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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劫 by:白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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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与你一拍两散。而且,我要你从此以後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你知我做得到!”自己任由他予取予求是
一回事,牵涉到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五爷转移了话题,“张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小西他就要回来,肯定又会拉著我去巡视领地。我会有一段
时间不在府中,所以今年的茶马会你就不要去了。”
天连著沙、沙连著天,在这塞外无垠的荒漠中,一棵不知名的树孤伶伶地立在官道旁,为行人提供著有
限的荫凉。
日头渐渐移向西,威力却没有丝毫减弱,空气中蒸腾的热一浪一浪地扑过来,树萌下的两人却恍如未觉
,仍是如标枪一样直挺挺立著,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望著远处。
两匹骏马出现在远远的天地交接处。一紫一白,风驰电擎地向这边奔来,扬起滚滚沙尘。看到树荫,骑
紫骝的人首先便大呼一声:“走了大半日,终於让我见到一点绿了。停停停,不管你有多忙都先停下来休
息一会儿再说。”
骑白马的人扭转头看他一眼,取笑道:“林大哥,亏你还是走镖的,这麽点热就禁不住了。”语音清亮
,正是少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练的功夫最是怕热。何况,再不休息一会,我这眼睛就要被日头晃瞎了。”看到树
下两人,林文伦拱拱手说道:“两位兄台也是要往兰州去?”下了马便往树荫里走去。
少言本也打算下马,不经意间瞥了两人一眼,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大喊出声:“林大哥小心,东
风楼的人。”
伴随著他的大喊,那两个如标枪般的人忽然动了,两柄细长的剑寒光闪动,一左一右直奔向林文伦两肋
,如毒蛇出洞,既疾又狠。
林文伦走镖之时,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不下数百,经验十分老到。耳中听到少言的喊声,眼见两柄利剑
距肋下不足一尺,头脑还来不及思索,身体便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腰部用力一个铁板桥避地剑锋,在後
背堪堪接触到地面时,收腿後滚,魁伟的身躯如狸猫般灵巧,便逃出了两人的攻击范围,这一连串的动作
如行云流水,没丝毫的凝滞。
少言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横空掠来,长袖飘飘落在林文伦身侧,凝神戒备。
没料想两人竟有这等功夫,杀手惊奇地“噫”了一声,互看一眼,又持剑攻了上来。
林文伦笑道:“老子心里正不痛快,就来了沙包给老子出气。”身形展动,迎向其中一人。少言在後喊
道:“林大哥留活口。”林文伦大吼一声:“先打了再说。”出拳如风虎虎生威。
对上少言的是个瘦高个子,青骖骖的一张脸,面目阴沈,但手底功夫却著实不弱,一柄剑宛如手臂的一
部分,刺削割砍,灵动无比,招招不离少言要害。
面对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少言却是面带悠闲之色,双手负在背後脚尖轻点,起落闪躲间始终与剑锋保
持了半尺距离,不远不近,任由对手催紧攻势,便如汪洋中一叶小舟,随著风浪起起伏伏,只是无论风刮
得如何迅猛、雨下得如何急,却不能将之倾覆。
瘦高个子越打越是心寒,自己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三十余招下来,竟然连衣角也没碰到。看对方
一脸轻松,显然还留有余力,根本就没将他的攻势放在眼里。
堂主交待任务时,只说目标是丁府的总管,一个白面书生而已。满打满算,身边带著一两个保镖,派了两
个堂中一流好手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可是事实却是与期望大大相违,不但目标扎手得出乎意料,就连他
身边的大个子看来也不同寻常。可东风楼的规矩向来是不成功便惟有一死,虽然眼前的白面书生给人莫测
高深之感,也只得咬牙硬上。
少言一边对敌,一边在头脑中飞快地思索对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这次兰州之行除了生意,尚有一件事
待查,难道那人派杀手追出塞外竟是与此事有关?或是……忽然听得一声脆响,半截明晃晃的断剑高高飞
起,跌落在不远处的黄沙之上。转头一瞧,只见林文伦的脚正踩著矮个杀手的脖子,那名杀手满口是血,
