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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令(武则天之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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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记忆,单纯的童年,任性的作态,还有曾经活着的贺兰敏之,和鲜活青春的墨兰……

“我不太记得了。也许是有罢。”仅是隐隐的印象感觉,关于出生后直到七岁的那七年,除了李治夫妇和大哥的关爱,其余全是贺兰敏之的印象,竹节芳露,或者其他什么小孩子喜欢的零食、礼物,她好像都未曾认真记忆。

“公主那时年纪甚小,当然记不清楚。”碧芯笑道,脸上有着回忆,微微走神。她是李令月身边的老人了,而且一门心思想出家,不欲在宫里多待了,行为也不太在乎谨慎了。她也一向知道李令月对侍候她的人,通常小事的错误和漏处,不是太计较的。

“这竹节芳露的味道已经几年未变。这回怎么又突然改了?如果只是今日如此,也不足为奇。许是哪个宫人偷喝或者弄洒了,以次充好。害怕责罚,做出此番事情,这也未尝不见得。”

李令月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又拿起竹节,瞅了又瞅,神色莫定。

碧芯眉眼间也有疑虑。

“公主!露水——这几日还是暂时别饮了。”她紧张地说道。

太子殿下曾经也饮用者芳露,是不是因为这个遭到暗害?

宫内的内监和婢女都不是很清楚太子之死的因由,碧芯也是其中一位,虽然她知道她侍候的公主肯定知道事情真相,可是这等事情,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敢越矩问询主子这等秘辛!

点了点头,李令月也沉目,眼里有深思,有不解,也有深沉的悲哀。

皇宫之内,到处是不见血的刀光剑影。即使有武则天这样手段的人在这里坐镇……

她,何时才能出宫呢?

寻个人嫁了,也罢!

人生向来如此,爱情,又或美好的婚姻,和乐安定的家庭生活,对这世的她来说,是奢侈的天边远望。

这世,是她多得的。

欠缺一些,也是没什么关系。

她只要尽量平静的活着,看享着一切荣华,戏里的人生虽然精彩,可她此时已尝到苦果了,不如抽身戏外,尽享悠然,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她想到了腹中这团孽肉,月份方才两个月,不能再推迟了。她得想个万全之策,出宫寻个大夫,流掉它。

李令月自然不想让武则天知道此事,其实知道也无所谓,毕竟曾经的不堪苦难,她也知道。

只是,她不欲张扬。

因为,她知道即使说了,也只是徒增她母后的怒气。

这一个月,朝堂内外,先后流放了不少人去苦寒之地,或者南方瘴地。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都是与贺兰敏之曾经有来往,关系较好的大小官员,甚至还有个别有职位的勋贵子弟,也被派往边军中去“历练”。

低眼看着凉意已经渐消的竹节,李令月交代碧芯几句,让她查出这回味道有异的缘由,和曾经墨兰身死前后竹节芳露是谁负责的……

“碧芯,此事毕后,我就允了你出宫,而且我宫外的那处道观,此时我也用不到了,道产也赠与你罢。”

“公主!”碧芯心怀感激,拥有自己的道观出家,待遇自然极好。嫁不嫁人,她也算是看透了,不如一个人自在的好。何况她心已死,只剩这身肉躯!

微微地一笑,嘴唇淡淡地抿扬,李令月的眸眼却无一丝笑意,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泛起凉意,和轻微的呕意。

咽了咽,让碧芯上了杯温水,她这才舒服了些。

然后,思绪又想回到了“竹节芳露”。

难道,真的还有人用这露水,添毒害她不成?

