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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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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换衣,她就是一抖,想起除夕那天也是换新衣……她勉强打起精神,搬了张凳子就坐在他面前。
  “我不冷,一会儿就干了,这种雨,很快来很快走,没事的。”她看见茶几上还有些瓜子,为了分散心神,她抓了一把放在掌心,一颗颗专心地嗑着,手指却微微发着抖。
  每一颗瓜子壳都被咬得稀巴烂,她根本不是一个爱嗑瓜子的人。傅临春自她掌心取过完整的瓜子,细心地开出瓜子,分给她吃。
  她一愣,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
  “你怕打雷?”他温声诱导。
  “……”
  “这也是没有什么好害臊的。姑娘怕打雷,不是件羞耻的事。”
  她哈哈笑道:“你说得对。我打水上啊,怕雷怕得要命!每次都是我爹抱着我避雷呢。这个雷……很容易打中人的,对吧?”
  “是么?”
  她急促地又笑。“说起来啊,我们当亲兄妹是正确的,瞧,当了亲兄妹,说些体己话,也不会让彼此误会,那个……”又是一声大雷响起,她马上回头看着门窗,很怕雷公破门而入。她终于熬不住,牙齿打颤:“哥哥,我知道你是不怎么喜欢我的,我现在,也,也绝对,没有在喜欢你,所以,你,你暂时充当一下,我,我爹吧……卖我一个人情,改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傅临春见她面色惨白,呼吸断续,分明是要活活吓昏的征兆。他暗暗吃惊,但面色不改,笑道:“好啊!”
  她神智已经混乱,扑上床抱住他的纤腰,把脸埋进他怀里,颤声道:“爹……兰青……兰青,我没做坏事!我没做坏事,对不对……”
  他托住她的腰身,让她完全躲上床来。
  好冷的身子啊!他指腹神色不露分别轻碰她颊面,颈间或,甚至手臂,全是冰冷冷的。淋了一场雨,再怎么发寒也不是这样的冷度。他撩起她的衣袖,再一次确认臂肘的血鹰是画的。
  “兰青,你为什么不答我?我不要被劈,再给我点日子,再一点就好……”
  她是找爹还是找兰青?傅临春微地拢眉,但还是放柔声音道:“你当然没做坏事。”怀里的人儿听见这话松了口气,但一听到雷声还是紧绷起来。
  “兰青,你就照以往,点我睡穴,雷一打,我就头痛,头好痛好痛……这一定是老天罚我的,雷公走了再让我起来吧,大妞呢?大妞呢?让她离我远点,我要被雷劈了,她,她好替我送,送终……”
  傅临春现露惊愕,问道:“头痛?哪儿痛?”修长的手指轻移到她耳后的某个穴处。“这儿么?”
  “好痛好痛……拜托,兰青,别整我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蓦地较软倒在他怀里。
  傅临春要让她睡在床上,但她缩成僵硬的虾球,要强行扯动是可以,但他过于震惊,最后还是任着她抱着他的腰身。
  雷声又轰轰大作,她在梦里不甚安稳,极白的面色依旧有些恐惧。
  头痛?照说不该有的,为何又复发?他寻思片刻,暗暗运气,体内真气渐渐回笼,他迟疑一下,不敢运气暧和她的身子。她身子异常冰冷,若是受风寒也就算了,要是其它原因,他这一运气,说不得有反效果。
  他轻轻碰着她苍白的脸颊,这次还是自她十五岁后第一次靠他这么近啊……他的指腹替她拂去颈间的雨珠,俯头接近她的颊面,而后顿住。
  他没亲上她的脸颊,只是拂过她的发丝,摸过她左耳后上的伤疤。现在她的耳环还是毛绒绒的胖球,却没有镶着珍珠,显然是新买的。
  以前那镶着珍珠的耳环,就这样……默默地消失在她的世界跟记忆里了吧 。她梦到一路上,被大雷追着。
  追到最后,终于被雷打中,吓得她直挺挺地坐起来。
  她用力深呼吸,再吸再吸,把心肺充得胖胖的,确认自己还在心跳中,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看见自己枕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正要脱口‘兰青’,谢谢他每次在大雷时陪她,但她察觉有点不对劲。
  她缓缓抬眼,细长的眼睛就此暴裂。
  傅临春衣衫有些发皱,半躺在床边睡着,简直春光逼人!
