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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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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若非见着你这对牛眼,适才差点没认出你人来。”
胡老三原本正烤着火,这时候被谭纵说了一通,却是立即抽回手来,对谭纵翻了个白眼道:“你若是不信便自个去试试,只怕介时比我还不堪,恐怕连救的机会都没,直接两腿一蹬就躺那了!”
要说谭纵与胡老三之间的关系原本也未有这般融洽的,但或许是因为赵云安的缘故,这会儿胡老三倒是与谭纵有说有答的,让谭纵感觉到不一般的味道。
不过,要真论起来,实则胡老三这等人其实也极好交往。
便如胡老三所说的那般,以前是谭纵天天耍心眼,算计太多,这才引起了他与赵云安的不满。可这会儿谭纵已然算是洗心革面了,所有的算计全都放在了对付王家身上,对着赵云安与这胡老三却是自然了许多,说笑打屁什么的,虽然在赵云安那不敢用,可在胡老三这儿却是无妨的。
便这么说笑了一阵,谭纵的耳朵却是没个停,这边与胡老师聊着,那边却是在偷听岳飞云与成告翁的谈话。只是两人却是说些客套话,竟是半点也未涉及到军械之物,让谭纵颇感无趣——谭纵是极想知道这会儿大顺朝的军械发展到了什么水平的。
便在这时候,有个军士进来与岳飞云耳语了几句便立即走了。岳飞云却是转过头来与谭纵道:“谭亚元,王爷与老将军传你进去嘞。”
谭纵听的身体一震,随即却是立即站起身来穿了烤的半干的衣服,这才随岳飞云到了那大屋子门口。待那卫士简单搜查过后,这才进了这大屋子。
屋子里头人不多,借着四壁挂着的那些个火把,依稀能见着只有七个人。
首先进入谭纵视线的是一位须发半白的老人。这老人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倒算得上是鹤发童颜了。此时这老人时不时俯着身子仔细地在屋子里头的沙盘上看着什么,时不时又抬起身来转头朝身边的书记官说些东西,却是对身边几人的讨论不理不睬。
谭纵这时候却是对这屋子里的东西颇感好奇。
似沙盘这等物事,在后世那已然是众所周知的东西,但真正兴起却是在近代战争中。而在这个时代,这沙盘却是从前隋那儿便传开了,而始作俑者正是那位名字恶俗的龙军师。不过这位龙军师身上的穿越者证据已然多的数不胜数,再加上这么一条也不值得奇怪了。
不过,真正让谭纵惊异的,却是这沙盘的精度。
沙盘制造起来并不难,难的就是这沙盘的精确度。须知沙盘往往是以一盘而囊一城、一地,这比例尺可就大的很了。一旦沙盘制作有误,放大后便是不得了的差距,当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在战场上那便等同于贻误战机,或许能影响整个战场乃至于战役的结果。
而眼前这沙盘,谭纵远远看着还不觉得如何,可走近后却觉得当真是巧夺天工的很,便是他们刚刚回来的那滩涂地都做的分毫不差,便是那营寨、码头都拿小木条搭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仿真模样,显然是实地勘察过的。
不过这时候,有了这沙盘,对于这防洪一事却是有了极大的帮助,至少不需要等韩力这位韩家的管事领着一群人到处奔波了。
谭纵心里头虽然震撼,却还未忘记礼节,便这么肃着颜色一路走到赵云安身边躬身道:“王爷,梦花来了。”
此处却不比得外头,有这位赵老将军在,谭纵却不敢太过放肆,一些个尊卑礼仪却是需做全套了,否则徒然留人口舌,不仅让他谭纵不得好被人称为狂生,而且还会失了赵云安的面子——毕竟这会儿在旁人眼里他谭纵已然是赵云安极信任的心腹了。
赵云安对于谭纵的到来不置可否,只是轻声道:“你再将适才的话与谭大人说一遍。”这话却是对那韩力说的。
