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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悠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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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武功?成淮怔了怔,随后紧紧跟上。
  不会不会不会!师父怎么会死?!
  她脑中一片混乱,胸腔里空荡荡的,像是没了心跳。
  尸体在哪儿?为什么她转来转去找不到!
  路又在哪儿?她看不清啊!
  师父在哪里?在哪里啊!
  她用力闭闭眼,再睁开,还是茫茫然的。
  到底在哪里啊!
  “啊——”她低叫一声,猛地抱住头。
  “别慌,跟我来。”成淮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几个腾跃,就来到停放尸首处。
  婵娟挣开他,颤巍巍地走过去,慢慢蹲下,直到胸口都痛起来了,才发觉自己一直都屏着呼吸。
  眨了几次眼,才对准焦距,手指抖着,缓缓拉开白布,瞪了好半天,才“碰”地坐在地上。
  “怎么?”成淮忙扶住她。
  “不是师父,不是!”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忧心了。”成淮只能好言劝慰,她脆弱的模样让他心中满是怜惜。
  “堡主!”婵娟忽地回头,差点撞到他下巴。
  “呃……什么事?”她晶亮的眼眸炫花他的视线。
  “明日,我一同去找!”
  语气中的坚定令他默然点头。
  “主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单总管在一旁嘀嘀咕咕。
  “废话!”
  “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怕是也给人救了去吧?”好像不大可能,谁能跑到那么险恶的地方?又不是生了翅膀。
  “明日加大搜寻范围。”
  “是。”单总管叹了口气,顺便附上一则小道消息,“昨日搜寻时,有个樵夫说……”他顿住。
  成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有事就快说。”
  “说是……他前些日子砍柴时,看到仙人下凡。”
  “荒唐!”八成是些乡野怪谈。
  “真的,他还举起手发誓咧!说有一个仙人从天而降,后来落入山谷中。”单总管满脸遗憾,“这等奇景,怎么我没福气瞧见!”
  “之后呢?”成淮难得一见的好奇心被挑起。
  “之后?没啦。”
  “没了?”
  “是啊,樵夫说,落入山谷后,他就瞧不见啦。”
  等于没说!
  成淮紧锁眉头,今日,婵娟执意跟随一同寻找,欲在山涧中溯水而上,他不放心,派了几个懂水性的护卫一同入水,然而也毫无结果。
  要不是他干脆一掌击昏了婵娟将她送回别业来,恐怕她要一辈子住在山谷中了。
  遥遥望了眼远处河边娇弱弱的身影,他心底升起一股恐慌,似乎下一瞬间,她就要跃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可恨啊!为何他不识水性,不能同她一起泅水寻人?想他成淮,堂堂成家堡一堡之主,掌管庞大的家业,精通经商之道,武艺卓然不凡,却不识……呃,小小的水性。可恶!
  “主子。”单总管捅捅他,拉回他自厌的情绪。
  “什么?”
  “您瞧——”手指远远一点。
  成淮眯起眼,一丝不悦拂过心头。
  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沿着河边慢慢走向婵娟,似乎唤了一声。
  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向他的人搭讪,不想活了吗?
  他面色一冷,大踏步走过去。
  尚未到近前,忽见婵娟颤巍巍地向那人走了两步,蓦地一跤跌倒,那人快行上前,似要伸臂去扶。
  “不准碰她!”成淮怒喝一声,一掌劈去。那人堪堪避开,转头望见他,似吃了一惊。
  “你是……成堡主?”他迟疑地确认。
  成家堡名号响彻大江南北,多有成淮不识得而对方却识得他的情形,这一点,他倒也见怪不怪。
  眼角扫见婵娟跌在地上哭得似个泪人,他怒上心头,挥掌不停,“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误会了,我——啊!”那人脚下踉跄,向后摔倒。
  成淮五指成擒,向他当头罩下。
  “住手住手住手!”
