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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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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习惯去的咖啡屋有个别具泥土气息的名字,叫做“乡里木屋”,以往曾经积聚过我们不少的欢乐。如今再次坐在那个我们从前最喜欢的角落,怀旧主题的乐韵在空气中飘来飘去,似乎一切都是老样子不曾改变,只在侍者拿来Menu电冰淇淋的时候才骤觉身边少了一人,一句“澄映想来点什么”梗再喉咙吐不出来只好硬生生咽回肚里去,感觉纵使不是恍如隔世,也有着挥不去的唏嘘,物仍是,而人已非,三人行的现代般诠释起来大概是各人行各路吧。
  雨盈要了一客香蕉船,我点了一杯鸡尾酒,叫做“夜魔”。
  “以前可没见你喝这个。”雨盈边吃着雪糕边目不转晴看我浅饮。
  我笑笑不说话。
  “我听说有一位大一的学弟在学生餐厅当众递给你情书,你看都不看插回他的上衣口袋就走了,有这回事吗?”
  我凝神想了想,印象模糊:“可能把,我记不起来了。”
  “哈!又一个倒霉蛋。喂,我还听说澄映最近也在走蜜运,有个学长在追求她。”
  我晃了晃杯中墨蓝的酒,哦了一声。听说?
  “我和她从那天起也掰了。”
  我看着她,冷如风没有告诉我这个。
  “是她不对,她该向你道歉,她不道歉我不会原谅她。”雨盈的神色极其认真:“只要她道了歉,我都会原谅她。”
  雨盈的是非观念很强,黑白好坏对她来说永远不会不分明。
  “如果她到清,你会原谅她吗?”她的脸上现出明显的忧虑还有明显的恳求。
  我啜了口酒,视线飘向窗外。
  今日这个人还挽着我的胳膊亲昵地要我以后作她的伴娘,到了明天一觉醒来,仍然是同一个人,一转身却指者我的鼻子骂我下贱。世界很大,变得很快,我不适应。
  “潇潇!”
  有人唤我,我如梦方醒,指头望向雨盈。
  “你会吗?”她又问。
  “换个话题吧,好吗?”我望向酒杯。
  她失望地嘟嘟嘴,好一会儿才道:“好吧。”
  我提议换话题,一时却又不知可以拿些什么作话题,最后还是她再挑起话头。
  “潇潇,‘女茗’进了一批春装,我觉得有一条裙子非常适合你,明天下课后我陪你去看看怎么样?”
  “改天吧。”
  “你明天有事?哎,我随口问问而已。”
  “你大哥说明天接我放学。”也没有隐瞒什么的必要了。
  “喔!”她张圆了嘴,“这表示什么?”
  我苦笑,如果我知道这表示什么就好了。
  雨盈瞪着她的香蕉船,用小勺狠狠地刮了一大块,狠狠地送入口中,好不容易咽下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大骂出声:
  “臭冷如风!色猪冷如风!我要跟他断绝兄妹关系!世界上那么多女人她不去碰,净挑我的宝贝!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圣诞夜带了你和澄映回家,我居然还把你们介绍给那个采花贼!噢!上帝惩罚我!澄映在明知道一点指望都没有的情况下还是一头栽了下去,他甩都不甩!你够争气没有被他迷的丢掉七魂六魄吧,他却偏要伸手来染指!我要杀了他!这个色迷迷的撒旦!追根究底,我们三个好朋友会闹到分崩离析,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猪猪猪!”
  我摇头失笑,雨盈才是最可爱的。
  “我受够了!”雨盈尖叫着将手中的小匙往桌上一摔,“林潇,放下酒杯!”
  我一怔,顺从地放下杯子。
  他美丽的大眼幽幽地盯着我,却好久都不做声。又过了良久,她才低低说道:“潇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离我好远,感觉好陌生。”
  我微微一震。
  “又或者,你根本从来就不曾离我有多近。”她越说声音越低。
  我闭上眼睛靠向木椅,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雨营。雨盈率真,雨盈咋咋呼呼,雨盈爱撒娇,雨盈夜粗暴地骂人,但雨盈从来不会讲大道理。到底是我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淡薄本性伤害了她,还是分开一个月之后她变得成熟了?怎么回事,似乎一夕之间我所熟悉的事物都不再熟悉,林智长成了小大人,而雨盈,晓得思考了。
  “我不习惯这样的你,好像——历经了多少的伤心,我——我觉得心里好难受。”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伸出手去慢慢覆上她的手,握紧:“对不起,雨盈,我无心的。”
  以前与她和方澄映,三个人的圈子无形之中营造着一个小世界,在岁月的渲染和特定环境的烘衬下,我原本以何种面目出现在那里的,以后也就是那个样子,时间一长,就成了习惯定了型,那个我就是雨盈习惯的我。散伙之后,形单影只的生活慢慢使我的某些潜伏特性浮现,一个多月不在一起,乍然再聚,雨盈觉得我陌生了,不能接受。我们对彼此都陌生了。
  “一个人的内在有许多面,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情绪下会表现出不同的个性,我们常说人是矛盾的微妙的综合体,就是这个道理,以前的我是我,现在的我也是我,但不管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只是一部分的我,你可以明白吗?”