26、第二十六章 不孕熏香 。。。

沉香燃尽。

金色长钩挑了挑香炉的灰烬,细细的尘灰飘浮香炉周围,李令月撂下手中的长钩细杆,望着最后袅袅升起的烟香之气,怔怔地出神。

她从来没想过派遣碧芯去查证了一番,私下她也曾让凝露验证碧芯审查的结果,都证明了一个事实。

前几天她的竹节芳露,里面确实掺假了。

理由很简单,罪过说大也不大。只是采拿露水的内监,不小心手一颤,露水洒了,宫内的人都知道她和气的很,这小太监起了瞒天过海的心思,他小心翼翼的刮下竹子内芯中的软质,然后只用清泉水来回冲刷、蹂躏,待凉后匆匆用纱布过滤一遍,把这加工好的泉水倒入原来洒空的竹节内,以假乱真。

所以,她闻着竹节露水的味道,虽然浓烈了几分,表面看似变化也不大,但是假的总不如原来的精细,味道自然也不一样,尤其是她几乎每天都在喝,轻微的变化她很容易地便能尝出。

李令月低眉,望着香炉里的白灰色的香烬。

这件事不是关键,她无心处罚这个内监的欺瞒,比之重要的是碧芯去查墨兰身死前后芳露味道变化的因由,居然事隔多年,竟找到了原先负责此事的宫人。

这事,贺兰敏之也有参与!

当时听到此处,李令月心里瞬时就咯噔了一下,贺兰敏之别的本事不说,下毒是一等一的。

多方拷问那个宫人,前后也问询了几个曾经也负责采露藏存的负责内监宫婢,贺兰敏之确实没有下毒的机会,只不过——

他,真是个聪明的!

那些天是连雨天,每夜的凌晨都会小雨阵阵,雨天即使早晨放晴,露水也应是寡淡无味的,甚至负责的人遭到武则天的挑剔责问,怪就怪在之后的雨天一直未晴,可芳露味道忽然之间就变得不那么轻淡了,并且味道还极其好,当时大家都未注意这些事情,顶多以为是采露的宫侍用心尽力。

至于她宫内后来自尽的墨兰是否注意这事,没人现在能去问清楚了。也许她知道,也许不知道。

最后一次为李令月忙活事情,碧芯此事查的极为细心。查来查去,原来是贺兰敏之某天“恰巧”不经意的言语,启发了那个曾被武则天责问过的负责采露事宜的内侍总管。

他当时只是淡淡的不经意地说起:太医院里最近新供来一种难得而来的竹沥,可以饮用治病,尤其是勾兑适当比例的泉水之后,味道居然意外得妙不可言。

听得碧芯说到此处截止,李令月直觉有问题,贺兰敏之做事情向来谨慎、奸猾,他从不做无用或者说无意义的话。

……蓦然间,她忽地发现他这人做事说话,竟几乎是滴水不漏!

这是大唐曾经的草包纨绔美男子——贺兰敏之么?

静下心来,李令月细细思考,她从竹沥,想到了墨兰,想到了熏香,想到了不孕的毒药和她自己。

“碧芯,一事不烦二主。本来打算今日就放你出宫,但是还得留你一天。”李令月想了想还是如此要求道。她翻找出了一个纸单,上面有几个偏冷的中药名称。

碧芯在一旁直看得她拿起朱笔想圈定几个药名,可是等了良久,李令月撂下细毫毛笔,想了想竟然把手中的纸单完全给了她。

“碧芯,你拿着这单子,去太医院一趟。”李令月声音有些压抑,她猜想到了什么,可是不是十分确定。

以前她从来没这么猜测过,就是因为她压根就不认为贺兰敏之会做什么好事。

“你问问这竹沥和这些……”她削葱似的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纸面上药材名字,神色郑重,语气不是很欢快地说道:“你一定要问清楚竹沥和这上面的有相冲克的没有。”

李令月本来只是有所怀疑,想要碧芯找来一本药草和药房相克的医书来,可是后来一想,中医博大精深,她这么片面的去看,未必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碧芯微微惊呼!

