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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待莲开-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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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霎时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冻结,心里阵阵恶寒,如坠入无底的深渊。

我曾经以为,萧剑扬死而复生,我头上那条弑兄求荣的罪状洗白了,从此便可光明正大地和北凌羽一起。现在才明白,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即使这条罪状没了,可我曾跟天魔教教主私奔,将宝藏献于天魔教,以至宸邑有了发动战争的资本,又自甘堕落做赤霞太子的舞姬,这些随便一条都是失贞失德的死罪。

至于真相如何,没有人会在意,墨渊皇室在意的是他们的名声,绝不会容许我这个失贞失德、声名狼藉的女子玷污北氏皇族数百年的清誉。

一种莫名的绝望情绪霎时在我四肢百骸蔓延,狠狠地撞击着我的心。即使在知道自己身中蛊毒之时,我也没有过这样的绝望。原来我一直在意着、渴望着被认可。这种认可不单止北凌羽,我还渴望着被世人认可,因为我爱的人是北凌羽,他是那样的完美无瑕,而我却是那样的……卑微。我是多么地渴望能与他一起翱翔,攀爬到和他一样的高度。

可是这个刺客,无情地告诉了我,我的期盼是那样的可笑。

北凌羽仍以为我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见我愣怔不语,柔声安慰道:“萱儿,不用怕,这人应是朔麒云的人,幸好我听到笛鸣赶来了。以后你切不可独自一人离开,知道吗?”

我点了点。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却见他胸前有一滩血迹,蓦地一惊。“你受伤了?伤到哪了?”

北凌羽笑了笑,“我没事,这是那刺客的血。”北凌羽说罢,干脆将脏衣脱下,跳入水潭。

山林中又恢复了宁静。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轮圆月悬于树梢,月华自婆娑枝叶洒落水涧,月的残影在水中不断荡漾。

北凌羽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许久也不冒出来。我抱着膝坐于潭边,静静地看着水中的身影。此时他的心里应是五味陈杂的,正要借这冰冷的潭水平复他的心绪。

良久。哗啦一声,北凌羽终于冒出身子,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将脑袋枕在水潭边,星眸已重新燃起生气,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倔强的浅笑。

“萱儿,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任何人也不可以。”

“我知道。”我朝他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刚才和几位将军商议得怎么样了?”

北凌羽神色一黯,有点懊恼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船,河上也没有桥,只在五里外有一条索桥,大军根本不可能过去。整条河流,只有今天那个河滩的水位最浅,若晚上渡河,会和刚才一样,马匹被蝙蝠惊吓,若白天过河,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太过被动。更何况,他们有多少人我们还没弄清,不可贸然行动。”

我柔声道:“不用担心,明天……飞鹰骑一定能安然渡河的。”

北凌羽嗯了一声,合上双眼靠在水潭边,我拿过一条帕子,沾上水后轻轻替他擦拭,从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的薄唇、他的脖子,再到他赤。裸的胸膛,仔细地擦着,生怕漏了任何一处。

淡淡的月华之下,北凌羽强健的身体一览无遗,虽略显瘦削,却如精钢般肌理分明,晶莹的水珠落在他光洁的肌肤上,泛起柔和的光泽。我牵起他的左手,将那条刚刚编好的红手绳系在他手腕上。

“这是……?”北凌羽睁开眼,诧异地望着手上的红绳。

“生辰礼物,你忘了?今天是六月十五,你的生辰。”

北凌羽恍然,清俊的脸上立时异彩流溢,“我还真的忘了,自从凌飞走后,我再没过过生辰。萱儿,谢谢你。今后每一年我的生辰,我都要你亲手为我系上红绳。”

我没有说话,俯下身,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再顺着他剑般的眉毛、挺直的鼻子,滑落到他柔软的唇上。他轻轻呻。吟了一下,随即将唇微微开启。他的吻仿似沾了水的羽毛,凉凉的,柔柔的,轻轻拂过,若即若离,却让我的心也颤抖起来。

