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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情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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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一本没有生命的书而已,你竟然为了它什么也不顾了?对你的救命之恩你不顾了,对你的十年养育之恩你也不顾了,我的爱你不顾了,待你如亲子的爸爸妈妈你也不顾了……就为了那么一本书?一本能换来一张肮脏支票的书?你演得真好,真好啊。”
  “妹子……”
  “少唤得那么亲热!你何必再装!十年、十年啊,十年的亲情爱情竟然比不过一本无用的破书!你那么心急做什么?那书迟早也是你的啊,如果你再演下去的话,那书迟早便是你的啊!为什么你不再多演一会儿?为什么你不将戏完整地演完?我倒真希望你演完啊,至少那样,我便不会、永远不会知道我爸妈的车祸是你制造的,我便不会知道我爱错了人,我便不会知道平日说爱我的新婚丈夫是一条蛇,一条会噬人性命的毒蛇!你为什么不演到底呢,为什么不?”
  “妹子,不要哭……”
  “我没哭,我没有!你何时见我哭过?不小心听到你笑我爸妈愚蠢的时候我没哭;看到你的真面目我没哭;被你追捕时我没哭。我没哭!我很冷静的,是不是?是不是!”
  “阿弟……”
  “不要叫,不要叫了!”她用力地捂住双耳,用力地摇头大吼,泪眼模糊,“你为什么非要做一条毒蛇?你为什么非要做一条贪婪的毒蛇?毒蛇啊,仗著自己有致命的毒液便可以肆无忌惮了吗?可你忘了你不谙水性、忘了我为什么要拼命引你到小河边,忘了那条小河是什么河!你只一心想著那本书啊,忘了所有!好,你不是要书吗?我给你,我给你──可你没机会去糟蹋它了!没有机会了!你不是要书吗,我给你,我乖乖给你──让书陪你去地狱好不好,好不好?在那里,你尽管去卖掉它,你尽管去换取一生的财富,你尽管去,再也无人拦你!”她突然吃吃地笑起来,身子前倾、双手环上眼前男人的颈项,慢慢将冷冷的唇贴上他的,吐气如兰。
  “告诉你哦,医术可以传承,可没有了人心的医书却和废纸没什么区别,就是无字之书!你想卖了它,但无人能懂的天书谁又会买呢?你去地府问一问吧,去好好地问一问吧!”双手用力一扭,想送身前的男人去一处遥远之地。
  “阿弟,你做噩梦了!醒来,听到没有?”男人轻轻一叹,毫不在意用力地绞在他颈骨上的双手,只紧紧地将她冰冷的颤抖身躯牢牢地镶进怀中,“醒来,阿弟,快醒过来。”他温柔地拍抚著她的后背,犹如在呼唤稚气的婴儿。
  “阿弟,你是阿弟,醒过来。”
  她抬起恍惚狂乱的眸子,怔怔地望著他,“你是谁?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是你大哥,刘青雷。刘青雷,你还记得吗?你是阿弟,你只是阿弟,只是我的好妹子阿弟,你记起来了吗?”将唇压到她冰冷的耳上,他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我不是在演戏,我这样古板的男人哪里是演戏的料子?我是真正关心你呵护你的大哥,你听清楚了吗?醒来,醒来了。”
  “大……大哥?”呆滞的眸眨了一下,她有些困惑地重复,“大哥?”
  “是,我是大哥,你是阿弟,你记起来了吗?”他将她的头紧贴向自己的胸口,“刚才你做噩梦啦。你听,我的心跳告诉你了,你醒来了是不是?”
  沉稳的心跳,暖暖的怀抱,她一点点地慢慢回神。
  “大哥?”她挣脱他的怀抱,攀扶著廊柱站起来,直直地望著廊下的光洁冰面,心神仍在恍惚中,“我又梦到那条小河了?我真的是做梦了吗?我又站在这小河岸上了吗?如果我再跳下去,我会不会回到从前?我会不会找到爸爸妈妈?我会不会啊?”用力地前倾身,她想再次试一试。
  “阿弟!”他猛地勾回她的身子,用力将她转向他,用力地望她,“噩梦已过去啦,那个梦中的魔鬼也早已被消灭啦!你醒了,你是阿弟啊!有我关心你呵护你的阿弟!你明白了吗?”
