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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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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挠挠脸,嘻嘻一笑:“春香公子何必麻烦呢?”顿了下,她又道:“请带路吧。”
  天色已经薄黑,放眼望去,笼罩在黑暗里的云家庄正酝酿热闹的氛围,她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过除夕,她不乏有人陪,但第一次在云家庄过,莫名的就像在家里。
  她瞄着领路的傅临春,他身上是新换的杏色衣袍,一派的玉树临风,既优雅又温暖如春,果然,这颜色在傅临春身上,就是十足的抢眼。
  她又偷看两眼,把玩着发尾。明明夜风寒凉,热气却涌上颊面,早知如此,干嘛还自虐掐着脸?
  “李姑娘,左耳好些么?”
  她一愣,直觉摸上左耳,而后痛得眯眼。
  “还好……可惜,耳环掉了。”他怎么知道她左耳受了伤?
  “那耳环很特别?”夜风送来他温暖的声音,似是不经意的询问。
  “也不是。从小戴到大,特别喜欢,我也替大妞做了一副。”嘿,大妞跟她是同伴,自然一样款式,每天擦来擦去,乐趣无穷。
  “是么?”他神色不见任何喜怒,缓下步伐,与她并行。“李姑娘,你身边那兰青,你可知道他的江湖背景?”
  她见状,心惊不已。愿意花点心思在她身上的傅临春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前别说是对话了,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施舍。他们长年各自为云家庄做事,平日见面当作不相识是必须的,但她有心知肚明,他是不怎么喜欢她的。
  今天晚上……倒是诡异得紧。
  还是,除夕夜是神奇夜,家家团圆饭的同时,也可以满足一下没有家的人一个小小的愿望?
  思及此,她心跳又加快,手心渗汗。夜风拂面,他杏色衣袂飘来,几乎碰到她的袖子,她撇脸转向另一头,脸颊不住发烫。真孬。平常看男人打赤膊,她还能论斤论两呢,现在人家只是不小心衣角擦过她,她心里就甜甜的,四肢百骸涌进无尽的暖意,就算此刻裸奔,她也不嫌冷啊!
  她一贯地嬉皮笑脸答着:“兰青江湖背景我不清楚,但他说他已退出江湖,那知不知道,其实都无所谓。傅临春,你大可以放心。他跟我在一块好几年了,绝对不会外传云家庄的事……我是说,我跟他,只是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么?这次委屈李姑娘了。血鹰之事……”他忽而低语:“本不该发生的。两年前,是为了保住公孙显的妻子,他才交出那血鹰名单,否则,云家庄不会正面与血鹰交锋的。”
  她哈哈大笑:“无所谓无所谓。反正现在我还火着,什么叫怪猫九命,指的就是我这种人吧,你也不必介怀,咱们本来就是各自做事,我藏得不够好,这才让血鹰挖了出来,真的,你也不必太担心。”就算他担心的是金算盘的命,而非李今朝的命,她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欢喜。
  傅临春在她左侧,正好看见她左边黑亮亮的长发扎成细辫束在耳后,避免长发沾上伤口,她的右边连点花哨的辫子都没有,左右不一样,贪懒跟随便正是李今朝的作风……思及此,他微微一笑。
  “李姑娘,你当真还要住在这城里?”他轻声问道。
  “是啊。”她笑道,面颊热乎乎的。
  傅临春目光慢慢落在远方一座凉亭里。那座凉亭,他很久没有去了,如今是数字公子们激论江湖史的场所。
  “李姑娘进过汲古阁第三道大门后吗?”他声音依旧带温,却没有低头再看她了。
  “少年进过几次。”她笑道。她真是对不起兰青他们,明明说好今年除夕一块过的,偏偏她好自私。
  “你有去看过是最好,我也正在烦恼,不知要跟你怎么启口呢。”他停步,终于回头,看着她笑着。
  他停,她自然也跟着停下。这样对她笑,真难得啊……
  他目光短暂地垂下,落在她腰间的红穗。红穗上有五枚铜板,当他抬起眸时,是不经心的笑意。
  “李姑娘,你可知道往昔傅姓、公孙是如何跟金算盘相处的?”
