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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君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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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寒暖两道气流在她的体内交会,冲击力直逼向她的体能极限,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晕了过去。
  莫慎扬为她输气完毕,已通体发热,浑身冒汗。他穿上衣物,门外已经传来了久候不耐的争吵声。
  望着她晕去的痛苦模样,他不自觉地揉开她眉上的结,动作充满了怜惜。看着她裸着的娇躯,他知道方才自己急于救她的动作唐突了她,因而在心里已经有了个底:她是在莫城待定了,而且对于她的未来,他自然该负起责任。
  奇异的是,对于这天外飞来的责任,他并不觉得不快,反而有丝期待。
  莫慎扬拿出下人事先预备好的男子衣物,打算为她穿上。但在指尖触及到那粗糙的衣料时,他心里打了个突。下人们送来的都是男人的工作服,全由粗硬耐磨的布料制成的,穿在她的身上,恐怕不到半晌就会磨出疼痛来吧?
  但现下也只得让她将就着穿,回头得要人调来布面柔滑的女子衣装,才能放心包裹住她无瑕的胴体。莫慎扬盘算着,细心为她着装,却没有意识到心里正为她设想了许多细节,而这是前所未有的。
  一切处理完毕,他拉开门,客房院落外哄闹成一片的人群倏然静寂,之前与守住门的莫亭言起了冲突的众多姑娘也退到一边,不敢再在梦中情人面前造次,但之前吵得最凶的萤芝仍扭着腰上前来。
  “慎扬大哥,里头那位公子怎么样了?”原本跋扈叫嚣的气势全化成了娇声娇气的嗓音。“大伙儿都好替他担心,偏偏亭言不准我们进屋去探望。姐妹们熬了药汤和红糖姜汤,等着要为他祛祛寒呢。”
  “恐怕是想献殷勤吧。”亭言微笑地低讽道,俊美的脸庞尽是讥诮。
  “哼,关你屁事!”萤芝扭头不理,对莫慎扬巧笑连连。
  “她没事了。”莫慎扬的视线越过了萤芝的头顶心,淡然对众人交代道。“只需多加调养,快则一周,慢则十日,一定会恢复健康。”
  “那咱们就宽心了。”萤芝拍拍心口,喘了好大的一口气。“放心吧,慎扬大哥,我们大家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他’的!”
  莫慎扬不置可否,召来了府里管事的人。
  “总管,派两个轻手轻脚、乖巧伶俐的婢女进去侍候。”想起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想必之前一定过惯了让人侍候的富裕生活,这使他的保护欲不自觉地勃升,竟不愿她娇美的模样因为来到莫城而枯萎。
  “派我去、派我去!”总管衔命回首,正要点召人手,谁知道一群婢女竟挤成一团,抢个工作机会像是在抢金元宝似的。
  “还是我去吧!”萤芝一自告奋勇,所有的声潮顿时退了,可见女人们几乎都以她马首是瞻——或者该说是畏怕她私底下的狠劲。“我心细如发、手脚俐落,再说,我本来就该替慎扬大哥分忧解劳的。”她不胜娇羞地说着,语意深深。
  “哈。”莫亭言喷笑出声,望着萤芝的眼神中有着不屑与阴霾。
  “那就有劳萤芝姑……”总管不想开罪于这个大小姐,免得鸡犬不宁。
  “慢着,有件事必须宣布。”直觉地不想让萤芝接近娇弱无力的她,总觉得萤芝会肆意良妄为,他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在客房院落里的,不是公子,那是个姑娘家。”莫慎扬启口,沉冷的音调慑住了所有浮躁。
  “嗄?”众人的下巴一落,一张张的大嘴足以一口塞下鸭蛋。
  莫亭言愣了愣,快言讥刺道:“所以,这些女根本不必争了,对吗?”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莫慎扬,眸底一片晦涩。
  萤芝拼命压抑住放声尖叫的冲动。“你……你怎么能确定那是个姑娘家?”