  “大哥?”她呆呆地瞅著他,“魔鬼会骗人,大哥会不会骗人?”努力地看他,努力地打量他,努力地想从他面庞上寻出魔鬼的贪婪来,可望了半天,她只寻出了怜惜与挚诚,“大哥,你不会骗我吧?”
  “我绝对不会骗你。”他沉著地给她保证。
  “大哥,你想不想要我家的传家医典?它值好多好多钱的哦──你想不想要?”声音软软的,带著一丝丝放纵的诱惑。
  “我不要!”他摇头,坚决地摇头,“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不是吗?我手中有无尽的金山银山不是吗?我哪里还需要典当过活?”
  “哦。”她歪头,深思地望他,“不要书,那你要什么?我什么也不会,我一点也不懂医术,我治不好你手臂上的箭伤……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我也永不会利用你、欺骗你。”他柔声细语,生怕吓著她似的,伸手顺一顺她散乱的发丝,“我只要阿弟开心就好,我只要做阿弟一辈子的大哥就好。”
  “哦。”她呆呆地点头,放松地埋进他的温暖怀抱,“大哥,你抱我回房吧。”
  他点头、轻应一声,将大氅笼上她,然后轻轻地抱起她来,迈向积墨斋。她不再喊叫,只乖乖窝在他温暖的胸前,睡意开始一波波地袭上来。
  “大哥?”
  “嗯。”
  “我醉了吗?”
  “没有,你只是累了。”
  “哦。”她含糊低语,顿了一刻,又低低一叹,“有时候,我真想大大醉上一场。醉了,便忘了伤心、少了烦恼,也没了痛苦,再也不会伤心……如果我能醉了,若我能永远沉浸在醉梦里、能一辈子也不醒,该多好……多好啊……”
  然后,她沉沉睡去。
  “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的伤心。”他哑哑地低语,将炙烫的唇轻轻贴上怀中人儿紧蹙的双眉,语气里带著浓浓的怜惜,“我会让你沉醉在我怀里,一生一世。”
  是承诺,更是誓言。
  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著离去。脚步踏实,踏实得让她渐松了眉头。
  寒风吹过,夜色深沉,却又有著几分清朗。踏实的脚步声缓慢地前行。
  而后,远远地,踢踢踏踏的足音慢慢跟了上来。
  “少爷,如何?我刘头没说错吧?酒后吐真言,一醉消千愁。阿弟的心结你终于都晓得了吧?”嘿嘿的苍老笑声很是得意。
  “我宁愿不晓得!”他懊恼地哼一声。他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心满意足了,就算她不肯回应他的感情又怎样?大不了两个人便一辈子兄妹相称地活下去,他也不是不能忍受……如果知道醉酒后的她会忆起那么多的伤心与背叛,他绝不会让她沾染一滴酒液。
  他……不舍得啊。
  “少爷,别只顾著心疼嘛。”得意在微顿了一刻后,又锲而不舍地跟上那踏实的脚步声,“就像你臂上的箭伤一样,不刺破、不放脓,迟早会坏掉。人啊,伤心事憋久了也会腐烂的,哪里是说忘便忘那样轻巧呀?阿弟今夜肯吼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啊。再说,你不真的只想做人家一辈子的‘大哥’吧?你其实是想人家喜欢上你、想人家放开心胸接纳你……想得不得了吧?你更想与人家比翼齐飞,成为人世间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嘿,年纪轻轻就敢说出“解甲归田、安享天年”的话来,他图的是什么,府中人哪一个不清楚的?不用遮遮掩掩了啦。
  “要你瞎操心!天这么冷,你还不回去休息!”酷脸有一点点发烫,被人猜中了心思,怎么样都有点狼狈的。
  是啊,骗谁?她足他一辈子的……痴恋,他怎能不想她归己所属,怎能不想?他想得心都疼了啊。
  “少爷,心病还要心药医。刘头好心告诉你一声,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的。阿弟现在是抵死不肯从你的,你就多一点耐心吧!”
