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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童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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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顺顺利利地把孩子养大,也让她们接受了良好教育。桦姨在学校里人缘很好,同事间有男老师追求,但她始终不曾动心,结论是——大家认定桦姨对他死去的丈夫有着深厚感情,要为他守寡一辈子。”
  “难道白玫、红玫是我的孩子?”他喃喃自语。
  “她们的生日是六十六年十二月七日。”他再次提出证据让莫叔确定。
  “是了……我是那一年的四月出车祸,天!她们真是我的女儿……”
  “我想应该不会错,因为,她们习惯在睡前捧着你的照片对你说话,才各自回房睡觉。你要是还有疑问,可以到医院验DNA。”
  “不——不会错了,我竟错过她们,让她们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他眼里有着无可言喻的不舍和心痛。
  “在物质上或许她们是辛苦的,但是在精神上她们没吃过苫。她们互相支持鼓励,依赖着彼此的疼惜生存着。
  “就如白攻说的——她们从来就不觉得匮乏,因为桦姨把父亲的爱一并给了她们,她们如果真有负面情绪的话,就是心疼母亲的孤独、伪装的坚强。”
  “我不懂,当时叶桦既然有了身孕,为什么要独自离去?”
  “当年,她接收到的讯息是你车祸身亡了,莫爷爷、莫奶奶认为桦姨是克星,不准她参加丧葬仪式,而桦姨娘家也不肯收容一个未婚怀孕的女儿,走投无路的她,只好远离台北到中部的小山区定居。”他转述白玫的话。
  “我懂了!”他恍然大悟。
  原来全部都是父母一手策画的,他们一直都不喜欢叶桦啊!他怎还能相信他们的话,把对叶桦的爱情全数抹杀?
  “皓尘,我要马上把她们母女接回来,请你再帮我一次忙好吗?”莫靖嘉激动地握住皓尘的手恳求,
  “我明天一早就会回去,但是……把她们接回来好吗?莫婶怎么办?姜垣怎么办?你有没有顾虑过他们的想法?毕竟,这几十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莫婶和姜垣,就算你和桦姨有情,也是过去式了,你贸然地把她们接回来,要置莫婶于何地?”皓尘考虑缜密。
  “可是……她们母女已经苦那么多年,难道你要我假装不知道她们的委屈,继续放任她们在外头过苦日子?我于心不安啊……不行!我一定要马上接回她们。”
  想了她二十多年、念了她二十多年,也误解了她二十多年,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弥补,其他的,他再无多余心思去考量。
  “至少,你要听听莫婶和姜垣的想法。”
  他明白那对姐妹有多渴望父爱,他更同情善良多情的桦姨,可是,他不能自私地对莫婶的付出视而不见,这些年他亲眼目睹莫婶对莫叔无私的奉献,接回桦姨教她情何以堪?
  “皓尘,谢谢你替我着想,但还是请你去把她们接回来吧!”莫婶的声音自开启的门边传入。“对不起,我送咖啡进来,无意中听到你们讨论的事情。”
  “淑纹,你……”莫靖嘉看着结发多载的妻子,一时间他无言以对。愧疚感漾满心田,可……他不能让叶桦再多受一天委屈,
  “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是吗?”
  结褵多载,她并没有迟钝到不明白丈夫心目中有另一个影子,只是爱情呵!纵是清楚又能如何?只要能留在他身边,陪着他、伴着他一路走过,就算她进不去他的心中,她也只能认栽。
  说毫无怨尤是骗人的,但是不看开、不放宽胸怀又能如何?吵吵闹闹就能抓住他的心吗?哭哭啼啼就能把那个影子赶走吗?
  不能啊!这些年来她聪明地选择安分、选择默默付出关怀,只求有朝一日,他心中有了容纳她的一个角落。
  “我对不起你,”他握住妻子的手,心中有万分感动;
  “感情事岂能用这三个字来解释负欠?快别说这些了吧!去把她接回来,让我帮你把这些年来亏欠她的一一弥补。”她的脸上有着坚强,
  女人的坚强是不是男人造就出来的?