  “我替她把脉,也为她换过衣裳。”莫慎扬坦言不讳地说道。当众承认这等事,等于当众宣告他心里已作好的重大决定。
  换衣裳?那不等于……“怎……怎么不叫我代劳呢?”想到那些话所代表的意义,萤芝已经顾不得面子,直嚷道:“我不是一直在屋外待命吗?”
  “你是在待命吗?你不是一直争吵不休,想要抢先进去看看那个”男人“生得是何模样吗?”莫亭言冷潮热讽,最是不顺眼萤芝的娇揉造作。“既然堂哥见过了她的身子,那岂不是代表已经打算将她迎……”会让所有女子昏厥的噩耗,莫亭言在舌尖上打了个转,还是仁慈地吞下腹去。
  莫慎扬挑挑眉,并未明显表态,只是下令道:“好生待候着她,我不许她有一丁点儿损伤。”语毕,他便旋身离开。一时之间乒乒乓乓,所有的药汤和瓷具,统统在恍神的女人手中摔成了粉碎。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到了子夜时分,莫府里的人们几乎都睡下了。一道精瘦颀长的身影,穿过了廊檐,步履极轻地来到客房院落。
  白天里闹哄哄的情景已经退散,他径自推开了门扉,屋里除了哔哔啦啦的燃柴声外,只剩下规律的呼息起伏。
  静悄地走到床榻边,触手试试炕上的温度是否够暖。淡淡的月辉照在屋外的雪地上,从细细的窗缝照进来,炕上那映着雪光的容颜竟是如此美丽。
  莫慎扬望着那张平和的小脸,神情莫测高深。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下午的情景。她的美丽、她的丰盈,还有她伶牙俐齿的模样,都烙印在他心底,烙痕渐渐地加深;每次情不自禁地想起,心中那根蒙尘未弹的细弦总像是被撩动了。
  她带给他的刺激太深,也太多。他向来稳若磐石,却为她的顶撞挑惹所震动;他尚且如此了,莫慎扬几乎可以想见她将会在莫城掀起一阵叛逆狂潮。
  莫慎扬坐上榻边,伸出大掌,触摸她额上的热度,指尖却流连在她的细肤上,不肯轻离。在察觉到她没有发烧之后,他惯常拧起的眉峰不禁放柔了。
  “唔……”在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有人近身,水芙蓉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
  “感觉怎么样?”他收回大掌,低沉嗓音在静谧的夜,还是有雷鸣般的效果。
  “很吵。”她撑起身子,答非所问,还一本正经地教训他。“看到人家在睡觉,你要问话,不会小声点试探看看吗?要是我还在睡梦中,铁定也被你吵醒了。”
  “感觉怎么样?”他完全不受教,不把她小女人般的嘟嘟嚷嚷当成是一回事。
  “不怎么样,只是觉得怎么一觉醒来,又是看到你?”
  “‘又’是看到我?”他不悦地眯起眼睛,为她那语气中的不耐隐隐发怒。“这是什么意思?”
  水芙蓉当然不会老实地告诉他,在梦中,他的身影一直纠缠着她,老是用炯炯深眸焚视她;而她赤裸的身子被他瞧得火烫无比,却只能局促不安地任他以眼神掠夺,不能反击,也无法遮掩。
  她不喜欢这种无助的感觉;他所带给她的,非关厌恶,而是融合着羞窘赧涩,和一些些、一些些的亢奋……噢!都是那双黑眸的错,一定是它们怀有不为人知的魔力,才让她胡思乱想了起来!
  “没有意思啦。”她赌气地说道,不想他再追问下去。
  又使小性子了!这女人简直把它当特权了。“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水芙蓉顶高了小鼻子。“我、拒、答。”她不喜欢他主宰的口气,不喜欢他要人有问必答的态度,,如果他想从她身上问到些什么,那他得客客气气地来。
  “你的名字?”高大的身子威胁地踏近一步。对于莫城的事务,他向来要求全盘掌握,哪怕只是区区一个名字,只要他想知道,都不容人有所隐瞒。
  那陡然逼近的身形,让水芙蓉不禁畏缩地猛吞口水。要他客气点?恐怕她是奢求了。“你……你凶什么凶啊?要本姑娘告知芳名,是不晓得要礼貌一点吗?”