  娘咧,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跟傅临春共睡一床?她挠挠脸,低头看看自己同样发皱但完整的衣服,衰叹一声,小心爬到床尾下床去。
  果然不举,不举啊……不,他不是不举。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理会的,看看除夕夜他是怎么对她的吧?兰青说过打雷时她的疯样,她很可能是巴着傅临春不放,他才被迫共睡一床。
  鞋子还有点湿,她正要踢掉鞋子,忽地一顿,慢慢对上床上那道貌岸然月光。
  她微微往左移,那目光就跟着左移;她微微往右移,那目光就跟着往右。她神色自若地把赤足重穿进湿鞋里,嘻皮笑脸道:“哎啊,哥哥看见我疯婆子的样儿,可千万别乱传,要不将来我可嫁不出去了。”
  “也不像疯婆子,倒像只小白兔。”他笑,翻身坐起,掩嘴打了个呵欠,依旧优雅。
  她傻眼。
  “嗯?”他懒洋洋地扬眉。
  “……哈哈,小白兔也不错啊!”她又挠挠头发,陪笑道:“下次我会小心点,唉,人真的不能有缺点,这种雷啊,一劈到人,肯定成焦炭的。”
  “雷不会劈人。”
  她抖了抖,没有答话,而后又笑道:“最近天天下雨,明天我会注意些的。”
  傅临春看着她,问道:“明天又打雷,你会怎样躲?”
  “唔……”她挤眉弄眼,得意扬扬。“我问过青门,这里有地窖,我躲去地窖就没来了,那儿雷声小。”
  “是么?” 他若有所思道。
  难得傅临春这么主动关心她,害她差点以为这人冒充公春香。也幸亏她快要心如止水了,要不,这大雷一劈下来,她还有活路吗?
  她眼珠子又不安分地转动着,瞄到傅临春正望着她。她心一跳,笑道:“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疗伤吧。”七成的目力到底是多少,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入青门之后,傅临春愿意跟她多说些话了,她可以理解那是共坐一条船,但他的目光老是一直停在她脸上。
  她再偷偷测试一下吧,退到门口,她笑道:“哥哥,这七成的目力不知能看清楚多少呢?”
  “够看清楚了,你站在门口。”
  她伸出五根手指乱动着:“这样呢?我在干嘛?”
  傅临春轻轻一笑:“你在跟我说话啊,还能干嘛?”
  哇,原来七成目力这么差,她暗哼了一声,哈哈笑道:“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回报你的病情给趟姑娘她们呢。”
  “你道,青门的结局该要如何才好呢?”他忽问。
  她一愣。“这话怎么说?”
  “青门跟血鹰有勾结,甚至藏有人人闻之丧胆的血鹰药材,若是公诸于世,江湖盟主自会派人除去青门。”
  “这不好。”她立即答道。
  “不好?”
  “青门也不是自愿……因为太穷了……”
  “那是你没中血鹰,一旦被植入血鹰,一生都得为这杀人组织杀人,你可以说,有的心甘情愿,有的不情不愿,这其中总有恨青门入骨的。”
  她沉默一会儿,道:“青门弟子一直很少外出,江湖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不见得知道。贫穷也不是……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事……”
  “唔……自动就熟了,我也不是刻意……”
  “现在不头痛了?”