  我耐心解释给她听,却没有告诉她,许多时候出于需要,人们习惯掩饰真实的自我。
  她双手托腮半歪着脑袋,一会之后似了然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我笑了。
  我和雨盈算是前嫌尽释。
  我休息了两天,直到星期三才回校上课。
  眼睛很安份地跟着台上的教授走,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他在讲什么。坐在前排的雨盈趁教授板书时,飞快扔过来一张纸条:
  “我求你了,下次再演出人间蒸发之前先跟我打声招呼好不好?”
  我将纸条翻到背面,提笔写上:“不好。”扔回给她。她要做的不是担心,而应是习惯。
  她读了纸条之后竟不顾教授正对着台下念念有词,回头冲我既瞪眼睛又翘鼻子,我被她逗的笑出来,感觉却在那一刹受到干扰,顺着意识望过去,方澄映恰恰别开视线。回过头来,雨盈的俏脸上笑意已尽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又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沉默。
  我望向黑板,强迫自己专心听讲。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随着教授的一句“今天就讲到这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人声鼎沸,更有甚者踩着急促的下课铃冲了出去。我正低头收拾东西,忽然听见雨盈惊叫:
  “不会吧,大哥?!”
  我手中的笔掉在写字板上。原本向门口拥挤的人潮因冷如风的出现而变得和缓,并且自动分开让出路来,一个个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移动。
  他朝我走来,如宝石绸缎般光泽柔软的扫肩黑发向后微扬。
  “心肝儿。”他笑着,一手拨开写字板上的文具,一手将我抱起至于板上,我刚刚意识到不好,它的唇已压了下来,我听到一片“哗”的一声,然后他的舌亲进来,我的思维再不肯运作。
  到他终于停止了掠夺,晕眩之中我听见有人说:“五十秒!”那人已经可以压低了声量,然而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冷如风含笑的满意的目光这才从我脸上移开,向临时客串的观众扬声道:“各位好心的同学,你们介意我和我怀中的宝贝私下谈谈吗?”
  几位男生异口同声谑叫“不介意!”,哄堂的笑声伴随着纷沓杂乱的脚步声离去。用不了五分钟,我的名字就回响彻整个校园。
  雨盈临走前丢给我爱莫能助的一瞥,我追着她的视线过去,方澄映穿越人群,迅速消失在门外。
  不过是一眨眼,偌大的教室已空当无人,相形之下冷如风脸上的笑容边异样的刺眼。他明显是故意的,存心想整死我。
  “如风——”我叹息着将他的脖子勾下来,噙起他的唇瓣。
  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他预期种我所会有的反映。一、二、三,他在第四秒明白过来,手动了动,我以为他会推开我,殊不知他却是将我拥得更紧,唇间逸除了一声低笑。
  “很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你还不够,为了惩罚我,我们再来一分钟如何?”
  这次我连扳回的机会都没有,他真的在我唇内唇外吻足一分钟,直到我出声求饶:“如风,我的嘴唇已经肿的像发酵的馒头了,你吃着不倒胃口吗?”
  他这才吃吃笑着停下来,盯着我问:“这两天去了哪里?”
  “在家——”话一出口已觉不对,他问我“去了哪里”,言下之意他知道我不在家里,慌忙挡住他又欲吻下来的脸,我改口道:“去给我妈咪上坟。”
  “美丽的谎言。”
  我沮丧不已,哪里有人去上坟上了两天两夜了?一定是刚才被他吻的七荤打乱了八素,连撒谎都一而再地生错。
  “你真的想知道?”我问。
  “嗯哼。”他答。
  “非知道不可?”我再问。
  他手臂一紧,我赶紧道,“好吧好吧——和情人幽会去了。”
  他的唇角往上弯了弯:“宝贝,我的耐心所剩无几了。”
  我低头不语。
  给了我五秒钟的时间,然后他抬起我的脸:“这地板看上去挺干净的,也许我们可以躺下去打几个滚,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告诉我你在哪幽会了。”
  他说着就要抱起我,我箍紧他不肯动,不得已低声道:
  “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什么地方?”