  “名字?”他低声问着,已经接近猛兽的低声咆哮。
  他长得这般魁梧,站得离她这么近,得要她仰高了头才能直视他;他抡起拳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她头上敲个包,那一定是很痛的吧?
  水芙蓉胡思乱想着,却不服输地回瞪着他。他的眼神就像是火炬,在熊熊燃烧之际,却也不断地闪烁着忽明忽灭的火光……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定睛细瞧,才发现那是他一直在忍耐着的怒气。这个男人的声势与块头虽然足以吓坏人,但在他心里却克制着脾气;他根本没有动手伤人的意思。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她打从心底地绽出一朵微笑。这个男人,还不赖嘛!
  她的笑容,激怒了莫慎扬。“同一句话,不要让我讲太多遍。”
  “好啦好啦,我看你长得也不太像是鹦鹉。”她的发现,让她变得有恃无恐。
  “名字!”他压抑着愤怒的咆哮。她得意的笑容虽然好美,但也让他好想一指捏碎这个惹人怒的小妖女,她似乎把激怒他当作是一种游戏,乐此不疲。
  “才说你长得不太像是鹦鹉而已,你不要马上就承认你自己是,好不好?”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存心考验他的自制力。看着他铁青的神色、紧锁的眉头,她知道,他一定是个惯于让人臣服的男人。“给我点时间,我还得编一个名字呢!”
  “编?”他迸出来的嗓音,夹杂着浓浓的硝烟味。
  “是呀。”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明明知道他已经心上一把火,却还是想要惹他大发脾气。“不是说,来到莫城的人,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吗?那就该要改名换姓,不是吗?”
  想编造身份来历,她倒是很有胆量在他面前承认。“你想叫作什么?”
  想到屋外的片片飞雪,她沉吟道:“……就叫瑞雪好了。”
  她说得有道理,来到莫城的人,都可以获得重新开始的机会;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你冒着大风雪到莫城来,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来投奔自由了!难不成是来观光的吗?这里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好玩?”不晓得为什么,水芙蓉发现,在他的面前,她特别喜欢抬杠。大多数的时候,他的眸底是深沉的潭,没有波澜,她偏偏喜欢把它们燎成火海。“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城主?”她挑衅地看着他,脸上映着不驯的美。
  “你要见城主?”他瞪着她看,冰傲的眸子显得诡异。“可……你又不知道城主是哪一位?”
  水芙蓉听出他语气中淡淡的嘲讽,却听不出其中的异样。“是是是,我是不知道城主是哪一位。你以为那臭男人的肖像图满天飞,连三岁孩童都认得吗?”
