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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上刁蛮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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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晓月见过福佬。”对于长幼尊卑之分,晓月倒是执礼甚明。
  “哪……哪里,公子不必客气。”见到来人丝毫没有一般富者目中无人的狂妄、嚣张样,福佬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没办法,他们这个镇实在太穷了,穷到人们几乎连灵魂都可以出卖,所谓“衣食足而后知荣辱”,他们能够抛弃自尊,只求生活,但却自卑得不敢与外人沟通。
  在福佬的领路下,晓月和小仙走进了一间破落户里,两支白腊烛凄凄惨惨地点在桌面上,一个妇人和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分别跪在门廊处,见到来人,泪水随之淌下,硬着喉头泣道:“唐姑娘,相公他……”家里惟一的男人死了,生活顿时陷入困境,邻居和朋友们又皆穷困,无人能帮助他们孤儿寡母?他们甚至连丧葬费用都筹不出来,只能任丈夫的尸身横曝门板,一家人相对垂泪。
  小仙红着眼眶,酸楚地长吁一口气,拿出二十两白银交给妇人。“赶快帮你家相公办妥后事吧!”
  “多谢唐姑娘,谢谢,谢谢。”母亲领着两个孩子不停地磕头,小仙不敢受,忙闪了过去。
  晓月走过去扶起妇人,眼前的难关是过去了,但以后呢?他比较担心的是他们的未来,总不能叫一个弱女子,也跟着上山垦地吧?除非她另有某一技能,否则仍是麻烦。
  “这位大娘,我可不可冒昧请问您一件事?”
  妇人对于陌生人仍是有些畏惧,将两个孩子紧紧的拥在胸前,怯怯地道:“公子请问。”
  “请问大娘是否有擅长的技艺?”
  “我会刺绣。”
  “可有成品让在下观赏一番。”
  “这……”妇人一股为难,家里一贫如洗,谁还有空搞那玩意儿?每天忙着张罗三餐都不够了。
  “任何东西都可以,一小块足矣。”晓月主要是想看看妇人的手艺是否够得上买卖的标准。
  妇人闻言,进屋半晌,取出了一块方巾递给晓月。
  “这是我出嫁前,给自己绣的嫁妆,不知道可不可以?”
  晓月接过来一看,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果然手艺平平。这种东西绣死了,也卖不到好价钱,看来大家都需要一番“职前训练”了。
  “多谢大娘,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他将巾子还给妇人,又上前合十一拜,尽了对死者的礼数后,才与小仙、福佬告辞离去。
  三人来到福佬家,晓月看出镇里的人对小仙都十分恭敬,她出的主意大家也很听从,便将怀中行前拟妥的计划书交给她,示意她向福佬解释改变大家生活环境的构想。
  福佬听得大喜,惟一的问题是要开发山坡地,这点让他心里相当不安。
  晓月看出他的忧虑,也明白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委婉说服,遂开口道:“福佬,我们可以先在山上盖一座山神庙,祈求山神保佑镇民们五谷丰收,我们每年办一次丰年祭以谢天思,这应该可行吧?”
  “但经费……”
  “这点由我们来想办法。”小仙自告奋勇。
  真够热心的,可惜不用大脑,几十万两那!上哪儿筹?但她已经答应,晓月还能怎么样,只得苦笑着点头。
  “这事儿福佬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会办妥的,但有一事,倒是得请教福佬,不知您对镇民们的了解有多少?”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再来镇’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那么请问福佬,镇里的人除了下田农作外,可另有手工技艺?不论编、织、雕刻……什么都可以。”晓月问道。
  “公子所指的可是蓑衣、草鞋、简易农器之类的东西?”