  尖声差点穿透他耳膜。只见婵娟疯了似的扑到那人身上,回过头凶狠狠地瞪他:“你干吗打我师父?”
  成淮僵住,脸上一片难以置信。
  “他就是你师父?”
  身前窸窸窣窣的,谁在扯他的腰带?桦鼠吗?
  就算是桦鼠好了,那又是谁试图脱掉他的衣衫,他不是已换过药了吗?他猛睁眼——
  “啊,婵娟,你做什么?”
  婵娟努力地拉开他内衫,一言不发。
  屈恒慌忙撑起身,按住她的手,脸有些涨红,“夜深了,你怎地还不睡?”
  她抬起眸子,泪眼婆娑,“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伤?”
  那是因为怕她吓到。他叹口气,柔声道:“没什么好看的,伤口嘛,谁没个一道两道的。”
  “那你让我看看,一下就好。”她坚持着不肯放手。
  “那个……明天再看好了。”他向床里缩了缩,却不料她紧跟着爬上床。
  “骗人,你明天又会推后天!”她不上当,扯着他半褪的衣襟瞪他。
  啊啊,老天下红雨!一定是他眼花,那个胆小又害羞的婵娟哪里去了?
  “婵娟,你乖,你去睡,明天再看好不好?明天一定给你看!”他信誓旦旦。
  “现在!”她再靠近几寸,泪珠一颗颗滚下,“师父,我做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了,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他一怔,望进她哀伤的眸子,咳了咳,他轻道:“我不走,我在这儿。”
  “我很怕,怕在山涧找到你的尸首,我泅水寻你,却寻不到,我夜夜梦见你对我笑,可是醒来后,却总也找不到你……”她哽着声,低低地道。
  屈恒心一颤,手掌慢慢抚上她的秀发。
  “我护住要害,没有遭到重创。”他怎能说他昏迷一天一夜,又在山间调息了整整两天才将真气归入丹田,艰难地挨出山谷。
  婵娟抹了抹泪,继续脱他衫子,“那好,你让我看看伤处。”
  “慢……慢着!”就算她敬他如师如父,但三更半夜爬上他的床脱他的衣衫,这还了得?“好好,我给你看,给你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将内衫脱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背。
  婵娟爬下床掌了灯,搀着他在床上伏好,细细审视他的伤。伤口涂满药膏,在光影幢幢里显得触目惊心。她的心一阵阵收紧,几乎可以想象当时血肉模糊的惨状。
  一颗泪蓦地滴在他的背伤上,婵娟赶紧用指尖轻轻抹去。
  她还记得,为师父扎针时,师父的背光滑而平整,羞得她不敢四下乱瞄,可现在,她目光盯着他狰狞的伤,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像是就这么看着,也能为他减轻一些痛楚。
  轻轻将衣衫覆在他背上,她虚弱地坐在脚踏上,脸颊靠在床沿边,长长吁了口气。屈恒向里移了移,避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幽幽的香气仍是在鼻端缭绕不绝。
  “若有下次,我绝不放手,我垫在你身下,保你性命。”她闭着眼,喃喃地。
  “说什么傻话!”屈恒眉头一皱。
  “是真的,不是傻话。”晶莹的泪又从她密密的睫毛下沁出,浸入柔软的床褥里,“我想着,要是我护住你,就算葬在这谷里头,也没什么,只要能救了师父,我什么都不求。”
  屈恒愣愣地,半天才勉强笑道:“那我下回负着你跳海好了,你水性好,要救我不成问题。”
  “好。”她轻轻地应,“我变了鲛人,将你送到东海去,让梅姑娘再也找不到你,不能欺负你……”
  屈恒怔了怔,想不到他哄她的话,她还记得。她全心全意地担忧他,关切他,这样的徒儿,该不该收?
  终于忍不住擦擦她的泪,笑谑她:“我说你老爱哭,你还反驳,你说说,这几天你有没有淹了成堡主的别业?”