  “你说我……说城主是个臭男人?”他清傲的脸庞有一丝欲展未展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却坚持不透口风。
  “不只是个臭男人,搞不好他还秃头、挺个肥肚脯呢!”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他以为他笑起来像个可爱的小顽童,让她心神一荡,就得意了吗?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希望到时候不会失望。”莫慎扬冷厉的线条因为她而柔化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两人却都没有发现,仿佛这样的相处是很自然的。“你很快就会见到他。到那时候,你恐怕会发现,不只是三岁孩童,连牙牙学语的婴孩都认得他。”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她那副惊讶的模样。
  “见到城主是一件很难的事吗?”瞧他说得神秘兮兮、语焉不详,她很怀疑。
  “不难。”他的眸心凝在她的俏脸上,深意悠悠。“一点儿都不难。”
  “等我见到了他,我首先一定要向他告状。”水芙蓉义愤填膺地说道,决心给他一个吓破胆的威胁。“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你是个多么恶质的男人,居然看去、看去……”言及此,她霞烧玉颊,再也说不下去。只要一想到才初初见面,他便碰了她的唇两次,并与她裸里相对,她便心乱如麻,又羞又怒,脑子一片浑沌。
  “看去什么?”她的结巴让他感到有趣。
  原来她的小嘴也会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圆溜溜的话语就像弹珠,全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她舌尖弹出来,收也收不住。
  “总之,你就是看去不该看的东西!”她大声啸吼,好讨厌他那副恶劣的模样,让她气得想磨牙。
  “也许城主会因此而命令你嫁给我。”他似笑非笑,眼底有着深潜的认真。
  “哈哈,你提供的笑话还满好笑。”嫁给他?算了吧,她又不是吃饱撑着。水芙蓉不表示意见,也没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好了,知道了我的名字,你这就可以滚蛋了,晚安。”她缩进被里,美丽凤眼瞪视他送客。
  莫慎扬旋身离去。在踏出门槛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过如此飞扬的时候。
  当水芙蓉还躺在床榻上,偶尔咳嗽两声,却庆幸着自己终于开始新生的时候,莫城里有关于她的种种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地传开。
  被总管遣来照顾她的两名婢女,端个饭、送个茶之后,便跑得不见人影。她们看着她的眼神,含幽带怨,偶尔还夹杂了几许杀气,水芙蓉差点以为自个儿欠下了八百两银子还没有还。
  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对吧?
  水芙蓉乐观地想着。传说中,莫城的人民是很和蔼、很亲切、很善良的,他们一向欢迎投向莫城怀抱的新朋友;或迟或早,她一定会见识到这些特质的。
  这时,门扉传来了轻敲声。
  水芙蓉直觉地意识到,这绝不会是那个可恶的男人。夜里到清晨,他过来探望过几次,每次都是门推了就进来,从来不懂敲门的礼仪。要不是念在他其实很关心她的病情,每次出现都给她好安心的感觉,她才不会任他说来就来。
  “瑞雪姑娘,我们是来探望你的。”门一开,十来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成行走入,卷来了一阵浓郁的香风。
  带头走入客房院落的,正是萤芝。这些少女全都刻意妆扮过自己,弄得漂漂亮亮,打算在一开始就给她一个下马威。谁知定睛一看,倚坐在床榻上的,竟是一个美丽非凡的女人。
  水芙蓉皱起了柳眉。如果不是她神智清楚的话,她恐怕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澄湖;这些少女浓妆艳抹的模样,比那些送往迎来的姑娘更夸张。
  她在这些少女的眼中,看到了嫉妒……不对,水芙蓉摇了摇头。嫉妒应该不存在于莫城,这里的人们都该是善良的。
  萤芝走了过来,抖着嘴唇,努力地扯开一抹微笑,其实眼中正问着强烈的妒意。“你,长得很美嘛。”她上下打量着水芙蓉,很不客气。
  听起来像是挑衅,但水芙蓉极力压抑这种猜测,陪笑道:“你也不差呀。”
  萤芝脸色愀然一变。什么叫做“你也不差”?这个意思是说,她美则美矣,但还是比不上她吗?
  这个女人才初来乍到,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历,就尽得莫慎扬的特殊待遇。他从来不曾对一个女子费心过,但却为她搜罗了全城最上等的女衫、交代下人们要好生伺候着。若只是这样倒也算了,然而最可恨的是她手中还握有一个叫人疯狂嫉妒的“特权”……莹芝咬牙切齿地想。
  水芙蓉看出她眼中的愤恨嫉妒。那太熟悉了,从以前到现在,她不晓得从多少女人的眼中看到这种神色,但——善意、善意!莫城的人们都是很善良的,她所听来的消息,不都是这样的吗?
  萤芝凑上前来,伸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脸庞。“你的皮肤可真好。”转瞬间,她突然加重力道,掐住她的细颊,狠狠一扭。
  水芙蓉疼得都快要掉下泪来,却还是努力地游说自己,她绝对没有恶意。
  那些经由转述得知的莫城风土民情,已在她的心底扎下根基,让她坚信不疑:莫城里无不是之人;所有人性的黑暗面,在莫城都不存在。
  ——只除了那个恶质男人以外。水芙蓉在心里自行加上注解。
  “我叫萤芝,这里所有的女孩都听我的话。”萤芝趾高气扬地介绍自己的地位。“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说毕,她们便扭头离去了。
  捂着瘀青疼痛的颊侧,水芙蓉终于松了一口气,自我解嘲地模仿着萤芝的口气,摆头说道:“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哈,一听就知道口是心非!