  “海边的别墅。我情绪低落。”
  “这么急着改变话题?好吧,先来下一个,为什么情绪低落?”
  我一下子烦躁起来:“冷如风,我不是你的犯人!”
  他锁紧我的视线,稍顷才笑笑道:“盈盈告诉我你隔段时间就会缺课,没有人知道你的去向。”
  “你有完没完!”我跳下地面,将写字板上的杂件胡乱扫进书包。
  他钳住我的手臂,我对他露齿一笑:“从来没有人尤其是女人胆敢而且愿意放你的鸽子吗?可我就是这么做了。你可以拧折我的手骨,也可以直接掐断我的脖子。”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生命如同负担。
  他好看的眉明显蹙了蹙,眼眸的颜色一变再变。我奋力挣脱他的控制,奔出了教室。
  几分钟后我就放慢了脚步,他并没有追来。
  一进房就看见床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礼盒,毋庸置疑,这是父亲和梅平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父亲,中国世代流传用于一种特定辈分关系上的称谓。
  我拆开礼盒,拿出一条手工制作的雪纺长裙,看上去价值不菲。
  梅平敲开门进来,微笑着坐到我的床边。
  “潇潇,喜不喜欢你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他特意请设计师订做的,要不要试试看合不合身?”
  她的笑容里渗进一丝勉强,是惯有的失望的神色,却仍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在家办一个生日晚会,你把同学朋友都请来,大家一起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
  我笑笑:“生日而已,不必太排场铺张。”
  “人多热闹点会不会更有意思?潇潇,你再考虑考虑?”
  “下次吧。”我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缄默了,神情黯淡忧伤。过了一会,她犹豫着说:“那么——到时穿上你爸爸送给你的裙子,好——吗?”语气卑微得仿似在乞求。
  我遽然起身走到一边不去领受。
  我从来就没有因她林鸣雍夫人的身份而对她有所不满,在我心中她与林宅外任何一条大街上的任何一位陌生妇人并无两样,她实在不必将我与她丈夫之间的千年藩篱担到自己的肩头上,她并不欠我什么。
  “潇潇?”她的声音更加轻微,更加无措。
  “再说吧。”我难掩心中的不耐,每一年都要问我相同的问题,每一年得到都是相同的答案,不累吗?
  “那——好吧。”她不安地站起来问:“你要下楼吃晚饭吗?”
  “不了。”
  “那我叫张嫂给你端上来,要多吃一点,啊?”她的眉目间流露出自然的慈爱,“你太瘦了。”
  我目送她步出房门。如果她阴毒一些、刻薄一些,又或者是索性放任我自生自灭,她都会比现在要过得好。有我这样的继女注定她的苦难无边。
  梅平的身形才刚消失,林智转角就踏进来。
  我拿起盒子走进更衣室。
  他跟在我背后:“我奇怪他怎么会有这种细心,每次出国必给你带礼物。”
  我把盒子扔进衣橱。
  他冷冷地笑起来:“不管是你爸爸还是我妈妈对你的感情,对你来说都是随手可扔的垃圾。林潇,我怀疑就算是最没人性的一条野狗都要比你懂得感恩。”
  “如果我做的不对,那么你以为你又在做着什么?”我还以冷眼,他不也是把我对他的忍让当作伤人的利箭?
  我又到:“你也不必不稀罕,我现在就可以收回。”
  他哑口,然后暴躁地一拳捶在墙上说:“我为上次吵架牵扯到你母亲的话道歉。但我不认为我骂你骂得过分,与你的所作所为相比,我还嫌自己骂得太轻——算了!也不必再做这些无畏的争执,我只问你,如果你真的对这宅子里的一切无动于衷,你为什么不搬走?”
  我双手扶在衣橱的活动门上,竟使不出力气去把它和上。
  “你不要他们的爱,可以,我阻止不了你,但是我决不会再睁着眼睛看他们倍受你的伤害!林潇,如果你不打算有所改变,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在近期内搬出去!”
