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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骑着竹马来-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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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元深见季涟如此说,便道:“既如此,微臣想是不是该多派些细作去草原上,细细的查访可有符二公子的下落?”
季涟点点头道:“这些事情,你们尽管去安排吧。但凡葵心还有一线生机,就一定要设法营救;……就是有什么不幸,也得给朕把尸首带回来。”
柳心瓴又回禀了一些平城那边详细的变动,末了又劝季涟节哀,想起永昭元年的冬天符葵心雄心万丈的出京;去年这个时候志得意满的回来,当时的殊荣不知羡煞多少皇亲贵戚,因自己多去过几次符府,到现在还不断有媒婆来上门想自己从中周旋一二,其中不乏公侯重臣家的千金,谁曾想须臾之间,竟有这样的变故——一时他又有些犯难,这事情要是传开了,符夫人那边他都不知如何去交待呢,他家的夫人和符夫人平时还时常有些走动,这安慰符夫人的事情,回去还要着落在自家夫人身上。
回到长生殿时,已到了掌灯的时候,玦儿见季涟回了,忙让人把准备好的晚膳端上来,季涟仍是没什么胃口,在玦儿多番劝导下才用了一些。
见他这个样子,玦儿只好把上午在梨苑周佳雯说的事情暂时压下一旁,想起符葵心现在多半已遭不测,心里也是伤心,知道季涟一面担忧突厥的骚扰,一面伤痛符葵心的不幸,这两三年用的人,符葵心年纪最小又最得圣意,季涟对他的栽培,倒有几分教导兄弟的样子,这下子陡生变故,自然心痛不已。
一连数日,除了议事外,季涟都只是呆在长生殿,符葵心失踪的事情引起朝野振动,有上表说要严惩符葵心的,有说要缉拿他的父兄为质的,不过在柳心瓴等人的刻意引导并宣传秦穆公用三败之孟明的故事之下,也有些人上表追述符葵心永昭二年石河大捷的功劳,要陛下追谥符葵心的,季涟把这些折子全数压下,要朝臣们多用些心思在民生和边防上,于是这些声音渐渐的压了下来。
这几日又逢上春闱殿试,季涟只得稍微收拾心情,心中仍不免担心符葵心的下落问题,玦儿想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心烦不已,四处拨弄时翻出师太以前让她抄录的几本佛经。她以往看师太念佛时总是不以为意,翻几页便不耐烦看下去,此时心情烦躁,一时有点好奇为何师太好好的要跑去做尼姑,难道这佛经中有什么吸引之处么?
于是季涟罢了内朝回到长生殿时,听见玦儿正念念叨叨的:
欲生彼国者,当修三福:
一者、孝养父母,奉事师长,慈心不杀,修十善业。
二者、受持三归,巨足众戒,不犯威仪。
三者、发菩提心,深信因果,读诵大乘,劝进行者。
如此三事,名为净业。
季涟站在后面,看着“深信因果”四个字,心里一怔——难道这一切真是所谓因果报应么?只是……为什么都不报应在自己身上呢?玦儿何辜?符葵心何辜?
玦儿回首见季涟来了,合了书笑道:“以前师傅常说念经可以修心,这几日心里烦闷才拿出来念念,你——不会笑话我信这些神佛吧?”