  “差不多。”晓月点头。
  “这种东西大家都会做,但论到手艺精巧者倒是不多,两三人而已。”
  晓月心里大致有谱了,这些人想做自营工业大概是不可能了,最好能有人来教导他们手工艺,让镇民们先由家庭代工做起。
  他脑筋立刻动到了前“怡红院”的姐妹们,那些姑娘皆来自天南地北,异域、东瀛的也有,人人都有一双巧手,不论是琴棋书画、针工绣黹、纺纱织布、印版雕刻……差不多每一个姑娘都拥有一项超绝的手工艺。
  这也是晓月入籍“怡红院”半年的贡献,他想小姐们执壶卖笑的好光景能有几年,待青春不再,退休后,总得有项基本的谋生技能,才不至于饿死吧?一味地傻等着有良人慧眼识英“雌”来赎身……可以!等到发白齿落,入棺材那天看等不等得到。
  但如果“怡红院”的姐妹们肯来义务相助,做个指导老师,将来制成的物品再转交由她们代销,这一来一往的利润一定比与不熟悉的商行合作要高,对双方面都有益处,应该可行。
  “福佬,府上可有文房四宝?”他准备写一封信,联络众姐妹们,或者她们会赞同他这个办法也说不一定。
  “有,公子请稍候。”福佬进了内屋半晌,取来文房四宝交给晓月。“不知道这些合不合公子的心意?”
  “多谢福佬。”他坐下来,研了些墨,一边写信,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小仙和福佬。
  “她们会愿意吗?”这种吃力,却不见得有多大好处的事,可不是人人都肯干的。小仙见多了,对于晓月的乐观态度没啥儿信心。
  “八九不离十。”晓月笑道。写完信,黏妥封口,将信交给福佬。“烦劳您请人将这封信送到‘秋风镇’上的‘清玉山庄’交给女当家的,她看了信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这……”福佬的心思和小仙一样,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做善事的好心肠。
  “你们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的朋友有一点信心?”他咋咋嘴,垂下眼帘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落寞的样子。
  福佬吓了一大跳,肯帮他们的人不多了,好不容易有位好心的公子愿意伸出援手,可千万别把贵客给气跑了才好。
  “我立刻去办。”他忙一颔首,跑出屋外,找人送信去了。
  福佬走后,小仙娇嗔地睨他一眼。
  “就会欺负老实人。”
  “对不起。”他低下头状似仟悔,起身立在她身畔,轻声谑道:“以后我再也不欺负老实人了,专门欺负你这个小美人好了。”
  说完,他仰头畅笑一步出门外,留下小仙一人在屋里不停地跺脚、生闷气。
  “再来镇”镇民因感谢晓月和小仙的慈悲为怀、慷慨仗义,纷纷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来用晚餐。
  推辞不掉,他们直在镇里待到华灯初上才驱马赶回唐门,返抵家门时,都已近二更。
  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沿着小路溜回秀阁。晓月这身男装可不能叫人看见,否则小仙一身皮非得叫老太君扒个精光不可。
  及到房门前,一只手突然从黑暗的角落处伸出捂住小仙的嘴,吓得她两颗眼珠子险些瞪出眼眶,三魂七魄起码飞掉一魂一魄。
  “小姐,您别出声。”红花儿突然拉着小仙和晓月飞奔到拱门处,躲进浓密的花丛里。
  “红花儿,你想吓死我啊?”小仙激烈地喘着气,手脚不由自主地打着微颤。
  晓月好笑地望着她发白的粉颊。所谓“恶人没胆”,这话说得可真是一点儿也没错,看小仙平日老是动手动脚、喊打喊杀的,其实她心肠最软、胆子最小,外表装出一副母老虎样,却是纸糊的,中看不中用。
  “您如果知道是谁在房里等了您一整晚?那才真要吓死了。”红花儿白了她一眼,主人犯错丫环扛,早晚她和小叶子会被小姐给害死。
  “难道奶奶发现晓月的事了?”这会儿小仙连牙根都打起颤来了,两片樱唇青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不!应该是唐姑母来为儿子讨回公道了。”晓月截口道。一把握住小仙冰凉的玉手,轻轻揉捏着,掌中的温度迅速活络她因惊骇而凝窒的血行。
  “慕容公子,您怎么知道?”红花儿讶然问道。
  “今早我才整了岳王八一顿,他老娘怎么可能不来找回点甜头?”