  “要你多嘴!”他狼狈地骂道,什么“从”?!说得这么难听!
  “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点忠告哦。”怪不得人家阿弟暗地咕哝他不识好人心呢,“你啊,就老老实实披著‘大哥’的外底等著吧!等哪一天她终于肯放下心结了、不再猜疑排斥男女之情了,你再伸出魔爪也来得及的。”
  “你还多嘴?!”什么外皮?什么魔爪?!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有这么……饥渴吗?
  “啊,我多嘴,我多嘴!”嘿嘿的笑声却依然紧追著踏实而又略带仓促的脚步声,“少爷,阿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我照旧拿府里的账册去烦她,你不反对吧?”他终于寻到能让他安心地丢出烫手山芋的理由,自然要快快行动啊,他也想舒舒服服地颐养天年啊。
  “你终于肯承认了?”揶揄的低笑在夜风中有些含糊,“随你吧,刘叔。整日有事烦她,总比让她无所事事地胡思乱想好吧?”
  “是啊,是啊。”苍老的笑声开始有些别扭了,“她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懂记账之术?我……认输就认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你找时间自己找她认输吧。”他不敢参加这一老一少的战争,明哲保身为上策,“好了,你该休息去了,刘叔。”不要老缠著他们行不行?
  “我走,我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爽快地转了方向,远离了两步,又迟疑地停下来,“少爷……”一个困惑了他半个晚上的问题,如果不问个明白,今晚怕会担心得睡不著的。
  “嗯?”
  “咱们一府的吃喝开销,除了你那几两官俸之外,就靠祖上余下的那几亩薄田……你啥时藏了无数的金山银山……要不要我去帮你看著?我……好想看一看啊……”
  “刘头,你想不想化成一座冰山?”
  “呃……”老人突然变得狡若脱兔,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马上消失了。
  他叹一声,抱著呼呼大睡的人继续赶路,一路漫步走下来。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春来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烟花杨柳满江都。”绿意盎然的松柏林中、飞檐石砌的青风堂内,很是诗性大发的人正在埋首大作《春雨图》,“嗯,嗯,再点上几点飞絮就更有诗意了。”盯著长纸上乱七八糟、疑似鬼画符的线条,她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自我陶醉一番,马上又抓过毛笔,沾上浓墨在画纸上再点了几点墨迹,再啧啧有声地感叹一声,“嗯,我果然是天才啊!”
  “天才?!”站在桌旁的白胡子老头忍耐地瞥去一眼,而后立刻又撇开了,仿佛以此为耻,“这是哪门子的《春雨图》?!”要他说,便是一堆让人眼晕的鬼画符。
  “我这是印象画,印象画!”老人家懂不懂艺术?!
  “印象?”白胡子老头很轻视地哼一声,“说实话啊,阿弟。你除了脑子灵光一点外,实在是……”没有其他任何一点才能了。
  “这账本你昨晚不是看了吗,趁你现在还有印象,快快拟出计划来才是好姑娘。”他苦口婆心地循循善诱,“你看看人家尉迟府的小棋童,同你一样身为女子,还小你好几岁,却是多……”
  “尉迟?哈,我记得!”正在哀叹“无敌最寂寞”的人闻言马上双眼冒光,熠熠生辉得让人不可直视,“他长得好清雅好漂亮好温柔好……”
  “咳!咳!”白胡子老头用力地重咳,偷偷地瞥了某处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阿弟,你别忘了,你按下了指印、是咱们镇远将军府的人。我要让你做什么,你不许推托的。”若不是尉迟现在金陵,他还真怕她会“私奔”呢。
  “啊……”仗势欺人呀?双眼冒光的人开始冒烟,手指往身后凉榻上一甩,傲慢地轻哼一声,“可本人我现在也是这镇远将军大人的妹子了……”谁比较大呀?