季涟勉强的笑笑,道:“有什么关系,这些神佛若真是能保佑事事平安,信信又何妨?”想了半晌又道:“过几日请些大师做场法事吧,若是葵心不在了,就当是超度;若是还在,便保佑他能平安吧。”说完拿起玦儿刚才念的经书,一页一页的看下去,越看心越凉,难道……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罪孽深重所造成的么?做一场水陆法会,超度一下那个还没来到世上就没了的孩子吧……
他心底隐隐的有些怕起来,往日他是什么都不惧的,漫天神佛,不过是用来哄骗浮生百万的,惟有他自己能做这一切的主宰——这天下是是他的。
现在他却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茫然了,生死成败,转头成空,他愣愣的看着玦儿,连连的自我安慰——至少她还活着,还同他在一起。
自这日起季涟不再召其他妃嫔侍寝,除了朝议之外,寸步不离的守在长生殿——宫里旋即有些飞短流长,没几日符葵心孤军突进全军覆没的事情也传开了,让众人稍觉安慰些,以为圣上不过是悲痛过甚,过些日子自然好些。
四月初八,真是释迦牟尼的诞辰,佛家的浴佛节,季涟以皇室的名义布施大相国寺百万贯香油钱,亲临浴佛法会,并表示要在大相国寺做水陆法会,超度六道众生。
这诏书一下,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开国以来,除了那位不成样子的永安帝,是没有帝王如此的沉迷于神佛虚妄之说的,季涟这样一道折子,让无数言官看到在不久远的将来,因为礼佛而误国的可能,弹章又一次如雪片般的飞来,痛斥圣上礼佛误国云云。
季涟窝在太师椅上对玦儿道:“你帮我把这所有说我不该做水陆法会的折子,都给我披上知道了三个字”,言语中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玦儿只好一道一道折子的翻,把那些言官的弹章挑出来批注,想了想周佳雯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便回头道:“有件事,上个月便想跟你说了,见你一直挂心符二公子的事情也忘了跟你说。”
季涟问道:“什么事?”玦儿回道:“佳雯也有了身孕,现在已有三个月了。”季涟愣了一下,又叹了一声,盘算道“三个了,总该有一个是儿子吧”,玦儿听他念念叨叨的,笑道:“哪有你这样算的。”季涟却正色道:“我就要和天赌这一把,赌这三个人,总有一个怀的是儿子!”
玦儿愣了一下,心道要是三个都生了女儿怎么办,季涟看她疑惑的样子,继续道:“若是三个都生了公主,那就当是对我的报应好了——那,就让母后遂了心愿,把涵儿召回京吧。”
玦儿听了这话,惊诧不已,呆看了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季涟笑了笑,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挑着她的发丝,声音里尽是萧索:“世事无常啊,很多事情,都是人算计不到的——”,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许公公的声音:“陛下,娘娘,追慈庵那边有消息了。”
玦儿一听,忙跳下身来,奔出来问许公公,既惊且喜道:“可是找到师太了么?”
许公公点点头道:“在追慈庵那边守着的人刚送来消息,说是师太云游回来了。”
玦儿听着许公公的话,异常激动,想到几年没有见到师傅了,自己现在也是内忧外困,一面替季涟烦心符葵心的事情,一面还不知那几个人诞下皇嗣后如何自处——周佳雯那日对她说,不论诞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都希望过继给玦儿,一来季涟对她并无好感,二来玦儿有个孩子在身边,也不至让另外两人嚣张了去。只是——玦儿想着季涟以前便是过继给张太后,现在母子二人尚是离心,不知季涟是否会以为这事是出自她的念头,一时也没跟他开口……
再者谢昭仪就快生产了,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做些手脚——实际上,手法很多,可是,这毕竟是季涟的孩子,她知道一个子嗣对他的重要;再者,宫中的太监宫女们的动向,小王公公虽不时的向她报告,可他同样也向季涟报告,或许以静制动是最好的法子,可究竟要静到什么程度,她还真没有底。
季涟这些日子又和往常那样赖在长生殿,可这多多少少和符葵心失踪有关,将来宫里若多了几个小孩,只怕局面又要大变。
有时候她想,若谁生下了一个皇子,即使她开口要抱养过来,季涟也定然会答允她——只是她又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或许师傅有什么法子,她想着,必须出宫一趟去见见师傅,让她给自己定下一个主意。
季涟看见玦儿期待的眼神,问道:“你想出宫去见你师傅?”玦儿点点头,季涟想了想道:“不如把师太接进宫来,也好多陪你些日子?”