  “原来表少爷那身伤是慕容公子您打得?但……”
  红花儿歪着头,又觉奇怪。“表少爷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她不好意思在主子面前说,凭晓月的花拳绣腿打得赢岳盈春吗?
  “我可没说我是用‘拳头’整他喔?”晓月一脸似笑非笑地促狭表情。
  红花儿会意,捂着嘴偷笑,这位公子的古灵精怪她们也是见识过的,只怪岳盈春不知好歹,竟去招惹煞神,死好活该。
  “红花儿,你快说,岳王八伤得怎么样?”小仙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满脸的幸灾乐祸。
  “两只熊猫眼外加三颗牙齿。”红花儿也乐得紧。没办法,岳氏母子在唐门的人缘实在很差。
  “噗哧!”小仙可开心了,直拉着晓月的衣袖乐道:“晓月,你真厉害,看岳王八还敢不敢欺负我?”
  “他敢不敢欺负你我是不知道啦!不过里面那一个……”晓月顿了下,他还不知道唐姑母的野心究竟到达何种程度;就像人人都想当皇帝,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叛变一样;如果唐姑母只是想想,倒不用太介意她,若她反心已起,则不得不防了。
  他拍拍小仙的肩膀,叮咛道:“目前我还不晓得该如何应付唐姑母,所以这件事得你自个儿想办法摆平,你进去后,姑母问什么,你不要承认,但也不可否认,尽量跟她虚与委蛇,我想先看看她的反应再说。”
  “干啥这么麻烦?”照小仙的意思,翻脸就翻脸,谁怕谁?
  “乖嘛!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晓月轻捏她的脸颊,劝哄道。
  “好吧!”小仙乖顺地点头,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他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她还能如何?就依他的意思,一个人去对唐姑母。
  红花儿注视着小仙顿入夜色的背影,一脸崇拜地望向晓月,多久没人制得住这位小祖宗了,亏得他好机智,将小仙吃得死死的,总能哄得她和和顺顺、开开心心,不闹事。慕容晓月果然好本事。
  待小仙和红花儿全都进房后,晓月借着夜色掩映潜近闺房门口,蹲伏在角落侧耳倾听房内的声音。
  还不到一刻钟,小仙的坏脾气又发作了,那还顾得了晓月什么“虚与委蛇”的叮咛,卯起吼成暴龙状。
  “没错!是我又怎么样?岳盈春自己不要脸,挨打活该,关我什么事?姑母有胆子自己去找容婶啊!”
  “唐小仙,你不要太得意,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太君,到时看你怎么说?”唐姑母口气明狠,福态的圆脸,两颊上的肉团因为生气,正一上一下抖个不停。
  “去说啊!我怕你不成,岳盈春想轻薄我,却学艺不精,就算我下手把他打死了,那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人。何况人根本不是我打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为何会挨打,哼!我猜他大概没胆子说吧?”