  她愣了下,对上他关切的目光。“不,不头痛,只有打雷时才会痛。”
  “孔海穴在痛么?”他比了下耳后的某一处。
  她呆住。“你怎么知道……”
  他皱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打雷时。”傅临春真被鬼附身了是吧?竟然这么关心她?
  “打雷?”他重复着,又问:“让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看过了,没什么事。”她嘻嘻笑道:“哥哥,你这么关心我,倒让妹妹怕得紧。我知道像个随和的好人,要不,我很可能就误会了,下次,别再这们对我嘘寒问暖了,我滥情,很容易动心的。”
  他不说话了。
  不必再多说什么,她自动自发消失去,反正在他眼里,她应该跟垃圾差不多等级。她拾起扁盒,确定外头雨停了,便踩着湿答答的鞋子,啪哒啪哒是走了。
  “别打我别打我,我快要没感觉了,瞧,我睡在他怀里可没作春梦……我不骗人,兰青可以作证的……”她嘀嘀咕咕说服自己,一路远去,完全没有料到她声如蚊,还能让傅临春听得一清二楚。
  身姿如行云流水,矫若游龙,李今朝不懂武,看不出岳观武的武功高潮高,只知道她招数似乎很简单十分流畅。岳观武一看见她,立即跃下木桩躲到树后,探出一双眼睛,东张西望。
  李今朝笑嘻嘻道:“傅公子没来。”
  岳观武这才安心现身,细声道:“你跟春香公子走得很近,我以为……”
  “哈哈,那是因为我是大夫啊!”李今朝坐在木桩上。
  刘海下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像个猴子一样跳到她身旁的木桩,伸出手,道:“帮我把脉。”
  李今朝眨眨眼,哈哈笑着,而后咳了一声,夸张地叹气:“我受血鹰之苦,岳姑娘是知道的。这几日,把脉不准不准,神医都变成鬼医了。”顺口转换话题:“岳观武,我瞧你也是个好人,再怎么穷,也不该跟血鹰扯上关系啊!”
  岳观武闷不吭声半天,才细声细气道:“门里的事,都是英芙在管。”
  “赵姑娘想窜位?”看不出来啊!
  “不,她都是为青门着想,没有她,青门早就垮了。”
  岳观武的声音一向低微,好像天生无法抬头似的,李今朝必须细听才听得清楚。
  “我跟春香公子谈妥条件了。”
  “什么?”李今朝瞪眼。
  岳观武低声道:“云家庄写史,各家门派都会定时千里过去誊上一份,以供自家收藏,青门这一代没见过什么世面,了不起最远的旅途就是到城里,哪可能去千里外的云家庄?英芙主张青门不能太脱节,我只好偶尔夜探南桐派读那些誊来的江湖史。”
  “……”本来双臂环胸缩肩御寒的李今朝,闻言,一个不稳,滑落木桩。娘咧,青门简直穷到骨子里了……说来她还是感谢爹娘的,自小就教她如何在市井间混,就算娘亲不教她高雅的气质,但,要混一口饭吃是没问题的。
  岳观武跳到她身边的沙地上,继续细声道:“那些册里有提到傅临春师承上一代闲云公子,武功深不可测,尤其他醒后只是受了些许内伤,并没有成疯子……再加上册里提到傅临春才智过人,洞悉人心,任谁也逃不过他的法眼,怎会看不穿他是误踏陷阱?”
  “……这个册,是谁写的?”吹捧得太夸张了吧!
  “春香公子本有写的,绝无虚假。”
  “自己写自己,我想说……真是名副其实啊。”李今朝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舒服些。“岳姑娘跟傅公子谈妥什么条件?”
  岳观武迅速瞧她一眼,又垂下。“他没跟你说?”
  “我跟他,泛泛之交罢了。”她笑得很坦率。傅临克哪会跟她说这些?反正她的责任就是送药,除此外,他没有必要告知她任何事情。
  “泛泛之交怎会专程混进来救人?”岳观武不待她说话,又细声道:“你跟春香公子身上都穿同一种料子,青门虽穷,但小时候我也曾看过师父穿过一回这种黄金料子,后来实在没钱了,师父才拿去当……你哭什么?”