玦儿摇头道:“师傅不喜欢人打扰的,还是我出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家吧。”
季涟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安排一下,过两日我和你一起出去,拜见一下她老人家?”他自己心里,也盼着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第二日季涟就让小王公公备了马车,一大早就和玦儿乔了装,直奔追慈庵而去。
玦儿坐在马车里,想着四年没见师太了,不知道师太现在什么样子,季涟在旁边看见她一时焦急一时喜悦的样子,笑道:“就快到了,你有这么心急吗?”
玦儿只是笑笑,脸上竟是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季涟忽然发觉很久没有见到她这样开心的笑了,心道她要是见了她师傅,也许能开心点,自己这段时间倒老是让她来安慰自己,似乎该反省一下了。看她笑得这样开心,自己的心情也似好了许多,一面上下其手一面问道:“你师傅好像不喜欢看到我的样子,待会儿不会又不让我进去吧?”
玦儿止住他的手,嗔道:“还在马车上呢,也不怕外面的人笑话——你呆会儿给我守在外面就好了,免得我师傅知道你来了,连我都不见了。”
季涟一脸哀怨的抱怨道:“好好好,你呀,有了师傅,就不要夫君了……待会儿我陪你进去,在你师傅住的外面等你总可以了吧?”
到了追慈庵,季涟扶着玦儿下了马车,先前派到这里来的一个小公公已在门口等候。季涟正想着自己似乎不好大摇大摆的进尼庵,那个小公公低声禀道:“陛下,小的早已打点好了,这些年也不知施了多少香油钱,陛下只管进去就是。”
果然有那小公公引路,一路上并无阻碍。碰到几个尼姑,看见那个小公公也并不吃惊,那个小公公还在絮絮叨叨的:“小的前些日子知道师太回来了,立即就去跟许公公回报了,不过师太这两日并不愿意见人,也从来没有从小院出来过,小的也不敢去打扰……”
玦儿笑道:“师傅倒确实不喜欢和不相干的人说话,就喜欢自己清清静静的喝喝酒做做木工或是念念经什么的,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走着走着发现挽着的胳膊似乎停住了,再看季涟脸色似乎有些惊疑,问道:“怎么了?”
季涟以前来追慈庵寻过玦儿一回,知道师太住着的院落,大致是在东北方位,他指着东北角问道:“那是不是就是你师傅住的地方?”
玦儿回头一看,见东北角冒出袅袅的青烟,点头道:“是啊,怎么这时候会有人生火?”
只说话的功夫,那袅袅青烟便变成了滚滚的黑烟,明明是失火了的样子。
孟明三败于晋,而秦穆公信之如初
《左传》里有记载,要来个扫盲否?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又说一句……其实……小季和小孙还在成长啊……
总有人跟我说,他们还不够黑……其实……大家想怎么个黑法呢……
对于小季同学而言,最心爱的女人失去了孩子,自己N年的绸缪,顿时成空
他就是要黑,也要有个心理适应的过程啊……
对于玦儿mm,这个打击就不用说了,正常的情况下,我是说作为一个正常的人
这个时候哀痛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想着搞什么绝地反击呀……
》毕竟,没有人是万能的……
最后…………今天终于有人夸我新改的狗血名了,yeah
第七十八章 前缘万事顿成空
玦儿大惊,拉着季涟向东北方向奔过去,就这么几步路的时间,滚滚黑烟又变成了冲天的火光,在这清晨时分,显得格外耀眼。
季涟一面拽着玦儿向那小院跑过去,一面要那小公公去叫人来救火,一时间庵里尼众惊慌失措,忙着提水来扑火。
那火却越扑越旺,玦儿焦急万分,见追慈庵的主持师太也过来了,忙问道:“我师傅——无花师太可在这里面么?”
主持师太平静的看了看在烈火中化为废墟的小院,丝毫没有半分惊诧,且止住了救火的众人,向玦儿解释道:“师太前几日跟贫尼说,这里会有火光之灾。”
玦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师傅既然知道会起火,自然不在里面了,又问道:“那师太去了哪里?”