  茫然地看着他,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恍惚之间他那张咄咄逼人的脸愈变愈小,飘回到多年以前。
  第一次见到他是我六岁多一点,父亲将他抱回林家来,问我这个小弟弟可不可爱,我看着他胖嘟嘟的小脸蛋不哼气。他挣开父亲的手臂,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跟前,拽着我的腿清晰地吐出一个“抱”字,他要我“抱抱”,我至少仍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那么自然地弯下身去,极吃力地抱起他,他的小胳膊一搂上我的脖子侧头就亲我的脸,说着“亲亲”,沾了我一脸口水,到这时,父亲身边的纤丽女子才向我走过来,对他说小智乖叫姐姐,他小嘴一张脱口就喊“姐”。就这样,父亲把梅平和他迎进林家,一弹指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之后他对我说希望我可以在近期内搬出去。
  我合上柜门,木然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看见他红了眼眶,他哑声嘶叫:“你没有给我第二种选择!”
  我充耳不闻,笔直地走出房外,走下楼梯。然后就看见了父亲,他也看见了我,空气如死水般凝固。
  “进来。”他说,打开书房的房门。
  我在原地僵站了许久,最后终于踱进书房。
  “坐。”他说。
  我在他对面坐下。隔着一张大办公桌。
  他定睛看我,长时间地,竟似痴了过去。
  无事何必找我,我站起来说:“我出去了。”
  他回过神,微喟:“长得就跟你母亲当年一个模样。”提到母亲时,他整张脸上每一线条都蓄满黯伤,真实得我不能否认或者假装没看到。
  我咬紧下唇,克制已趋向爆发边缘的抑郁。
  “怎么脾性就一个南辕一个北辙呢,唉。”他看我的眼神少有的竟怜爱起来。
  我一声不发转身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他长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令你十多年来都不肯再叫我一声爸爸。”
  弦断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全身的血液就向无法控制的洪流,全部倒冲向脑门!
  我回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把桌面的文件和摆设全部拨到地上,冲过去把窗台前一人高的珐琅花瓶猛力推倒,在怦然的巨响中抽出书架上的书扔落地板,一路后退将所有的古董和饰品全部砸向墙壁。
  数种声音在破碎的嘈杂中挤进我的耳膜,有人在叫“林潇!”,有人在叫“潇潇”,也有人叫“潇!”
  我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摔向几面,杯子应声而裂,我一把掀翻茶几,跌荡中的碎片折散出耀目的光线,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想也不想,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捡起一片玻璃就往手腕割去。
  几声惊叫乍起,仿佛好近又仿佛好远,尖利的棱角触及我手腕的那一刹有人掣住了手肘,迅即我的身子被扣紧的纹丝不能动,意识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在耳边叫着:
  “潇!别动!是我!”
  谁?是谁?我茫然,顿止。
  “来,把手松开。别动。”
  那极具安抚作用的嗓音,使得我停止了挣扎,是谁?在我疯狂混浊的意识里注入一丝清明。
  右腕倏地一痛,我的手指被迫张开,接着听到“叮”的一声清响,那人贴紧我的后背将我拉起来。
  书房内静得可以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声。
  “放开。”我说,心如哭井。
  控制的力量自我腰上与手上撤离。
  没有去看父亲、梅平或者林智,我走向门口,越走越快最后跑出去。
  我不择路地狂奔,却那么那么明了,未知的前面和已经经过的后面并无两样,都是荒芜。
  空空如也的胃逐渐翻江倒海,痉挛阵阵袭来,逼使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弓身捂着胃腹以缓减剧痛。我大口喘气,久久不能动。
  清静的私家路上,成串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徐不疾,皮革踩上沙砾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越来越清晰可闻。
  我被拦腰抱起,一步一步往回走。
  林宅的镶金大门外停着一辆银灰的跑车。
  “带我走。”眼泪始终流不出来。
  第五章
  “妈咪!别走!不要扔下我一个!妈咪!妈咪——”自哭叫中惊醒,在看清房内亮着朦胧的光亮时怔呆。在此之前,每一次从梦中醒转,我看到的无一例外全是能够吞噬人的黑暗。
  一直手抚上我的脸庞,轻柔地为我拭去泪水。
  我侧过身子,冷如风将我拥紧一点,双唇在我脸上印着绵密的细吻。
  “我帮你忘掉这一切。”他说着吻着,吻着,翻身压了上来。
  瞪着头顶上方,心绪十分紊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他。现在是深夜,我们躺在他的大床上,这不同于在他的办公室里只是点到即止,在由得她继续下去结果可能会非常糟糕——可我为什么要阻止他?我那么——那么寂寞。
  意识被他灵活的爱抚拨弄的越来越涣散,它的唇覆在我的胸口上,双手尾随而至,餍足后一寸一寸往下移,我剩余的衣物被解开、扯下,他柔软灼人的唇瓣在我的腹脐周围舐舔揉蹭,继续往下,然后非常突兀的,他打住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风?”嗓音前所未有的沙哑让自己大吃一惊。
  他将我拉下去与他并排躺着:“别动!”