  “别介意我,你继续说,我是……一个情感很充沛的人……”她身上的衣料还不到价黄金的地步,竟全被人认为黄金价……她哭啊!
  “英芙都是为了青门,为了我……”岳观武被她牵连情绪,眼眶也红了。“我跟春香公子谈妥,只要将来他平安出去,撰写江湖册时,记得多提青几笔,只准提好的,最好连英芙都提上一笔,那么就算我们没到江湖走一趟,也不会令师父师祖她们丢脸的。”
  李今朝听到此处,眼泪又哔啦啦地掉下来了。她的本性中,本就情感偏丰富,要哭就哭,也不遮掩,随性至极。去年在傅临春面前,是拼了老命忍着眼泪,还是大妞的铁头功才让她找个借口发泄。
  如今,她肆无忌惮地大哭出声,岳观武一见这个陌生女大夫为青门流下同情泪水,不由得大受感染,两人抱在一块痛哭失声。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春香公子的……”
  “……他是我亲哥哥,没什么抢不抢的。”
  “亲哥哥……”岳观武想破头也不记得春香公子有个妹妹。“是青门对不起你!我有记忆以来,青门就有麒麟草了,我天天偷吃也没出事,哪知有人愿意花钱买一山废草。我们只当天降横财,我跟英芙以为血鹰只是小小害人,直到年前我在南桐派誊来的册子里看见血鹰的可怕,我们才察觉不对劲,如今已成共犯,谁也脱不了身……最恨的是,那人还砍价!砍价啊!”
  商人砍价,本是理所当然,但这话李今朝可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
  岳观武站起来,软声道:“我不忍心拂英芙忠心,她要继续跟那人合作下去,我也随她去做,只是,对你不起了。”
  “血鹰都中了,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岳姑娘是青门门主,总得拿出点权威,管点事的。”李今朝不甚介怀道。
  岳观武垂下头,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跟春香公子还谈妥其它条件,英芙给他的春药都由我来吃,他才不致于被迫……”
  李今朝的眼眸暴凸,下巴一块滚到地上。这就是傅临春服了十头大象都会发情的春药,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真正原因?
  她还以为,傅临春自己解决……还以为傅临春的自制力强到无人能敌;还以为青门买来的春药是过期廉价货……更以为傅临春绝对晃举的……
  那他岂不是开她玩笑?骗她饭中有春药?
  傅临春对她开玩笑?
  他瞎了眼,把她看成了别人是不是?
  以前她喜欢傅临春,即使少打照面,她也会格外注意傅临春的一切,他绝不是严肃的人,他喜欢发呆,脾气好,好到她都怀疑如果岳观武想要霸王硬上弓,他也会躺在床上说“好,来”,然后任君蹂躏……当然,她是例外,傅临春是连点机会都不屑给她的。
  跟她开玩笑?等她投胎吧。
  “唉……谁教我无能呢……”幽幽叹息声传来。
  李今朝抬眸,望着那飘然远去的孤寂背影。一个门主不管事,全交给忠心的弟子,偏偏弟子又不是生财高手。
  其实,青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金算盘,而不是随便把人塞给名门望族,就以为能一步登天,从此衣食无虞。
  江湖上,到底还有多少个青门啊?
  第五章
  这一夜,虫鸣蛙叫,青门暗地迎进贵客。
  破旧的书房里骨着微弱的烛光。
  “春香公子在青门里吧?”男人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是谁说的……”赵英芙吃了一惊,而后怒声道:“想来是青门弟子纯朴,被大人向名就套了出来,春香公子确实在青门里休养,但他跟大人无关……”
  “怎会无关?云家庄曾交出血鹰名单,害得咱们有一阵子被迫隐藏。”
  “难道大人想杀了春香公子?”