她是李令月最贴身的人,虽然这一两年来已经降到和凝露一个身位了,虽然顶着公主宫中掌宫大宫女的位号,但是她看出来李令月对她不是信任的。可先头几年,她很得公主信任。

低眼看了一下,她心头一震,默默无语。她浑身上下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公主交代她的这事异常重要,透露着一种诡异的猜疑和判断。

这纸单上的事情,她先头是很清楚的。墨兰身死,熏香里含毒,关于这毒是什么,也是她伴着公主出宫,拿着药包找那个孙神医查验咨询过的。

摇了摇头,她脚步匆匆带着丝微轻浮奔向太医院去了。

一室静谧。

许久,碧芯脚步略微沉重去而复返,李令月抬眼望看着她,碧芯的神情颇为怪异,手里还捧拿着基本蓝封线装薄书。

“公主——”她声音低低道。

“沈院判说——”碧芯迟疑了一下,说道:“他说竹沥就是新鲜的淡竹和青竹的竹竿,经过火烤等细致处理,沥出的汁液。是做清热滑痰的药物,不过这药一般人不太清楚和几味特殊的药材相冲,尤其是这上面的。”

碧芯把手中的纸单撂置在桌面上,还有她手中的基本书籍。

她声音越发轻淡,继续说着,人显得迟疑。

“它,长期服饮,能克散那、毒……药材的功效。”磕巴了一下,及时的改口。

这事情诡异,碧芯不愿意自己动脑推断,到了此刻,她终于知道公主怀疑些什么了。

李令月闻言,脸色白了一下,耳根也不禁微耸动了一下,她忽然跌坐在榻上,那么说贺兰敏之给她下的不孕之毒,就算是当时熏香点燃了许久,她如果一直不知道,墨兰也没自尽而身死,根本也不会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

这不可能。

不可能!

李令月心里堵塞得厉害,仿佛有千钧之力在压扯着它。

她眼前略微发黑,身子微微晃动,面色恍恍惚惚。这怎么可能呢?

贺兰敏之,难道他下毒给她,不是他的本意吗?

可是——李令月忽然急忙的几大步来到桌子前,迅速的翻开几册薄薄的医术,找到了介绍竹沥那页。片刻后,她怔怔的。

然后,泪流满面!

心突然就那么酸,缩成了一团,紧紧的,让她感到窒息!

“公主。”碧芯低语,她也眼眶发红。原来贺兰公子对她家公主不是无情冷酷的,原来一切早已有隐瞒,可是为什么他周折这番,做这些事呢?

碧芯不解,但也不敢同公主说起这个,徒惹人伤心。

无力的摆了摆手,“碧芯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待着。”李令月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她心中埋藏深深的对贺兰敏之的怨憎,忽然为之一空,替代的是一种忽降而来的愧疚和悔恨。她撑开双掌,手心有淡淡的粉色,这是精细剔透的一双手。

这手,染尽了他的鲜血!

贺兰敏之……

默念着,心中蓦地酸软。

可是,李令月低吟,可是李弘之死怎么算?

难道,也不是贺兰敏之下毒的吗?

她一直以为即使他恨着他们,恨着武则天,所以不想让他们好过,对大哥李弘下毒,他的动机顺畅,目的明显。

但,今天得出的事实真相,至少曾经她以为她亲眼看见,亲眼听见的,就是事实,他也一直那么默认的,可此时事情显露得并不是这样。

她以为他给她下的是不孕之毒,可今天发现,贺兰敏之在竹子芳露里做的手脚,却和她当时亲自听闻和目睹的阴谋情景,这两处从道理上根本就不相符合,矛盾重重。

脑中思绪荡漾了一下,如同携消息而过的风儿吹过,在低低地倾诉着,告诉着她事情的真相:

——“竹子芳露,可好喝么?”

——“我记得弘最喜欢舍了他的份例攒给你喝。”

……

许多,许多。

历历在目,耳里也充斥满他的低诉声,回响,回响——

李令月的心颤抖,眼睛微闪,湿潮弥漫了她的黑眸,睫毛长长地,密密地泪水。她脸上湿痕渐多。

这炙炎的夏日,屋内却泛着一股凉意,冷得她浑身透着冰气。

大哥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真的是贺兰敏之主谋下毒的吗?