自见着活生生的赵老将军后,韩力便一直处在一种玄妙的不真实感觉中,便是适才回赵老将军问话时也是磕磕绊绊的。这会儿听得赵云安吩咐,韩力尚在震惊之中,因此好一会儿才算恍过神来开始给谭纵介绍起来。
依韩力的说法,实则最近几日,这河堤的工程一直都在加紧赶工,便是韩家的老太爷都接连去过工地几次。但这修河堤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活,更何况韩老太爷明言需得保质保量,因此这工程进度一下便放慢了。
自然,韩力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是注意了措辞——他在极力把韩老爷子塑造为一个干实事的模范人物——也难为他一个管事的却能这样说话了。
再者由于这原料一直拖拖拉拉的不曾到位,因此这进度就更慢了许多。据他了解,到目前为止,秦淮河南京城外的三十余里河段内,尚有四处未完工,是最可能发生溃堤的地方。
韩力一边说,一边就拿手上的杆子在那沙盘上虚点得几下,显然这几处便是他所说的未完工的地方。
谭纵看了一眼沙盘,首先第一个意识便是这四处存有溃堤隐患的地方分布的太散了,距离最远的甚至已然到了苏州府地界附近,其他几处除了一处是在南京城范围外,其他两处却是下属县区内,距离却也不算远,但也说不得近。若是在晴天还好,行船过去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事情,可是以目前的天气赶去,怕是乘船就翻,步行却又太慢,只能骑马。
只是这江南水乡的,又哪来这么多马屁?
便在谭纵考虑时,那边赵老将军却是点了他的名:“谭纵,云安说你智谋过人,你且说说,如今形势下我们又该如何做?”
赵老将军说话声音不大,但每说一字都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即便未有意放大声音却也足够房内所有人听见。
谭纵却是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位赵老将军这会儿点自己的名是个什么意思,但转头看着其他几位一直不曾说话,却又作将军打扮的人正一脸肃穆的看着自己,谭纵心里头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打鼓——谭纵隐隐有些明白,这应当是赵老将军在考校自己了,虽然谭纵不清楚这位老将军为何要这般做。
不过,谭纵倒是肯定了自己以前的一个猜测:这位赵老将军应当是皇室中人,否则又如何会直呼赵云安这位皇子王爷为云安,而赵云安偏偏还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来。
显然,这一次的考校绝对不是这位赵老将军的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而这会儿提这个问题不过是应景而已。
这些个东西在谭纵的脑子里一晃而过,虽然不能给谭纵带来什么帮助,但却让谭纵恢复了些许的自信。再仔细观察过这沙盘后,谭纵却先提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敢问老将军,目前军营内有军士多少?附近区县又有多少驻军?营内可备有足够物资?”
谭纵这话方停,那边赵老将军身边的那书记官却是开口朗声道:“营内有驻军共一千三百五十八人,其中血旗军八百四十一人,和乐县驻军三百人,水西县驻军二百一十七人。营内尚有蓑衣五百副,斗笠五百顶,麻袋六百有余,行军帐篷二百五十具。至于周边驻军,已然全数在此,未有遗漏。另,营内有伤兵四人。”
谭纵点头,心里头盘算了一下,却是转头与赵云安道:“王爷,我下午已然与南京商社说好,让他们捐助点物资,想来这会儿多少应该有些储备,是不是派点人手去陈老先生那儿接过来?”