  “可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十年的“卖身”钱她早收了,怎能反悔!
  “可我是堂堂镇远将军的妹子!”哼,谁怕!
  “少爷!”
  “大哥!”
  “你们吵你们的,请不要将我扯进来。”正在读书的人慢悠悠地翻著书页,摆明了是不会插一脚的,“我向来崇尚‘中庸’。”
  “大哥……”
  “少爷……”
  “你们好吵。”他干吗要在这里读书?简直破坏心情,“好了,我去聂府喝茶,你们不用管我,请随意。”起身,将军大人拂一拂淡蓝的长衫,施施然地踱起方步。
  “大哥,我也去!”马上从椅上蹦起来、两步赶上人家,用手一抱他的臂膀,娃娃脸的丹凤眼眨个不停,“大哥,我也去啦。”
  “嗤,少爷定力很好的,省省你这‘美人计’吧,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丽。”不给面子地哼上两声,白胡子老头抬脚先溜,将账册往桌上一丢,两手拍一拍,抢先挤出门去,“我要颐养天年去,你们自便。”踢踢踏踏几声,老人家先走了。
  “啊,大哥,你看他!”十指用力一扣,娃娃脸有些狰狞,“我不美吗?我不是美人吗?可恶啦,他竟那样看我不起!”她至少是清秀佳人哎!
  “你是很美。”这下,受不了的人换成无辜的他了,“不过你若不抓我右臂,我会承认你是天下第一美丽的女子。”他忍耐地叹口气,拍拍她脑袋。
  “啊,对不起!”瞥到自己十指紧扣泄愤的举动,她赶忙松开,“弄痛你了吧,大哥?”
  “反正已习惯了。”他轻松地耸耸肩,右手垂在腰侧,左手搭上她的肩,“妹子,你闲著也是闲著,为咱府操心一点也是应该的啊。”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极具“奸商”头脑,不像他和刘叔坐食山空,而是很精明地决定替他“弃戎从商”,立志要成为响当当的大老板。
  “罗马不是一日造成的,不著急嘛!”她咕哝一声,今日没兴致动点子,“大哥,今日天气好,咱们去游湖好不好?”
  “你不是正在诗兴大发吗?改日吧!”他坐回到凉榻,再次开始读书。
  她闻言,不由得含怨瞪他。
  “怎么了?”他望她一眼。
  “大哥,你自己讲过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随我开心就好。”她哼一声,有些埋怨。
  “是啊,我知道我这样对你讲过。”
  “可现在呢?”她嘟起嘴巴,闷闷不乐地爬在凉榻上,不看身侧的他,“湖岸湿滑,所以禁止我靠近;积墨斋阴冷,所以不适合我居住!”她以前最喜欢沿湖中长廊漫步,最愿意窝在积墨斋阅览群书,可如今呢?自正月十六那日起,她几乎便被禁足在这青风堂!她到哪里,随她开心去?“真不懂你和刘叔他们发了什么疯!”
  好像自醉酒那一日起,她便成了时刻活在笼中的小鸟,不管去哪里都有人跟著、守著、看著。她不要啦!
  “大哥,我是不是醉酒后做了错事?”她贼头贼脑地问。谁叫她没酒量、号称“一杯醉”,而且醉后到清醒这一段时间什么也记不起来,所以,这些时日她骤成笼中鸟后,非常担心自己当时的情形,偏没有人肯告诉她。
  “你真想知道?”他淡笑。
  “当然!”她点头如捣蒜。
  “那天你喝醉酒,抓花了你亲自请来做客的王小姐的脸。”他“扑哧”一笑,见她蓦然瞪圆眼珠,不由得哀怨地叹一声,“所以人家不敢嫁我了,免得整日同你这么一位‘恶小姑’低头不见抬头见。”自他小心地得知这女人酒品极差,只记得那晚王公子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为官之道”,而后王小姐敬酒一杯,至此再无任何印象后,乐得他几乎与刘叔抱头大笑。
  忘记一切不好的,正是他们衷心期待的呀!