  “没有,我没哭,一滴泪都没掉。”她睁开眼瞧他。
  “是吗?”他将信将疑。
  “是啊。”她有些忸怩,“我怕……我哭瞎了眼,就再也看不见师父了。”
  “真是孩子气。”他温柔地向她一笑,“所以你看见我后再哭,打算溺死我。”
  “没没,可是我忍不住啊!”她懊恼地揉揉眼。
  屈恒微笑看她,柔声道:“没关系,你若哭坏了眼,我给你医。”
  婵娟红了脸,垂着眸子,不敢再抬头。
  哟,害羞的小丫头又回来了?想起傍晚相见时她孩子般的嚎啕大哭,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婵娟?”
  “嗯!”她的脸快埋进床褥里。
  “今日……”他想了想时辰,改口道,“昨日傍晚,成堡主误会时,你……”他轻轻地笑,“你好凶!”
  “我……”她恼起来,“谁叫他打你!”
  屈恒顿了顿,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她扑到他身上,像护雏的母鸡,让他吓了好大一跳。
  “我,我……”她抿了抿唇,脸上红红的,“我的武功虽然差,可是也要保护你,你受了伤,不能自救,那就由我来保护你,就算我死了,也不容别人伤师父分毫!”
  屈恒又呆住,这可是那个一向羞怯又爱哭的小妹子?她的目光清亮而坚定,白净的小脸挂着不容置疑的神情,是他的坠谷改变了她?还是,她原就有此性情,只是他不曾发觉。
  而他,似乎也渐渐有些动摇。他一向受不得别人过多的热情,天生的平和淡然令他与人群不亲不疏地接触,像不得已收的那两个年纪比他还大的徒儿,他能躲就躲。而这个少女由刚开始一心一意地依靠变成今日的矢志保护他,让他的心日益放不下起来。
  究竟,是谁改变了谁,又是谁在牵挂着谁?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眼,“婵娟,咳,快四更了,你该睡了。”
  “啊,这么晚了!”她惊跳起来,迅速吹熄蜡烛,“是我不好,我不好,让你现在还不能睡!”
  黑暗中,听她跌跌撞撞地摸到门口的声音,好像还不小心碰了头,最后是轻轻的阖门声。
  屈恒忍俊不禁,将脸埋在枕中沉沉地笑起来。
  第七章
  云是淡的,风是清的,天是朗的,花是艳的。
  可是,成淮的脸上却布满了阴云。
  他阴沉沉地望着走进听荷水榭里的两个人,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师父?啐,骗鬼去吧!年纪轻轻的,甚至比他还要小个一两岁,怎么可能是婵娟的师父?
  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明明水榭里的两人并无亲昵的举动,不过言笑晏晏,但这已足以叫他掀起漫天妒火了。
  他拧着眉,见婵娟步出水榭似去倒茶,终于按捺不住,冷着脸走过去。
  “成堡主。”屈恒见他走近,站起含笑施礼。
  “不用客气。”成淮冷淡回应。见他轻袍缓带,举止文雅,虽然年轻,却自有一股泱泱风度。
  “多谢成堡主相救婵娟,且容留在下在此养伤。”感到对方掩不住的敌意,屈恒颇觉莫名其妙。
  “小事而已,何必言谢。”成淮负起手,远眺荷塘,此时莲花尚未含苞,荷叶倒是碧油油一片接向天际。
  屈恒不由沉思,他在这养病数天,主人并未探望,照理成家堡偌大商家,应广结天下人,怎会如此失礼?不晓得是否自己不知何时曾得罪了主人。
  “不知婵娟师从阁下,学的是什么?”
  “讨生活的小伎俩罢了,不足道也。”屈恒暗皱眉,成淮不问他所从何业,却问婵娟学什么,绕个弯子说话倒真奇怪。
  成淮暗自咬了咬牙,“听说屈公子精通医术?”他这次问得明白。
  “不敢当,略晓皮毛而已。”屈恒淡淡一笑。
  成淮霍地转身,“那敢问,屈公子可曾听说过一个人?”