主持师太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师太还说,今日是她圆寂之时。”
玦儿乍听此言,身子晃了两晃,厥倒在季涟怀里。季涟慌了神,抢下一个救火的尼姑的水,往玦儿脸上拍了两拍,把她摇醒,玦儿睁开眼,念叨了两句师傅,怔怔的再说不出话来。
师太住的小院和其他房舍隔的甚开,是以这一处屋舍烧了个干净后,附近的房舍并没有什么危险,庵里的尼姑们见那火救不下来,又听主持师太说不着急,于是也停下了手,等房子烧完了,火势也就下来了。
玦儿只是睁大了双眼,望着那院落,凄怆的连泪都流不出来。季涟见她脸上的哀痛绝望,犹甚于小产当日,更是心痛不已,忙把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又向主持师太问道:“师太——可还有什么遗言留下?”
主持师太摇摇头道:“无花师太回来才几日,只说生老病死原是世间常理,还说这里她的东西,一样也不会留下,想是都在屋子里烧干净了。”师太看着季涟把玦儿搂在怀里的样子,问道:“施主是师太的亲人么?”
季涟想,师太之于玦儿,似乎比父母更亲,答道:“算是亲人吧。”
主持师太看着面前的废墟,缓缓道:“逝者已矣,生者当各自珍重。”回头又看了看跟着的小公公,道:“各位施主可到客房去稍事休息,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在敝庵用些斋饭。”
那小公公在追慈庵附近转悠了好几年,对各处地形十分熟悉,将季涟引至稍僻静的一处客房,让季涟和玦儿在里面休息,自己出来跟着主持师太去拿斋菜过来。
玦儿靠在季涟怀里,自言自语道:“师傅,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到……”,怔了半晌眼泪才无知觉的淌下来,季涟只好安慰道:“师太是得道的高人,种善因得善果,必能到那西方极乐世界。师太这么多年就养了你一个,你要是再这样伤心下去,哭坏了身子,师太又怎能走的安乐呢。”
玦儿只是哭个不停,哭了一会又自嘲道:“我这一世的眼泪,恐怕都要流干了呢。”
季涟抚着她的肩,温言道:“师太不在了,还有我呢——这回流干了眼泪,以后就只许笑,不许再伤心了。”玦儿仍是伤心:“师太一走就是四年,一个信也没有,这一回来就这样,还什么都不给我留下,真是没心肝的。”一边哭一边捶着季涟的胳膊不依不饶,季涟除了让她捶胸顿足的哭,也无其他办法——当然,捶的是他的胸,顿的也是他的足。
到中午时主持师太过来,陪着几人一同用斋饭,一来季涟这三四年在这追慈庵布施了不少香油钱,也算是一个大施主了;二来则是为着无花师太的缘故。
斋菜做的颇为精致,有凉拌的春笋,长寿菜炒香菇,银丝菠菜、清汤燕菜等,加上几碟饭,和宫中膳食颇有不同,玦儿吃在口里,虽觉可口,却也提不起几分兴致。季涟见她这样子,不由得心疼,只是陡然间有这等变故,也是事出突然,便向主持师太问道:“主持识得无花师太很久了么?”
主持师太点点头,道:“贫尼认识师太已经二十多年了,那时师太的法号,还不叫无花,而是羲和”,见季涟和玦儿只是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有些恍然道:“两位施主都年轻,自然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二十年前,大相国寺的羲和法师,乃是长安城里被人称作至尊的高僧。”
季涟和玦儿俱是大惊,玦儿讶道:“我师傅原来这么厉害的——咦,我师傅是尼姑啊,怎么会是大相国寺的高僧呢?”