  她摇头。“我不知道。”还是拼命欣赏着傅临春。难得能这样近距离欣赏他,实在不想移开。
  “我看过第三道大门后云家庄相关的秘辛。云家庄的金算盘一向都是男子,与傅姓、公孙二家一世皆为君子之交,从无例外。虽少有见面机会,但那情分总是在的。”他一字一语,慢吞吞但清楚无比的说着。
  李今朝满心的喜悦顿时被这话给冻结了。
  他的话,随着寒凉的夜风拂过她微湿的长发,化为一把利刃直如她的心脏,让她连防备的时间都没有。
  细长的眼眸慢慢对上他看似温暖的春眸里。
  原本她抿着的嘴角,突地夸张扬起,打破僵硬的沉默,哈哈一笑:“这我懂得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我虽是女子,但谁说男女不能是朋友呢?春香公子,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只怕非常有限,甚至是不会再相见,它日你要有事,差人吩咐一声,李今朝一定鼎力相助。”
  他望着她,轻轻一笑:“多谢李姑娘了。”语毕,又领着路。
  她放慢两步,退居他左右方,但他仿佛漫不经心,没有察觉她突然的生疏。
  她死盯着他的背后,而后倔强地撇向它处,嘴角仍是噙着浮夸的笑,细长的眼眸眯成一直线,让人再也看不见她会说话的眼瞳了。
  突然间,轻快的声音自傅临春背后响起:“我从小啊,爹娘死得早,说起除夕团圆饭,总是有些向往,多谢春香公子今晚让我重游儿时之梦。”
  “哪儿的话呢,其实你本该算是云家庄的一份子,这种团圆饭你也有权利。”说归说,他却不回头。
  她闻言,仰头大笑。
  傅临春终于回头看她。
  因为天寒地冻,她双颊已冻得苍白,身着云家庄弟子男衫,双手交错缩进袖里取暖,她的站姿不太雅,一身朱红长衫被风吹得膨胀起来。
  就算穿了上好质料的衣物,她还是带着市井之气,连一点云家庄的优雅都没有学到。她勉强伸出食指指向前方某一处,嘻笑道:“傅临春,那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傅临春望着那座凉亭,神色不变。
  她很快又缩成一团,嘴角翘翘道:“我十七岁那年进云家庄,看见你坐在那里,像株懒洋洋的树,就定在那里,似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都想,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你那时的发呆。”
  “是么?”
  “那年年尾,我是秘密来,自是不能现身,那时你跟云家庄的公子们吃着团圆饭,你仍然像一株懒树,好像一靠近你了,便是温暖如春,我很是喜欢。”她开心道。
  “是么?”那声音,平静无波。
  “后来,虽然你不情愿,但还是在街上阴错阳差英雄救了我,这对十八年华的我来说,简直是很轻易的动心了。我娘说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喜欢的人就要好好地去喜欢,大声地说喜欢,这才是今朝的人生。”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
  她慢慢拉回目光,与他对视。
  “今朝在今朝确实很快乐,可惜,我一直在今朝,他们的今朝却没有了。”
  “李伯父李伯母必在九泉下看护着你。”
  她根本不甩他的客套敷衍,哈哈笑着:“有些话是要说清楚才能断得干干净净,春香公子要摆脱我,总要摆脱得彻底才好!我喜欢傅临春,正是他像那株懒洋洋的树,正是他像我爹,正是他像我娘,正是他有着我爹娘的暖意。也许,他可以陪我过除夕;也许,他可以看着我快乐,我爹跟我娘就不会遗憾了!”她又失笑,拍拍脸,有点失神:“不,我错了,遗憾的一直不是我爹跟我娘,是我。从头到尾是我遗憾。我想要,很想要他们,可惜,求不回了。”
  他没有作声。