  “你到底是一粒软柿子,还是一只会咬不会叫的狗?”冷漠讥诮的声音传来。
  水芙蓉抬起头,发现一个俊美少年倚在门口,漠然地看着她。而她心里不住转呀转的疑问,不知怎地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自然而然冲口而出了。
  “人家不是都说,莫城的人是很和善的吗?”她问道,有些困惑。
  “你好,我是莫亭言。”少年咧开了嘲讽笑痕,双手环抱着胸前。“欢迎来到莫城。你将会发现,莫城的人和全天底下任何地方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一样有善有恶、有邪有正,甚至还更精采的哩!”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水芙蓉一人留在原处瞠目结舌。
  第三章
  连着几天,水芙蓉住下的院落都不再有人探访,只有婢女定时送来药膳而已。
  水芙蓉感到好无趣。习于暖热气候的她,对屋外的风雪严寒可谓一见生畏,没有兴致出外赏雪弄景;镇日闷在房里,没有笔墨也没有瑶琴,害她只能对着铜镜,看着颊上青青紫紫的瘀痕,一天淡过一天。
  奇也怪哉,是她的人缘不好吗?为什么都没有人肯来串门子,连那个可恶的男人都不再来探视她的情形?
  心头第一次掠过男人的身影,水芙蓉蓦然脸一红……不是说她思念他啦,反正那副高傲冷酷的嘴脸不看也罢。只是,无所事事的时间实在好难打发,如果有个至少肯陪她斗嘴的人出现,那也是好的嘛!
  思绪千回百转,终于还是绕回那一点——他,为什么都不来?
  就在水芙蓉端坐梳妆镜前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板突然被用力地拍开。
  “放肆,是谁……”一代名妓的脾气差点溜出来骂人,她赶紧用小手捂住口。
  只见上回的那一大票娘子军,又浩浩荡荡杀了进来,挤满了小小的房间。
  一见到她们,水芙蓉立即想到萤芝之前在她颊上留下来的“纪念品”,防卫心乍然急升,但还是拱起客气拘谨的笑容。
  “瑞雪!”萤芝不管何时出现,都是一派当家主母的神气模样。“起来起来,换个姿势让我们好办事。”
  水芙蓉一脸莫名其妙。“有什么事吗?”她娇弱问道,努力维持友好的态度。
  “我们是来帮你梳妆打扮的。”萤芝一脸“快来叩谢我们大恩大德”的表情。
  “为什么要梳妆打扮?”看着她们手中拿的胭脂盒五颜六色,水芙蓉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她的心里,不断地浮起莫亭言说过的话——
  “欢迎来到莫城。你将会发现,莫城的人和全天底下任何地方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一样有善有恶、有邪有正,甚至还更精采的哩!”
  这番话,在她心里植下了怀疑的根种。到底眼前这些女人的居心是善是恶?两方在她心里交战着。她已经不能再像上回一样,硬拗自己相信她们是善意的,自我保护的藩篱虽未全然筑起,但她已经学会小心应付。
  “我们听到消息,城主一个时辰之后,将在议事堂里接见你。”
  “真的吗?”水芙蓉惊讶地霍然起身。她正在猜想,莫城的城主为什么迟迟没接见过她?他是不是不肯答允让她成为莫城的一份子,所以见也不见一面?