  “哦?”
  “那人现在约有五十多岁,也是从医。”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恰巧,与公子同名。”
  “在下阅历尚浅,见识不多,不曾听说此人。”屈恒不动声色。他多年前曾到过成家堡为成淮母亲医病,按理说成家应当感激才是,但现在成淮面上却流露一股愤恨神色,令他不由心生警戒。
  成淮静默半晌,转了话题:“婵娟怎会想到研习医术呢?”他忍不住想了解。
  “呃,这个……一言难尽。”屈恒苦笑。
  成淮面色又不禁转黑,一言难尽?好似两人有秘密分享而不宜令他人知晓似的!
  什么师徒?分明……他冷哼一声,怒火渐扬。
  “想必屈公子武功不凡,改口定要切磋一下。”那日见时,他躲得虽勉强,却看得出身法极妙。
  “我看不必了,在下武功只堪防身,登不得大雅之堂。”屈恒后退两步,似乎怕他马上就一拳打过来似的。
  见成淮眼光定住,他疑惑转头,却是婵娟手托茶盘娉婷而来,他有些恍悟,不禁好笑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喃喃道,感觉两道烈焰般的视线凶恶地射过来,恨不得在他身上炙穿几个洞。
  “成堡主,师父,喝茶。”婵娟娇柔一笑,浅浅淡淡,如同花开。
  成淮心头波滔翻滚,他深情一片,她视而不见,对别人却笑得似水温柔。
  屈恒很想埋头喝茶,置身事外,可是……他再不说句话,怕是要出人命。
  “婵娟,你的方子不是还未配好?咳,你去配方子,不用照顾我,我自己来就成。”
  “那我晚上帮你换药。”她依旧笑眼弯弯。
  “呃……其实呢,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只需调息将养即可。”喔哟,背心冷嗖嗖的!
  “可是昨天我还瞧见你的伤口没有结痂啊?”师父是怕她担心吗?谁说不看就不会担心的?
  “晚上再说,现在你去配药,好不好?”他柔声道,再不哄她走,恐怕真的难以收场。
  “好。”她向成淮裣衽一礼,翩然离去。
  成淮阴沉着脸,见纤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冷冷地道:“她是我的!我认定的人,谁也夺不去!”
  屈恒哑然失笑,惊讶于他的霸气与独占心。
  他怎地如此气定神闲?倒衬显得自己心浮气躁了。成淮愤愤地坐下,暗惊屈恒有着与年纪不相称的冷静与沉着。
  再稳重理智的人遇了倾心之人也会失去自制,譬如眼前这一位——不满弱冠即接掌成家堡堡主之位,短短几年将家业扩大了数倍,商行遍布大江南北,以冷酷沉着、手段毫不留情著称的成淮。
  只是,这样的人,能否托付终身?
  屈恒再三思量,成淮虽有花名在外,但如今相见,似乎也不见得滥情,而炙焰般的炽情,能够呵护娇弱的花朵吗?
  “师父总不能一辈子留住徒儿!”成淮再也忍不住,拍桌低吼。
  “她胆子很小。”
  嗄?他愕然:“你说什么?”
  “婵娟,她害羞又爱哭。”却很坚韧!屈恒淡淡一笑,幽幽望着接天莲叶,无穷碧绿。
  “是吗?”他只知她温婉而美丽,恬静悠然。那日在他面前霍然出水,恍若洛水之神,令他的心从此不再平静。
  “所以,堡主的脾气要敛,不然会吓到她。”小小的,尚且懵懵懂懂的女儿家,已经可以打动男子的心了。
  “哦,是这样……”成淮有些无措。这个年轻人是决定退出了吗?他放弃婵娟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屈恒失笑,又不是她爹爹,怎会突然冒出这么古怪的想法?是自己老了罢,比实际年龄老上二十岁的心境。
  “堡主若是真心,我就放心了。”他轻道。婵娟倘若终身有靠,就算日后梅竞雪寻不到他想找人泄愤时,凭借成家堡的威名保住婵娟应该不是问题。
  他真的拱手相让?为什么?成淮暗自揣测。见屈恒悠然站起,挺拔的身形迎风而立,斯文温和的脸上挂着淡笑。
  这样出色的人,怎不叫人倾心?少壮师父,妙龄女徒,托付给他?说的好听,谁信?