  “胡说,你胡说!”
  “那要不要我领你去王家登门拜访?”他笃定她铁定不敢,“你反应这么激烈干吗?”他扬眉,“其实你是模糊地知道的是不是?”他打趣地问。
  原先他还担心她酒醒后心里会不好过呢,这下他可放心了。
  “大哥!你少唬我!”一张娃娃脸顿时变成红球,“我温柔娴淑、德才兼备!怎会那样?大哥,你骗妹子的吧?”若她是打散一对鸳鸯的凶手,那她就罪孽深重了,“怪不得刘叔这些时日来总是对我小心翼翼的。”她垮下双肩。
  “是啊,为了防止你不小心地回忆起你的暴行后,羞愧到要投湖,我才不得不将你就近看管啊。”他摊开双手,很无可奈何地望著她,心中都快笑翻了。
  “对不起啦,大……”她不小心地瞄到他嘴角不自然的抽动,心一亮,“大哥!你骗我!明明是你自己的原因!你少来了!”生气地一个拳头挥过去。
  “呀,我哄你的、我哄你的!”他伸出左手,轻松握住她右手,微俯首,看著赖在他身边的红脸人儿,忍不住笑起来,温柔的笑容霎时软化了他的冷峻,“我如今闲赋家中,前途一片黯淡,右手又废了──谁还肯嫁我?大哥我总是男人啊,总要有一点面子的呀。”
  “简直……”她皱眉,“王家小姐已与你订婚十余年了耶!”这落后时代的女人不是很重视名节的吗?不会那么简单吧?她才不信他的话!
  “信不信由你。”他用力地握一握她的手,长吁了一声,不知是伤感还是轻松,“如今她已嫁与朝中户部尚书的大公子为妻了,我很可怜对不对?”
  她只瞪著他,不置可否。
  “好了,妹子。”他忽又一笑,“反正大哥手废了,要娶妻也是对不住人家女儿,算了吧!”王家的举动倒让他省了退婚的苦恼,免了“负心人”的恶名。
  “那你以后呢?”
  “闲在家中颐养天年啊。”他不甚在意地一笑。
  “我陪你。”她也笑了,“咱们这对苦命的兄妹互相扶持好了。”不想走了,想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
  他定定地望著她,神色未变,心中却一片波涛汹涌。她……终于当这里是她永久的家,当他是她可以信任的亲人了吗?!
  是吗,是吗?!
  “好。”他平静微笑,“咱们就兄妹相守到老,做一辈子生死都不离散的亲人。好不好?”
  “好。”她认真允诺。
  他抬首,转向窗外的蔚蓝晴空,闭上了双眼。
  慢慢来啊。一切……
  第十章
  夏至了。
  不行了,不行了,她受不了了,她实在是受不了!
  烈阳高照,晴空万里,夏蝉狂鸣,空气黏湿,闷热至极。
  哦喔,炎炎三伏似火烤。原来高温酷暑并不单是现代人的权利,古人一样煎熬在火炉之中。她连扇风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动也不动地爬在书案上,半眯的丹凤眼掀开,瞥了瞥屋外嚣张到极点的喷火球,而后继续合眼死趴趴,过一刻再瞄一眼,再接著死趴趴……
  垂死挣扎了好久好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扫了眼墙角太师椅中不住点头的老人家、再咽一咽口水,双手撑桌,慢吞吞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几步、再挪几步,丹凤眼兴奋地眯了又眯,手提起长裙衫子,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当房门终于被抛在远远的身后,她用力地挥了挥拳头,恨不能引吭高歌──冷静!她还没到达梦想的乐园,还是先忍一忍好了!
  近了,奔近了,奔近了!
  湖水清彻,波光粼粼,满池的荷花亭亭玉立,岸边的斜柳与湖水中的长廊斜笼出一方诱人的清凉水域──
  喔,她来啦!