赵云安却未第一时间说话,反而看了谭纵一眼,这才向赵老将军看去。
赵老将军却是未有多少反应,只是挥挥手,立即便有一名将领出去了,显然是召集人手准备去城里接手这批物资。
谭纵待这将领出去后,这才低下头去,沉声道:“以梦花看来,老将军不若将人手分为三拨。”说罢,谭纵拿着从韩力处要来的杆子在沙盘上虚点三次,最后将杆子落在了那距离苏州府极近的那一处上:“此处,应当放弃。”
谭纵这话一出来,顿时引得众人注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匹夫之责
谭纵这话说的颇为惊世骇俗,这时候正常人心里应该都是想的如何保全河堤,可这谭纵倒好,却是要放弃其中一处。
谁想那赵老将军却是颔首道:“你这后生不错,脑子还没烧糊涂。继续说。”
能被赵老将军叫一句后生,这已然是极为不错的赞誉了,这意味着长辈对你的肯定,没把你看成外人。而若是这事传出去必然得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可谭纵却似是毫无所觉般,只是继续道:“三拨人,也应分出主次。”
说着,谭纵却是拿杆子点了离南京城最近的一处道:“此处离城最近,其后又是平原,若是溃堤,不仅水势无法阻止会一泄千里,更为紧要的是附近百姓甚多、良田也多。而且,此处位于下游,上游不远处又有数个弯道,水势最急,若是溃堤只怕不堪设想。因此,梦花以为此处应派重兵,立即派人前去抢修。”
随后谭纵又点了其他两处,一一说了,无非是以附近地势、百姓多少、水势等来判断出个轻重缓急,倒是说的有理有据的很,便是赵云安听了也是忍不住不停颔首。
最后,谭纵还顺带着说了放弃最后一点的理由:“此处位于两府交界处,路途既远且不便人马行走,若是派大队人马过去只怕并无任何益处,反而碍手碍脚。而且此处山多地险,却无足够的沙石用以填充麻袋。况且附近未有百姓村落,即便有百姓居住也是星星点点散落各处,可派熟悉当地形势的驻军前去通报一番,让百姓暂时搬至高处,待洪水退了再回家也不迟。”
谭纵一口气说完这些,这才觉得喉咙有些口干。这时候,边上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热茶,谭纵想也未想,更顾不得热茶烫嘴,接过来便一口将其中热茶饮尽。待将茶杯递还过去时,这才发觉这茶竟是赵云安亲自递来的。
赵云安将茶杯随手放回原处,对谭纵颔首道:“分析的很好。”
那边赵老将军却是又俯下身子看过后,这才以谭纵适才的分析为基础,再略作修改,便让书记官一一记录在案——这等事情倒让谭纵想起了后世军队里的随军参谋,谁想在这大顺朝的军队里头已然有了相同的设置了,却是让谭纵意想不到。
谭纵知道这会儿已然没有自己什么事,再往后便是涉及到具体事务的派遣,这却不是他能发言的了——他自持自己也没这个资格让旁人听他号令——便要告辞离开,谁想那赵老将军却是忽然开口道:“小后生心思果然缜密,不错,不错。若是云安这小子不留你,你便来我血旗军,只要有咱们这些个军汉一口粮食吃,必然不会少你这小后生一口肉吃。”
谭纵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才幡然醒悟过来,这已然等于这位赵老将军向自己递出了橄榄枝。若是找一个心怀天下的,指不定就一口允诺了——在这血旗军混个十年八年的,以穿越者的见识,凭借着种种手段,等赵老将军驾鹤西去,想将这大顺朝第一精锐掌握在手里并不难。亦或者是在这血旗军里头混够足够军功,再想方设法谋个外放,那也是能掌控一方的。
只是谭纵是什么性子?家里头长辈不过只是口头上教训了他一顿,说其整日里头不思进取,他便干脆撂挑子不敢了,一天到晚的携美同游,这等子惫懒性格又如何会有这些西雄心壮志。
故此,谭纵却是拒绝道:“不敢劳烦老将军,王爷可是应了我了,道是要成全我梦里尽繁花的名号嘞。”
赵老将军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即却是微微颔首,再也不说了。
谭纵又转头瞧了一眼赵云安,见这位心怀万民的贤良王爷不说话了,这才行了礼施施然出门去了。
赵老将军又一一发了军令,这才将屋子里一干人都打发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他与赵云安两人。
“这小子倒是真不错。”赵老将军极为随意地从桌上拿了适才谭纵用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上热茶,便是烫洗也懒得做了,径直就这么喝起来。
