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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玉玲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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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傲不再看他,腿一夹,策马奔驰而去。
  陈大夫看着他一下子便淹没在黑夜中的身影,这时才心有所觉,这位年轻人并非池中之物。
  他茫然的望着早已瞧不见人影的苍茫黑夜!喃喃道:“老伴,咱们北村这次或许有救了。”
  初被拖进山寨大堂时,兰儿因为墙上数十支火炬发出的光亮而睁不开眼;她被人丢在粗糙的地上,只闻得一股腥臭和墙上火炬散发出的煤油味。
  “把她给我吊起来!”
  那位像青面罗剎一样高大的强盗头了发出如雷般的命令,跩着她的匪徒便拿着绳子将她的双手绑起,然后将另一端向上一拋越过上头粗大的梁柱,跟着用力一拉,她整个人便被扯向上,吊在半空中。
  她的双脚离地五寸多,粗糙的麻绳承载着她的重量,不断摩擦拉扯她的手腕,她觉得双臂像是被人大力撕裂着,让她痛得快掉出泪来。纤细的上臂因为被向上吊起而紧贴着双耳,阻挡了些许的杂音,却让她更清楚的听到自己因害怕而息遽跳动的心跳。
  不一会儿,她终于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却宁愿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在她触目所及之处,一群男人像野兽般围在一旁,个个目露凶光和邪淫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因大雨全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她只觉羞愧难当,恨不得就此死去,但她只能闭上双眼,却仍感觉得到周遭轻浮的眼神,整个人因为害怕和寒冷而忍不住打着哆嗦。
  “拿鞭子来!”那满脸胡子、野兽般的强盗头子一声大喊,一旁手下便将长鞭递上。
  兰儿全身一僵,惊慌的睁开了眼,却发现那男人已经到了跟前,巨大的身形比吊在半空中的她还要高上一个头,她甚至必须昂首才能瞧清这强盗头子。
  他手持长鞭往地上一甩,鞭身触及石板地,发出震雳般的声响。
  兰儿一惊,害怕的倒抽口气。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龇牙咧嘴的道:“你的男人使得一手好鞭是吧?你说,是他使得好,还是我使得好?”
  她脸色刷白,全身不住颤抖。
  那人仰首狂笑,突地后退一步,长鞭向前一挥,周遭凶兽暴出冲天的欢呼。
  她只觉得“股火热的刺痛从左胸撕裂,她咬住下唇,制止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屈辱哀号,雪白的贝齿咬破了粉唇,鲜红的血滴了下来。这一鞭让她疼得差点当场昏过去,她忍住了叫声,却忍不住疼痛的热泪。
  好痛,真的好痛,她脑海中只有疼痛这一个感觉而已。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整个人像被那一鞭撕成两半,连呼吸都感到疼痛。
  “贱婊子!”那强盗头子并不因此感到满意,狂吼一声,手一扬,第二鞭随之而下。
  一鞭她就受不住了,何况再一鞭?那火辣的疼痛等胸人肺,她痛得不能自己,因为无法承受的皮肉之痛而昏了过去。
  薛五怒气未消,见她昏了过去,火大的道:“拿盐水来,给我拨醒她!”
  一旁的盗匪兴致高昂的提了桶早准备好的盐水,整桶泼向兰儿。
  溶了盐巴的清水淋到她那两道鞭伤上,发挥的效果是十分立即的,她几乎是立刻又再痛醒。
  “不要以为挨两鞭就可以算了!你要为我儿子的死付出代价:”薛五残酷的咆哮,两只黑瞳中尽是复仇的火焰。他手一甩,跟着又是一鞭——屋外大雨倾盆,不时闪电打雷,隆隆雷声和落下的鞭声及强盗们发出的喧嚣欢呼交错成“股巨大的声浪。一次又一次的淹没了她。
  每当兰儿痛昏过去,他们就会拿盐水泼醒她,然后又是一阵鞭打,就这样重复再重复。
  她不知道究竟被折磨了多久,只知道那条恶魔般的长鞭一次又一次的落下,每当她身上多出另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时,便又引发周围野兽的欢呼,而她痛苦的哀叫只让他们更加兴奋。
  到了最后,她的神经几乎已经麻痹,残破的双唇只能微微颤抖着,连哀号的力气也没有。
  她以为自己跌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来到了地狱,有着永无止尽的鞭打和疼痛,每每在长鞭打到她身上时,四周便重复的响起野兽般兴奋的狂叫。
  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昏迷中痛醒时,她发现自己没了眼泪;当那似乎、永无止息的鞭子打在她身上时,她竟也没了痛感!只觉得眼前的这些一人像疯狂的野兽,而她就是即将被献给恶鬼头头的祭品。
  她为何还活着?为何还没死去?