  “你放心。现在的李今朝,早就摆脱了那种迷恋,也不在乎除夕夜家家团圆饭了,你也真是辛苦,若是其他女子爱慕你追求你,你大可不理,但偏偏是我这个身份,你只好主动提出君子之交。维持在君子之交,我就永远也不能跨过那条线,你也不会因此感到麻烦。你让自己当持刀人,还好,我过了年纪,我过了年纪,再也不是那个孩子气的李今朝了。”
  夜色里,她的墨瞳乱滚,却再也没有映上任何渴望跟爱慕。她瞟着天上星星,嘴角勾起,跳前一大步,高举右手,爽快大叫:“好,就让你放心吧!我,李今朝起誓,今生今世,绝不再对傅临春动心,若它日真狗屁倒灶与傅临春秦晋之好,我必遭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上天为证!”她偏头睇向张口欲言的傅临春,笑得开心:“你可放心了?春香公子。”
  他望着她,那黑亮亮的眼眸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嗯?”她嘻嘻笑着。
  “……多谢李姑娘成全。”他嘴角一扬,平静笑道。
  “哈哈,你早跟我说嘛,我会跟说个明明白白的,从此一干二净,哎,我也没有想到你们江湖人龟得很,这么拐弯抹角地办事。”
  “是我不好。”他柔声道。
  “无所谓。”她始终嬉皮笑脸:“倒是团圆饭何时吃?我都快饿死了!”
  傅临春噙着淡定的笑,带她在云家庄走着。
  她面带微笑,把玩着发尾,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他的背影。她又低头看看字身云家庄弟子的长袍,原来是这样啊……在他眼里,她跟他的关系,就如同云家庄主子跟一般弟子,娘咧,这样的隐喻,鬼才懂。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前院。因为弟子众多,都是分批吃团圆饭,而且厅内容不下所有人,便移到户外来。
  云家庄的弟子见她加入,都有些惊讶,但她是春香带来的,自然不会有人多话,只是,明明是数户受灾,为什么只带这女人来?
  云家庄弟子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表示。
  她一点也不介意,上前拿起酒杯,大声呵呵笑道:“各位英雄好,听说诸位全力抢救布庄,还有人受伤了,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让小女子很想以身相许呢,可惜,美人就一个,无法多许几人,今晚除夕夜,我先饮为尽,祝各位英雄来年有个好姻缘,都能够遇上自己心爱的姑娘。”她一口饮尽。
  有人噗嗤笑了出来。她本身就带点市井味儿,云家庄弟子都是幼年孤儿入庄,每日以学习写史为主,很少碰到像她这样的人,于是,她很快就打破他们的防线,拼酒吃饭聊八卦,熟得像是她一出生就在云家庄,从未离开过。
  傅临春放纵着他们玩乐,当个随和的好主子。饭后,他就坐在主桌,漫不经心地闲嗑着瓜子,没人打扰他。春香啊,是个发呆高手,谁在他发呆时间讲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马上就忘个干干净净。
  中途,他偶尔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移,接着,他又移向远方凉亭,不知在沉思什么,直到快过完今天时,他垂着眼,摸上腰间收着的东西,半天,再抬起时,他神色已是如往昔的温暖,他喊道:“李姑娘。”
  红咚咚的脸转过来,显然已有几分醉意。
  傅临春微笑:“我还想拐弯抹角做一件事呢。”
  她哈哈笑道:“无所谓无所谓。”打了个酒嗝。
  云家庄弟子们也好奇地围过来。春香跟李今朝,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暧昧?不然平常春香连瞧都不瞧她呢!
