”

海文喘著气:“我在一家小咖啡店中打电话,我等你来,那家小咖啡店,就在湖边──就是我和丘伦约会的那个小湖湖边附近的公路上,你快点来,快点来。”

我依稀记得,在那条公路边上,好像有一家十分简陋的小咖啡店,简陋得全然无法引人注意。我道:“我可以找得到,你是不是有了甚么麻烦?”

海文道:“不,不,我……电话里很难讲得明白,你快点来。”

我答应了她,放下电话,向酒店主人道:“保留我的房间,我不走了。”

酒店主人大是高兴,搓著手。因为海文在电话中的语音是如此急促,所以我立时急步走出酒店,上了车,直驶向湖边。

在驶近了湖边之际,转上了公路,不一会,我就看到了那家小咖啡店。

那家小咖啡店其实很难辨认,不过我老远就看到海文站在店前,一看到我的车子驶来,她就奔向前来。我在她身边停下车,她打开车门,坐到了我的身边,不住地在喘著气。

她的面色十分苍白,神情却透著一种极度的兴奋。从她那种神情看来,可以肯定她并不是遭到了甚么不幸的事。我不等她坐定,就道:“甚么事?”

海文仍然喘著气:“我也说不上来,整件事,似乎……似乎……你驶到湖边去。”

我一面驾著车,一面道:“慢慢说。”

足足在一分钟之后,海文才算是略为定下神来,说出了她的经历,和她要见我的原因。

海文又到湖边去,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了甚么,或许她还在怀念她和丘伦相识的一段经过,或许她喜欢湖边的风景。

不论是为了甚么原因,她又到了湖边。而且,就在她和丘伦曾经坐过的那个地方,独自坐著。当她坐了一会,感到无聊之后,她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著,走近了一个灌木丛。

那灌木丛十分浓密。在矮树密生的树丛中,海文看到有一个人,双手抱著头,蹲著。据海文的说法是,那个人蹲著,就像是一只兔子。

(海文在灌木丛中见到了一个人,我也曾在那灌木丛中见过一个人,那个人,据杜良医生的说法,患有间歇痴呆症,我曾被他在我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听海文说她在灌木丛中见到一个人,就有点紧张。)

海文看到那人蹲著,一动不动,也就停了脚步,她那时候,并不感到害怕,只感到奇怪,不知道那人蹲在那里,是在干甚么。

那人双手抱头,海文无法看清他的脸面。她只是想等那人抬起头来,她就可以和那人交谈。

可是足足过了好几分钟,那人仍是一动不动,海文于是发出了一些声音。

由于接下来的事情,实在太令她感到惊骇,所以她已经记不清她是顿了顿足,还是咳嗽了一下。总之,她发出了一点声音。

而当她发出了声音之后,那人抬起了头来。

那人一抬起头来,海文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人的脸上,张大了口,可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感到极度的惊骇。

而那人,也只是怔怔地看著海文。

(我极焦急地问:海文,那人是谁?)

(海文回答:天,天,那人是丘伦!)

(那人是丘伦,我也呆住了,那人是丘伦,丘伦不是早已死了么?)

那人是丘伦!

海文乍一看到那人是丘伦,所引起的震惊,无可比拟,她呆了好一会,才陡地叫了出来:“丘伦!”

丘伦仍然蹲著,仍然双手抱著头,只是以一种极度茫然,接近痴呆的神情,望著海文。

海文的呼吸,开始急促,她叫道:“丘伦,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

丘伦一点反应也没有,海文说她那时,有一个感觉,感到她不是对著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面对著一尊极其逼真的人像在讲话。

但是,在她面前,不但是一个活人,而且,还正是她所熟悉的丘伦。

海文在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她正不知如何才好,就听到一阵声音,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这种声音,海文并不陌生,那是一种轻便车在行驶之际所发出的声响。