  “谢谢你的宽容。”上天待他不薄,让他在这一世拥有两个深情女子的真心桐待。
  “别把我想得太伟大,我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样小心眼,会偏狭,会自私,但是……爱一个人不就是爱他的全部吗?不管承认与否,叶桦早已是你生命中不容分割的一部分,我不是宽容,只是爱你……不管你是不是爱过我,我就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你说除了接纳外,我又能如何?”
  她叹口气,转身而对皓尘。
  “请你去帮我接回她们母女,告诉她们,我会待她们如家人;告诉她们,原该属于她们的没有人抢得走;告诉她们,我已经准备好爱她们,并请她们也试着爱我吧!”
  他不曾爱过她?他怎会不爱她?他不是木头人,对感情并没有麻木到近乎无知。
  虽然,多年来他始终在心底爱着叶桦,但他仍然能感受到淑纹的爱。所以从排斥父母亲为他安排婚事开始,到她不怕挫折,一次次用柔顺抚去他的暴躁,一次次用耐心化解他的憎恶……
  然后,他接受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然后,他习惯和她分享生命中的大大小小成就、困难;然后,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儿子,他们一起陪儿子长人、一起分享儿子成长的喜悦……
  他们之间,岂能用一句“没有爱”来做注解?
  淑纹的这番话让在场两个男人动容……爱情之于她是伤害,而她却坚强地用笑脸迎向爱情,不畏缩、不害怕也不恐惧……谁说女人是弱者?
  “莫婶,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桦姨,白玫和红攻,也请你不要担心,桦姨很温柔体贴且善解人意,基本上我觉得你们是属于同一类型的人,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
  “那就好……”她松口气后又问说:“你可以多告诉我红玫和白玫的事吗?我想知道她们有多高,明天好上百货公司帮她们挑选一些衣服。还有她们喜欢什么色系?我好帮她们买一些新床单、新家具,她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对了,我还要打电话去花店订几打玫瑰花,我要帮红坆插一屋子的红玫瑰,帮白玫插满素雅的白玫瑰……嗯,你们谁可以告诉我,桦姐喜欢什么?”她转过身,面对两个男人。
  看着她脸上的期待,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她会喜欢你!我保证!”
  莫靖嘉伸开双手,迎向妻子,皓尘则识趣地离开书房,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第五章
  夜半,一阵天摇地动,玻璃的破碎声敲醒了好梦正酣的人们。
  皓尘和慕尘同时惊醒,他们冲进父母房里,拉着他们急忙跑小庭院,一时间附近别墅的人们纷纷跑小院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刚刚的惊险。
  皓尘和慕尘一看邻居莫家没有动静,心有灵犀地一起爬过栏杆、冲进莫家庭院,还没来得及按钤,莫婶已经神色仓皇地打开门,后头跟着的是背起父亲,十八岁的——莫姜垣。
  “我们来帮忙!”
  皓尘兄弟立刻接手,慕尘冲进屋里找来轮椅,皓尘则背起莫叔走入庭院巾,
  “皓尘,刚刚的地震好恐怖,我们家吧台的酒杯碎了一地,你爸爸妈妈还好吗?”淑纹想起刚才那幕,还心有余悸,
  “妈妈,不要害怕,应该是没事了!如果等一会儿没有余震,我就背爸爸回屋子里休息。”这时候,十八岁的姜垣表现得像一个成熟的大男人。
  “莫婶,你不用担心,有姜垣在,他会照顾你们的。”皓尘夸奖他。
  “是啊!幸好是姜垣,刚才我吓得手软脚软,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要不是他背起爸爸,我还傻愣愣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淑纹心感安慰地拍拍儿子,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儿子,将来爸爸妈妈全靠你了!”莫靖嘉拍拍儿子的肩膀,赞许地说。
  慕尘不知从哪里摸来一部收音机,他装上电池。“我们来听听震央在哪里?”慈悲的他已经准备好发动医疗小组,到灾区抢救灾民。
  大家全安静下来,收音机里传来记者快速的播报声。
  七级强震……天!有多少人要在这场地震中遭殃?震央在……南投……这声急促地报导,像把大槌子垂直地往皓尘的大脑猛然敲下……南投山区?天!是南投?七级?房屋倒塌?道路龟裂?