冰凉的吻渐渐变得炽热,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的神思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北凌羽伸手一拉,哗啦一声,我已落入水里,被他圈在怀中。北凌羽低头望着我,两额相抵,彼此间呼吸可闻,那双星眸此时深不见底,眸底隐隐有一团火苗在不安份地窜动。

我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吻着他的脸,肆无忌惮地轻咬他的耳垂,直到他发出情不自禁的呻。吟。他搂在我腰上的手渐渐收紧,他的吻已变得炽热无比,再不满足于在我的唇上辗转,贪婪地滑落到我的颈项,细碎的牙齿轻轻噬咬我的锁骨,再继续向下滑落。

衣衫褪尽,凌乱地漂浮在水面上。冰冷的水柔柔地包围着我们的身体,两人的肌肤紧密无间地帖在一起,他的身子像燃烧着的火焰般滚烫,似要把冰冷的潭水烧滚。他两手扶在我腰间,忽然向上一提,让我的腿放在他的腰上。

“萱儿……”

火热的气息不断在我耳边萦绕,滚烫的唇含住我胸前的殷红。尽情地肆虐,喉咙发出阵阵难以抑制的低吟。酥麻的快意随着他的挑逗迅速传遍我身体的每一处让,我已受不了这折磨人的逗弄,两腿紧紧圈着他的腰,腰身缓缓往下沉去,迎向他早已傲然挺立的炽热,迎向那片让人心悸的密境。

北凌羽低吼一声,猛地将我按在潭壁,不再压抑着那股蠢蠢欲动的燥热,任由那狂热的躁动尽情地释放。原本缓缓流淌的潭水。此时也随着他疯狂的抽动而汹涌激荡。

水是冰冷的,他的身体却是灼热的。背部摩擦在水潭的石壁上,有一丝丝疼痛。可是这一点痛却是那样微不足道。

绝望的情绪、极致的欢愉,莫名地交织在一起,我紧紧搂着他宽阔的肩膀,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莲花幽香,手指深深掐进他的肌肤。忘情地呻。吟,疯狂地迎合着他的一切,直到两人一起飘向那极乐的巅峰。

晨曦初露,一抹绯红的朝霞从天际喷薄而出,洒向宁静的山林。

北凌羽仍在熟睡之中,柔和的晨光落在他脸上。剑眉舒展,嘴角似有满足的笑意,他的左手正环在我的腰上。手腕上是我亲手系上的红绳。我轻轻将他的手挪开,在他的额上印下极轻的一吻,拿过御凤,悄然无声地穿过树林,往河滩上游走去。

走了几里。便见到北凌羽所说的索桥,横跨两岸。离水面足有十丈高。这条用竹子搭成的索桥,只两丈宽,陈旧不堪,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折断一般。

我深吸一口气,踏上索桥,往对岸走去。

不出所料,刚走了一半,对面便闪出一个人来。淡粉色的长裙,腰间一条墨绿的束腰,将她婀娜的身姿尽显。

寒樱站在索桥的尽头,妩媚的杏目流出鄙夷的神色,“又是你,怎么?你们的大军过不了河,北凌羽又派你来做说客?”

“看来你忘了虚灵谷一战,你们是怎么哭丧着落荒而逃了。”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想多和她纠缠,冷声道:“叫你们教主出来见我,我有个交易与他做,他会感兴趣的。”

“交易?”寒樱疑惑地将我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你想玩什么花招?”