  言语间少有的阴沉使得我的脊梁为之一冷,神智逐渐清明。他可是在自责?
  我清了清喉咙:“也许我不会后悔。”这算不算一种安慰?
  他笑出声来,我捕捉到一丝对幼稚的嘲讽,他说:
  “宝贝,你会不会后悔,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一阵难堪袭上心头,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我欲翻身坐起。
  “好了。”他扯我倒回他的怀内,“对不起,平常我不会这么没风度的。”
  而这一切都该怪我?我努力想挣开他的臂膀。
  他呻吟,尔后叫喝:“你胆敢再动一下!”
  我望进他深如渊泊的眼睛,那里面汹涌着赤裸裸的同时也是有效受控的欲望,强烈的好奇立刻取代了轻度的屈辱,我问:
  “是什么阻止了你?”
  “除了服从之外,不多事也是女人应该具备之德。”他合上双眼,意示谈话到此为止。
  这就是冷如风,他要了解我的每一件实事理所当然,我只问他一个问题就成了多管闲事。
  “你——”
  “我情绪欠佳,你最好安静些。”语气压抑并且疏离。
  我不敢多言了,就这样一肚子委屈,却居然很快入睡,并且一夜无梦。
  身上盖着薄毯,冷如风不在身边,我立刻睁开眼。
  一道微弱的晨曦光线将我的目光牵引过去。巨幅的落地玻璃墙前,厚沉的赛克墙帘被拉开了一道细缝,他侧身倚墙而立,无声无息的望着外面,指间的香烟已积有一长截的灰烬;神色似缥缈又似冷凝,仿佛在想着什么,仿佛受到某种困扰,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不过是纯粹随意地站在那而已,我捕捉不到他真实的思绪,我怀疑在这个世上没人能真正了解他。
  “醒了?”他回过头来,背着光线表情更是难测。
  他的情绪似乎仍旧欠佳,我乖觉地爬下床。
  漱洗过后佣人端来早餐,我飞快用完。
  “我送你回学校。”他说,语气平淡,不热切也不生硬。
  我踌躇,并不确定自己乐意和这样的他呆在一起:“我——等雨盈好了。”
  我说了等于没说,他换过衣服拿起车匙牵了我就走。
  下得楼来,佣人才将门拉开,抬头一望竟见漫天飘雨!我一下子就失了魂魄。
  春天,又到了?时光流失的——真是快。
  如风在学校门口放下我即刻就飞车离去,似乎多耽搁一秒都会有所损失。
  一整个上午我都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发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料峭的风拂面而来,挟带着冬末残余的寒意,人行道树上光秃的枝头不知何时已抽出了*黄的新芽。人间世事似乎总是这样循环往复。
  我倚着学校大门的门柱,手指中捏着跟香烟闲闲地吸着。放学已经很久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去,是因为就这样子无所事事地待着也挺随心所欲么?还是我根本不想回到那栋我住了二十年有余的宅子里……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撑着伞的身影渐行渐近,在走出大门看见我时步履一滞。
  我弹开手上未吸完的烟,走进纷飞的雨中。
  “潇——”方澄映迟疑的叫唤顿时变得急促:“潇潇!”
  任风吹得我的发丝乱飞,我头也不回。
  望着半空中迷朦的雨丝,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清明时节。路上冷清清的几个行人只顾着急急地赶路,没有一个象是欲断魂的样子,原因简单不过,现代都市所见皆是柏油路或者石板马路,最低限度也会浇个沥青,哪里还有杜牧时代走在泥泞土路上,鞋子沉重的提不起腿来的艰难?步履轻松自然就不必断魂了。现代人的步履真的较从前轻松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我靠着站牌拿出烟来,清明是快到了,什么时候也该去看看母亲了。
  我拿出第二支香烟,百无聊赖。
  吸完第三支,我开始往回走。
  泼出去的水可不可以收回?发生过的事可不可以从记忆中抹去?划破的伤口在血止之后会不会不留疤痕?我一概不知道,我只知道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数,人生有些时候可以再从头。
  方澄映站在原地,水珠从她撑着的伞沿滴下来,斜飞的雨点把她的群打湿了一片。她呆呆地看着我,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天空在下雨,心头某一个看不见的角落也在下雨。
  再见到冷如风是在一个月后。闲来无事,我约了雨盈和澄映在“乡里木屋”,一杯双色雪球还未勺到底,他就来了。
  澄映生涩地喊了一声“冷大哥”,雨盈则备战般瞪着他:“你来干什么?”