  白玫?他震惊地和莫叔交换一眼。“慕尘,带着你的医药箱和我一起去救人!”他当下大吼。
  “皓尘,我也要去!”莫靖嘉激动地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前行。
  “不!莫叔,万一桥断了、路裂了,车子过不去,我们要停下车来爬山时,你怎么办?我会带着手机随时和你保持联络。”慕尘理智地阻拦下莫叔。
  “好!这次不管怎样,都不要把她们留在那里,你们都要完完整整地把她们带回来。”
  “我知道!”皓尘点头漫应着,和慕尘大步奔去,一颗心早已飞得老远。
  莫靖嘉颓然地坐回轮椅上,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是老天恶意要开他的玩笑吗?为何在曙光将现之前?又飘来这阵迷雾?是他和叶桦注定此生有缘无分,还是他们前世负人,此生注定要崎岖?
  “靖嘉,别担心,我柑信桦姐和孩子们都会没事的,”淑纹安慰道。
  “真的吗?真会没事吗?”为什么他会忐忑不安?为什么他的心会酸涩得像被人硬刨下一块?真会没事吗?
  真的吗?多年别离之后,难道接着的会是另一场离别?
  “会的!我们不都平平安安地逃过这—劫了,老天会让你平安,正因为祂要为你们制造重逢。”淑纹合掌祈求上苍,别再折磨这对有情人了……她不图圆满,只求别酿出遗憾。
  白玫抱着红玫冲出家门外,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前一秒钟她才发现地震,她惊叫地拖起床上的红坆和妈妈往外冲。怎么才—刹那,房子倒了,妈妈也不见了?
  有啊!她记得自己拉着妈妈的手啊!怎么搞得,她会不见了?难道她跑到别人家去帮忙了?张眼环顾,她四下搜寻母亲的身影。
  没有!左右边都没有?没有!前后也没有?妈妈去了哪里?怎不告诉她一声?
  红玫的脚被倾倒的门框压伤,痛得几欲晕敞,她虚弱地推推姐姐。
  “姐……快一点,妈还在屋里面……快救她……”
  妈在屋里?早就没有屋子了,妈妈还在屋里做什么?她放下晕厥过去的红玫,跪倒在地,手里一块一块地挖着横亘在她和母亲中间的石块……
  妈妈……出来啊!里面的东西通通都不要了,你快出来好不好?你要壁炉,我再盖一个给你,不要管那些东西了,快出来啊!
  她使了劲,搬开倾颓的瓦砾……
  快一点,快一点,她必须快一点,不然妈妈的空气会不够用……
  撑着点,妈妈!为我们坚持下去,我马上就把这些石头挖开……等我、等我一下下……
  汗水从她的背濡湿了全身,湿透的衣服被冷冽寒风一刮,刮出她阵阵颤栗,她单薄瘦削的身子,在漆黑的夜里拚命地挖掘着那些永远都搬不完的石堆
  石块怎会这么多?怎么永远都掏不空、挖不完?粗粗的硬石子刮伤了她的于、刮出一道道血痕……
  应该会痛的,可她早已经没行知觉,她一心想着躺在屋子里的妈妈。
  快啊、快啊……再个快—点会来不及啊!妈妈要是被压在倾倒的梁柱下,一定会很痛、很痛……
  快、快、快……白玫连声催促着自己,不准自己的动作放慢一分分,就算是这双手臂废了,她也要把妈妈救出来,
  老天——帮帮我啊!只要妈妈平平女安地活下来,她愿意倾尽所有来交换,求您、求您……求您显显灵呀!