我侧过身,望向滔滔翻滚的河面,“你最好动作快点,若我改变主意了,他的损失可大了。”

寒樱哼了一声,终于转身离去。

朝阳已从地平线升起,一道道霞光从河道的尽头向天际喷洒,染红了整片山谷。这本应是个和煦温暖,充满希望的清晨,可是在我眼中,那金灿灿的霞光却是阴冷无比,毫无生气。

“听说你想和我做个交易。”上官逸的声音突然在两丈外响起,带着点嘲讽,带着点戏谑,“这大清早的,你便扰人清梦,我想一定是个有趣的交易。”

我缓缓转过身,望向说话的人。

也许是刚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上官逸没有穿上那身黑色衣袍,就连象征他身份的蝙蝠面具也没戴上,只随意穿了件白色的宽松长袍,胸襟微微敞开,长发还来不及束起,只用白色的绦子随意扎在脑后,左手将玄铁阔剑扛在肩上,懒懒地站在索桥中央,半眯着眼睛朝我望来。

霞光穿过云雾,染红了他白皙的脸庞,山谷的风吹过河面,将索桥轻轻荡起,也扬起了他的衣袂。他脸上那抹带着些探究、又带着些戏谑的微笑,像极了在逍遥谷琉璃湖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我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白衣胜雪、来去无踪的神秘男子。

索桥在风中轻轻摇摆着,两人站在索桥上,良久的对望,上官逸脸上的嘲讽渐渐消失,眸子里有一丝迷离。

“无双……”

这轻轻的一声呼唤,让我的心头一颤,山风带来零星的水花,溅落在我脸上,让我蓦地清醒过来。

“这是一个你梦寐以求的交易,条件是让你的人撤离,让飞鹰骑安全渡河,离开王稽山。”

上官逸一怔,脸上又恢复了嘲讽的神色,“呃?好大的口气,既然是交易,你认为你有什么筹码,会让我感兴趣?”

“我的性命……”我平静地道:“今日你可以取走。”

上官逸定定地望着我,嘴角的戏谑笑意淡去,眸子里闪动着奇异的寒光,“若我说……我不答应呢?”

我笑了笑,语带揶揄,“怎么,晨教主舍不得?你不是说过,你要亲手杀了我吗?今日可是大好的机会。”

上官逸神色微变,俊脸霎时变得阴冷无比,“舍不得?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想用你的命保全飞鹰骑?我偏不如你所愿,虚灵谷之仇我还没报,只要有我在一日,飞鹰骑别想离开王稽山。至于你的性命……我心血来潮之时,自会去取。”

他冷冷的注视着我,见我咬着牙默不作声,忽然莞尔一笑,“你想飞鹰骑渡河,其实也不一定要用你的性命来换。”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停下,又嘲弄地望着我,两眼缓缓在我身上打量着,半晌才道:“伺候我,我若满意了,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愤恨的怒火迅速从我心里燃起,先是虚灵谷围困北凌羽,再到栎山粮仓一招黄雀在后,将我们辛苦盗来的粮草悉数劫走,如今又强行阻止飞鹰骑渡河,如此种种,让我对上官逸的仇恨瞬间点燃,我的脑中不停地回响着他那句“只要有我在一日,飞鹰骑别想离开王稽山”。

心里怒火翻滚,脸上却笑得漫不经心,我缓缓将御凤抽出剑鞘,“我今天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想过有命离开。但是,飞鹰骑今天必须过河。”

上官逸剑眉一挑,“怎么?你要杀我?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失手落入我手中,你可别后悔。”

我不再理会,手腕一番,御凤破空而出,凌厉地往他心窝刺去。上官逸见我真的动手,眸中霎时闪过暴戾之色,玄铁阔剑毫不犹豫地迎上御凤。

索桥不断地摇摆着,两人眨眼已过了十多招。身中蛊毒、太皇太后的暗杀令,早已让我陷入绝望之中,我本就想着今日命断此处,出招均指向他的要害,丝毫不留余地。

上官逸眼中的暴戾之色也越来越盛,一招快过一招。玄铁阔剑猛地一挑一拍,我的虎口一麻,御凤已被震脱出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后,直直掉落水中。玄铁阔剑剑势不减,往我胸口刺去,我不躲不避,挺身往剑尖迎去。