  她开始相信她永远无法从这场噩梦醒来,无法解脱。无力的垂吊在半空中,兰儿双眼主洞的望着身前那残暴的怪物,全身的气力随着缓缓渗出的血水渐渐流失。
  “想死吗?”那抓着长鞭、面孔扭曲的怪物发出可怕的声音,扳起她的下巴问。
  兰儿像个布娃娃般,黑瞳无神,对他的问话一点反应也无。那怪物并不以为意,双眼充斥着血红的暴力与性欲,他咧开血盆大口道:“没那么简单,老子会让你重新活过来的,哈哈哈……”他边笑边解开裤头。兰儿茫然的黑瞳瞪视着他的动作,突然神智重回脑海,意识到他想对她做什么——“不……不要……不要……”她干哑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无力的双脚拚命地在半空中踢动,想要踢开那向她逼近的恶人。
  他一把抓住她跟动的细小白膂脚踝,甩了她一巴掌,将脸凑上前,邪恶的道:“你给我安分点,等老子享用完,你还得好好伺候咱们这班好兄弟!”说着,他大手就扯掉她身上早已破碎不堪的衣料,骯脏的黑手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她满是鞭伤与血渍的玉体上游走。
  “不要!走开……放开我……”她惊恐的睁大了眼,不断的扭动身体,用尽力气大喊,却只从残破的小嘴中发出嘎哑的声音。
  薛五仰首一阵狂笑,“叫啊,再叫大声点!老子最喜欢女人的叫床声了!”
  其它在一旁口水流满地的盗贼闻言哄堂大笑,有几个甚至已经在解裤头,排队等着要上了。
  就当那没人性的恶人想要强暴兰儿,而她也已经感到绝望,想咬舌自尽时,门外突然凌空飞来一支黑色小箭——那支黑箭奇准无比地射断了悬吊着兰儿的麻绳,而且不偏不倚的整支直没入强盗头子薛五的额头中,穿出了一个黑洞。
  汨汨的血水从黑洞中流出,薛五无法置信地瞪视着正前方,他缓缓的伸手碰触流至鼻梁上浓钢的红色液体,然后瞪着手上沾染到的鲜血,突地,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发出砰然巨响!
  情势实在改变得太快、太突然,整个厅堂之中竟无人能反应过来;冷不防的,一条乌黑发亮的长鞭有如活生生会飞舞的黑蛇,在空中左右摆动,剎那间带着汹涌的杀机席卷了厅堂内所有的盗贼——绳子断掉时,兰儿便跌到了地上。她就这样动也不动,有如死尸般的躺在地上。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耳中只听见凄厉的哀号声有如宫中乐师合奏乐器般一一响起,眼前则看见鲜红的血水在空中飞洒交织成腥红的水幕。
  她终于死了吗?死了……解脱了……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兰儿听见自己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的心跳,然后,慢慢地沉入无止尽的黑暗血泊之中——
  第五章
  虽然她身上沾满了血水污泥,长发纠结,看起来恐怖遢遢异常,他仍像抱着初生婴儿般,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
  他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从她身上传来的微弱脉动,那也是他现在唯一所能知觉到的。
  她还活着,是活着,但快死了……
  这想法让他气息一窒,更加催促胯下马儿加快速度,怕她随时都会在他怀中断气。
  他的长鞭沾染着未干的鲜血,她的发梢也是,那些鲜红的液体随着马儿向前奔驰而飞洒在空中,一颗颗从发梢鞭尾滴落风中红不溜丢的小血珠,像是她逐渐随风逝去的生命。
  赫连傲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不能让她死!
  虽然他不断以内力护着她的心脉,但她的脉搏却越来越微弱,他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他手中不断流逝。
  他又惊又恐,那种无能为力,怎样也抓不住的感觉从指尖传到脊椎,然后散至四肢百骸……他害怕地收紧双臂,昨日他才抱着同样浑身是血的小姑娘,那姑娘死了;今日他抱着情况比之更糟的兰儿,她……能活吗?
  他害怕得无法再想,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她耳边低吼,下着无理的命令:“不准死!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不准!”