  一块尖锐的石头划过她的手腕,乍迸出的鲜血淹过她早已布满青紫的双臂,她不在意,持续地挖掘着那堆残石断垣……
  除了找到妈妈,她一颗惊恐的心,再也存不下其他知觉……她只要妈妈啊!
  “阿全伊厝要爆炸,人家卡紧离开。”村长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轰轰的爆炸声响起,火苗迅速窜升,昏迷的红玫有了短暂的清醒。
  “姐……妈呢?”她微弱的声音,隐没在狂喊的人群声中。
  眼底,白玫的背影孤独地在幽暗中挖掘,四周尽是漆黑,唯有朦胧的月光带来一些光芒。妈妈不在了吗?疼痛持续袭击着红玫:心绞难挨……须臾,她又陷入一片黑暗……
  夜为什么这么长?风为什么这么大?天为什么不亮?是世界遗弃了她们,还是她们遗弃了世界?天神、上帝到哪里去了?
  耳畔传来村人的悲鸣……也有别人家的亲人被埋在地底下了吗?有人的亲人和世界告别了吗?她再无暇顾及旁人了……
  一声声凄厉的哭嚎、一句句捶胸顿足的哀泣……平和的村子成了人间炼狱。
  她也想哭啊——如果哭就能唤回她的妈妈,她愿意流尽这生的每滴泪水……
  可是怎么能?她怎能多浪费一分体力去哭泣?她必须强撑着身、强撑着心,把妈妈救出来……
  挖了多久?她不知道!早已麻木的心和手持续地动作着……她要挖、要掘,要搬、要找到石头堆下的亲人……
  过了几个世纪?天亮了——初生的阳光没带来新生的快乐……一个破灭的希望,换来—声声悲凄的哀嚎……
  “叶老师!”江老师远远地见到倒塌的小木屋,脱口大喊。
  几个国小里的老师结伴来了,他们看见一旁昏迷的红攻,和对周遭不听不闻的白玫。
  她仍然挖着石块,死命地想拖开木梁,仿佛对他们的到来无所知觉。
  “叶桦老师还在里面吗?”江老师握住白玫的手,试着把她的神智唤间。
  白玫失神的眼光对了焦,看见熟人,一直不敢流出的泪滑出眼眶。反手抓住江老师的手,她哀哀地对他恳求:“帮帮我吧!妈妈还在里面,我挖了好久好久……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江老师—听,立刻集合起所行的人,有效率地搬开石堆、横木……终于住一声吆喝声中,大家全往同一个点众集起来?
  “找到了,叶老师在这里!”
  他们在壁炉前找到叶桦的尸体,她的手紧紧抱住相本……答案揭晓,一夜的希望落了空……妈妈选择了父亲而抛弃她们!
  “你好狠心,怎能用这种方式去和爸爸相聚?”她的泪开了闸,再也关不起来,一滴滴、一串串……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才一个晚上,世界就变了天?
  昨晚,她还在窗前细数着枝头上残留的玫瑰花,想念着刚刚离开的皓尘,心底暗自估计他还有几小时就会重新站在她的面前。
  怎会一回头,屋子倾倒、玫瑰落尽,他们的共同记忆成了回忆。
  昨晚,她还和母亲、红玫促膝长谈,谈父亲、谈皓尘,为何一个眨眼,她和妈妈就天人永隔……永无相见日?
  “白玫,我们还要去救其他的人,你必须节哀顺变,振作起来,别忘记红玫受了伤,还需要你来看护。”江老师塞给她一条手帕,却怎样也抹不乾她汩汩流出的泪液。
  她点点头,弯身向每个老师鞠躬道谢,眼望着离去的人……振奋?说易行难啊……
  看着躺在空地上的两个亲人,再也控制不住满腹激愤,她痛心疾首,无语问苍天——
  为什么独独让我一个人全身而退?凭什么独独挑中我撑起这场局而?老天爷啊!您欺我坚强、欺我负责吗?