主持师太笑道:“师太那时就是做和尚打扮的,整日混迹于长安城的各个寺庙——师太彼时不知所来,取法号羲和之后,震动当时长安城的佛寺,各处的高僧们都觉着她狂妄之极,竟然以太阳为号,这……还是永昌元年的事情。”
“师太是怎么入的大相国寺,贫尼现在也无从知晓,只知道永昌元年的浴佛节,师太自己出银子,在大相国寺做了一场水陆法会,遍邀长安城知名的僧尼齐聚大相国寺。”
“师太也在大相国寺做过水陆法会?”季涟有些讶异,想不到竟这样巧,也是在大相国寺,也是浴佛节,也是水陆法会。
主持师太点点头道:“长安的出家人,没有不知道这场法会的,即便是现在,也有不少人颇为怀念,那可谓是长安城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佛会。这水陆法会说的是超度六道众生,可永昌元年的那场法会,却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佛经辩论。从四月初八一直到五月末,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师太的帖子一发出去,就震动了长安城,只是谁也不知她的来历,也没见过她。四月初八,师太第一次在相国寺的高坛上露面,一一接受长安城僧尼的挑战,讲解大乘教义。”
季涟和玦儿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曾想师太的前半生竟然如斯精彩。师太继续道:“贫尼就是在此次佛会上认识的师太,当时贫尼以为她是一个高僧,也曾与她争论大乘佛经。佛会结束后,有不少皇亲贵戚都竞相请师太去府上讲经,师太都拒绝了,驳了不少权贵的颜面,却并没有人敢得罪师太——传说那几日得罪了师太的人,最后皆无善终。”
“法会结束不久,师太就从长安城消失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羲和法师的下落,那场法会也只成为一场传奇。又过了几年,师太又到了长安,来敝庵闲逛,师太换了装束,容颜也苍老些,贫尼并未发现师太就是羲和法师,不过师太倒是记得当年曾与贫尼论经,这才熟识起来。”
“再往后,就是永宣年间,师太重游敝庵,才在这里住下”,说到这里,师太望了一下玦儿:“当时这位女施主也来这里小住过一段的,施主走之后没多久,师太也走了。走之前跟贫尼告别时,还说起施主呢。”
玦儿急切的问道:“我师傅说我什么了?”
主持师太微微一笑,甚为慈祥:“师太说,人生五十载,一切如梦似幻;世间万物,皆有寂灭之时,放心不下的只有她唯一的徒儿,愿她一切如心所愿。”
听到这里,玦儿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难过,如同在沙漠中失了赖以生存的绿洲一般,又伤痛没能见上师傅最后一面,半晌又不甘心的问道:“师傅在此处,就一点什么也没留下么?”
主持师太摇摇头,轻叹道:“师太常说,愿自己一世,如风过无声,雁过无痕。”
用完斋饭后,师太带着季涟和玦儿去看四处的佛堂,追慈庵里的佛像以三十三观音为主,玦儿一一的看完了后问道:“师太,我听说江南一带,喜欢供奉千手千眼观音,为何……这里却没有呢?”师太笑道:“这样的观音,做起来倒是不易,敝庵以前有一尊,后来一次大火毁了,一直没有筹到足够的布施重塑观音呢。”
季涟问道:“何谓千手千眼观音?”玦儿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小时候见过,说是能度一切众生,毫无阻挡,那观音每一只手的掌心,皆有一目……”
季涟叹了一声,心中默默记下,随着主持师太把三十三观音像介绍完了,主持师太便告了辞。玦儿只是四处不舍的逛着,季涟踌躇着是否开口要她快些回宫,玦儿忽道:“阿季,我在这儿小住几日可好?”
季涟心中猛的一抖,攥住她的手腕惶急的摇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玦儿忙道“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不行就算了”,季涟这才稳下心神,又见她愁眉不展的,心中一软,想要答应,可是心中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由她——便慌慌的劝道:“你要是想来这里,我以后多陪你出来走动走动就是了;要是想听师太们讲经说法,我就把她们请进宫去如何?”