  她原本快要消失的脉搏突地一跳,然后心脏又挣扎着开始跳动,虽然微弱,而且没比刚刚好到哪里去,但的的确确让人感觉到它在跳动。
  马儿四蹄齐飞,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北村。
  赫连傲抱着兰儿飞身下马,几乎脚不沾地的窜进了陈大夫的家中。
  “快!救她!”
  陈氏夫妇这次真的差点被这对浑身浴血的男女吓死,但在认出是赫连傲和兰儿后,立刻趋前替兰儿医治。
  “天啊!那群畜生……她还活着吗?”当陈大娘看清兰儿身上的伤势时,泪水立即夺眶而出,双手颤抖得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活着,还活着……”陈大夫双手未停,声音也有些哽咽。
  “拜托,别让她死掉。”赫连傲僵直的站在一旁,声音瘠哑。
  “我会尽力的。”陈大夫瞥他一眼,却惊见这年轻人向来冷酷的眼中不自觉地透着无助与惶恐。
  陈大夫愣了一下,只能重复道:“我会尽力的。”
  赫连傲一直等在外头,因为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他后悔自己当初没跟着师父学医。他坐在椅上,弯腰低首紧紧合握双手,抵着额头,恐惧害怕的情绪不断在胸中翻搅。
  都是他,他要是一开始便不嫌麻烦,上山剿灭那群山贼就好了,要是他从头到尾都守着她没离开!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他早该知道那些强盗不会如此容易就罢休,他还将她留了下来,才会让她遭遇到这种事……
  当他在山寨看到她的情形时,立刻失了理智。那王八蛋不只把兰儿吊起来鞭打!还想强暴她他到现在还能清楚的看到当时的景象,看到她被吊在半空中浑身都是血,那些鲜红的液体从无数皮开肉绽的伤口中渗出,在她身上汇成一条又一条血流,然后来到她脚踝滴落……
  当时他在山寨门口突然成了聋子,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能看到她惊恐的抵抗,看到她身上的血飞溅至那想强暴她的猪猡身上,看到她身上的伤口因为奋力挣扎而更加撕裂,然后涌出大量血水。
  他射出了手中的黑色小箭,体内每一滴血都因为眼中看到的景象而沸腾;他在瞬间歼灭了那座山寨,然后抱着兰儿,放火烧了那地方。
  但纵使他宰了那群畜生,他的愤怒及恐惧依然无法平息。
  特别是恐惧……他怕她会死掉,怕她撑不过去,怕她会不想活下来。她是如此的胆小,如此的娇弱,她身上那些鞭伤……
  赫连傲一想到她身上那些交错的伤口,顿时全身僵硬,心痛的无法呼吸;当他看见水珠滴落尘土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他瞪着那滴落的水珠,有一剎那的呆愕,跟着才挫败的低声诅咒。他已经十几年没哭过了。
  “该死的——”当他发觉自己声音哽咽,立刻住了嘴,但眼眶依旧湿润,有着泪光。
  到了如今,他才敢对自己承认,他十二万分的在乎她,在乎那个胆小的爱哭鬼,在乎那个老爱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女人,他该死的在乎到不能一天没有她,而且该死的喜欢她乌黑温柔的双瞳从头到尾只反映着他的存在!
  如果她死了……不,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他全身绷得死紧,咬着牙关,双手紧紧交握,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她不会死的……
  经过了一整夜的抢救,陈大夫总算保住了兰儿的性命。
  “她很幸运,因为练过武,所以底子比较好一点,才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死。不过……
  她现在很虚弱,这几天还是很危险。“陈大夫疲累的和赫连傲说明情况。
  “谢谢。”他闻言心头仍然沉重,但不忘点头道谢,说完立刻迫不及待的进屋去看兰儿。
  她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是没有生命;若不是她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会以为她死了。
  赫连傲在床边坐下,发现陈大娘已将她全身的泥血脏污清洗干净,在伤口处包上了洁净的干布。可是洗净了泥污和血渍,她苍白的容颜上那些黑肿青紫却更加鲜明。
  她左半边的脸整个肿起来,几乎让人认不出她原来姣好的面容。粉嫩的下唇被她自己咬破,嘴角有着瘀伤,额头被利石划破一道伤口,下巴和手心上有着严重的擦伤,两只手腕也有着摩擦的伤痕,显现出麻绳紧紧捆绑而造成的伤害。
  老天……露出的伤口就如此惨不忍睹,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些被包扎起来的鞭伤有多么……
  赫连傲双眼一闇,不自觉又握紧拳头。他其实不用想象,他看过,而且印象深刻。
  他记得她倒在血泊中,身上皮开肉绽的模样。虽然他很快的脱下外衣将她罩住抱起,但那短短一瞥仍让他记得她身上每一道鞭伤的位置。
  她如何能承受……如何受得了那样的鞭打?