“无双……”剑尖已划破我的前襟,上官逸惊呼一声,手腕急转,长剑帖着我的身体堪堪擦过。

他终是不忍心,他的心根本没有他的嘴巴硬。身体猛地一紧,我已跌进上官逸的怀中,一抬头,正迎上他既惊恐又愤怒的目光。

“无双,你不要命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瞬,他的瞳孔蓦然放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再缓缓低下头,看向那柄直没入腹肌的匕首,“你……你竟然用子夜杀我?你……”他痛苦地望着我,愤怒、绝望、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眸中。

我一手握着子夜,一手将他搂紧,望着那双痛苦的眸子,“恨我吗?不要紧,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

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我努力朝他笑了笑,搂着他用力一侧身,两人一起向波涛汹涌的河面坠落。

在落下的一瞬间,北凌羽不顾一切地冲到索桥上,朝我大声呼喊:“不……萱儿……不……”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撕心裂肺……凌羽,对不起。

下一个瞬间,冰冷的河水汹涌而至,将一切湮灭。

第七卷积羽沉云 第二百零八章 断情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徜徉在飘飘渺渺的云端,我似乎又回到了逍遥谷,看到了那片苍翠繁茂的山谷,看到了璀璨如宝石的琉璃湖,看到了那个躲在湖边晒太阳,无忧无虑的自己。

我惬意地徜徉着,身体似与清风融为一体,漫无边际的飘荡着。可是蓦然间,这种惬意无比的感觉瞬间消失,一阵剧痛突然传遍了我的身体,全身的骨头似乎断了一般,这剧烈的疼痛渐渐让我意识到,我没有死。

原来我没有死……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窃喜,可是……上官逸!

一想到这个名字,脑袋轰的一声,呼吸几乎停滞。我蓦地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亮光,远处却有些零碎的鸟鸣声。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伸手往旁边摸索。

“上官逸……上官逸……”

手触到的地方,皆是坚硬的石头,我的身边空无一物。心头怦怦乱跳,我挣扎着要坐起身,可是刚一动,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痛得我倒抽一口凉气,颓然倒回地上。

上官逸,我竟然亲手杀了他……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我杀了他,我怎么可以杀了他?那个表面张扬狂放,内心却如孩童般单纯,那个喜怒无常,对我却始终如一,那个桀骜不驯,却甘愿为我受尽屈辱的男子,我竟然杀了他……那把对我们有特殊意义的匕首,我竟然亲手将它捅进他的身体。

在经历了重重劫难后,我愿以为终于可以和北凌羽天长地久,可就在我满怀希望之时,身中蛊毒的事实、太皇太后的格杀令接踵而来,无情地剥夺了我所有的希望,让我倍受打击。上官逸接二连三的作对。让我气晕了头。在绝望和愤怒的同时冲击下,我的理智已荡然无存,只想与他同归于尽。

可在意识到自己真的杀了上官逸后,那种压顶而来的痛苦和悔恨,让我的心似被生生撕裂两瓣,痛彻心扉。

“上官逸……”四周仍是无边的黑暗,我失神地睁着两眼,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泪水从两鬓滑落。

蓦然间,一阵极轻的窸窣声响起。隐隐伴着粗重的呼吸声,在我还没来得及细想时,前襟突然被一股猛力强行拉起。随即是那把熟悉的声音,上官逸愤怒的叫骂声铺天盖地的朝我掷来。

“无双,你这个卑鄙无耻、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竟然敢杀我!你竟然敢暗算我!你竟然用子夜来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我上官逸英明一世,竟然会栽在你手中,我究竟欠你什么了?你是来向我讨债的吗?你的心被狗吃掉了吗……”

这一声声的怒骂。此时在我耳中却像天籁一般悦耳,以至我连那浑身的疼痛都忘记了。漆黑之中我根本看不到他的模样,只得用手摸索着他的脸,“上官逸……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没死?”