  顾不得天上的大火球朝她猛喷热焰,顾不得在长廊中的咚咚脚步声会引来午睡的人们,她奔跑得欢快又热烈。等终于到达她梦想的地点时,她已沿途将碍事的长裙外衫脱了一干二净。七手八脚地爬上长廊的横木,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一挥,身子猛地朝前一倾,扑通一声响后,火热的身子即刻与冰凉的湖水做了最完美的亲密接触。
  喔喔,好──舒──服!
  便好似那离水太久的鱼儿终于重回了自由的水中世界,她感动开心得要命,幸福得要命。身处清凉世界,将已长到肩背的长发扯散了浸到水中,扯下一片碧绿的荷叶顶在头上,拉过一朵绽放的粉荷闻一闻清香,采支莲篷剥一剥,香甜脆嫩的莲子立刻使口齿生香。
  极乐如斯,极乐如斯啊!
  没了电风扇的古老时代,没有冷气机的落后时代,没有中央空调的洪荒时代!可是──唉唉唉!心舒体畅地浸在清凉的水中,她叹了又叹。
  一眨眼,她便已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古老时代呆了快一年啦,由最初的浑浑噩噩到无所谓地混日子,再到无可奈何地随遇而安,而今,她竟然有了一点点及时行乐的感受!
  果然啊,果然人是会被现实同化的。曾经她是那么一个……啊,不想过去,还想那些早已消逝的事情做什么?该想一想她快乐无忧的现在,该梦一梦美丽无匹的未来,这才是随性自在的她应该正在进行中的幸福生活嘛!
  有可以让她读上一辈子的珍贵古书,有一个让她开开心心生活的温暖港湾,有一群让她放心依赖的可爱家人,更拥有一个让她全心全神轻松依赖的大哥……
  夫复何求啊!够了,这样已足够了啊。
  轻轻的笑,轻轻地漾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漾在她的笑眉里。
  大哥啊……
  正暗自慨叹,清凉的水流开始快速骚动,轰隆隆的脚步声一路从远处碾过来,急躁、担忧、恐惧,竟是那般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而后停在她的头上方。
  啊,有点糟,她似乎被人发现了。
  耸耸肩、吐吐舌,她慢慢摘下头上的荷叶,慢慢地抬起头来,背光的视线下,只瞧见一双几欲喷火偏又异常平静的星眸。
  “阿弟,上来。”以往清淡而又浑厚的男中音,如今听入耳中竟是粗砾烙刻过的沙哑低嘎。
  “大哥。”她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只送一张讨好的笑脸给他,“水中好舒服呢,你要不要也下来?”
  “阿弟,上来。”声音,又粗嘎了几分。
  “大哥,我再呆一会儿,就一会儿。”她笑眯眯地竖起一根小指头,想讨价还价一番。
  回答她的,是猛地扑进她身前水面的巨大水花,一阵扑通乱响之后,她的腰一下子被紧紧勒住,而后被用力向岸上一抛──
  哎呀,我的──暴露在外的裸背猛地与岸边混和著沙砾的泥土相撞击,那种滋味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到底有多疼有多难受。不但被震得七荤八素,眼前还金花朵朵满天飞,耳边更是响起一阵尖锐的声响。
  搞什么鬼啊?!咬牙吸气了半晌,才渐渐缓过气来,她挣扎著爬起身子,双唇一张便想对著如此害她的人吼几声,但视力所及之处,竟没有了那个可恶的男人!
  咦,人呢?
  双眼环视过四周,身旁身侧身后,无人;湖中长廊上,空空如也;被弄乱了的莲叶丛中,也无……
  猛地瞪住七歪八扭的莲叶丛中那一波波从水底涌上的水纹,她脸色一白,想也不想地扑过去、一头栽进湖水里!
  搞什么啊?!
  不顾凶猛的水流呛进鼻子里,不顾莲枝在身上割出丝丝红痕,她用力瞪大双眼,试著分辨水中的异样阴影。终于,她瞄到了一团黑色影子正在细弱地挣扎,她飞快地闯过去,双手拉住黑影,双脚用力蹬水、往水面冲去。
  呼啦──她抱著黑影冲了出来!