  “要杀傅临春,谈何容易?这两年,朝中几名血鹰,收归己用,这功劳就是我的了……”说到最后,似在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又道:“还有几天麒麟草才能收割完?”
  “再两天……”
  “还要两天?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赵英芙有些愤愤不平。“麒麟草有毒,我们能在短时间采收完,磨成粉末,已经是非常辛苦了,大人应该加价才对!”
  “哈哈,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吗?”哐啷一声,沉重的袋子丢在地上。“只要你能将傅临春彻底放倒,让我将血鹰植入他的体内,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怎么可以?他是江湖上最公正的云家庄主子啊……”
  “等他植入血鹰后,还公正得了吗?云家庄敢将血鹰名册交出去,就得承受这个苦果!还要两天……我带来的高手们会一块帮忙,他们中了血鹰,可以跟麒麟草共存,他们会是好帮手的。你家门主……”
  “我绝不准你接近她!”
  “哈哈,赵姑娘真是忠心的人啊!你家门主懦弱无能,要不是靠你从中周旋,青门早就成为历史了。现在她在哪儿?我总得跟她打都必声招呼吧!”
  “……门主正跟春香公子一块。”
  男人一怔,而后放声大笑:“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留下傅临春,青门就有靠山了,让他加入血鹰犬,你们这靠山岂不更稳?这得好好合计合计……”可能是太高兴了,手肘撞到什么东西。
  赵英芙替他捡起来,语带忍耐,道:“大人的画轴掉了。”
  男人接过,摊开它,仍是随口说着:“青门想要云家庄当靠山,殊不知云家庄背后也有个金矿靠山,看看,你们同是女人,她却不一样,非但是个金算盘,还滑溜得跟条蛇一样……”
  “这不是李大夫吗?”
  “李大夫?李今朝?她躲在青门里?”
  窗外被夜色掩住的傅临春,窃听到此处, 心知不妥,无声无息疾掠而去。
  青门毕竟历史悠久,占地颇大,他轻功不如公孙显偏邪轻巧,但他习自正统武学,随着年纪而渐有大跃进。未久,他无声无息来到一扇门前,敲门问道:“今朝?”
  “……嗯?”里头有微弱的含糊声。
  他客气完了,直接推门而入。床上的人正坐起来,往他这里看来。
  这女人,一头浅色长发凌乱,睡眼惺忪,面色是有些浮肿,但埋在被窝里久了,腮面红扑扑的,不像这几日他看见苍白得吓人。
  她挠挠脸,试着眯眼看来人,但来人背着光,一时之间她看不真切。
  “谁啊?”
  “我。”
  “兰青?”
  他内心竟有淡淡不悦,但他忍住,平静道:“傅临春。”
  突地,细长的眼睛爆炸了,睡意被震飞了,她整个人很不雅地滑下床,一脚还搭在床缘。“三更半夜,你来做什么?”惨了,腰扭上了。
  “找你。”
  “找我,当然是找我啊……难道来我房里通外国,还找别人?”她用力抹了抹脸,狼狈地爬起来,在床上乱乱摸索。
  她的衣服呢?
  她不会春心满天飞,以为今天傅临春是来当摧花圣手的。
  暖气在她身后,她微地往左瞟去,傅临春竟然在帮她找衣服。哟,老天真的下红雨了,孤男寡女,女人是她耶,傅临春早该避嫌不是吗?她只穿着中衣……她不会想傅临春发春了,那只有一个原因——“出事了?”
  “血鹰来找你了。”
  她眼睛瞪着更大。娘咧!死定!
  傅临春找着她的夏衫,一把披在她肩上,随即扣住她的手臂,往外走去。
  “现在你眼睛好几成?”
  “一清二楚。”
  这么快?“那内伤……”
  “足够带你走了。”
  “为什么你知道血鹰来了?”