一口牙去了十之七八。
原来久战之下,林文伦打得性起,气贯右臂,一招“冲天炮”,拳头自下而上击在对手的剑脊上,不但
将对方的剑打得从中折断,去势不停重重落在对手下巴上。小个子受此一击,眼前金星乱冒。林文伦一个
重手将他掼在地上,踩住脖子,向少言喊道:“大眼睛,还磨蹭什麽,快解决了他。”少言应了声。
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白色的物事一闪,似乎少言的身子动了一动,但听“当”的一声,瘦高个手中长剑
落地,身子就此不动。
林文伦看得清楚,那瘦高个子胸口膻中穴正插著一枚银针,入肉三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大眼睛,
我知道你轻功好,可没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飘忽来去。”
少言微微一笑,说道:“献丑,林大哥,把那个人带出十丈外,别让他听到我说话。”林文伦不明其意
,却还是提著小个子走出了十丈外,将他扔在地上,双手抱胸,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来刺杀大眼
睛。大爷现在心情好,只要你老老实实供出受谁指使,我尚可饶你一命。不然,”他的面色一变,伸手抚
上对方腿骨,七分狰狞三分凶狠,“分筋错骨手你可听过?我就将你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折断,让你哀嚎个
三天三夜再死。”
小个子充满恐惧地看著林文伦,喉头上下涌动,几次张口欲说,话语在唇边打了个转,不知想起了什麽
,面带忌惮之色,又把嘴合上了,最後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凭林文伦如何喝骂也不再睁开。
林文伦正思索著如何撬开他的嘴,只听身後传来少言的声音:“林大哥,不用问了,他们只是受人指使,
不知道买主是谁。”回过头,少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将面纱重新带上说道:“这两个是东风楼的
杀手,只管杀人,未必知道谁是买主。”
林文伦心有不甘,抓住小个子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摇晃道:“你骨头倒硬,最後问你一次,你若不识相,
”提起碗大的拳头晃晃,“我就一拳送你回老家。”
小个了面如死灰,闭起了眼睛不理他。“你……”林文伦高举拳头就要落下,被少言阻住了,“林大哥
,算了,不过是些小卒子。我们走吧,天黑之前得赶到驿站。”说完便纵身上马。林文伦松手任他跌落在
地,也跃上马,追到少言身边说道:“大眼睛,东风楼只要接下生意,不达成不罢手,阴魂缠身不胜其烦
。我看还是找出买家杀掉,东风楼的契约就失效,一劳永逸。”
“无妨,是谁我心里已有八成把握。这一路上小心些即可,到了兰州,我自有办法。”
听得他如此说,林文伦便不再追问,蓦地想起一事,“你怎麽知道那两个是东风楼的人?”
少言微微一笑,说道:“第一:这种天气,沙漠之中没有马匹寸步难得,那两个人立在路边,不见马匹
,方圆三十里之内又没驿站,摆明就是在等人。第二:林大哥,我教你个乖,东风楼的武功至阴至寒,凡
练此功者,在太阳直射之下皮肤会呈现淡青之色。刚才我就是无意间想起这个才知道他们是东风楼的人。
”
林文伦皱起眉,“东风楼向来神出鬼没,总堂所在被列为江湖三大秘密之一,更别提他们的武功家数了
,见过的人都见了阎王,你是怎麽知道的?”少言只是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半个月前他已经成功为那夜刺杀他的中年人解除了身上毒,那中年人倒也知恩图报,告诉他不少有关东风
楼的事。“林大哥,这一路做我的保镖可辛苦你了。”
林文伦白他一眼,“幸好我硬要跟来,不然我在京城,你却在塞外应付这些杀手,我知道了只有更担心。
”
半个月前,他曾无意间向林大哥提起将往兰州一行,林文伦当时只是点点头,连“一路顺风”也不曾说一
句。
待到起程,出京穿幽州抵青州。一入城门,却见林文伦候在那里,笑嘻嘻地说道:“大眼睛,我人都已经
到了这里,你不会赶我回去吧。”少言百般劝阻,林文伦却只是不肯返回。看见少言发急,也不多说,只
是骑马跟在他身後,少言投宿他便投宿,少言起程他便起程,总是不即不离地跟在身後五尺。少言拗不过
他,只得让他跟了。
两人在驿站休息一晚,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晚过得风平浪静,东风楼的杀手并未现身。
第二日,两人简单用过早点後出了驿站,一路向西,午後便到达了兰州。
兰州府,西南部通向西北的交通要道,汉唐丝绸之路所经之地,以黄河为天堑,雄踞西北战略要地。占
著交通要塞与天然牧场两项便利,成了全中原最大的茶马市场。
进了城,便有几个夥计将两人领到南城的“天香茶楼”。福福泰泰的掌柜方默一溜小跑出来,将两人迎
入。
一进门,迎面是一支半人高的龙头铜壶,二尺来长的壶嘴,颤巍巍地悬著两枚红球。围著龙头铜壶稀稀
落落地放著几十张桌子,座无虚席,三人一群五人一夥结伴而坐,谈笑论茶之声不绝於耳。
还来不及仔细打量,少言已经在掌柜的带领下向後堂走去,林文伦只得快步跟上,悄悄附在他耳边问:
“这茶楼想必也是丁家的生意了?”