  傅临春笑道:“公孙家总是有些奇怪的,说是天注定或可以为之都好,所娶所嫁必有个亲人关系,傅家则不同,一有义兄妹关系,就是真真切切的兄妹,绝没有例外。”
  云家庄弟子们一脸疑惑,不知春香说出这件事的用意。在旁的三公子面色微变,傅家身在草莽江湖,但如最地道的书香世家,十分讲究规矩。春香根本是要彻底销毁李今朝的想望,一点余地也不留的。
  李今朝听过傅家这种严厉而传统的习惯,她挠挠脸,笑着对他作了一个揖,打了个大嗝。
  “如果春香公子不嫌弃,我这个亲妹妹以后就要仗你名声四处跑了。”
  云家庄弟子个个不敢吭声了,只能睁着眼望着他们,甚至,有些对李今朝有好感的,都很同情的偷瞄着李今朝。
  “李姑娘不嫌弃是最好的了。任何事总有淡化的时候,久了,也就散了。”
  “哈哈,哥哥说得是。”她见弟子匆匆来找傅临春,便转身抱着酒坛又灌了几口。
  傅尹暴着美丽的眼珠瞪着她。她笑:“没看过女人喝酒吗?我高兴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哥哥当靠山,以后要做什么谁敢拦!”
  傅尹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目光慢慢移到她腰间那红穗子。
  红穗……五枚铜板……负责云家庄生计的产业主人……怎么可能是她?
  “有人来接李姑娘?”傅临春听了弟子禀告,并不意外。
  “是兰青来接我么?”她想了想,摊摊手,嘻笑道:“我还是回去好了。”
  “我送你到庄门口吧。”傅临春道。
  她耸耸肩随便他,然后又回头跟云家庄弟子道:“各位英雄,以后有缘再见啦!”语毕,有点摇摇晃晃尾随着傅临春。
  两人走了一阵,她拼命隐着酒嗝。在亲哥哥面前嘛,当然不能太过火,回去在喝!她突然听得傅临春头也不回道:“你的兰青,虽然十分关心你……但依他在江湖上的品性,不太适合你。”
  她抹抹鼻子,打了个喷嚏,没有答话。
  她眯着醉眼,似是有点发闲,远远看见庄门口有兰青跟大妞那冲天包包头,她开怀大笑:“大妞明明入夜一睡打也打不醒,偏还在熬夜等着我。”
  “那我就不送了。”傅临春温声道,停步看着她。
  “不送不送。”她笑容满面,要越过他时,突然想起一事,又退回来,开始拉下束环,任着一头滑若丝绸的长发落下,扯下腰带,直接脱掉红袍。
  里头是她一直没有换下的旧衣物。
  她抹抹脸,把新衣交给他,笑道:“穿这衣服还真不习惯,还是还你吧。”
  他看着她,接过,道:“也好。”
  她又笑。
  “云家庄不可能一辈子保护我,明早我会离开这里  ,回到我另一个老窝,直到血鹰消灭,我才会公开露面。”她回头看看兰青跟大妞,再偏头打量傅临春,叹道:“瞧我呢瞧我呢,总是吃着自己碗里的菜,看着别人的碗。春香公子,我爹娘走后,一开始,我还不清楚以后的日子会有什么变化,凭我,还是能活下去,只是,每次到了除夕,我总是很寂寞。”
  她笑着,一点也不介意让世上任何人知道她的寂寞,她的弱点,她的悲伤。
  她半眯着醉眼,停顿一会儿,再开口后时,声音有些沙哑:“第一年的除夕,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我到街坊里一块守岁,可是,那是人家的家,人家的爹娘不是我要的。后来,我在街上捡不回家的人,包括伤重的兰青,就这样每一年我都跟他们过年。但,我一直以为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她绽出灿烂的笑容,哈哈笑道:“原来,云家庄才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啊……”她声音渐低,神色柔和。
  傅临春望着她。他看见她左耳的耳垂已经冻得发白,那耳缝的血积在上头,他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动作。