  “有人把青门门主绑在我床上,以为我吃了春药,便是一夜无止境的销魂,血鹰组织夜访,不管是青门门主或是我,都不会特意再注意了。”
  “……敢问岳姑娘如今……”
  “还绑在床上。”
  李今朝目瞪口呆。
  才到院中,远方已有脚步声奔来。傅临春思索一会儿,对她柔声道:“走不了就先躲了。你不懂武,气息乱,容易被人察觉,我点你穴可好?”
  他今朝还没说出个好字,她便被点穴了。这是在尊重她?根本是在耍她吧?她还来不及抗议,傅临春托着她的腰身,直跃上树。
  她心一跳,暗赞好个藏身外,哪知,他足下不停,竟再往上跃去。
  再高一点也是可以……这种老树很容易藏身的。
  再跃……第一滴清泪滑落颊面。她一辈子没上过这么高啊!有没有搞错?当傅临春停在高处,她已泪流满面了。
  男人的大掌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则托着她的腰身,但高处枝节过细,微地摇晃,他索性只手勒住她的细腰揽进怀里,如同抱住一具布娃娃。
  她一双可怜的脚丫子孤零零地晃在空中啊。
  她的眼泪喷得更多了。杀人了啊!她惧高啊!这比城里的十二楼还高啊!
  “你怎么还是这么冷?”绝对出事了!她的体温寒凉,自背心隐隐散发,纵然临时拉她出床,在闷热的夏天里,怎会双是瞬间寒凉如冰?
  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为何弄得一头长发失色?可有找大夫细看?
  他要再开口问清楚,院子已有人奔进,他只思量一会儿,便放弃男女之防,将她的背心贴纳进他的怀里,让她汲取他身上暖意。
  领头的是神色惊惶的赵英芙,接着是三名江湖高手,最后的是那名官员。
  “李大夫已经中了血鹰,不用逼她死……”赵英芙不安道。
  “哼,这个女人耍我许多次,明明要逮到她了,她却从我手中消失,分明是这贱人有心玩我!”
  傅临春功力已恢复七八成,耳力极尖,即使落在极高这处,也能将地面上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为她又要眨着那双不安分的细长眼眸,哪知,当他目光落在怀里的人儿时,却见她侧着脸孔,紧紧闭着眼睛,不敢正面对着下方。
  她的肤色偏白,在月光下漾着朦胧的柔光,眼睫又黑又长,傅临春撇开目光,儿乎要轻咳一声,掩饰他的心绪了。
  怀里抱着一个姑娘,这姑娘娘姓李,叫今朝,十三到十五见岁那两年,跟他感情甚好……如今,这姑娘已经长大了……心底藏着的情感渐渐荡开,不现在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只小白免,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绒绒的,烤了后很好吃……
  “不在?”那男人扑了个空,面色震怒,转向赵英芙。“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啊!”
  男人细密地审视她,忽而冷笑:“这样说起来……是不是我误会了呢?青门穷得都快没饭吃了,给你们这些女人一点饭吃,你们就跟狗一样趴在地上,现在你们是更贪心了,以为跟云家壮大连通一气,铲除血鹰,就能得到云家庄的好处了?青门难道没有想过,现在你们跟血鹰同坐一条船上,不管谁先落海,另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男人招来三名高手,观望四周。“现在春香公子躲在哪儿,想来个一网打尽?可惜,你不知云家壮大护史的是公孙显,傅临春只是写史,他武学师承闲云公子,但闲云武学天分极高,方能在二十出头就有一流高手的造诣,傅临春自接公子之名后,不曾展露功夫,你道,他能接下这三人几招?这三人事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啊!”