  “好……好……”唐姑母气得直喘气,脸都黑了。
  “唐小仙,你嚣张,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我不会放过你的。”
  “来呀!怕你不成。”小仙拍着桌子跟她对吼。“就怕你没胆子架梁。”
  “咱们走着瞧,不只是你,姓容的那个死老太婆,我早晚要她向我跪地求饶。”唐姑母手一挥,房内的桔木桌子硬生生裂成两半,她的武功也不是白练,起码比她那个不成材的儿子,要高上一倍有余。
  唐姑母庞大的身躯旋风似地刮走了,晓月施施然踏人小仙的闺房,小母老虎被气得不轻,怒火未消,正在踢打屋内残存的椅子出气。
  晓月径自绕过灾区,走到窗旁的横榻旁,舒舒服服地仰卧其上,视那一屋子的乱七八槽如无物。
  他是逍遥自在得紧,小仙却更生气了,忍不住冲到他面前怒声咆哮。
  “我被欺负得这么惨,你就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晓月斜眼睇视她。“拜托!是谁欺负谁了?我可没瞧见你吃亏。”
  “我……”小仙的个性的确是容不得别人跑到她头上撒野,尤其她脾气暴躁,随便一点小事就噼哩啪啦乱吼一通,凡人想占她便宜,委实不易。
  “但……那是姑母欺人太甚啊!她噘着嘴,不依地跺脚嗔道。现在会觉得自己太冲动,毕竟对方是长辈,她开口骂人就有失礼数,可惜……唉!来不及了。”
  “要不然我替你报仇,干掉她?”晓月支额沉道。他看出唐姑母叛心已露,不日内唐门恐有祸事临头。他平时虽嘻皮笑脸、不正不经地游戏人间,但一面临事情,他向来讲求预防胜于治疗,行前审思续密、行时勇往直前、事后除恶务尽,不留后患。但对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仙而言,只怕她不会赞成他的做法。
  果然,小仙脸色一变。“不行!她终究是我姑母,你不能对她太过分。”
  看吧!他就知道。无奈地叹口长气。“我自有分寸。”疲累地挥挥手,闭上眼睛,表示这件事就谈到此为止,他累了,想睡觉,请别再吵他。
  和晓月相处也快一个月了,小仙当然明白,他外表看起来嘻嘻哈哈,好像很好相处,其实内心自有一套行事的规章准则,当他性子一发,卯起硬上的时候,有时候比牛头犬还固执三百倍,谁能强迫得了他?
  当下也不再多言,招呼侍女收拾屋内的残桌破椅去了。至于那些麻烦……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个感觉,晓月会帮她,而且他一定会打理的很好,她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只要——相信他。
  第六章
  光明像一把利刃划开浓稠的黑暗,天际微淡出半点鱼肚白,小仙照例在第一声鸡鸣时起床,准备习武练拳。
  还以为自己是最早醒来的,谁知一睁开眼才发现,书案前早坐了一个人,正埋首苦写,桌上堆着老高的计划书,显示出其人彻夜的劳心努力。
  “晓月。”小仙轻呼一声,随手披了件外衣起身,走到案旁。
  专心思考中的晓月并未听到她的叫唤,死自低头振笔疾书,修改重建“再来镇”的计划书。
  看过那个贫穷的小镇后,他才猛然醒觉自己原先的计划太天真了,他忽略了民倩、风俗与个人的生活习惯,有很多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除非找到一处交集点,否则计划的实行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因此他决定重新修改计划书,务使其完全符合“再来镇”镇民的需要不可。
  小仙见他专心一意,无暇他顾,不好意思吵他,遂放轻脚步,走过去打开房门,练拳去了。
  待她练完两趟拳法回来,天色已大明,晓月倾身吹熄桌上的蜡烛,目光对上门口的俏人儿,疲累地一笑。
  “早啊!”
  “早。”听出他声音里的虚弱,她关心地走过来,开口问道:“还有很多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明天再写?”
  “不用了,只剩下半个时辰的工作。”他边说、边拾起墨条在砚台上研出浓黑的墨汁以方便书写。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会怀念二十世纪的原子笔、钢笔、签字笔……它们多方便啊!