  她笑呵呵道:“再见了,春香公子。”
  “请保重。”
  “放心吧!我这怪猫命长得很呢。”她笑着转身,离去。
  那头美丽长发在夜色里飞扬着,烙进他的眼瞳里。
  “兰青,你们都在等我?”她的声音很爽快很高兴,甚至带着几分感激。
  兰青微微笑道:“想想还是不放心,让你在我眼里较妥当。”
  大妞在兰青怀里,胖胖的手用力拍打她的手臂。她叫一声:“痛啦,大头妞,你有本事就下来跟我单挑,这样偷袭……”这大妞是个哑巴,又胖又重,专爱找她玩,她笑眯眯的捏着大妞白里透红的双颊。“大妞圆大妞胖……”
  大妞的颊面鼓鼓,缩在兰青怀里的红裤胖脚踢了出来。
  兰青轻斥:“别闹了,要闹回家再闹,大伙还在等着你呢。”
  她一怔:“大伙?”她在城里的名声不太好,因为她曾带过一些人回家,有男有女,有的像兰青一样伤重,有的是不肯回家,便在她这里待了一阵,如今都是朋友了。
  “说好的,去年没赶全,今年能到的都到了,有大家在,血鹰要伤人,不容易,至少还能一块过个除夕。”他柔声道,抱着大妞陪她一块往回家之路走着。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那双细长的眼眸里全是盈盈似水的月光,他只是随意跟她聊着,菜色也好,天色也好,就是这么简单而家常的聊着。
  “咚”的一声,李今朝又哀叫:“好痛!大妞,你一天不撞我你不快活吗?”明明大妞让兰青抱着,那颗大头还会镇定目标,硬往她的前额撞过来。
  咚!
  她的眼泪飙了出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喷泪了,骂道:“你老爱撞我,把我撞死了,我做鬼也不饶你,没有你的红包子——好痛,别再撞了,兰青你离我远点——”她顺理成章,把积了好久的眼泪用力哭出来。
  她不回头,不回头,也只是人家眼里的垃圾而已,她绝不回头!
  云家庄的大门,缓缓合上了。
  第三章
  一年后——
  映如眼帘的,是染上鲜血的花海。满山满谷。
  就算平常很容易陷入高僧境界的傅临春,有不禁微地一怔。大红的艳花、不知名的红草,混合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猛然间,星目里的所有景色错乱扭曲起来。
  花香有毒!
  他暗声叫糟,及时闭息,动作迅速即要退出山谷,哪知毒素蔓延极快,他必须以剑撑地,才能稳住颀长的身子。
  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景色一点一滴自他眼瞳内消失,他心知这是眼盲前的征兆,也不惊慌,眼睛看不见了,以后口述照样可以写史。
  他心血火热,体内气运乱行,竟是入魔前的预兆。很少人知道,他身上香气天生加以后天调理,有抗毒之效,但连现下他也有点挨不住,这到底是什么花草,害人如此恶毒?
  他连续点了自己几道大穴,暂时封住错乱的真气,接着,他凭着瞎眼前最后的印象,跌进舞动的花海中,一路滚向他的目标。
  “人呢?”
  “明明他追进来了……”
  女人的交谈,惊动了傅临春。他的神智渐现,微微掀起眼皮,果然还是一片黑暗。
  “为什么要将他引进来?他是云家庄的春香公子啊!如果让他发现这里……不出一个月,‘青门’绝对会被那些名门正派歼灭的!”
  青门?既然张眼闭眼都是黑暗,傅临春干脆合上那清而无神的眼瞳,尽一下云家庄公子的能力,回忆回忆这个门派。
  青门是小门派,弟子皆为女性。这一任门主岳观武不算出色,非但没让青门发扬光大,还让青门快从江湖中除名。青门弟子不在江湖走动,也少与其他门派往来,更别谈什么大放异彩,显赫事迹。如果不是云家庄克尽职则,决定竟青门收入江湖册,天知道江湖上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小门派?