  傅临春闻言,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目光落在院外黑暗的某一处,又拉回到李今朝的侧脸上。
  她不懂武,听不清地面上的人说的话,但可能在树上待久了,已经死心了,整个身子抽掉力量地任他抱着。
  现在真的很像是要只放弃逃命的小白兔。
  她偷偷张开左眼,睫毛扇啊扇的,仿佛那种天生的不安分在她眼眸间流转。
  傅临春微微倾前,也许是鼻间热气喷到她的侧面,那不安分的眼珠转到眼尾僵了一下,又状似自在地转了回去。
  地面上的人浑然不觉高处有人在窥视,赵英芙咬牙道:“我们确实没有跟云家庄勾结!”
  “哼!给一条狗一碗饭吃,它还懂得报恩,你们这些女人除了卖主求荣还会做什么?要毁青门太容易了!”
  “买主求荣不适用在青门跟血鹰的关系上。”低哑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地面上的众人皆是一惊,定睛努力往夜色中看去。
  “门主!”赵英芙面色赤红,道:“你怎么在这……”
  岳观武慢慢踱进来,道:“英芙,我们都是狗,腰也折够了。”
  赵英芙红了眼眶。“讨生活我来就好了……”
  “我这个门,真够没用的,是不?”刘海下的眼睛转向那男人身后的江湖高手们。“既然如此,就让岳观武来接诸位几招吧。”
  “门主!”
  一名高手冷笑:“江湖册里青门连百名都入不了,你能接得下我们几招?”
  岳观武不理他,将长剑摆在地上,而后双膝落地,磕了三个头,说道:“这把剑,是青门代代相传下来的,到师父那一代,几乎没有跟外人比试过,今天,观武不止跟外人比试,还要赎罪。英芙,我问过春香公子了,血鹰所作所为,已出乎我们想象之外,你说,我们为了填饱肚子,害了多少人?”
  赵英芙垂下首,咬住牙根。
  男人笑道:“岳门主,平日总是不见你踪影,今日得见,才知青门有好高的志气,可惜,好小的能力!你若违背血鹰的好意,以后就不是饿肚子这么简单的了,光凭这三个高手就足可杀尽青门所有女人,你真敢挑战?”
  赵英芙看了岳观武一眼,默默走到她的身后。
  岳观武持剑起身,道:“我若死了,青门弟子也不会让你们四人步出青门一步,听见了么?”
  “是!”众声齐道。
  男人一怔,身后的江湖高手低声道:“院子已被那些女人围住。”
  “可有生机?”男人有些惊慌。
  “大人莫怕,青门七十年前在武林排名是百位之外,了不起一个岳观武拼个几十招,青门弟子不涉江湖已久,不足为虑。”
  男人闻言,松了口气。
  岳观武头也不回道:“这是我第一次与青门之外的人对招,能学的就尽量学,青门弟子绝不耍阴招!”
  “是!”
  当众弟子齐声高喊‘是’时,李今朝位居高处,是唯一……唯二看见那官司员身后的江湖高手耍诈先出手。
  她嘴巴被捂着,不能及时提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卑鄙无耻,先下手为强。她出身市进,用的手法偶尔很低劣,但还不会拿来对付无辜百姓……
  夜色下,‘刷’的一声,一道血泉喷了出来,溅上院内的每一个人。
  她细长的眼眸又爆炸了。
  接着,有人捂住宅区她的双眼,让她看不见接下来的血腥。
  “请、请、请……”细细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变得结结巴巴的。
  “门主?”
  “下、下……”
  “他都已经下地狱了。”赵英芙还有点在恍惚当中。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下来……”岳观武来到老树下,对着才老树继续结巴。
  “那傅某就下来了。”那声音,清晰地像在每个人耳畔响起。
  青门弟子纷纷抬头向上看,只见一抹杏色自高处旋落,这样美丽的杏色,只在一人身上见过。衣袂飘飘,如绽放的春花,坠势曼妙,不似一般高手如鹰俯冲。轻功之中,上慢下快,但这人偏偏相反,尤其怀里抱了一个真人大小的布娃娃,在夜色里,这个衣衫不整的布娃娃实在有点破坏男色美景,令众女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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