  现在,听到萤芝带来这个消息,她兴奋极了,却也有点紧张,知道真正改变一生的重要时刻才要来临,之前冒雪投奔的困难根本算不上什么。
  “是真的。已经有许多人挤在议事堂里,等着见你一面。可怜的瑞雪,你一定惶恐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对?”她有些可怜这个娇弱的女人,像只小老鼠的她,恐怕会被围观的人众吓着,搞不好还会当众哭泣呢!萤芝幸灾乐祸地想着。
  再大的场面水芙蓉都曾见过;她或许紧张,但不代表会手足无措。“我……”
  “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的。”萤芝快速截断她的话,向身后的女人打个手势。
  “等一等……”水芙蓉心中的警钟大响。她们想做什么?
  “姐妹们,上!”萤芝使个眼色,黑鸦鸦的一群女人全朝水芙蓉扑了上去。
  在这些健丽女人的围攻之下,纤细的水芙蓉格外吃亏。她挣扎不过,很快地就被两个女人架住双手,其他人急急忙忙打开手中的胭脂盒,一时香气四溢。
  萤芝站在一旁,发号施令。“不用替我省钱!胭脂替她抹得愈浓愈好。”她笑得像只看着鸡的黄鼠狼。“瑞雪,我对你够好吧?如此不计成本为你打点门面。”
  时至此刻,水芙蓉终于认清事实,不管她说服自己多少遍,这些女人就是怀着莫名的敌意而来;她们打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意见,抓住每个机会要让她见识她们的厉害;莫亭言的逆耳忠言,说得一点也没错。
  就在水芙蓉出神的时候,这些女人在她细嫩如花瓣的脸上,化了浓艳的妆容。
  萤芝窃笑,很满意她们的成果。她从婢女的手中揪下一件衣裳,不怀好意地说道:“别说我待你不好,瑞雪,我可是将衣橱里最美丽的衣服带来借给你了。”
  望着那充满艳泽的夸张色彩,水芙蓉微蹙着眉。她崇尚素雅,冰纨白衣一向是她的最爱;对于花花绿绿的色调,她向来没有多大的兴致。
  “你不会不赏脸吧?”萤芝沉下脸,一副就要使唤人押她换上的狠霸模样。
  水芙蓉已经对她生出了戒心,自然不会自讨亏吃。手段圆滑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她的诡计,又怎么会不知道该小心对待?她巧笑倩兮地收下。“谢谢你的慷慨相助。请各位姐姐都先到外头等一会儿,瑞雪换妥了衣裳就出来。”于是一帮女子全走了出去,个个脸上都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
  低头看着手中那件俗艳的衣衫一眼,水芙蓉冷冷一笑。
  她水芙蓉在澄湖能以一介女流身份,自立名满天下的芙蓉阁,不但让凡夫俗子对她心生仰慕,更让皇亲富贾臣服裙下,捧着银两盼她笑。有如此能耐的她,难道会拿这些自鸣得意的小娘儿没辙吗?
  这些闺阁女子,平素把女诫、女则放在床上当枕头垫,笑不露齿、立不摇裙,一副纯善模样,自以为骗得过全天下的人,并借此暗算人。她水芙蓉岂是好惹的?想用这种办法欺负她?门儿都没有!
  她坐下来,揽来铜镜一照。看着脸上夸张的五颜六色,她淡然一笑,取来巾绢与清水,轻轻擦拭,揩去多余的色彩,再以纤指匀妆。接着,将萤芝“特地”借给她穿的“漂亮衣服”,搭着她喜爱的白衫穿上身。
  “瑞雪,你好了没?”萤芝不耐地拍门大叫。
  “来了。”水芙蓉整妆完毕,对着铜镜做了个得意淘气的神情,转身离去。
  在屋外吱吱喳喳、等着看瑞雪灰头土脸的女人们,望穿秋水似地直瞪着房门。
  门扉一启,盛装丽人袅袅亭亭地出现,绝艳风华几乎闪盲了所有女人的眼睛。
  “让各位姐姐久等了。”水芙蓉柔柔一笑,朱唇凝着温柔笑意。
  她很清楚自己天生丽质,浓妆淡抹两相宜,所以萤芝打算在她身上施展的奸计,根本不构成威胁;反而在她的巧手打点之下,将艳派女人味全部衬托出来。
  “哇,好美!”萤芝的丫头小香望着她雍容的妆扮,阵前倒戈地轻嚷着。
  此时,任何女人站在瑞雪身边,都只像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不晓得瑞雪姑娘的巧手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造就神奇?!