他真的经手此事了吗?

还有,喉咙泛上来一股酸味,勉强抑了下去,李令月又想到了她莫名其妙受到侮辱的那天,那件事,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

也许自己的态度转变的快点,可是她此时真的叫不出这个孩子是“孽种”。她叫不出,已经叫不出了!

如果贺兰敏之是冤枉的,可他为什么不在活着的时候辩驳,为什么轻易承认,甚至笑着赴死呢?

阖上双眼,李令月心痛得厉害,胸口噎堵得发闷,隐隐地阵痛,泛滥的情绪仿佛潮汐突涨,汹涌得让她承受不住它的拍击,冲刷!

贺兰敏之,除了不孕之毒,这件事情……其他的,你也是冤枉的吗?不,或许不应该称“冤枉”二字。

是什么人,让你甘愿顶替呢?

又是什么人,连她也想毒害,在她小小的年纪,就算计着,让她一辈子不能生儿育女?

李令月越想越后悔,虽然查到的事情,仅仅是冰山一角,但是显露出来的却很多,很多令她震撼讶异的事实。

屋内的光线不是很充足,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她后悔了!她会后悔杀死他了!她后悔让双手沾满他的血!

那血液,是那么的鲜红!艳目!刺眼!

此时,更是扎透了她的心。

这种潮涌般的悔意,湮没了李令月整个人,她仿佛被压沉在海底,透不过气,挣扎不出。

良久。

她用袖头使劲地拭净眼眶,擦干面庞的湿痕,然后端坐在铜镜前,静静地梳着长发。

不管事情真相具体如何,原计划,她要打掉的孩子,她忽然不想了。

她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也没必要为了以后的嫁人,或者遮掩丑闻面子,去动手流掉这个她忽然就想留下的孩子。

没有不得已。

没有不情愿。

她,甘心情愿,生下他。

说是为了悔意,杀死他的赎罪,填埋自己心里的愧疚,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

她想为已经死去的贺兰敏之留下一个血脉,没有了厌恶,她腹中的那团血肉,也是她自己的孩子,血脉传承,是多么神奇。

只是——

在慢慢追查明贺兰敏之背后的一切真相之前,她需要招一位驸马。

一个对于她腹中的骨肉,毫无疑义的驸马。

一个性情良顺的,并且属于武氏家族集团的驸马都尉。

冲着铜镜中晕黄的影子,李令月笑了笑,她凝神望着她自己的身子,仍旧苗条,因为这两个月情绪一直不是很良好,饮食也少淡,她比之以往,有些微消瘦。

“碧芯,你进来。我想用膳了。”她扬眉,淡淡地说道。

27、第二十七章 驸马都尉 。。。

贺兰敏之“病死”之后,今上后族里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但随着武则天前两月发出的赦免旨意,武氏族人已从曾被发配的苦寒之地,纷纷回到长安京畿和洛阳神都,几乎都被封有散职在身。

尤其是天后陛下的嫡亲侄子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父亲虽然被武则天流放变相致死,但是此时周国公的位置空置,武则天也需要武氏家族的人,顶替一些职位,朝堂上皇后一党的势力瞬时大增。

其中,武攸暨是太平公主的目标。

而其他的,李令月对于武承嗣和武三思只考虑了一遍,便发觉很是不妥。不仅仅是血缘太近,或者是她想着往后生的子女怕有缺陷。其实她也没打算真正的成亲,她不喜欢的男人,她根本就无法忍受发生实质的夫妻关系。

她需要的是傀儡驸马!

还有一则,武承嗣她不觉耳熟,武三思她印象中却好像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历史上逃不了“谋反身死”的罪名——他们两人随着时间,会距离武则天的权力中心,越靠越近!