“不错,”少言颔首,“这是兰州城历史最悠久的茶楼,每一年运往全国商号的茶叶有一半是从这发出
。”
“大眼睛,”林文伦心里像爬满了跳蚤,终於将心里憋了许久的疑问说出口,“你只说来兰州会有危险
,却不告诉我原因。现在我人都站在这里了,可以说了吧,也好让我知道对手是什麽人。”
少言白了他一眼,笑道:“林大哥,一路上都是我在替你付钱,也算是雇你。你开镖局的,明白不可打
听客人隐私,你就当我是要保的货物便可,知道那麽多做什麽。”
林文伦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别人,其他人我才懒得管。而且我林文伦哪有这麽便宜,几顿饭钱就让
我跑腿保镖,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行情。”
“此次兰州会来投标的还有哪些人?”喝一口茶,少言出声询问。每年的茶马会,天下做茶叶生意的人
大多会来,他得先一一过滤,才能确定目标。
“据属下打听的结果,较具威胁性的除了有锦州的张家,保定的夏家,再者就是咱们一向的死对头,合
肥的石家。”方默礼貌地一一禀明。
“石家果然来了。”出发前一个月,手下探子曾回报,石家因周转不灵,且远渡胶县的香片、乌龙均遭
大水冲毁,已经无力继续经营。不过几天,探子又传来消息,说石家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重整旗鼓,他
心下大奇,仔细打探才得知,竟是有个神秘人物找上了石家,与石老爷秘密商议後,隔天便向石家注入了
一大笔银两,所以石家才能那麽快恢复元气。”这件事,方默也是知道的。
“打听出来那个神秘人物是谁了吗?”少言依然沈稳自若。
“时间紧凑,属下还没有打听出来,请少爷恕罪。”
少言挥挥手,“加派些人手,尽快查出那个神秘人物是谁。还有,查一查石家少爷落脚何处。”
方默领命,又闲聊一会儿,便退了出去。
少言林文伦两人略作休息,信步走出茶楼。时值兰州一年一度的花灯大赛,现在是白天,尚未燃起花灯
,但街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都在兴致勃勃地等著黑夜的降临。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林文伦忽然喊道:“大眼睛,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游天桥?”
提起这个,少言也觉一阵温馨之间,中夜自思,与林大哥相处的日子实是他有生以来最无忧无虑的一段。
不由得嘴角含笑,“怎麽不记得?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天桥那些好玩的物事,吐火杂耍、说书大戏,看得我
都忘了回去干活。长大以後,这些东西也看多了,却总觉得没了那种滋味。我还记得那一天你还给我买了
不少小东西,布老虎、会走动的木偶、青草编的蚱蜢,可惜走的时候都留在了你那里。”
林文伦神神秘秘地说:“那些东西我都留著呢!”
“你都还留著?”
“是啊,那时总想著等哪一天把你从白水村接到京城来,这些东西说不定你还玩得著。没想到,再去时,
你……”
少言心下激荡,伸手过去握住了林文伦的手,“林大哥,等回京後,能不能再带我游一次天桥?”
“那有什麽问题?”林文伦又开始拍胸脯了。
夜幕降临时,人们将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灯燃起。顿时处处灯火通明,各色花灯流光溢彩,争奇斗豔,将
整个兰广城妆点得宛如瑶台仙境一般。
“火树银花不夜天。”少言坐在酒楼临窗处,口中喃喃地道。
林文伦没听清,问道:“大眼睛,你说什麽。”
少言清清嗓子,“以前也曾来过茶马会,可时节总是不对,错过了花灯会。这次终於见到了,才发现‘
火树银花不夜天’,古人诚不欺我。”
林文伦耸耸肩,大眼睛又在掉文了,不过这些花灯确实是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
两人并肩而坐,默默无语地看著窗外。
方默走近,轻声说道:“十三爷,标会就要开始了。”
少言整整长袍,走下楼梯。
大厅内几十张桌子,各类茶叶用小篓盛之放於桌上,上缀小名牌。仅绿茶一种就有磐安云峰、西湖龙井
、庐山云雾、雪水云绿、天柱剑毫等数十类。卖家亦备齐各色茶具,陶土、瓷器、漆器,应有尽有,以供
客人现场冲饮品茶。
林文伦跟在少言身後,兴致勃勃看他涤器煮水投放冲沏,亦学著他让茶水巡舌而转。方默也跟随在後,每
当少言向他点头,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要小竹筹递入卖家手中。到这地步,即使不用别人告之,林文伦
也能明白插竹筹便意味著成交。
少言正专心品茶,肩头忽然被人狠狠撞上,不由得踉踉跄跄向一侧连退几步。林文伦抢上前扶住他,横眉
怒目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手摇折扇一脸冷笑地看著少言,正是合肥石家少主石诚。林文伦
双拳紧握便要动手,却被少言拉住了了袖子,低声说道:“卑鄙小人,不值一顾!”