  他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纠结的长发已被细心梳开,那乌亮滑顺的黑发可能是她身上少数几处还完好无伤的。
  躺在床上的她是如此的娇小脆弱、需要保护,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他,而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黑色的瞳仁更加深沉,他内疚地执起她满是伤痕的小手,轻柔的抵在唇边,低声道:“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他的誓言,也是承诺。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身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
  他应该早点发现的,如果他没有这么别扭的话。他应该早在他多年来有意无意破坏她的婚事时,看清她对他的意义。
  外传他有着阴晴不定的个性,其实都是因为她。
  八年前她便已是待嫁之龄,从他那死爱管闲事的娘决定带着兰儿回到黑鹰山之初,便有数不清的男人因着她绝美的容貌、温柔的性情上门提亲。每次有人来提亲,他的脾气就会变得暴躁易怒,直到提亲的人放弃,才会转好。
  他那如今依然美艳动人的娘亲,这些年总爱闲闲的抱着一篮葡萄,边吃边骂他是个长不大的浑小子。他以前当然没承认过,也不这么认为,但如今,他发现他的确是长不大,尤其是在面对有关兰儿的事情时,他总是会特别浮躁,又不肯去思考他那些下意识的破坏行为——这种感觉真不好,特别是发现他那老娘竟然在这件事上对得离谱的时候。赫连傲轻抚着兰儿的额头,不由得回想起那些上门来提亲的人。
  第一次破坏她的亲事是个意外。他那天刚好背着兰儿回家,而她却在他背上睡着了,当他背着兰儿走进大门时!让上门提亲的人撞个正着,因而心生误会,亲事便因此告吹。
  第二次也是个意外。当年兰儿很怕生人,所以在那上门提亲的大老粗想趋前送她一只玉镯子时,她吓得当场躲到了他的身后,死命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当然,那次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三次娘为了避免意外再度发生!严禁他接近前厅,不过他却“正好”看那前来提亲的男人不顺眼,便略施小计把那王八蛋吓跑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发现他看每一个上门来提亲的人都不顺眼,所谓的“意外”也就一次又一次的发生,结果八年下来,虽然来提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她却依然小姑独处的跟在他身边,没嫁出去。
  在这之前,他一直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却从没深思他制造那些意外背后的动机。直到她出了事,他才明白自己不想失去她。
  他不要她抓着其它人的衣角,他不要她跟在别人的身后,他不要她对其他人嘘寒问暖,他不要她眼中、心底有别的男人存在!
  他只想要她看着他、关心他,对他一个人表现出喜怒哀乐,只对他展现款款柔情。
  所以他不断地暗中破坏她的婚事,让她到了二十四岁还没嫁出去——赫连傲脸一沉,突然发现他原来是个自私的王八蛋。
  她在昏迷中辗转反侧,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发出呓语“。三天了,她没醒过。他守着她整整三天,寸步不离。
  初时,陈大娘还想请他规避,因为谨记着兰儿曾说两人并不是夫妻。但在她见到这年轻人专注看顾兰儿的神情后!她突然明白他对兰儿并非早先所想的那般无情非但不无情,还有着相当的感情。
  别的不说,至少她便知道没几个男人能够不吃不喝、寸步不离的守在妻子病榻旁细心照顾,就算他有钢筋铁骨、绝世武功也一样。
  事实上,当夫君的医疗助手那么多年来,她发现越是武功高强的男人,越爱追逐名利权势。当女人和这些东西排在一起时,就会变得非常的不重要。
  反倒是寻常的乡野村夫会比那些英雄大侠还要注意自己的妻子,若是妻子病了,虽是不懂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呵护照顾却不会或忘。
  这年轻人是难得的,真的很难得。
  她在两天前便知道那群强盗被他一人歼灭了,山寨被烧,只余残烬。他仅一个人便灭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匪,纵使是如她这般寻常的无知妇人,也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由此可知,他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
  但他并没有因为灭了那群强盗而有些许的得意,或是一副施恩的模样,也未曾要求村人的感谢,他只是守着兰儿,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着她。
  是以,她知晓他并不在乎那些如过眼云烟般的东西,他只在乎兰儿,那位三天来躺在病床上挣扎求生的姑娘。
  年过半百,她至少还有这点识人之明。所以她三天来并未开口要他谨守礼教,只是她怕兰儿要是再不醒,纵使他是铁打的,怕也会不支倒地。
  望着桌上他未动分毫的午膳,陈大娘本想劝说,但见他坐在床边动也未动的身形,她还是叹了口气,端起木盘识相的退了出去,将门轻掩。
  现下她只希望兰儿能安然存活下来,不然教这双有情人情何以堪?