这也是李令月一直担忧的。

她考虑来考虑去,武氏家族里没有和武则天有过较大矛盾的武士让之孙,武攸暨入了她的眼,这人看着沉谨和厚,于时无忤,并且职微位低。

此时待在弘文馆的武攸暨,额头和两侧鼻翼正冒着密密的细汗,他使劲儿的扇了扇袖子。

正值盛夏。

暑气蒸熏,闷热难当,他不算胖,身材还颇为挺拔,可就是耐不住热。

武攸暨面貌俊秀,算得上武氏家族出品的又一翩翩美男子。许是不是纯正的汉人血统,他们眼睛都是双眼皮,大而微微深邃,远远的打量,首先看到都是那双含情又迷人的双眼,然后才是高挺的鼻梁,武氏族人从来就没有太丑的人。

在旁整理几册书籍的李令月淡淡地瞅看了他一眼,也未言语,自顾地的喝着冰镇酸梅汤,手上摆弄着几本线装书籍。

《三十国春秋》——这是贺兰敏之编撰的。

手指默默地又慢慢地抚摸着书封,然后她轻轻合上,素蓝的色调展现眼前,一切华美的辞藻只能被深深地隐藏在它里面,只有手指上还残余些淡淡的墨香,垂下眸眼,她把书搁置在桌面上,微微响动,武攸暨奇怪地瞥看了李令月一眼。

他们只见了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每次他都远远的站在两位堂兄后面。武攸暨很奇怪,他既无武承嗣的果毅,也不如武三思的伶俐,太平公主这个远房表妹,怎么就看上自己了?他居然将会被招为她的驸马!

奇怪啊,奇怪!

他摇了摇头,继续安静的站在另一旁,随意的翻看了几本书,尤其是遇到农田水车之类的农耕内容,他看得很认真。

李令月没有过多关注她的驸马人选,她心里此时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片面,彻底的忽视贺兰敏之的一些……优点。

这本书写得文采飞扬,内容诱人又详实真切,是难得的好书。

贺兰敏之,居然有如此文采!

她忽然想到了从前在薛绍那次举办的诗会里,他也曾作了一首小诗,那诗如春风拂面,算得上极好的。可是,包括她在内,大家都以为这诗是他找人捉刀的,却没细想诗会的题目,并未提前公布,之前只有薛绍自己知道。

右手食指略略地划过封面,放置之前,她最后摩挲了一次那上面的松烟墨迹,书写的字体隽秀,深重而不姿媚,携有淡淡的苏合香味。

她从来没发现他的字也是极好的。

阖闭上眼睛,轻淡地叹了口气,李令月吩咐旁边侍候的人,让他们把这套书抄写一份,送到她的宫里。

“表哥,我们走吧。去外面逛一逛。”踏出弘文馆大门的李令月望了望天色,她突然说道。

转头看他,又道:“我唤你攸暨可好?”只因为“表哥”这个词,她曾经总是不甚诚心的唤过一个人。

武攸暨受宠若惊!可,他却也不敢反驳。

夏深绿碧,荷叶叠青,两人牵马,洛水河畔,缓步慢行。

堤岸两侧树荫下,不少人站着,或斜倚着树干,避躲着暑气。忽而,卷风拂吹,云飘蝉停,这里果然比宫内凉爽多了!

全身凉汗浸出,武攸暨这才舒了一口气,略微舒适了些。

李令月轻轻一笑,一直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醉方楼,眼里藏含着回忆,想到了很多。

她最近思绪总是放得很开,时不时地走神儿,去想一些回忆——谈不上美好,可是却不想忘却,频频回顾,罢休不了!