大厅里除了此起彼落的吆喝外,最多的就是同行间犀利挑衅的眼神,正应了那句“同行相忌”的老话。
尤其是合肥石家的少主石诚,老是以一抹若有似无的计量眼光盯著少言瞧。
春茶生熟两者间颜色味道差异不大,稍微眼拙的就分辩不出。但生茶不耐久放,一个不留神,茶叶变质
不说,最怕是坏了茶楼的名声。而少言,凭他对茶叶的了解以及品茶功力,轻易便可辩识出孰优孰劣,进
而以合理的价格标到他中意的茶,五爷在天下茶叶生意上能占据半壁江山,少言功不可没。
一番品评出价之後,“恭喜了,十三爷。想不到今年的茶王又是你囊中之物。”石诚虚情假意地伸手向
少言道贺,但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写著嫉恨之意。
“承让承让。”少言礼貌周全地回应,也伸出手与他交握。一触之下,两人都是一震。林文伦久经江湖
,对两人间的情形了然於心,知道少言所擅长的只是轻功暗器,内力却颇为薄弱,怕他吃了暗亏,伸手抚
上他的背,渡了一股内力过去。少言但觉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从背後而入,向上游去,经胸口、右臂,而
至右手掌心。
石诚被这股内力震得一个踉跄,松脱了右手,但觉全身气血浮动,胸中烦恶,几次张口欲呕都硬生生地
忍住,瞪了两人一眼,倚在下人肩上走了。
林文伦借少言之手狠狠地震了石诚一下,见他狼狈而去,大是得意,直觉终於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待那怒火腾腾的身影走远後,一群旁观者才趋向前向少言道喜。
“想不到丁公子年纪轻轻,识货的本领却令我等望尘莫及。”说话的是保定茶叶世贾夏文渊极有风度,
虽然自己所购得的茶叶均不及少言,但长江後浪推前浪,能遇此等高手,毕竟是幸事一件。“标会已结束
,还请十三爷借一步说话,老夫尚有一事告之。”
写在後面:很多大人好像对於少言喜欢五爷觉得不可思议。这一篇文,是打算写单恋痴恋,幻灭,类似於
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的故事,用中间色一位大人说的就是写一个农奴翻身把歌唱的过程。所以集中在少言挣
脱的过程,想了想就把感情历程抽去了,未免显得有点‘想当然’。其实这是我设定上的疏忽。
其实这个感情历程不是不写,是放在後面。
十四
一行人步入天香楼,分别落座。
下人送上茶,夏文渊用碗盖拨弄著浮在上面的茶梗,沈吟说道:“丁公子,我与你相识已久,说句倚老卖
老的话,我也算是看著你长大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言放下茶杯,肃然道:“夏老爷,但有示下,少言洗耳恭听。”
夏文渊捻捻胡须,说道:“这件事我只是道听途说,准与不准我也无从求证。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你知道
有这麽一回事就行了。听说,石家似乎有意并吞长江以南所有的茶山,吞不掉的就予以破坏。我知道丁家
在江南一带也有茶山,不可不防啊。”
正与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不谋而合,少言微笑道:“多谢夏老爷的提醒,在下自会多加注意的。”
方默走进来,禀告酒席已经备好。来到二楼的雅间,一番推让之後,少言坐了主位,林文伦与方默作陪,
几人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送走了夏文渊,少言转身对方默说:“多注意一下石家,我倒要看看他们玩什麽把戏。”
“石家好大的胃口,长江以南所有的茶山!做他的春秋梦。”方默难得激越,石家向来不讲道义,手段狠
辣,若真是吞并了江南所有的茶山,断不会为其他的茶庄留活路。