  老天爷,你可得开开眼啊!
  醒来,便代表她还活着;而她——不想活着!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既然还能睁开沉重的眼帘,便表示此生还未完结,当然事情也就不如她意了。
  可这一睁眼,是否代表了未完的噩梦将持续上演?那条一再抽打在她身的长鞭可会再度落下?
  背光的高大黑影映入眼帘,她只意识到她还没死,还没解脱。
  瞬即,她用尽全身的气力从胸肺发出惊恐的尖叫,整个人忙不迭地爬起向后退,慌乱害怕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能自由移动,也没发现她正在温暖的床榻之上,她只是拚了命的踢打那想靠近她的巨大黑影,害怕的哭叫。
  “走开!走开!不要不要过来!”她吓白了脸,不断的用受伤的手脚踢打着,本已稍稍愈合的伤口又因剧烈的动作而扯裂,鲜血直流。
  赫连傲被她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反应吓了一跳,趋前想安抚她却被连踹了好几脚,他的身上也因此沾上了她小脚伤口上的血,右脸也被她的指甲抓伤。
  虽然声音仍然沙哑,但她还是一再的大叫和做无谓的挣扎。几道伤口相继被扯裂,他见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痛,依然大力反抗,只得上前制住她踢打的手脚,低吼一声,“住手,你这个笨蛋,是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兰儿害怕地紧紧闭着双眼持续哭叫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她的双手虽然被他抓住,脚也被他压着,但她仍不断的扭动身子还想反抗。
  紧抓着她手腕的大掌感觉到湿热的液体,他知道她的手腕也在流血,可兰儿依然没有停止挣扎的意思。他火大的咆哮,“妈的,不要再动了!不准动!”
  那句命令让她下意识的停止了挣扎,似乎被那巨大的音量和怒气吓着了,她整个人僵住,可是仍不住颤抖着,泪水直流……她的停止挣扎一点也没有改善赫连傲的情绪,只是让他心情更加恶劣。
  可恶,她竟然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
  “笨女人,张开眼睛,看着我!看清楚点,是我,不是那些强盗:”他怒不可遏的说。
  兰儿闻言并没有张开眼,反而死命的闭着,然后不停地发抖。
  见她那副德行,赫连傲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牙切齿的命令,“把眼睛张开!”
  那音量又让她吓了一跳,全身一震,等了好一会儿,那沾着泪珠的长睫毛才缓缓上扬。
  那黑色巨大的人影映入眼中,然后慢慢清晰起来,她看到了一对冒着怒火的双眼、火冒三丈的表情,跟着才终于认出眼前的这张脸是石头。
  “看清楚了没?是我!你这个笨蛋!”赫连傲确定她不会再弄伤自己后,才忿忿不平的松开手起身,气兰儿竟然将他看成那些伤害她的强盗。
  松脱了他的束缚,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兰儿才慢慢恢复过来,认知到她脱离了那场梦魇,不会再有人鞭打她了,她安全了,安全了……
  她眼中的泪没有因此停歇,反而如滔滔江水般汹涌泛滥。她曲起膝,紧紧抓着被褥呜咽,不敢相信那场噩梦真的结束了。
  赫连傲拿来干净的清水和布巾要清洗她扯裂的伤口,他本想叫她不准哭,但怕旧事重演,所以只是一言不发的冷着脸帮她处理手脚上扯裂的伤口。
  该死的!他本来打算从今以后要对她好一点的,偏偏长久以来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他脸色难看的清理包扎她的伤口,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发抖,每次当他触碰到她时,她就会僵住,然后抖得更厉害。但因为她本来就在发抖,加上他正忙着在心底咒骂自己,是以迟钝的赫连傲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
  最后,兰儿终于因为过于疲累而不再紧绷,缓缓陷入沉睡。
  再度醒来,她看到的是年迈和蔼的陈大夫和陈大娘。
  老实说,她睁眼前其实很怕之前的清醒是场梦,但是当她鼓起勇气张开眼,看到了陈氏夫妇时,她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真正正的安全了,感激的泪水因而迅速涌上眼眶。
  怎么样,你还好吧?“陈大夫微微一笑,关心的问。
  “嗯。”兰儿缓缓点头,声音哽咽。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陈大娘眼中也有着泪水,紧紧握着兰儿的手。“你终于醒过来了,这几天可把大娘我给吓坏了。”
  “对不起……”兰儿虚弱的道。