在那刹那间,海文才注意到,丘伦的身上,穿著一件式样十分可笑的白布衣服。也就在那一刹那间,她想起了多年前发生在湖边的事,丘伦以为看到了齐洛将军,结果,Qī。shū。ωǎng。来了一辆轻便车,车上跳下来两个人,将“齐洛将军”抓走,丘伦追了上去,从此下落不明。

海文一听到了轻便车驶过来的声音,想起了这些事,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轻便车上,一定有人,可能是来抓丘伦的。

所以,她立即开始行动,她一步跨向前,伸手抓住了丘伦的手,拉著丘伦,向前就奔,很快越过了灌木丛,来到一个大草堆之旁。

到了大草堆旁,她将大草堆扒出一个洞来,令她自己和丘伦一起藏了进去,又拉了些草,将两个人的身子遮住,她起先还怕丘伦会出声,给人发现,所以曾经轻地按住了他的口。

可是丘伦一点声音也未曾发出来,只是在喉间,间歇地传出一些“唔呀”的声音。

他们躲起来之后不久,就听到轻便车的声音,时停时发,正向近移来。同时,在车子停住的时候,她听到了三个人的交谈。

海文听到的只是一些不完整的片断,有些话,全然无意义(至少在当时是如此)。但因为这些对话,对日后事情真相的揭露,有相当大的帮助,所以我详细记述在后面。

海文听到的,是三个人的谈话。

(三个人!一个驾车,另外两个,是方便将找到的人抓回去的?)

这三个人,海文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和身份,她躲得很好,由乾草遮掩著,是以也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所以只好用A、B、C来代表他们。幸而这三个人的声音,很不相同,所以容易分清是谁在讲话。

海文听到的三个人的对话如下:

A:(可能已讲了许多话,海文听到的只是下半句)……这真不是好现象。

B: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好像越来越聪明了。

C:不可能的,不可能。

A:当然不可能,或许只是一种本能。

B:这始终不是好现象,要是我们找不到──

A:不会的,以往两次,都没有出错。

C:(闷哼),哼,还说没有出错,几乎闹出了大乱子,那记者──

A:(陡然地)咦,前面好像有人!

(杂沓的脚步声,表示有人向前奔去。)

B:那不是人,他看错了。

C:我真怀疑,他们的智力从何而来?

B:(大声)他们没有智力,没有!

C:那怎么会不断逃出来?

B:只是一种本能。

(脚步声又传近,大约是A回来了。)

A:这次可能逃远了,再驾车前去看看。

B:看守也太大意了。

(轻便车驶远去的声音)

海文听到轻便车驶远,立时又拉著丘伦,离开了草垛,往回奔去。

海文这样做,相当聪明,因为轻便车才由那个方向驶来,她由那个方向走,就不会和轻便车遇上。

因为在对话中,她听到了“逃出来”这样的字眼,海文知道,丘伦是逃出来的,会被抓回去。所以她便拉著丘伦,逃避轻便车的追捕。

她和丘伦,大约奔出了半里,已离开了湖边的范围,到了一片林子中。

在奔跑的过程中,丘伦一直未曾出声。海文看到林子中,有一个被露营人弃下的帐幕,倒坍了一半,她指著那帐幕,对丘伦道:“进去,躲进去。”

可是丘伦只是站著不动,对海文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海文只好再拉著他,到了帐幕前,按下丘伦的头,令他钻进帐幕去。

海文自己并没有进去,她只是吩咐道:“躲著,一动也别动,不听到我的声音,怎样也别出来。”

虽然她叮嘱著,可是进了帐幕的丘伦,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海文迅速地转著念,她首先想到了我。我为了调查丘伦的死而来,如今丘伦还活著,虽然海文觉得情形怪异至极,但一定要先让我知道。

于是,她又奔出了林子,上了公路,总算那家小咖啡店里有电话,所以她打了电话给我。而在和我通电话之后,根据海文的说法是:过了要命的十五分钟之久,才看到你的车子驶来。

我感到极度的震惊:“那么,从你将丘伦藏进那帐幕到现在,有多久了?”

海文道:“接近一小时。”

我一面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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