“以前的石家是不可能,可现在呢?”少言悠然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默悚然心惊,石家是不可能,但那个神秘人物就难说了,能让丁家在不到十天的时间
里起死回生,怎会是个简单人物。想到这里,忙不迭地答应:“十三爷您放心,我晓得了。”
少言与林文伦相约出门一游。驻马黄河边,耳边是滚滚波浪的轰鸣,眼中所见尽是戒备森严的关城与浮船
相连的古渡,更有雄伟营堡墩台和雄师铁骑的蹄痕,遥想当年踏上浮桥渡河的千军万马该是怎样一种气势
! 林文伦大声笑道:“这江风吹得老子好爽。”少言默然赞同,眼前黄河奔流东去,江阔云低,浪遏飞舟
,不禁热血沸腾。
西北的夜很粗砺,白日里炎热异常,只要太阳一落山,立时判若两个季节。 空气寒冷而干燥,吹在脸上,
如刀割一般。
少言吹熄了灯坐在窗前,任冷风将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今夜的月分外明亮,如水的月色泻满了整个庭院。
不期然地,心头又浮现出那个人的脸,他能想像出自己回到京城,那个人脸色是如何的阴冷,眼角一挑,
不带半分人气地看著他,嘴里吐出的话像冰碴子一样砸过来:“我没说你可以私自去西北。”
想到这里,嘴角抿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这次来兰州,五爷确实是不同意的。平西王已然回京,尚未面圣,
打算先出去巡察自己的领地,要五爷同行,丁府需要一个坐镇的人。
他是私自离京的,离开的第三天,才让手下的商号将消息捎回去,这样一来,就是他想追亦不可能。
丁府现在怎麽样?五爷应该已经动身。自己不在,不知道二爷八爷有没有窝里斗,借著自己与五爷都在外
抢著向上爬,可那都不关他的事不是麽?金银也好,权势也好,谁爱要谁就要,各凭手段,就算斗得头破
血流,他也只是冷眼旁观。他关心的,只是五爷的茶叶生意。更何况,就算五爷人在丁府,但积威犹存,
二爷和八爷也不敢闹得太离谱的。
难得可以借这个机会出门散散心,在丁家呆得太久,他怕自己也就跟著腐烂了。
在京城时,听那名中年人说这次出钱买凶的是丁府的某位少爷,具体是谁却不知道。他本不想离京,可是
茶马会日期已近,若是交由手下去办,又如何比得上自己亲自打点。
丁府少爷,是哪一位买凶杀人?说实话,每个人皆有可能,但最有嫌疑的还要数二爷与八爷。
二爷一直对丁家主事的位置虎视眈眈,欲除五爷而後快。八爷一向不动声色,表面上兄友弟恭,实则将六
爷九爷拢络在身边,对二爷五爷的生意或是明抢或是暗中存坏。
那麽这次暗中帮助石家的又会是什麽人?
不知不觉间夜色更深,已经是将近三更时分,他起身换上一套夜行衣,穿窗而出,如一楼青烟向黑暗中掠
向城东。
这座别馆是石家产业,少有人住,只三四个仆人负责打扫维护。轻轻翻到墙上,四处打量,整个院子死般
沈寂,黑黔黔的,惟有远远的东南角上一间房子透出点灯光。
悄悄掩过去,在屋檐上来了个倒挂金钩,从窗缝向里张望。
只见一盏油灯,一张八仙桌,独坐於桌边的正是石诚,油灯的火焰随风轻晃,将他的脸映得一明一暗。看
他伸出手指不断轻叩著桌子,似是心中烦乱之极。
石诚坐了片刻,忽然长身而起,开始在屋里踱起步,不时望向窗外,脸上既焦燥又不耐,犹如一头困兽。
少言抑住呼吸,小心地隐藏著自己的形迹。
他在等谁,那个神秘人?少言心里摇摇头。十几天内,便助石家重新立起,这不光是单单砸下大批银两就
能办到的事,更需要高明的策略、绝佳的手腕,有此能力的人物就是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是难事,无
须在深夜亲自来见石诚这种不重要的角色。
脑中一转,少言愈加小心,不论来的是谁,肯定都与那神秘人脱不了关系。只要自己在此守株待兔,一定
能有所获。
两人一屋里一屋外,各有各的心思。“梆梆梆”,三更了!