“攸暨,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吧。”

指了指醉方楼,李令月说得客气,可随即就先走在前头,微微一怔,已落在她身后的武攸暨,也无任何不满,反正他跟着就对了。

醉方楼上,临窗而坐。

“这楼不大,来这里的人,却也不都是俗的。”李令月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呢喃着。

武攸暨只管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周,他放松惬意,这种中型酒楼曾经他是常光顾的,即使他今早上朝刚刚得了右卫中郎将的官位,他也没觉得非得去洛阳达官贵人最喜去的大酒楼才好。

这右卫中郎将官位虽然不显,但是武攸暨只是初授职位便如此,即使过一个月尚公主,这个官位也不算太低、太难看,毕竟他从前只是一个喜在家里园囿,和侍弄农稼事的小小地主,他除了是当今天后的娘家人,无一爵位和功绩德才,至少武承嗣现继有周国公的爵位,武三思也是武则天正经的嫡亲侄儿,甚至如果若是他尚主,多封一个爵位也未尝不可。

可,他们有那心思,她却是没有。李令月手指轻轻抚着桌边棱角,她忽然爱上了忽而用手指关节叩击桌面而发出的声响……

坐在她对面的武攸暨只管喝着淡茶,他看向窗外,随着公主出行的两名千牛卫在他们视线可及之处,甚至对上了他的双眼,那目光眼冷肃穆,惊得武攸暨手一颤,赶忙回旋过头来。

果然,尚公主不是什么好事。心里喃喃,可怎敢说出来,武攸暨想到了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只叹无缘,得尽快写信让她另嫁了。

“攸暨,你有喜欢的人吗?”李令月忽然想问道,她还是不想拆散一对有情人,虽然他是她最合适的驸马人选。

她知道面前这个人,他曾有一个未婚妻,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但是,这婚事肯定是要取消了,李令月算计着月份,武则天对于她急于成亲,好像心中略微有数,但是母女两个人只是不言明,从发现李令月不再撒娇开始,从李令月亲手拿着那把藏刀捅了贺兰敏之开始,武则天就再也不像关照幼童那样,言行中过于溺爱她了。

武攸暨闻言微怔,“算不上喜欢。”只是青梅竹马,互相了解而已,他脑中想到了那个女孩小时候蹦蹦跳跳之后,头上绑缚着那两穗红彤彤的发绳,不停地上下跃动……

看了他的表情,知道他确实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李令月略微松了口气,感到好受些,虽然这么做对他不公平,但是她没办法,她只能自私一些,将来才好过。

“攸暨,我——”她想了想,对他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我——”

武攸暨眼神带着疑问,他耐心极好,等着她继续说。

“我……”算了,李令月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到新婚之夜再坦白吧,她忽然对他又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愧疚,果然是种令人难受的感觉。

异常难受!

憋闷,甚至隐隐作痛!

其实,她真的不必对贺兰敏之感到愧疚,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隐情,又怎么能怪罪着自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这样歉疚着,反复折磨着内心,这些日子午夜梦回中突然醒来时,她的心每次都仿佛像被蹂躏过的花瓣似的,看不出颜色本质来。

楼梯声作响,又有人从楼下上楼来,李令月和武攸暨都只是顺便用眼角余光瞥着。

上来三人。

一个偏偏如玉的公子在前,稍侧后的旁边跟着一个梳着已婚发髻的妇人,长相还算靓丽端方,他们后方还跟着一个青衣侍婢,但是那衣着打扮,和艳色的眸眼,又却像是妾室通房,她那周身行止还算妥帖,但眼神偶对前面的主母,恭敬有余而不足。

李令月打量一圈,收回面上微微惊讶的神情,她只冲着前方的那男人点了点头,竟然是王释之。

她有些忘记他了。

记得他去年不是上京科举的吗?怎么才见?

李令月只一眼就断定他们是从外地进京的,一身的风尘仆仆,她瞥了一眼窗外,果然在侧边停靠了一辆马车。寻常人是用不得马车的,马匹作为战略紧缺物资,可不是十分便宜,市面上流通的大多也只是劣等马种。

王释之轻巧的拱了下手,看出太平公主仍然和去年一样,不想暴露身份,然后也就带着妻子和侍婢选了一张桌子坐下,倒未故意避讳着李令月他们,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武攸暨,这回陪着公主许也是哪位皇亲贵人吧。上次和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贺兰敏之,来京的途中,就闻听他已在流徙的途中“病死”了,