  “我来帮你磨墨。”她自告奋勇接过墨条,帮他研起墨来。
  “谢了。”他朝她眨眨眼,也不客套,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关怀。反正他饿得慌、也累得紧,顶好有个人来帮忙,助他尽快完成工作,好休息去也。
  “不客气。”她低声呢喃,知道他一埋首工作,十成十是听不见她说话了。默默地为他研墨,看他专心一意工作的模样,这一切全是为了她,她心里有满满的感激。
  磨好墨,小仙轻声落坐到他左侧的柳条椅上,一手支额,两道目光不由自主被他专注、严肃的表情所吸引。
  她个性活泼、好动,向来静不下来,然而此时,她一点都不想动、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地看着他,看那张原本爱笑、说话老是气死闲人的可恶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散发出执拗的意味;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不再充满嘲谑、古怪的神采,改而放射着睿智、认真的光辉;一直知道他不是寻常的无赖汉子,但从未想过他是这般抢眼出众、才能卓绝……这样的晓月叫人不禁心中一片忐忑。
  蓦然,小仙心中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脸颊上浮起莫名的红潮,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晓月此刻像是一尊光芒万丈的救苦菩萨,而且他是如此的英伟不凡!不甚清晰的情感,竟在刹那间了然于心,容不得她再逃避下去;她——真的真的爱上晓月了。
  这个来自未来,没有家财万贯、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男人,他不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更非经世济国的不世奇才,或纵横沙场的国家栋梁;他可能连她手下一招都躲不过。而这样的男人原本是她所不屑的,但他却突兀地闯进了她平凡的生活中,并占据了她的心。
  以前她只想过自己要嫁一个了不起的好男人,却不曾考虑过,她所向往的大英雄、大豪杰、不世奇才……
  是否能够容忍她暴躁的脾气、见不得人间疾苦的烂好人个性和活泼好动的言行举止。
  但晓月不同,在别人眼中,他也许口舌伶俐、不正不经、嘻皮笑脸,但他体贴她,以宽容的态度看待她异常的行为,并且善良地帮她实现相助天下的梦想,当然他不像她这么热情,这个精明的家伙什么事都想得一清二楚、慎思筹密,他和她互补又相融,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她无可避免地爱上他了,可是他爱她吗?一思及此,她不禁有些怆然,想不到豪爽的唐小仙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发什么呆啊?”晓月完成计划书猛一抬头,就看到小仙楞楞地盯着他看,双眼瞬也不瞬地,入神得紧,忍不住开口汕笑道:“嘿!该不会是小姑娘长大了,终于学会……”
  “什么?”她抢口道。看他一脸贼笑,她一颗心跟着越提越高,不安哪!
  “想男人喽!”他瞪大眼睛,故意闹她。
  “慕容晓月——”她蓦地怒吼,止不住一股燥热从脖子升上头顶,整张脸红得发烫。“你去死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脑羞成怒,一双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海扁他一顿。
  “哇!”他突然大叫一声,急切切地拉扯她的衣袖。
  “那不是削翻了,你家里养的狗,嘴里居然能吐出象牙来,了不起,咱们可发大财喽。”
  “你……”小仙瞪一眼,哭笑不得。“讨厌鬼。”实在气极,她伸脚在他小胫骨上踢了一记,看到他抱着脚唉唉呀呀地乱叫乱跳,才终于消气,笑了出来。“活该。”
  “你恃强凌弱,不是英雄好汉。”他瞪眼抗议。
  “我当然不是英雄好汉,我是女中豪杰。”和他相处久了,她的口头把式也利落了不少。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也不害臊。”
  “我说的是事实,做啥儿要害臊。”
  “谦虚、谦虚,小姐,没人教你做人要懂得虚怀若谷,一桶水不响、半桶水响叮当。”
  “你……”她又呆住了,个性直通的人,心眼儿少,哪斗得过肚肠弯弯曲曲,满脑子古灵精怪的晓月,口拙的她禁不住火气直往上冒。“你姓赖吗?说不过人家,就贬损人,无赖。”
  “不对、不对!”他突然顽皮神色尽收,摆出一张正经严谨的脸孔。“小仙,你忘了吗。我姓‘慕容’,慕容晓月,你上次还说过要姓我的姓呢,怎么才过了没多久?你就不记得了……不过是个姑娘家记性就这样差,怎么捱到老呀?”