上官逸又是一顿臭骂,“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比你死得早?我没死成。你很失望是不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当初一将你带出逍遥谷,我就应该将你五花大绑扔到潜龙岛喂蝙蝠的,我上官逸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一次又一次地被你欺骗,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死……唔……”

骂到最后,他忽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骂得这么中气十足,我几乎忘了他被我捅了一刀。此时听到他的呻吟,方才想起不知他伤势如何。

“怎么了?很痛吗?伤到要害吗?”

“我才不要你来假惺惺!伤口再痛。能痛得过我的心吗?”

“上官逸,对不起……”

“对不起?你现在来跟我说对不起?无双,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竟差点死在你的手里,幸好上天有眼,我没死成你很失望是不是?我说过的,你要是落在我手中……”

我朝他笑了笑,打断了他,“我没忘,你说过你会杀了我,现在我这条命是你的了,尽管拿去。”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揪住我衣襟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又怒吼道:“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你想死是吗,我成全你!”

喉咙一紧,他的手已用力扣住我的脖子,越收越紧。我闭上眼不吭一声,忍受着那强烈的窒息感。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却是越来越急促。当我渐感喘不过气来时,脖子却是突然一松。

“现在杀了你岂不便宜你了?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我且留着,我要将你绑回潜龙岛,挂在蝙蝠洞里喂蝙蝠!”

他总是狠不下心,在索桥上殊死搏斗之时他尚且下不了手,更何况现在?

我的心一暖,歉疚之情反而更盛,颤着手摸到他身上,“晨教主,在我葬身蝙蝠洞前,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你带了火石吗,快点上让我看看。”

上官逸的手猛地一颤,却是久久不语。这忽然的沉默,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黑暗中,我的耳朵异常灵敏,他的呼吸有些凌乱,似是在竭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伤口包扎了吗,还痛吗?”

上官逸仍然沉默着,半晌后,他忽然将揪住我衣襟的手松开,一改刚才那暴戾的态度,柔声道:“无双,你饿了吗,口渴吗?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这温柔的语气得太过突兀,让我一下怔住。寂静中,远处的啾啾鸟鸣又传入我耳中……

我的心蓦地往下一沉,缓缓抚上自己的眼睛,“原来有眼无珠的人是我,这下好了,我成了瞎子。”

上官逸急道:“无双,你……你别担心,我带你回潜龙岛,让教中的神医帮你医治,你的眼睛一定会再看得见的。”

我牵强地笑了笑,“不必了,反正我也活不久,你不如现在给我个痛快。也好消消你的气。”

“你……你到底有没有心?”上官逸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怎么还不懂?难道你以为我杀了你,我就开心了吗?”

他猛地一拉,将我拉进怀中紧紧搂住,却让我痛得龇牙咧嘴,“好痛,轻点……”

“不许喊痛!你再痛也痛不过我的心!”上官逸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手上的劲一点也没放松,“你瞎了也好,瞎了就不能到处乱跑了,乖乖地留在潜龙岛上。”

“上官逸……”

“别忘了。你现在的命是我的,你若是听听话话,我会像以往那样疼爱你。如若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

“上官逸……”

这就是上官逸,永远嘴硬心软,无论他心里怎么恨我,却始终做不出伤害我的事。他的心意我懂。可是如今的我,根本回报不了他半分。我靠在他怀中,用力搂着他,任由滚烫的泪水沿着我脸颊落下,泣不成声。

上官逸有点了慌了,“无双。别哭……你担心你的眼睛吗?别担心,就算你瞎了,我也会好好对你的。”上官逸手忙脚乱地擦着我的眼泪。“你若是担心飞鹰骑,我的人可以马上撤退,绝不阻挠飞鹰骑出王稽山,我们马上就回潜龙岛,管他什么宸邑、赤霞。我们什么都不管,我们这就回去……”

我猛地一惊。这才想起不知道北凌羽和他的飞鹰骑现在怎么样了,连忙问道:“我们这是在哪?我晕了多久了?”