  成淮的脸阴晴不定,冷冷地扣住栏杆扶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当初为她取这名字,是感叹师兄师嫂的际遇和与梅竞雪扯不断的爱怨纠缠。
  现在,也是愿她觅得良缘,一生快活。
  屈恒仰头望月,怔怔出神。
  待寻到寒儿,治好他的病,也许,就该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少年时的承诺,告一段落。
  之后呢,他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歇一歇,放松倦怠的心情,还是四处游走,看看大好河山?
  他的心,有些茫然起来。
  树林里鼠踪窸窣,夜鸟低号,他淡笑着,信步而行。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优哉游哉地踱行不久,却见不远处,纤柔的身形在一棵参天古木下踯躅。
  这丫头,又怕蜘蛛又怕蝎虫,跑到林子里头做什么?
  他本欲上前,却不知怎地又止了步,悄悄隐在一棵树后。
  咳,当然,他可不是故意来偷听她自言自语的!只是,那个……突然出现会吓着她,对对,会吓着她!
  他忍不住叹气,他在做什么?
  半晌,婵娟幽幽地长叹一声,一只手抚上粗糙的树干,轻声道:“老树公,老树公,你倒说说,我,我……”话到此处,似乎难以为续。
  屈恒心下好笑,这女孩儿明明有十七八岁了,却还这般稚真,跟老树聊起天来。
  她又轻吁了一口气,叹声幽然,不绝如缕地钻进他耳中。
  他心中微动,这丫头不知什么事如此不开心,他该怎生劝她才好?
  “老树公,那日在青莲酒楼前,他那么轻声地同我说话,每一句,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时时不忘,就是娘说的话,也没记得这么清。其实,师兄师姐们待我也很好,一样好啊!”她微抬起小脸,面庞上似乎有几分困惑,“不不,不一样,在我心里就变得不一样了!从他把我扶起来,对我说话,又带我进酒楼见识,送我披风后,我心里就一直想着念着,只盼天可怜见,让我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瞧着,不不,要说话,只要和他说上两句话,我就满足了。”
  屈恒刚刚意识到婵娟所提之人是谁——那件事他未曾放在心上,几乎已经淡忘——他从不知婵娟有这样辗转婉约的心事,一时竟有些怔忡起来。
  或许是站得累了,婵娟蹲下身,缩得小小的,手中握着树枝,在地上一划一划地。
  人说夜行山林,许会遇见下凡的仙子,怎么他倒觉得像是月宫里的玉兔偷入人间?至于谁是小兔儿,不言自明。
  “我想着,拜了屈大夫为师,以后不必孤零零一个人,可以读书写字,学许多东西,不用像娘、像村里的其他婶子,一辈子听丈夫的话,却要挨打、受骂,劳累一天,想歇歇,找个人说说心里话,都不能够。”她顿了顿,哽咽起来,“可是我等了好几年,师父却不肯收我!”