  “你……”小仙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记,跺脚转身走进内房。她真是疯了,居然忘记晓月狗掀门帘,全靠那张嘴,竟妄想与他斗口,看是被他气傻了。
  “小仙,你在吗?”在丫环的陪侍下,老太君再次造访秀阁。她实在忘不了前回在孙女儿屋里见到的那位慕容小姐,唐门若能与慕容世家结亲,不仅是大大有面子的一件事,而且那聪明的女孩儿还可以帮助她憨直的孙子治理唐门,届时就不怕唐门基业外流或崩坏了。这么好的姻缘,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但唐门与慕容世家向来没有交情,就算想提亲也不知从何谈起,好不容易,人家小姐前来做客,却匆匆而来、急急离去,叫太君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她前思后想了好久,忽地亿起小仙和“慕容小姐”
  似乎交情匪浅,虽然不知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有点关系攀,成事的可能总是大点儿,想通后,老太君迫不及待来找孙女儿,帮着凑合唐容和“慕容小姐”。
  “奶奶?”房内的小仙正忙着和晓月打点准备上“再来镇”的东西,一听到老太君的声音,吓得险些破胆。
  晓月一把剥掉身上的文士服,扔进床底下。
  “快点帮我打扮成女孩儿,不然……”他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催魂声。
  “小仙,奶奶进来了喔!”老太君示意丫环举手推门。
  “来不及了!”小仙双手抱起他,准得不能再准地丢进内房的床铺上。“快躲好。”
  “唉哟!”他被这猛然一震,摔得鼻青脸肿,灾情惨重。
  “什么声音?”刚入房的太君似乎听到呻吟的声音,好奇地问道。
  “没有哇!”小仙忙一箭步窜到太君面前,挡住她打量屋内的视线。“奶奶找我什么事?”
  “小仙,你……”老太君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放眼溜了下四周,却找不出怪异的地方。
  “奶奶,你在看什么啊?”小仙赶紧拉着太君坐到外室的茶几旁,不让她有机会入内房看见晓月。
  两人落坐后,她精乖地双手奉上香若。“奶奶请喝茶。”
  “嗯!”老太君伸手接过茶盅,定神瞧了突然变乖的孙女一眼。“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奶奶!”小仙惊喊,太君该不会是听到什么风言闲语,所以特地来问罪的吧?“您……您别听人胡说八道,我最近很乖的。”
  “你很乖的时候,会这么孝顺?”老太君端起茶盅,神态悠闲地轻喙一口。
  “那……那顶多昨夜和姑母吵了一架而已嘛!奶奶,昨天的事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不喜欢表哥,你们不要勉强我好不好?”小仙以为能请动太君亲自出马问罪的人,非姑母莫属,何况她们昨夜吵得那么凶,打谱是瞒不了人的,干脆自动招认,并且表明立场,她不喜欢岳盈春。根本就讨厌得紧。
  “哦!原来你又跟姑母闹意气了。”老太君不愧是成精的老狐狸,随便两句话就套出一大堆秘密。
  “啊!奶奶,您……您骗人。”小仙为不小心上当的事,懊恼不已。
  “唉!”太君长吁一口气。“小仙,奶奶也知道你不喜欢表哥,所以我一直没答应你们的婚事,但你们总是亲人,天天吵闹不休成何体统,你身为晚辈,对长辈大吼大叫,基本上你就理亏了,你明白吗?”