  救难队伍来了,行人在抢救财产、有人不肯放弃地在瓦片堆里寻找生命迹象、有人无奈地围着残破家园哭诉着天地不仁……
  每张脸上写满了无助惶惑,不明白为什么上天选中他们降下灾祸?是试炼或是毁灭?
  红玫醒了,白玫去要来冰块帮她敷着伤肢,两个姐妹围着母亲不肯离去。
  她们找来一盆清水,撕下衣服下摆,一遍遍帮妈妈拭去身上的灰尘,她们要把妈妈打理得乾乾净净,免得上了天堂父亲认不得她。
  “妈妈……爸爸来接您了吗?如果来了,您就放心地和爸爸一起去吧!如果他还没有到,就在我们身边多待一会儿,陪陪我们,和我们说说话。”红玫擦着妈妈的脸,轻轻喃语。
  “妈妈,我会照顾好红玫,别再操心我们,您操心了一辈子,应该放下重担了……”
  清水把白玫手上乾涸的伤口又冲刷出新血,刺痛感不断地提醒了她,往后不管多艰难,只能勇敢的往下走,再无退路。
  “姐……你又流血丁,痛不痛?”红玫抓住她的手问。
  “不痛,你的脚呢?救难队员说等会儿道路一通就会行救护车上来?到时你先到医院,我把妈妈送到殡仪馆后,就到医院陪你。”
  她好想放声大哭,不想这般镇静地安排一切,只是她没有肩膀、没有倚靠可以接收她的泪水……这个家只剩下她和红玫了,她能不强作坚强吗?
  “姐……”红玫哭了,她泪如雨下,却哭不出满腹心酸。
  “乖乖,不哭,不要让妈妈走得牵挂,妈妈会心疼啊!”抱住妹妹,她无声地垂下泪滴。
  说奸不哭的,怎余悲恸的心控制不了泪腺,说好不让妈妈心疼的,怎奈无助的感情找不到归依?她……还能怎样……
  红玫受寒了,红肿的伤口让她发着高烧,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吓的白玫如热锅上的蚂蚁。
  喃喃呓语自红玫口中传出,她不知道该怎么急救,只能不停不停地帮她换上冰凉的湿帕子。
  她让妹妹躺在自己的腿上,另一手不停地在母亲的尸身上挥动,想趋走那些扰人的苍蝇。
  好累好累,好想有个人可以倚靠……
  皓尘,她好想他,想念他温暖的怀抱、宽阔的肩膀……想念他粗粗的大掌抚摸着她的长发……
  她没忘记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她们燃起一室温暖,锅上的麻油鸡冒着扑鼻香味。
  然后他来了,像童话里的大熊敲开了她们家的大门、加入她们的生活,他是童话中的王子,闯入她这个平民姑娘的心房。
  只是童话终究只是童话,现实中王子只会和公上住进城堡,野玫瑰只能种在野地,他们是两条永无交错的生命线……
  可是,他说过要她住这里等着他回来,回来给她一个承诺……
  他还会再回来吗?他说的话会实现?她不敢确定,连梦都不敢多作,只怕好梦一醒徒增惆怅。
  隐隐约约发觉有人靠近,她机械性地弯腰低头乞求着:“请再给我一些冰块……”
  “白玫……”
  皓尘的呼唤声挑回她的意识,抬起头,看见盼望已久的人儿,再见面恍如隔世……
  冰冷的心染上暖意,他回来了,没行食言,尽管世外桃源成了人间地狱,他仍然回来,回到她的身边,回到她的心中。
  未语泪先流……“我在等你……”她的声音已经粗嘎不成声,连吞吐口水都是辛苦。
  “我看到了,你信守诺言好好地在这里等我。”拥抱住她,他的泪水沿颊滑下。
  感谢天,让她好好的活着,让她坚持等待……一直吊在半字的心归了位,乍听到消息的烦郁忧躁在见到白玫时,已被感恩取而代之。
  专业的慕尘一眼瞧出叶桦早已逝世多时,他把红玫从白玫腿上抱过来,低头检视她脚上的伤口。