  平常还不知道,这种时候他才发现,身为云家庄春香公子,其实他算是非常尽心尽力,竟连这种小门派还能有印象。
  “我也不想啊!他一直跟着我,我怕他察觉青门有、有……所以我引他进来,麒麟草能让人产生幻觉,终至疯狂,所以春香公子成了疯子,就会忘记……”
  傅临春闻言,想起会跟着她,是因为他在这城里发现一名有血鹰痣的官员跟青门女子有所接触,接触不打紧,但青门女子紧张兮兮,让人不怀疑都难。
  突地,他睁开无神的眼瞳。
  血色的花草、异样的香气、能令人产生疯狂……这样的奇花异草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莫非是拿它来喂养什么?
  “就算傅临春成了疯子,也得找出他来!”
  傅临春寻思片刻,修长干净的十指轻轻弹着衣袍。过了一会儿,他又勉强回神,听着那两名青门女子交谈,同时自暗袋里取出一把瓜子,慢慢嗑着。
  说来缝制新袍的衣丁真有心,自他养成习惯后,每一年送来的衣袍里总有暗袋可以放瓜子。
  瓜子很好用,宜吃宜打人,多种用处。他边嗑边听着她们道:“对了,春香公子逢春则香,如今正是春末,循着香气就能找到他!他跟踪我时,我就是一直闻到那香气才会察觉的。”
  “春香公子这么笨?明知身上有香气还跟踪你?”
  傅临春自动跳过有人嫌他笨。他又发呆一阵,收起瓜子,解开周身大穴,体内不止真气乱窜,功力还在散失中,他索性点上自己昏穴,任其意识涣散。
  反正现在他是一个功夫正在丧失的盲眼客,迟早会因自身香气被找着,不如先睡一觉,任她们搞鬼好了。
  幻觉?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他没有幻觉,一个人会产生幻觉,必与他所牵挂、恐惧害怕、心之期盼的事情有关,但他如今什么想望都没有,自然无从生起。
  什么想望都没有……
  蓦地,明明他是闭上眼的,但一抹美丽的长发烙入他的眼瞳里,驱不走,也无法视若无睹。
  她离城一年,偶有公事经中间人联系,却再无私人消息。他没有主动问,也不去多想,她若能因此避开血鹰之祸,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那一也,她细长眼眸荡着如水月光,月光不落腮,是一个理智胜于情感的好姑娘。
  他嘴角莫名扬笑,手指抚上腰间藏着的东西。这习惯真不好,明明要丢了,每次老是发呆忘了,等他再次转醒时,定要将这样东西丢了才好。
  丢了,便一切重新开始,回归原位吧。
  那似水的月光……他心神一敛,暗暗提醒自己,停止会议,要不,等他再次转醒时,非成疯子不可。
  意识散尽的刹那,突然窜出一个念头——如果是她遇见这种事,她一定会产生幻觉,折也折磨死她了。
  云家庄三名主子里的两名七情六欲太过强烈,想来,由他这个无欲无求的傅临春中麒麟草最能将杀伤力减低吧!
  春香遇劫,失踪北里坡,公孙显暗动各地弟子,遍寻不获。该时正逢血鹰肆虐,春香恐凶多吉少。公孙显主持大局,动用秘辛,召主回归。
  ——云家庄秘史·大公子傅尹
  “大!大!大!哇,这真是见鬼了……”她拍桌咒骂着,摸着身上的荷包,里头扁得连只鸟都变不出来。
  “去去,没钱就滚出去,要不,妓院在隔壁,你去签了卖身契再来赌吧!”
  “老娘有一技之长,用得着卖身吗?”她啐道。
  很有骨气地走出赌坊,转往药铺而去,一路上她抓耳挠腮,气质全无,宽袖滑至肘处,隐约可见有块红痣。
  “神医来了!神医来了!”药铺的伙计叫着,里头的老大夫冲出来,连忙拉住她,道:“你来得正好,有重病患者呢!”