  “你疯了还是狂了!你撞到鬼了!你瞎逞什么英雄!淹死你算了!”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体积壮硕的大个子扯上湖岸,发抖的手没了力量,她只得双膝跪到他肚腹上,用力将他喝进去的水挤压出来,一边用力压,她还一边用力骂。
  明明不会水的笨男人,还跳什么水!
  “你脑筋不清楚呀!还是天气热晕了你!你给我说话!听见没有?刘青雷!”
  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姓名,哆嗦的手指捏住他冰凉的鼻子,俯身大口吸气,而后贴上他白得像鬼的唇,将气息尽量渡过去,他却依然不语不动。
  一次,一次,再一次。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因承受不住他的离去而崩溃得即将大哭的前一瞬,他猛地呛咳起来,股股的浑水从他嘴中呛出!
  “你要死就死啊,还回来做什么!”她顿时红了双眼,视线一片模糊,双手狠狠地压著他的肚腹、推他侧起身子,以便排出胸腔中的积水,“混蛋,混蛋,混蛋!”
  剧烈地呛咳了好长一阵,他终于勉强睁开了眼,愣愣地瞪著正悬在他上方、红著眼圈的女人,他的手费力地抬起,轻探了探、缩回,再探了探、又缩回,无论怎样也不敢去触摸这个似真如幻的人体。
  “笨蛋,这次从奈何桥逃回来的人是你!”她吸了吸发酸发涩的鼻子,主动投入他的怀里,“笨蛋!白痴!一个连闭气换气也不会的旱鸭子也敢玩跳水?混蛋!”
  “弟、弟、弟儿?!”小小声的、似有若无的呼唤小心翼翼地唤了出来,语音依然粗哑难辨。
  “是我啦,混蛋白痴刘青雷!”她用力捶他肩膀,开始又哭又笑,“我三岁就会自己游了,谁要你救!你到底长脑子了没!我不要你做大哥啦!你又蠢又笨又呆又痴,我不稀罕你做我大哥啦!”
  他竟然以为、竟然以为……
  “混蛋大哥!”她骂,“混蛋大哥!你非要吓死我才甘心吗?混蛋大哥!”
  “弟儿,弟儿,弟儿!”铁臂蓦地又勒紧了她的纤腰,湿透的身躯猛地一滚,将身上的女人压在他的躯体下,他埋进她散乱的湿发中,颤抖著迭声轻唤:“弟儿弟儿弟儿弟儿……”
  “谁是你的‘弟儿’?”她捶他,“混蛋!混蛋!”
  “弟儿弟儿弟儿……”他任她又捶又骂,只轻轻唤她,“你不要再回去了好吗?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你不要再吓我了好吗?”你……将心给我……好吗?
  他却不敢说出来。
  “混账大哥!”她依然又笑又骂又哭又捶他,“我回哪里去?我都被你宠坏了!我哪里舍得离开你?我和你到底谁在吓谁?你是疯了你呀?”
  双手捧起他埋在自己肩颈间的头来,望著那苍白的、几乎算是惊恐的面容,望著他如漆星眸中的压抑情感,她忍不住轻轻笑了。
  “混账大哥!”
  心在这一刻莫名激动,莫名悸动。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叫她如何的铁石心肠?
  夜色似水一般温柔。
  撤去了白日时分的酷热,敞开窗子后,丝丝清凉的微风轻快地钻进屋来,带著远处湖水的潮味、荷叶的清凉以及四周苍翠松柏的甜甜松香,是那般地好闻、那般引人沉醉。
  少了白日的虫鸣蝉叫,月色下的夜静悄悄的,清亮的月光弥漫了满屋,透过薄薄的纱帐,她看到了一地的银霜。
  心中一片寂静澄明,在这似水的夜色里、在这如霜的月色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畅然以及从未有过的恣意与快乐,在这古老的时代。
  舒畅,快乐呵。她似乎已许久不曾体会过那绵绵的恣意快乐了。
  夜已深沉,她却没一点困意,清亮的眼眸扫过似霜般银白的月光,缓慢地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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