上官逸哼了一声,“你还在想着北凌羽吗?哼,他别想找到你,他肯定以为我们被冲到下游了,你忘了我是海上长大的吗,别说区区一条小河,就是在海里也难不到我,我们现在是在上游的一个山洞里,他不可能找来。你晕了三个时辰,现在已是申时。”

见他怒气未消,我也不敢再多问。教主坠河生死不明,天魔教的人应该忙着寻他,顾不上阻拦飞鹰骑才是,这个时候飞鹰骑应该安然渡河了吧。可是一想到坠河那一瞬间,北凌羽那痛苦绝望的神情,我的心不由揪成一团。

上官逸出洞外找吃的,他身上有伤不敢走远,只在附近摘了些野果便回来了。

“无双,你先吃点东西。外面有只奇怪的鹰在飞,浑身银白色的,有点古怪,我们且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黑了,我就可以联络教的人来接我们。”上官逸一边说,一边塞了几个果子在我手里,“无双,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灵鹫山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潜龙岛,不要紧,我们先回去医治你的眼睛,我派人先去灵鹫山修建新的教宫,等你的眼睛好了,新教宫也该差不多了。不过,就算你的眼睛好不了也没关系,我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上官逸兴致勃勃地说着,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出来。

“无双,怎么了?”

“没,只是这果子有点酸。上官逸,我……我不想让你失望,可是,我不能跟你回去。”

话音刚落,我的手腕已被上官逸用力扣住,狠声道:“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你少给我玩花招!”

当下我不再隐瞒,将朔麒云对天下的图谋,以及我身上中的蛊毒都和盘托出。上官逸一开始时仍是怒气冲冲,可是听到后来我身中蛊毒,他已怒气尽消,怜惜地将我搂在怀中。

我摸索着抚上他的脸,这张帅气的、笑起来有两颗虎牙的脸,我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了,“上官逸,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如今只剩四个月的命了,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谁是谁非,就此一笔勾销吧。”

上官逸却更用力的搂紧我,“你休想!你欠我的,我要你的余生来偿还。无双,我恨你,可我更爱你,我不会放手的。你的蛊毒,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解。”

我苦笑了一下,朔麒云必须依靠我的血打开大丰公主布下的机关,如果不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蛊毒,他岂会这么笃定,只派阿虎一人来找我?

可上官逸此时已铁了心,我也不忍泼冷水,岔开话题道:“朔麒云志在天下,他若是得到了冰夷王子留下的神秘力量,不但墨渊,就连宸邑也会成为他囊中之物。”

上官逸冷哼了一声,“上官家族一直世代相传,那股神秘力量确有其事,但朔麒云想得到,却没那么容易。除了你刚才所说的异血人、七星错行之日这些个条件,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

我诧异道:“是什么?”

“那冰夷王子深爱大丰公主,虽然娶了她,却得不到她的心,最后还被她和她的心上人联手重创,冰夷王子临死前悔恨交加,恨自己曾经爱过这个女人,他虽然将自己的力量丰存留给后人,却也附加了一个条件,欲得到这股力量的人,必须将自己最爱的人作为祭品,奉献给他。”

我吃了一惊,“将自己最爱的人作为……祭品?”

“不错,他认为若想成就大业,必须忘情忘爱,不受任何情感羁绊,只有无情无欲、心智坚定的人,才能做到遗物忘形,才配拥有他的力量去完成他未完的大业。”

我吃惊的张着嘴巴,心里只觉飕飕凉风刮过,朔麒云最爱的人……直到此时,我方才明白为何朔麒云要将柳惜月弄成活死人,原来她是他的祭品。他深深爱着她,却不得不割舍,唯有通过不断的搜寻与她相似的女子,以慰藉自己对她的思念。

这么说来,这个条件朔麒云一早已准备好了,只差我这个异血人了。

回过神来,我问道:“那么你的先祖有没有提过,你们一直供奉着的那个八卦,有什么用处?”