王释之自然是不信的。

贺兰敏之年轻体壮,若是朝中年老体衰之人,还说得通。

今日的太平公主出来倒未着男装,王释之微微愣神,然后在妻子诧异的视线中,收敛了目光,三人纷纷举箸,那侍婢果然是不一般的,饭食上来之后,本来欲站起侍候他们,但是在王释之示意和主母的轻声下,嘴中称谢,在侧边仍是规矩的坐着,并时常给王释之夫妇两人布菜,才忙活着自己吃着。

李令月心下怔忡,然后想得通透。这等世家子弟看着端良,但身边总有几个侍候的通房婢妾,正房夫人几乎时时是贤良的,一家人至少表面看来是和和睦睦的。

其实,大唐的驸马也可以纳妾。

公主可以任性霸道,但是纳妾这事情,皇上也管不了,驸马自己有权利,只要坚持,没有哪个公主会回去哭诉,毕竟妾室地位低下,计较这个也掉身价,驸马也会心生不满,如公主无所出,更不能阻止。虽然驸马拜见公主,如无准许,次次都得依礼拜身。

瞥看着武攸暨,李令月心下想着,等成亲以后,随便他纳妾,甚至寻找几个美人赠送他,算是弥补吧。

她和武攸暨待了片刻,不再看王释之一眼,两人下楼出了醉方楼,李令月回头望了望,忽然想起这个王释之好像也可能被她所累,否则他去年也就考上进士了,极有可能是武则天怕她……喜欢上他,故意地砍掉他的名次。

很多事情,只有事后,她回头看的时候,才会一览无遗,清晰些。

至于由此产生的,愧疚或坦然,后悔与不悔,它们之间差的只是一时心情。

想得明白,方能放下。

街上人群熙攘,淡热的微风拂过,面上微温,李令月眸眼直视前方,嘴边说道:“回吧。”还随风附有淡淡的一声“——对不起。”

这声,低淡的很快地消逝的无踪,如同随风疾逝的尘埃,和光同尘在这灿烂明亮的阳光下。

——————————————————————

没有贺兰敏之的日子,即使出宫频繁,李令月也从未遇见过其他大小“事件”,每次都很单调,她出宫只是找借口,宫内的景色她反反复复的观赏过,就连冷宫附近的那棵很孤零的桂花树,她都在那树下站立过很多次。

花期初至的时候,桂花初出世时的花瓣的颜色很浅淡,一碎团一碎团的柠檬色,随着时间它们的颜色逐渐加深,直至远远的去望,黄灿灿的,枝桠上满是大金黄色的,炫人眼目。

李令月喜欢桂花的香味,那香让她心很静,她最近喜欢上了伽蓝沉香,偶尔闻上一会儿,倒也无事,只是她现在有孕在身,不易熏香太多。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她,心中无欢喜。

也许,武攸暨,也是如此?

嘴边淡淡溢笑,铜镜中眉眼处却是凝结的,抚摸了一下,没有褶皱,这张脸青春逼人,在妆容下,略显红润,看着似乎还显得娇羞粉嫩……这是她吗?

果然宫内的贡品胭脂是上好的,天然,细致,颜色娇艳,丝毫不必现代化妆品差多少。

“公主——该着喜衣了。”

凝露端来一个长长的托盘,身后还跟着似四名小宫女。

她展开大红色兼略带青色金边吉祥凤鸟图案的喜服,脖领微露,外衫颜色红得最深,里面的微微浅淡些,加上领带裙边绣花和褶皱,穿上后有长长的拖尾,行走时也因布料的绸滑,和夏季阳光的折射,会有层层荡漾的波纹感。

华贵,价值不菲的礼服。

这对她真是浪费了!

李令月忽然心底涌上一股不想继续下去的冲动,她真的要拜堂成亲吗?

一切事情,仿若梦中。

不是欢喜的梦境,只是这无奈的不甘愿,又何止一个人!

作为新郎的武攸暨,他面上保持着微微温和的笑意,来往宾客中几乎全是三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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