  他浅笑着望定我。迎上他能够用以勾魂摄魄的视线,我放下手中的小匙:“嗨,真巧。”
  他拉起我的手。
  我没有动。他眼曈内的黑芒闪了闪,我仍然没有动。
  他撑着椅背俯下身来,扳过我的手,亲吻我的手腕,掌心,直到每一个指尖,牵引我的手去摩娑他俊美异常的廉价:“唔——全是我熟悉的味道。”
  四大洋的波涛顿时全向我袭来,胸腔内仿如掀起滔天的巨浪。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却在别过头去的瞬间遇上澄映了无生气的双眸,我惊叫:“放手!”
  “不大可能。”他转而香我的脸。
  “如风,请放开。”我的声音里倾泻了几乎一生的疲累,“不必存心将我钉上受难的十字架,我已经在上面耽的够久的了,我认输,我跟你走。”
  他定定看了我好一会才松开我。
  我起身的同时雨盈霍然起立:“哥,我很爱你也很敬重你,你要搅商人和别的女人我都管不着,就是林潇你不能碰!人家冰清玉洁的好女孩,跟你多呆一次名声就多臭一分,你别害了她。”
  她停下来,端庄的笑脸上现出罕见的认真。
  “大哥,不要在我心目中变坏。”
  冷如风讶然地望着她,继而弯起了唇角,向我斜挑眉峰:“看来我原则上不碰的女人还得多加一类,就是我宝贝妹妹看重的好女孩。”
  他如此说着,确实边说边将我搂过去,在望向雨盈时他忽地话锋一转:“如果大哥将这位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娶回家去做你的大嫂,我在盈盈的心目中还会变坏吗?”
  雨盈目瞪口呆。
  我用力拖着他快步走向门口,成应有入灰烬的眸子一步比一步遥远,却在手推木门合上的那一刹狠狠地烙上我的心头。
  我松开他的手臂,他反过来一把抓住我。
  “不管是你活我,都没有欠负她。”淡漠的口气完全不带烟火。
  女人爱上他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与他全不相干,只有傻子才会自找麻烦去为她们的行为负责。在她们乖乖听话的时候,他心情好又有闲暇时就哄哄她们,美其名曰“双方各取所需”,若然她们给他带来了麻烦,他就请她们走路,管的你是生是死。将一颗芳心痴诚地捧去献给他吗?他根本看不上眼其中的挚爱,随手挥在地上,什么时候不觉意踩到了,觉得碍着他的去路便顺带抬脚踢到一边去。
  “冷如风,总有一天你或遭到报应。”
  “我等着。”他淡嘲。
  我再不想说话,打开他车子的门坐进去,一合上眼澄映的脸庞就在无光的黑暗中飘来荡去,感觉自己是个罪人,我根本没有能力和他划清界限。是不是自古以来什么东西都难两全?
  什么声响?我抬起眼皮,愕然看着他钻进来,拉上车门跪坐在我的双脚两侧。
  一时之间只觉了无生趣:“接吻是不是?”
  伴随着话语去解他上衣的扣子,双手放置在他的胸膛吻上他的唇,撞到了他的牙齿。
  他没有任何反应,待到我粗鲁的动作因泄气而停止,他才扳开我的身子。
  “怎么变得这么消沉?”
  我继续解着他衬衣下摆的扣子:“把车座放平我们现在就可以make  love。”他不是就只要这个吗?我遂如他所愿好了。
  他吻住我,双手在我的背后来来回回地尉抚,直到我在他的怀内不知不觉由僵硬而舒软。我以手掩目不去看他,怕沦在脆弱边缘的情绪会泄漏心底更多的悲酸。
  感觉到他拿开我的手吻我的眼帘,我不得不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他洞熟人心的瞳子。
  “你和你爸爸——”
  我攥住他的衣领:“你最好打住!”
  他拉开我的手握着,目光凝定在我脸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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