玦儿无奈点点头,季涟忽地问道:“你师傅——知道我们是今日来么?”玦儿摇摇头道:“应该不知道吧,难道——师傅是知道我们要来,才……”,她心中一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陡然又涌了出来,季涟忙安慰道:“应该只是巧合罢了,我听说那些得道的高僧,经常坐着坐着就圆寂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千万不可胡思乱想。”
玦儿显是伤心过度,上午又哭得有些伤了,在马车上便倚着季涟睡了,季涟却在心里不停的思索,自己遣来的人一直都在这附近,也不可能是有人要谋害师太,那师太为何选在他们入庵的时候将自己的
焚于院中——她既是算准了自己今日圆寂,为何要将一切泯灭的如此干净,连一个念想都不给玦儿留下?
……她希望玦儿以后一切都能如心所愿,可眼下简直没有一件事情是如心所愿的。
他从来不信神佛,如今却有些惘然。
马车在官道上略有些颠簸,他却恍然未觉,心中默念:千手千眼观音菩萨,你既有千手千眼,当能见世间一切罪孽——若世间恶业,终有因果,弟子愿受来生一切恶果,惟愿……
来生一切恶果——那么这一世,我们都该好好的。
第七十九章 竹削花残似侬心
回宫后一连数日,季涟的脾性越加诡异起来,朝议时对臣子的态度也是时冷时热。得宠的几个臣子也开始难以揣摩圣意了——平城府的折子说符葵心仍然下落未明,阿史那摄图继续守在石河以北,并未对边境做何骚扰,同时还有详细上报的之前全军覆没的先锋部队的名单,季涟突然善心大发的将抚恤金加倍,又免了这些人家里的十年徭役;可是第二天,一向深谙圣心的柳心瓴却在内朝上被季涟厉声呵斥,说他援法惨酷,不孚圣望……连做帝师做了十来年的柳心瓴都难逃责难,其他人就更难揣度圣上的意思了。
过了两日,季涟似乎觉得前两天在大臣们面前这样驳斥自己的老师,让柳心瓴太没有面子,于是私下里又怏怏的试探柳心瓴的口气,委婉的表达了致歉的意思。柳心瓴见季涟这几天这样的起伏不定,便问道:“陛下这些时日可是碰上了什么头痛的事情?”
季涟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先生觉得,最近这些日子朕有顺心的事么?”
柳心瓴讪笑了一下,道:“听说——陛下不是马上就要做爹了么,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呢?”
季涟眯着眼看了柳心瓴半晌,问道:“柳先生,你说要是这几个生下来都是公主,朕该怎么办?”柳心瓴无奈苦笑道:“再多生几个,总能有一个是皇子吧。”
季涟摇摇头,颓然道:“你说——要是朕把齐王召回来立为储君如何?也算是全了朕对母后的一桩孝心吧。”
柳心瓴正用着茶,听了这话险些被噎住,咳了好几声,看了季涟半天,怎么想也想不出陛下这次是要玩什么招,难道最后有求于太后?可是哪有皇帝年纪才二十多就立弟弟为储君的,再说了,立了齐王,难道要自己马上卷铺盖回老家么?
想到这里,柳心瓴只好继续哈哈:“陛下青春盛年,若再接再厉,生个儿子该不是难事。”
季涟叹道:“朕——累了。”
柳心瓴在心里暗骂三字经,老子还没累呢,你倒先累了,转念一想——难道是宫里那位翻了醋坛子?他脑袋里转了一圈,忆起孙氏早年在季涟是否要娶江氏一事上,并无哭闹纠缠,想来也是顾全大局之人,不至于作此不智之事,那——莫非是这个小祖宗自己实在是折腾不下去了?