赵云安却是脸上露出笑容道:“叔父不清楚,当初我与他刚接触时,他心眼便多的。,不过好在无甚恶意,比书里写的那些个人倒是要好上不少。”
赵老将军也是微微一笑,手指无意识的抚杯道:“他们这些人物经验或许不如我们这些老家伙,但见识绝对绰绰有余,更难得是有无数前人智慧。适才那一番话,仓促间即便是我也不能说的那般详尽,可见这小子过来前必然有过相关经历。”
“乔木说,他来前极有可能也曾在官场呆过。不过,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赵云安一阵摇头,脸上神色却是露出些微思索之色:“托他的福,父亲安排的事情已然尘埃将定,想来这消息传回去后京里头也该消停了。”
“看来这趟江南你却未白来,总算长进了不少,不是只会读些死书了。”赵老将军讶然地看了一眼赵云安,这才又转回话题道:“这小子是个人才,怕是与乔木比也不过是略显稚嫩了。你与我带句话给你父亲,若是他觉得将这小子放京城里不放心,便送我这来,我这儿正缺人手。”
“呵呵,这话还是叔父自己去说吧,云安可不敢开口。”赵云安脸上笑意一闪而过:“这人胸无大志,但偏生懂的不少,最重要是懂分寸,用起来倒是省心的很。”
“哦?”赵老将军明显是错愕一阵,随即才醒悟过来,指着赵云安笑骂道:“你小子决计说不出这番话来,定然是乔木那小子说与你听的,这会儿却拿来与我说。”
赵云安却是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羞涩感觉,反而一脸得色道:“他是我姐夫,他的还不就是我的。”说到此处,赵云安忽然又想起什么道:“乔木命人回去取那卷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用八百里加急的话怕是也该到了才对。”
“怎么,你就这么希望玉昭那丫头嫁出去?”赵老将军揶揄了赵云安一句,随即才正色道:“这人若是真在官场呆过,怕是与玉昭手上那项目帮助有限,怕是咱们这一代又难以完成太祖他老人家的夙愿了。”
“咱们这一代完不成,自然还有下一代,迟早也会有这等人物过来的。”赵云安却是淡淡道:“前朝龙军师不是说过么: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这话迟早有一日会实现的。”
“我怕是就看不着咯,不过却也省心了。”赵老将军说完,终于开怀大笑起来。
血旗军集合的速度极快,不过十多分钟,八百多军汉便已然整装待发。而那些各地集合来的驻军已然早一步领了物资——无非是蓑衣、斗笠、牛皮帐篷、麻袋、行军铲、大斧这些——提前出发去了。
行军铲用来铲土装麻袋,大斧却是用来砍树打木桩用的。只是大斧却是有些不够,因此又提了些其他的武器过去。
岳飞云也曾询问为何不去城内寻王仁帮忙,谭纵却是直接摇头否决道:“秦淮河自上游而来,直至扬子江,至南京城处一分为二分内外两河。外河绕城而过,内河却是穿城而过。此时外河水势暴涨,内河只怕也是一般情况。我等还有众多军士相助,可城内怕是就只能发动民众了。此时去寻求支援,只怕王知府也是鞭长莫及。”
见谭纵说的有理,岳飞云却是点头不再问了。
送走岳飞云,谭纵却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南京城方向,这才随着血旗军八百多军汉一道向预先选定的那段河堤走去。
实则谭纵适才与岳飞云说的那番话颇有些不尽不实。
从赵云安泄漏的只言片语,谭纵已然猜想得到这位王大知府对于这场数十年难遇的暴雨并未做何准备,这一点也可从那艘从下过来的装满了石料的沙船得知。显然这会儿,因为一连串的变故,王仁这会儿已然有些焦头烂额,对于一些事务已然无暇分心。
故此,当这场雨下来时,王仁只怕还在想着这雨自然会停,介时皆大欢喜。
自然,若是果真如此,那自然是真的皆大欢喜了。
但是,从后世穿越来的谭纵却更清楚,若是这场雨连下个一天一夜的话,只怕别说秦淮河外河决堤,便是内河只怕也要漫出河道,将整个南京城给陷进汪洋之中。而若是下个两三天,只怕整个南京城周遭都再难存寸土,后世九八大洪水的灾祸便会重演。
作为一个亲眼见过,更亲身经历过那场世纪水患的人来说,谭纵又如何能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洪水顺着内河从南京城里头席卷而出!