  “哎,有重病患者正好,一个人一两,否则不干!”她拽拽道。
  “人家早凑足一两银了,你的名声也早传出城了!”老大夫长叹口气:“朝闻道夕可死矣,想我余大铜七岁习医,行医五十年,竟然比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你堪称神医啊!不,简直是神,也不是,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她笑嘻嘻地接受他的赞美,赞美到最后,这个老大夫都满面通红,一等桌椅搬到药铺大门前,便立即钻进药铺里。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少,挤得药铺水泄不通,面色发青的重病患者被抬出来,她就坐在椅上,笑着卷起白色的宽袖,轻按那人手腕。
  脉呢?脉呢?
  她又习惯地转着眼珠子,所幸,她的眼眸属细长,那样的不安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简单。”她挥毫写下药方。
  不知何时,老大夫又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取过药方,受到极大的刺激。
  “老夫行医五十年,竟然比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这简直是神的药方啊,不,是观世音菩萨的药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瞟他一眼。这种赞美,实在太贫乏了,她的虚荣心无法满足!
  “这药真有这么灵验?”有人问道。
  “灵啊!”那伙计道:“你之前没来过吗?神医待在城里已有月余,每次重病的患者,都是一帖药方,药到病除,绝无例外。”
  “是是是,一帖药方就能药到病除。”她笑呵呵,很理所当然地推荐自己的神能。“我路过此地,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了,要治病的快来找我,一人……改成三两银!”她又对着老大夫高傲道:“明天有病人你治不了的,我再来吧。”
  老大夫忙声道:“这是当然,求你一定要来!求求你!”
  她挤开人群,挠挠脸,那宽袖又滑动了些,露出她臂肘半个老鹰血痣。
  在众人的目光里,她拐进巷子,把玩着那一两银子,嘴里哼道:“傻哥哥,傻哥哥,为了女人一去不回头,连个影儿也不留,看那女人是不是母夜叉,一口吃……”“咚”的一声,歌声戛然而止。
  她成大字型地趴在地上,一头很漂亮的浅色长发全扑地吃了沙。
  过了一会儿,那药铺伙计一路追上来叫道:“姑娘姑娘,余大夫说你爱吃‘金宝铺’的糕点,上午买了一份,我刚忘了拿给你……”长巷空无一人,那伙计一时怔住。
  依她脚程绝不可能这么快出了巷子,又不是飞天……蓦地,他目光锁住地上的一两银子。
  他很快上前,拿起那一两银子,用力闻了闻,确实是药铺里的银子。
  银子在这里  ,人却不见了,这分明已经……他面色一紧,转身出巷,打算把这一事件上报,同时,他自腰间去出短穗,改挂在腰间。
  短穗上,吊着三枚特制的小铜板。
  夏天的傍晚,总是热得发晕,尤其这有阵子不定时的雷雨,让空气里弥漫着又闷又湿的气味,令人满头大汗。
  竹屋内的红袍男子却不怎么受影响,一身清爽,倚在床柱,神情从容祥和,眼帘半垂,似在打盹。
  “你聪明些,最好别乱说话,记得,要‘对症下药’。”门外,传来女人低微的殷殷叮嘱。
  “是是是,治疗这种见不得光的毛病,我最拿手了。”
  男子听见这说话声音,眼帘突地一颤。
  门被打开了,女人特有的脚步声接近床边,讨好道:“春香公子,大夫来了,这一次能治好你的。”
  男子神色自然,客气地扬笑:“真是麻烦赵姑娘了跟这位……大夫?”
  那女大夫嘻嘻笑道:“就叫我李神医。除了没法起死回生,任何病症绝逃不过我李神医的手中,这位香香公子,放心吧,就交给我!”
  “是春香公子!”赵茧芙改正。
  “春香?春天的香气?可惜现在是夏天了,要不,我真想闻闻春香公子身上的香气呢!”
  她停在他的面前,正好进入他垂下的视线范围内。他的眼瞳里映着白色衣裙,同时,衣腰上有着看不真切的暗色穗子,穗子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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