如此一想,心里便有了计较,作势劝道:“历来都是父子传承,极少有兄终弟及的,北越一朝虽有元宗传位于弟,那也是因为兄弟俩一起打下了天下,且元宗老年丧子的缘故。真正兄终弟及的倒是蛮夷居多,突厥的前身匈奴,倒是有不少弟弟把哥哥的单于和阏氏一起接收的成例,只是咱们礼仪之邦,怎能效仿蛮夷胡俗?……”
他摇头晃脑的不停列举着古往今来的这些典故,季涟听到“兄终弟及”四字,心中咯噔一下,忆及往年齐王涵见玦儿如恋慕长姊的表情,又想起北越朝时,元宗之弟即位之后,将元宗的几位宠妃都纳入后宫的旧事,一口郁气涌上心来。他虽知齐王涵年幼,玦儿又比他年长数岁,但是一想到往前兄终弟及的旧例,竟无一幸免的都有纳兄长姬妾的事情发生,心中登时十分的不痛快。
再者,江淑瑶是张太后寻来的,这其中的关系倒是盘根错节,柳心瓴这一句话,正好触到他心中最紧的那根弦上,就算齐王涵对玦儿仅是如长姊一般,也不会为了她废弃朝廷的规矩,让玦儿同自己一起葬在肃陵玄宫。这一想下来,顿感自己之前舍本逐末的荒唐,他方悔悟过来,马上又恼了,颇为不满的对柳心瓴责难道:“还说这个呢,让先生盯着的事情,这都几年了,也没个影。”
柳心瓴见他如斯迅速的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面有难色道:“皇后族人,一直规行矩步,丝毫不敢有半步差池,实在是难办的紧。”他心里着实为难,顾安铭当年给季涟出了一个那样的馊主意,如今孙贵妃都已不能生育了,季涟仍一意要废后,让柳心瓴左右为难。
头两年他还总是劝着季涟,说是轻言废后,有乖夫妇之义;江后又是先帝所选,恐伤父子之情。季涟那时做着母以子贵的指望,也不搭理他,有时被说的烦了,忍不住要训斥两句——他和江淑瑶,是哪门子的夫妇之义?《
柳心瓴那时只想着维护他的声名,才劝了几句,现在到了这种地步,以为季涟也该收起这个指望了,谁知他废后之心,从未泯灭。
季涟陡然站起身来,寒了双眼,低声咒怨:“规行矩步——不敢有半步差池——那以前朝中的官员,柳先生都是怎么办下来的?”接着又沉了声道:“朕不想让朕的皇子或公主,叫那江氏做嫡母,先生可明白朕的意思了?”说完便甩手出了览竹殿,留下柳心瓴一人在里面左右为难。
柳心瓴听他说得这样严厉,只好掐算日子,听说那个谢昭仪的产期是六月,便在心里不停的保佑那谢昭仪可千万别早产或者怎样,这只剩下一个来月的时间,哪儿那么容易呀,实在不行只好下猛料了,柳心瓴暗下了这个决心,一面又盼着这事早了早好,省得每日里担心不知道进了宫看到的是张什么脸色。
出了览竹殿,季涟仍在气闷中,走了几步便转了向回秋风殿,冲到书房拿起壁上挂着的剑,正欲抽出来,却看着剑鞘似乎不是以前自己用的那把,气冲冲的出来问道:“朕的春雨剑呢?哪里去了?这里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小王公公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见季涟眼睛里恨不得要滴出血来的样子,连忙上前低声道:“陛下不记得了么,那把春雨剑,早就赏给符二公子了。” 季涟愣了一下,自语道“是么?送给葵心了?”马上醒悟到那年特地叫人来取了春雨剑来让他舞剑的,随后又赐给了他,自己好些日子不用剑,竟忘了这码事了。又见屋子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屏气凝神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烦道“都出去都出去”,一面提着剑冲到院子里,对着那片竹子狂砍乱砍了一气,竹枝和竹叶纷纷折断,零零落落的掉下来,有的还差点砸到季涟头上。
小王公公在后面,想上去拉下季涟,怕他被砍下来的竹枝砸到,又见他毫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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