  这一路上,皓尘的心没平静过,看到突起的马路,断成两层的山壁,到处是触目惊心的残垣断壁,他不敢让想像力出笼,当年失去书瑾的哀恸重新盘踞他的心,一路的煎熬在看到白玫平安无事时渐趋平缓。
  挨在他身亡,她找到依靠,心安地流下泪水。
  “房子毁了……”那是她们打出生就生活的地方啊!虽说简陋却装载了她们无数的回忆。
  “没关系,有我在,我会帮你重新盖一座大大的玫瑰城堡。”没关系只要你奸好的活着,其余的都无所谓了。
  “红玫受伤了……”她还在发热呢……医生……
  “没事的,我带了慕尘来,他是全台湾最棒的外科医生,他会医治好红玫的。”
  “妈妈不要我们了……”想起母亲,她泣不成声。
  “别怕,桦姨这样的好人会上天堂,会变成最温柔的天使,在天上看顾着你们,等待下一世再与你们结下母女情缘。”
  他醇厚的声音,安慰了她的心。
  “我的世界沉沦了……”
  “我会为你筑起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幸福快乐,所有的不幸都不准靠近,”为了她,他愿意强势霸道。
  “我真的可以奢侈地相信,美梦终会成真?”
  “可以,可以!我不是你的美梦,我是你的未来、你的一辈子。”
  “皓尘……我好累了……”也许、也许明朝醒来,发现这全部……都只是一场噩梦。
  “来,靠在我肩膀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他坐在地上一把抱起白玫,把她小小的身子圈在他大大的怀里,从今以后他发誓,在他的护翼中不再让她受伤。
  小心收藏起他的保证,白玫的心松弛下来,惊恐了一日一夜的心摆回定位。
  是的!不用怕,天底下再没有其他地方,比他的怀抱更安全了!
  “大哥,我要立刻帮红玫开刀,她的脚不能再拖了。”慕尘的声音蓦地打断他们。
  “好!”他扪拍半睡半醒的白玫。“白玫,你还能不能走?慕尘带红玫,我背桦姨,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他承诺过莫叔,要把她们全带回去。
  白玫点点头,抱起母亲抢救出来的照片,全家人一起离去。
  第六章
  母亲落土,人生的最后一段有父亲伴着走过,算是幸抑或是不幸?
  跪在堂上、母亲的遗照前,白玫燃上一炷清香,袅袅余烟环绕,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莫靖嘉面对着照片上的叶桦,心已枯槁……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面对父亲,白玫无心无情、无言也无语。
  念了二十多年的父亲乍然出现,她不知该庆幸,还是为母亲悲哀?
  妈妈为他守了一辈子的节,他竟是好端端地活在人世间,娶妻生子。
  认定了是痴情专意的父亲竟成薄情寡幸,相较于母亲的有情,他是何等无情……
  珠泪滑落,心疼母亲的情、心疼母亲的痴,爱情路……苦呵!
  “白玫,请告诉我,这几年妈妈过得好吗?”莫靖嘉苍老的语调中,刻着深沉的哀恸。天地苛他,以为终将团圆收场,哪知……再见面竟是天人永隔。
  她抬起眼冷言问:“问这些不嫌多余?”
  “你在心中谴责我?”他无力地问。
  她是有权恨他,他没尽过一天为人父的责任,他让她们在山野僻壤间独自生存,不曾过问。
  “白玫,莫叔有他的不得已,当时他正病着,无力阻止桦姨的离去。”皓尘不明白一向善解人意、处处为他人着想的白玫,怎会变得如此固执而不通情理?当年的事情他已经清清楚楚地向她解释过了啊!