  屈恒用力闭了闭眼,长长吸了口气。
  “后来发现师父和屈大哥是一个人,我起先是有点难过的,可是很快就不会了,是一个人更好,就不用我猜来猜去的。”她吸吸鼻子,声音平静了些,“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想要一辈子跟着他,给他洗衣煮饭,照顾他保护他。”
  他愈听愈惊,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婵娟的脸有点红,手里的树枝戳着地面。
  “师父心肠那么软,一定还会有像梅姑娘那样的人欺负他,他又不还手,那怎么行!”她有些恼,抿了抿小小的菱唇。
  婵娟想护持他的心意,他是明白的,而且,有些感动,那么娇弱的姑娘,却一心想保护他,叫人不感动也难。
  “笑寒师姐老说嫁人什么的,我可不爱听,我要跟着师父,一辈子!照顾他,不嫁!”她红着脸咕哝,“就算喜欢,也只喜欢师父好了,我心里只住着一个人,就是师父……”
  屈恒目瞪口呆,他还当她是没长大的小妹子,却忘记她其实不小了,已是盛开的年纪,懂得倾心于人了!
  只是,这心系到他身上,让他感觉像被雷劈了下,麻麻的,回不过神。
  他他他……还是先走好了,他需要一剂清心定神丸。
  蹑手蹑脚地,他偷偷溜走,从没感觉心跳得这么凶,好像要蹿出胸腔,他一定是病了……
  进了房间,他跌坐在床边,久久地,才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成堡主对婵娟一往情深,却得不到回应,一腔怒火撒在他身上,他原还觉得无辜,眼下才晓得那是应该的。
  婵娟的心里有了人,是他,是他这个蒙在鼓里的可怜家伙啊!
  到底是谁懵懂不晓情事?!
  原以为对婵娟牵念日深,是如父如兄般的情谊,也以为他远超实际年岁的心境与她相隔山水之遥,如今才发现婵娟距他竟只隔薄如窗纸的距离,都不必捅破,只不过稍近倾听,便足以令他乱了阵脚。
  好吧,他是从未尝过情爱滋味,所以不懂情,可是他明明站得极远,怎会突然感觉与婵娟距离如此之近?
  “师父,你在不在?”温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差点惊跳起来,“我,我……”可恶,他为什么要应声?
  婵娟推门而入,笑盈盈地走近他。杏黄的曳地长裙,外罩水色轻绡,飘飘曳曳地好似画中人,看得他有些呆。
  他一向知道婵娟是美丽的,可是现在好像又不仅仅是这样了。到底是哪里变了?
  “师父,你干吗靠窗子那么近?”她有些疑惑。
  他立刻从窗边走离几步。是啊,婵娟又不会吃掉他,他做什么怕得像要跳窗逃走?
  奇怪,他为何要怕?以前不是没有女子向他示好,老也好,少也好,他虽无措,却不至这么惊慌啊!
  “师父,我看看你的伤。”她又上前一步。
  “呃……不用了,已经结了痂,连药也不用上了。”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我几天都没见师父,成堡主老是带着我到处逛,我说要陪师父,可他却说师父要调息打坐静养,不宜打扰。”她歪着头,有些不满,以前师父养伤,都是她陪着,她又不说话,怎么会打扰?
  那是自然,为避免两道凶霸霸的视线在背后烧他,他当然要找借口躲。他不能直接推开婵娟,只好由成淮出马喽。
  “是啊,我在静养。”他勉强笑笑。
  “哦。”婵娟垂下眸子,“师父,你有点怪。”
  他一惊,“我……我哪里怪了?你多心了。”
  “可是,你在避开我。”她又不笨,怎会看不出来。
  “哪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他又退一步,挨到床边。
  婵娟几步上前,立刻抹掉他辛辛苦苦隔出的距离,让他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师父,你说你不走,可是我知道,你打算抛下我了,我又麻烦又爱哭,挺讨人厌的,遭人嫌弃也不奇怪……”
  “胡说,怎么会有人嫌弃你。”他皱了皱眉。
  “有的,师父嫌弃我,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哪里嫌弃你了?”