有破空之声传来,少言腰部用力向上卷起,在两根屋椽蜷成一团,单单用手脚撑住了。刚做完这些动作,
只听咿呀一声,石诚从屋里走出来,正立在少言下方。
一个低沈而嘶哑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颇带些颐指气使,“姓石的,当初主子给石家大批大批的银子,可
不是用来做善事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怎麽说。”
石诚胸膛起伏,努力压低了声音,“我没料到点子如此扎手,确实是我的错,我无可推脱。还请麻烦你回
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我一定会想个万全之策,必定会要了他的命。”
庭院中的人似乎是在估量石诚这话有几分真心,沈默了一会儿又接著道:“你可是已有计划?”
石诚点点头,走到院子里,两人低声交谈几句。
嘶哑的嗓音又起:“这次我便信你,只希望你说到做到,别再让主子失望了。否则,不但你,就连我难也
向上交代。你自己思量著,我走了。”说完,纵身而起,越过墙头消失了。
石诚看著他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恨恨不已,“狗仗人势的东西,呼来喝去,总有一天,让你见识到本少
爷的厉害。”转身进屋了。
少言见四下无人,伸手攀住滴水檐,一个“雁落平沙”,轻轻落在地上,飞身便向院外追去。
院落又变得空无一人,惟有月光匝地,寒风料峭,那场谈话便仿佛没发生过。
少言出了石家的别馆,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起身急追,片刻间便发现了前方的人影。不敢过分迫近,在五
六丈外悄悄缀著,越走越是心惊,想自己的轻身功夫在江湖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连霍香浮当日都自愧不
如,但看前面之人,纵然还比不上自己,也只不过略逊一筹而已。那神秘人到底是谁,竟能驱动如此高手
。
前方黑衣人丝毫不觉,只一迳向前奔著。
两人一前一後,片刻间便已走出十几里路,涉过小溪,步上一处林木葱茏的高地,一座古庙突然出现在眼
前。那黑衣奔到古庙前,更不停歇一闪身进去了,随手掩上庙门,夜深人静,庙门开关的声音分外刺耳,
几只宿鸟被惊动,扑愣愣地飞起。
少言藏身树後仔细打量,但见此庙残瓦颓垣,十分破败,处处杂草丛生,檐间雀粪斑斑,想来因为此庙位
於山上,地处偏远,所以香火不盛。悄悄绕到一侧,腾身而起,落在屋顶之上,揭开屋瓦向下窥视。
空落落的一个大殿,惟有供桌两侧布幔轻轻飘动。
悄悄将屋顶拆成一个堪可容人的洞,少言头下脚上钻过去,在空中一转身,伸手攀住房梁悬在半空。
供桌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布幔也已陈旧得分辩不出本来颜色。再向上,倾倒的神像,青面凹首,腰围树
叶,手里拿了一束青草放在口中作咀嚼之状,正是尝百草的神农氏。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除了正门外,这里一定另有供人出入的机关。正要落下仔细探查,只听“嘎吱”一声
,少言反应极快,手一用力,人已平平躺在房梁上,侧身露出一只眼睛向下窥视。
只见地面一块石板向上翻起,从洞中伸出一只手来。
正待有所行动,忽然听到门外响起沈重的脚步声,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大眼睛,你在这里麽?”
是林文伦!少言一个翻身,从来时的洞又钻了出去,站在屋顶上向下喊:“林大哥,我在这里,别进去。
”
林文伦依言停在殿外,仰头问:“大眼睛,和人动手了麽?有没有受伤?”
少言掠下地来,摇摇头。林文伦又问道:“里面是谁?”
“不知道,我跟著他来到这里。然後他就消失了。”自地上拾起一枚石子,中指用力弹出,打在门上,“
当”的一声,在静夜中传出老远,一扇门咿咿呀呀地打开了。少言道:“这座庙下面有密道,不知谁在里
面,林大哥小心。”
进了大殿,只见那只手仍如方才一般搭在地上,林文伦一扯,将少言挡在身後,顺手撕了一块衣襟垫著,
将那只手抓住提了上来。却是一个发髻高挽长裙曳地的女子,人事不省,背上有个血窟隆,鲜红的血汩汩
地流出来,伤势颇重。探她鼻端,尚有呼吸。
两人看著地上的入口,沈思半晌。少言还是决定下去探查一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将大殿上的布幔扯下
做成火把,少言交待:“林大哥,你先在上面,我不说话别下来。”
“让我先去!”林文伦便要向下跳落,却被少言挡住了,“林大哥,洞中狭窄,你下去多有不便,还是我
来。我身形较细,又擅暗器,比较有利。”林文伦一想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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