正是因为他经历过,才更要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这才是谭纵醉心、乃至于极力在赵云安跟前蛊惑洪水危险、需预先做好预防措施的原因。
无他,匹夫之责耳!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百米秦淮
惊电如箭,闷雷如鼓!
适才在屋中尚不觉得,适才不赶时间时也不觉得,可这会儿众人开始在野外开始赶路了,便觉得这雷震耳了,这电耀眼了,这雨就更惹人厌了。
可这会儿谁也不敢说话,安王都在前头闷头赶路,其他人又哪敢有丝毫怨言。哪怕有一肚子的不舒服这会儿也必须闷在肚子里,想发泄出来?待会有的是力气活给你选:砍树作桩,挖土装袋,这些子事情可都是体力活,要发泄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干吧。做的好了说不定或许还能被安王看中,得几句褒奖,那你便发达了。
但这路被这雨水浸泡了小两个小时了,虽然积水还不算太多,也就是坑洼处有些,但这黄土路面也着实太过湿滑。既然要赶路,这步子迈的就快。那些个侍卫、军汉还好些,下盘稳当,步伐平稳;可似谭纵、工部的那些随员之类的,俱是下盘不稳的,摔跤便成了常事。
待众人赶到韩力所说的那处未修好的河堤处时,谭纵已然是一身的泥印子,便是脸上、头发上也沾上了泥块,便是有泼天的雨水不停的刷洗也是洗不脱。
“韩力,便是这了?”赵云安站在河堤下面——他倒是想上去,只是岳飞云得了赵老将军军令自是不让的——四下瞅了瞅,倒是觉得在这儿动土倒是不错。
四周虽然未有什么参天大树,但稍远点的地方胳膊粗的那些个野生杉木倒是生有不少,便是碗口粗的也有些许,若是情况紧急的话,周围还有些沿河堤两岸栽培的垂柳——虽然细了些,但若是桩子打的紧密些想来也能够派的上用场。至于土自然更是不缺了,这河堤背对着后面就是一处田野,这土简直是予取予求,丝毫不用担心用完。
当然,要真说起来,肯定还是沙袋好些,只是这地方却没这条件,只能装土了。
这自然是赵老将军特意为赵云安分配的好地方——不论赵云安如何以身作则警示他人,如何身先士卒提升士气,可以身犯险这大忌才是最要紧的。故此,给赵云安安排的人手是最多的,给赵云安挑选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便是当真溃堤了这施工难度也是最容易的。
韩力这会儿已然先一步上了河堤上面,但是雨势太大,他也不敢就这么直愣愣站着,只敢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好在这会儿便是安王都成了落汤鸡了,也没谁会笑话他这般行为失了礼数,缺了教养。
伸出脑袋往周围瞅了瞅,首先进入韩力眼帘的,便是距离不过尺许左右的水位线,汹涌的秦淮河水在狂风的鼓动下不时地向两岸拍去,当真是与龙军师那词里提过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有异曲同工之处,溅起的水花甚至已然可以直接打到韩力脸上。
这秦淮河的河堤修的不低,已然有近两米,超过秦淮河两岸接近一米的距离。这般算一下,这秦淮河河水的水位已然是暴涨了近一米,想来是上游有水流冲了下来,否则断然不至于涨到这等地步。
只是,这秦淮河与谭纵在后世见到的三四十米河宽的秦淮河决然不同,便是不远处那座横跨两岸的南京桥便有一百三四十米宽。如此一来,若是当真这秦淮河溃堤的话,在没有重型机械的大顺朝,这水只怕便不是这么好堵的了。