  “你养伤不用我陪,药不让我换,伤不准我看……”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后来,连面也见得少了。”
  他无言以对。
  “你说没有避开我,为什么不许我看你的伤?师父,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她眼眶里开始有水雾凝结。
  沉默良久,他解开衫子,袒出后背的伤。
  “你没有错,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他轻声道。
  婵娟不语,细瞧他伤处,的确已经结痂,伤疤暗红突出,看起来依旧令人心惊,那是为救她留下的,兴许一辈子都抹不掉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指轻轻抚上疤痕——
  屈恒火燎似的一闪身,跌坐在床边。
  “师父,你怎么了?”婵娟吓了一跳。
  “我,我……”他有些垂头丧气,是啊,他是怎么了?婵娟又不是没触过他身体,那次扎针时,她的手抖,按在他胸上,他明明没什么感觉啊!
  “师父,你的衫子破了,我帮你补一下。”婵娟不明所以地瞄了一下他忽然有些涨红的脸。
  是吗?他的衫子破了?不会是刚才逃走的时候被树枝勾破的吧?他怎么没发现……啊啊啊,补一件外衣而已,为何连他的内衫都一起扯掉,虽然天气热得厉害,他还是需要一点点布料蔽体啊!
  但是,他不敢抗议,只能乖乖坐在床沿上,看婵娟抱了他的衫子,坐到明亮的灯下,帮他缝补。
  还好还好,若是坐在他身边,他恐怕都要屏住呼吸了。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走?”婵娟低着头,忽然开口。
  “这个……”如果他直接说准备把她留在这儿由成堡主照顾,她会不会用眼泪溺死他?
  “我有点怕。”她又道。
  怕?她怕什么?现在怕的人是他啊!知道她的心意后,他的心就没来由地跳快了两倍,连瞄她一眼都困难。
  “成堡主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笨笨的小妹子!
  “好像要扑过来吃掉我……”
  “什么?”他吃了一惊,那是男人有了欲望才会有的渴望神情,那怎么行?他护得周周全全的小妹子怎会处在狼吻之下?她还小……啊,她不小了,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那么,是他老了?
  “等师父养好伤,我们就去找师兄师姐好不好?”她抬起头,恳求地望着他。
  屈恒怔怔地,看着她松松的发髻,清清的眼波,好半天才轻道:“婵娟,你知道成堡主对你的心意吗?”
  “不知道!”她出乎意料地不是脸红,而是气恼。
  赌气的口气令他失笑,原来婵娟也是有脾气的。
  “成堡主待你不好吗?”他轻问。
  “很好。”她咬了咬唇,低下头。
  “那他哪里不好,让你不理他?”
  “他都好,什么都是很好很好的。”她顿了下,垂着眸子,“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屈恒愣住。是啊,就算一个人完美无缺,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就如婵娟说的,成堡主什么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偏偏不喜欢,那有什么办法?
  那么,他自作主张为她安排,到底是对是错?
  但,跟着他又有什么好?奔波劳碌,没有安稳日子,连他自己都厌倦了。
  “补好了。”婵娟站起身,将外袍与中衣挂在屏风上。
  屈恒有些怔愣地看她轻柔地将衫子披在他肩上,向他羞涩一笑。
  奇怪,他为什么没有跳起来?他方才不还惶恐不已?现在却又好像能够自然而然地明了她的心意。
  他究竟站在什么地方看婵娟,又是谁悄悄移动了脚步,然后他就不知不觉被情丝缠绕,缠得他不知所措,难以挣脱?
  其实,不是怕啊,只不过……他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啊!
  婵娟轻轻叹了一口气,见他仍在发呆,又不好唤他,只得径自出了门,缓缓步向自己房间。
  进房刚坐到床边,便觉得一股冷森森的气息袭来,她愕然抬首,见成淮阴沉沉地进了房门。
  她拧起秀致的眉,“堡主,天太晚了……”
  “你也知道夜深了?那你还跑到男人房里,半天都不出来?”
  “你说什么?”婵娟困惑地望着他。她到师父那儿探看他的伤,有什么不对?
  她无辜的眼神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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