“那个八卦是大丰公主留下的上古神器,据说那位冰夷王子会摄心术,能操控人心,而有了这个八卦,便可不受操控。正是因为,公主和他的心上人,用一对宝剑和他大战了一天一夜,终于将他重创,但是具体情形如何,没有人知道。”

“看来这个八卦起到关键作用呢。上官逸,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朔麒云真的得到了那股力量,那么唯一可以制胜的机会,就在你手中了。”

上官逸马上道:“无双,你别多想了,你身上的蛊毒,穷尽天魔教的力量,我也会为你解的,你不信我吗?”

我笑了笑,“我信。我……我有点累了。”

上官逸将我横抱在怀中,柔声道:“那你睡会儿,等天一黑,我们就离开这……”

话没说完,上官逸已闷哼一声,失去了知觉。我摸索着将他平放到地上,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上官逸,对不起,你对我的情意,我今生今世都无力偿还了,你……忘了我吧。”

我站起身,扶着石壁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外,从怀中掏出一支鸣镝,拉开尖端的小盖子,手腕一发力,将它扔向空中。

第七卷积羽沉云 第二百零九章 霁月宫

大约过了一柱香时间,林中传来脚踏落叶的沙沙声,阿虎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洞外响起,“阿虎见过惜月姑娘。”

我朝他点了点头,“我的眼睛坠河时受创,已经瞎了,你进来帮我看看晨教主的伤势如何,然后我跟你走。”

阿虎听了这话似乎没有多少意外,迈着平稳的步子步入山洞,片刻之后,他沉声道:“晨教主伤势虽然不轻,所幸他身上有创受药,[小说网·。。]及时止了血,我已重新替他包扎,若能及时医治小心休养,该无大碍。”

我点了上官逸的睡穴,他会在两个时辰后醒来,那时天已黑,他可召来蝙蝠联系天魔教的人。我留了个飞羽帮的标记在洞口,示意我一切安好,这才对阿虎说道:“好了,我们走吧,只是我眼睛不能视物,路上要劳烦你了。”

阿虎二话不说,将我背在背上,迈开平稳的步子一路疾驰,“你的眼睛不必担心,这是蛊毒开始发作的其中一个症状,只要及时吃下解药,自会复明。”

原来我的眼睛瞎了是蛊毒发作,我还以为是坠河时脑袋受创所致,“原来如此,那么其它症状是什么?”

“眼睛瞎了以后,便到耳朵,耳不能听,再接下来是口不能言,除此之外,每日会受蛊虫噬咬,从外到内,先是皮肉,待皮肉腐烂后,再到内脏,越是到了后期,会发作得越频密,疼痛也会愈加剧烈,到五脏六腑被蛊虫吃个精光,人也自然死了。”

阿虎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是心下骇然,眼瞎、耳聋、口哑,还要忍受日复一日的噬心之痛。就算我再坚强,北凌羽也不忍看着我受苦,难怪阿虎上次坚持将那个鸣镝留给我。

当时绝望透顶的我,只想着和上官逸同归于尽,好让飞鹰骑安然离开王稽山,没想到大难不死,上官逸那一番爱恨交加的痛骂,却让我开始反省,最后关头还没到,为何要轻易放弃?为何让那些爱我的人承受失去我的痛苦?不谋求解决之道。却消极的罔顾性命,这玉石俱焚的想法实在太过幼稚,只要一日还活着。一日便有希望。

这便是我现在心甘情愿跟阿虎回祁丹的原因,即使朔麒云在七星错行那一日真的获得了那股力量,也并非意味着一切结束了。那面八卦就在上官逸手中,既然大丰国的公主和那位将军可以将冰夷王子击败,那么我和北凌羽一样可以。

只要我还活着。一切还有希望。

虽然只是六月,祁丹已有了入秋的感觉,太阳晒在身上没有一丝燥热,树叶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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