  “他病好的时候呢?有没有试图找过妈妈?就算他不知道妈妈人在哪里,也可以向妈妈的家人求证,结果呢?他什么都没有做,放任妈妈一个弱质女子独自带着两个女儿在外飘零。”
  “当年……莫叔误会桦姨……”
  “误解她和别的男人跑了?枉费我妈妈倾尽心力爱他,在他心中却终其一生背负着不贞的罪名……不值得,妈妈的爱不值得!”她继而转身面对父亲,指控地说:“你不懂她、不配爱她!”
  白玫落下的泪再也停不住,妈妈……我为你叫屈,这些年来您告诉我们,父亲是多么爱您、多么爱我们,原来全是谎言!
  他从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更没有珍视过您……揭开虚伪,现实原是教人憎恨的丑陋啊!
  “别这样子……”皓尘心疼地拥她入怀,抱住她小小的身躯,他的心被她的泪水灼烫成伤。“桦姨看见你这样愤世嫉俗会心疼的。当年的错误已经铸成,再追恨没有意义。”
  莫靖嘉看着这对小儿女,默默地退出厅堂。但愿,皓尘能抚去女儿心中的不平。
  “告诉我,爱情只是文人笔下欺人热泪的东西,撕掉那层虚伪表皮就什么也不是了?”倚着他,人生有什么是能够确定的?生命脆弱如蝼蚁,恩爱是否也转眼成空?
  “你在钻牛角尖。”抱起她坐入沙发里,皓尘让她坐在膝间,环住自己的腰。
  “我宁愿不钻牛角尖,宁愿回到从前,宁愿自己是那个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和妹妹的叶白玫。虽然有着淡淡的遗憾,也不要用一个母亲换来一个父亲。”窝在他怀中,白玫但愿就这样窝着、靠着、躺着……让他的手臂支持着,再不用面对人生所有不公平。
  “我懂、都懂……”他爱怜地顺顺她的头发。
  “你不懂的,爱一个人好苦、好苦……”就像自己,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心苦、心涩,却只能躲在暗处独自饮泣。
  “傻白玫……我怎会不懂?”
  是啊!他深爱着书瑾、书瑾也深爱着他,然一方死了,没有带走记忆,仅留下爱、留下思念、留下痛楚……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们同是爱上不能回馈对等爱情的人。
  他没听到她说话,抱住她的柔软,在她馨甜的体香中,他的心找到归宿。
  那是怎样的感觉?是放松安心,是甜蜜幸福,再加上一点点淡淡的酸甜——一种让人尝了就爱不释手的滋味。
  他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在上面盖上他的专属气息,宣告着他的所有权。“相信我,爱情是种愉悦的经验。”
  是吗?因为你是过来人?因为书瑾给你的爱让你终生回味?想这么问他,话到嘴边她却紧急踩住煞车,她不愿让嫉妒伤了他的心。
  “我……很难柑信……”
  “桦姨生前一直以为莫叔去世了,你告诉过我,即使辛苦、即使孤独,她仍然佯装坚强,也许桦姨不是佯装而是真坚强,忘了吗?在她背后有着莫叔的爱在支持着。”
  “你确定?”她仰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光。几曾何时,他迫人的灼热眼光竟成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柱?
  “是的,是爱情的力量支持她快乐的活着,我相占当她在看着你和红玫时,就是她最大的安慰,因为你们是她和莫叔生命的共同延续体。”
  “我不懂!”
  “等你当了妈妈自然会懂。”他笑着轻叩了她的额头。
  “你没当过爸爸,怎么就懂了?”靠进他的肩窝,汲取他男性的味道,她爱上依赖人的感觉。
  “因为……我曾经几乎当上父亲。”他的落寞在话出口时,掩上他的双眸。
  “对不起,我不该提的。”她歉然地垂头认错。
  “白玫,书瑾不会是我们之间的禁忌话题,她是我生命中的曾经,也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部分,我爱她!这是事实,不会随岁月更迭改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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