  “别说对不起,咱们才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那时挡下了那群强盗,咱们北村还要多死几条人命……”陈大娘吸吸鼻子,感激的说。“你好好休息,咱们俩一定把你的伤治好。”
  她拿手绢拭去眼角的泪,然后帮兰儿坐起身,“你应该饿了吧?我一知道你醒了便煮了碗粥。”她端起一旁桌上的清粥,舀了一汤匙喂兰儿。“来,吃点,还热着呢。”
  “谢谢。”兰儿感动的道谢。
  “丫头,别和大娘客气。多吃点才会早点恢复体力。”陈大娘又舀了一汤匙喂她。
  兰儿闻言便不再客气,乖乖的吃着,不久一碗粥便吃完了。
  这时她忽然发现石头并不在场,眼光忍不住搜寻着两人身后。
  陈大夫知道她在找谁,忙道:“赫连小兄弟去休息了。他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照顾你,直到你度过危险期后,我一再保证你不会有事,他才松了口气。”
  “你要见他吗?我去把他叫醒。”陈大娘边说边起身。
  兰儿急忙阻止她,抓着她的手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用了!我……我很累,想睡了……”
  “是吗?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也不打扰你了。”陈大娘不疑有他,帮着她重新躺下,便和丈夫一同出去了。
  兰儿紧抓着被褥,等人都出去了才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这种心态很不应该,但她现在实在很不想看到高大的男人,就算那个男人是石头也一样。
  她不想……不想再见到高大的男人,或者应该说,她害怕看到体型高大的男人……
  忆起那场周而复始的鞭打,兰儿胸口顿时充满恐惧,身不由己地开始在被窝裹不停颤抖。
  第六章
  和平的北村,晴朗的早晨。
  花草林木在晨光中吐露着芬芳。
  围栏中的公鸡挺胸昂首迎着朝阳高声啼鸣,宣布新的一天来到。
  老黄狗懒洋洋的从躺卧处站起,打了个呵欠,甩甩头,抖了抖身子,然后跟在扛着农具的主人身后,缓缓往稻田里去。
  几户人家冒出袅袅炊烟,几户人家听得打水洗脸声,也有几户人家传来妇人呼儿起床的话语。
  晶莹剔透的露水滴溜溜地从绿叶上滑落,窗外屋檐下有着一片因被晨光照射而如金丝般的蛛网,一只长脚黑蜘蛛在上头站得稳稳的,静立不动。
  屋外准时的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然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兰儿立时闭眼装睡。
  来人步到床前未发一语,兰儿问着双眼,极力让自己的呼吸徐缓平稳,小手却缩于温暖的被窝中,紧张地在胸前握起。
  赫连傲见她仍在睡,却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这几天下来,她总是睡不好。日日清晨他都来探视她,皆见她额际冒着细汗,双眼闭得紧紧地僵缩在床上,全身僵硬地看起来像被人搬上床摆置、没有生命的陶俑。
  她像是无法在睡梦中放松。
  他想伸手替她拭去额上细汗,但怕吓到已经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兰儿,所以只是杵在床边看着她,过一会儿,才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木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兰儿缓缓的睁开了眼。当她望着窗外的晨光松口气的同时,却也有着想哭的冲动。
  他在担心,她知道。他虽然没说出来,却总在每日清晨来探望她。可是她总对他的接近与碰触下意识的感到害怕,所以她每天都装睡。
  因为怕被他看出端倪,她在白天夜晚刻意的躲着他,闪躲他的接近与碰触,规避与他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身上的伤一天好过一天,可是她依然怕他,对他的接近感到恐惧。纵使她的理智知道石头绝对不会伤害她,她的身体却仍旧对那伤害还有着残留的记忆,每当他巨大的身形靠近时,那天的情景便会窜进她的脑海中,那些高大的人影似乎又在周围呼啸,让她惧怕地无法呼吸,忍不住发抖……
  不是他的错,她却依然怕他。她对自己这种心态感到很惭愧,但她没有办法,她就是怕……
  眼前的景致被泪光模糊成一片,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对他的信任。
  悲哀的是,以前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好安全,他是她最最最安全的堡垒,但自从那一夜后,她却开始怕起他的高大。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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