  “真的很美吗?”水芙蓉转了个圈,轻盈的步伐有如春日雀鸟。“都是托大家的福!要不是萤芝姐姐领着大家来替瑞雪打点,瑞雪能见得了人吗?”她轻笑着,仿佛未曾察觉萤芝的诡计,其实心里清楚无比。柔软的话语敌得过世上最锋利的刀剑;如果必须回报某人的恶行,她宁可优雅温柔地动动口。
  此言一出,果然有如当面甩上的一个大巴掌,将萤芝从恍神中震醒。
  她的眼是红的,因为强烈嫉妒;她的脸也是红的,因为又羞窘又震怒。怪了,她不是要人丑化瑞雪吗?瞧她脂粉颜色未改,却已不再俗丽,反而艳光四射。她大感不满,费心欺负人却未尽兴,所以又悄悄地对丫环吩咐了一些事。
  “议事堂在什么地方?城主不是等着要接见我吗?”水芙蓉笑若春花,心里充满了小胜一场的得意。“有劳各位姐姐带路吧!”
  因为耳闻过瑞雪姑娘的许多传闻,以及莫爷与她即将缔结姻缘的关系,之前没有机会见她一面的莫城子民,打算借着这次城主接见的机会,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因而几乎挤爆了议事堂。
  “来了来了,瑞雪姑娘来了!”
  水芙蓉才刚出现在议事堂的百尺之外,就有认得她的人们大声叫喊着,宣传她的新名字。她还来不及露出甜美的一笑,许多评论便此起彼落地响起了——
  “唷!这个瑞雪姑娘,怎么打扮得这么艳丽……”
  “是呀,浓妆艳抹的,虽然很漂亮,但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水芙蓉渐渐走近,唇际酿着温柔笑意,心里的失望却与时俱增。原来,莫城真的不是那么特别;这里的人们也会对人品头论足,就像其他地方一样。
  随着她走近的身姿,在她面前的人们也不断地排开,水芙蓉的心里,渐渐染了紧张的情绪。她知道,城主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人们听凭他的号令,他所说的话,都不敢不从。他拥有决定谁能够居留的权力;如果他执意驱逐某个人,那个人终其一生将不会再有踏入莫城的机会。
  传说之中,他有双像鹰一般犀利的眼睛,可以看透人们心里的恶念。任何人动的歪脑筋,在他眼中都将无所遁形。她知道,以世俗对女子的要求,自己是离经叛道了些。这位传说中英明睿智的城主,会不会因而不准她驻留?
  水芙蓉揣着忐忑心心情缓缓走近,美貌也引起一阵阵潮浪似的惊叹。直到最后一个碍眼的人影排开,上座者赫然出现——
  “怎么会是你?”所有的不安,都化成一句强烈的质问,冲口而出。水芙蓉遽然瞪大水眸,失声叫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椅上,端坐如仪的男人,正是那个失踪了好几天、害她胡思乱想的恶质男人。他噙着很淡很淡的笑意,气定神闲地睥睨着她。
  水芙蓉仰视着,不敢置信地摇头。他的墨眉依然斜飞上扬,眼神也玄秘深幽,薄唇抿着,看来是冰傲难惹的模样,但她却从他的视线中,读出几许嘲谑。
  他很乐于见到她吃惊的模样?!
  “我不在这里,”他缓缓启口,低沉的嗓音扫下所有声潮。“该在哪里?”
  “可是你在这里做什么?”水芙蓉的脑子依旧一片混乱,拒绝去想他在那个位置出现所代表的意义。
  “放肆!你怎么可以对城主这样说话?”四周人们斥责她。
  “城主?”水芙蓉以几乎晕厥的表情,转头向人们求证。“这个下流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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