  “那是表哥先欺负人,姑母又是非不分、上门挑衅我才顶了她几句的,何况奶奶,姑母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思,才不时上唐门‘做客’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小仙不能批评太君的不是,但她心里却相当不服气。
  “我怎会不明白。”老太君苦笑,知女莫若母,难道她真看不清女儿的野心?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以的话,她怎么也不希望做到同室操戈的地步,自家人打自家人岂不叫人笑话。
  小仙沉默无言,亲族间的斗争,她何尝不感到心痛。
  屋内惟一怀着不同想法的只有晓月,他浓飞的剑眉轻挑地一扬,厚薄适中的嘴唇撇出一句冷如冰霜的无情言语。“姑息养奸,自做自受。”
  “什么人?”晓月话虽然说得小声,但老太君是何等人物,一甲子的内力修为可不是练假的,立即察觉到内房奇怪的声响,双脚猛一路,箭矢般飞掠进房。
  “‘侄女幕容晓月’,拜见太君。”晓月匆匆解开发髻,满头青丝随风飞扬,顺手捉过小仙挂在墙上的披风穿上,对着闯进来的太君盈盈福了一个礼。
  “‘慕容小姐’!”饶是太君老成持重,突然看见心中所想的人儿,真地出现在面前,也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时分,真是抱歉,前日答应太君共餐,却因为家父临时有事要‘侄女’代办,来不及向太君请辞,尚请太君见谅。”所谓“礼多人不怪”,晓月精乖地礼一个又一个还,果然又把老太君哄得开开心心,将日前的失礼全忘光了。
  “哪里!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还是正事要紧。”老太君呵呵笑着。
  “多谢太君大人大量,‘侄女’心里一直惦记着日前的失约,所以今日又来打扰,慎重向太君请罪。”在与人交际这方面,晓月是老手了,只要他愿意,鲜少有人躲得过他魅力四射的刻意攀附。
  “哈哈哈!很好、很好,慕容世家果然好家教,小姐聪明伶俐又温柔娴雅,不愧人称‘慕容七仙女’。”老太君是越来越想和慕容世家结这门亲了。“既然上回那一餐我们没吃成,不如待会儿一起用午膳可好?”
  “不敢当‘小姐’二字,请太君直接叫我晓月吧!‘侄女’一定准时赴宴。”晓月回礼道。
  “那我就叫人在芙蓉厅摆席了,一会儿让小仙带你过来,晓月姑娘,我们待会儿见了。”老太君不敢多耽搁时间,她还得尽快去拉孙子出书房呢,要不,这亲怎么相得成?
  “‘侄女’一定准时到,送太君。”他躬身行礼如仪。
  老太君一出房门,小仙忙不迭跳过来扯住晓月的衣袖。
  “你怎么随便答应太君吃饭?万一待会儿你的身份识破了?那……那该如何是好?”她紧张死了。
  “放心吧!我扮女人经验丰富,不会被拆穿的。”晓月挥挥手,代表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决定的事情是不轻易改变。
  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他是有所目的才决定露面的;姓唐的这一家子,耿直有余、聪明不足,人是很善良,可惜不用大脑,岳氏母子叛心已露,每一个人都知道,却从不加以约束,只任其坐大,呆等着来人良心发现,痛改前非。
  真是疯了!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若不想搞到同门相残的地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现在起尽量展现己方强大的力量,让对方心生警惕,不敢轻触其锋。
  一味地忍耐退让只是助长敌人的气焰,姑息养奸罢了!没啥儿用处。但这种道理,唐门内外是无一人懂得的。
  没办法,他既已趟入这淌浑水,只好委屈一点儿,自己扮起黑脸角色,好歹先镇一镇岳氏母子嚣张的气焰再说。希望他真能压得住他们的野心才好,否则一场血腥只怕免不了了。
  芙蓉厅内,暗潮汹涌、风云密布。
  除了主位上的老太君是一脸欢笑外,渐次而下的唐掌门、唐姑母、唐容、晓月、小仙和唐卓众人,个个面容诡异、别有一番心思。
  唐姑母是怨恨母亲竟想再找一位精明女子入主唐门,企图排挤她好不容易才建下的势力;岳盈春则心疼到口的烤鸭飞走了,这样的大美女竟然看得到、吃不着,心痛啊!
  唐容兀自沉迷于书中,视外界变化如无物;唐卓是暗暗心喜,有晓月给太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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