提着十万分的小心,直到看见右下方早已然留好的隐秘标记后,韩力这才开口道:“回王爷话,便是这儿了。以小人身子为绳,这隐患范围便在左一右三处。”
韩力此处说的左一右三,其意是指左方一尺、右方三尺,合计四尺范围。谭纵心里头换算一下,这距离大约便是一米三左右。
虽说大顺朝已然推广新单位已经有许多念头了,可民间使用旧式单位已然有近千年,想改过来是真的不易,只能通过几十年的教育慢慢潜移默化了。此处闲话,略过不提。
要放在平时,这一米三当真算不得什么。可有句古话说的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即便是蚁穴尚能使千里长堤溃烂如斯,这一米三左右的溃口一旦溃开那又该如何!怕是一旦止水不利,整个南京城周边河堤都会被蚕食殆尽。
更何况,以现今的雨势而言,若是再下上半个来小时,只怕这水位便得漫上来。亦或者是上游有洪峰过来,这水位便直接要漫过河堤。介时,即便下游有内外秦淮河分流,只怕也是无用。
已然已经确定位置,赵云安也不再多话,立即便吩咐岳飞云下令按计划行事。一时间,所有人都动起手来,搭牛皮帐篷的,砍树的,挖土的,填沙的,绕着这一米三的隐患地带,整个地区都瞬时就成了一处大工地,便是谭纵都被这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撸起袖管准备去搭把手——这会儿确实是缺时间,否则挖条引流渠便要好上许多了。
赵云安却是扯住他,将他引到一边无人处道:“你随我去前面走走。”
谭纵也不以为意,在后世时,这等时候领导自然是不会动手的。但是领导又不能就坐那干看着,自然得到处走动,一来是起个鼓励作用,示意大伙“领导与你们同甘共苦”呢;二来却是起个警示作用,让那些个偷懒耍奸的注意着点,不要被领导抓住了。
只是,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几分钟后,谭纵便觉着有些不对了。赵云安这会儿压根不是在工地里头走动,准确的说只在工地里头逛的这个圈倒似是故意做给人看,关键还是后面出了工地往河边走的这会儿才是主要。
而谭纵自己,不过是给大伙一个假象,告诉别人他安王身边有人跟着,其他人就不用担心了。
“王爷,这可不能再过去了。”谭纵眼见两人已然走到了河堤边上,再往前走那就上河堤了,连忙将赵云安扯住:“赵老将军可吩咐过,绝不让你离河堤太近。”
“撒手。”赵云安却是喝斥一声,随即一脸正色转过身去:“我身不能与众人一同出力,那便出出脑力也是好的。此处地势最高,周遭附近又相对空旷,最是合适监视上游。若是上游有洪峰过境,我在这也能提前看见,好给大伙警示。”
谭纵却是不信的。虽然不知道这赵云安究竟想干什么,但想要反驳这话却最是方便,不由就接话道:“您要出脑力还是回那边主持工作去吧。这儿放我来就成,反正我身无二两肉的,这些重活干起来也是个累赘。”
赵云安先是一怔,脸上随即闪过一丝恼怒:“怎么你们各个都想让我干等!”
谭纵听了却是暗地里一叹,这才略微有些明白这位身骄肉贵的王爷的想法,原来不过是想做些事情而已。但是,即便如此,谭纵却又如何能容这位王爷在这会儿矗着,旁的不说,只说这儿虽然是个土丘,地势略高,可一旦溃堤却也是首当其冲之地,只怕介时想逃也没办法逃了,因此乃是个死地。
故此,谭纵又如何能让赵云安身陷死地而不顾,便是同意也是不敢的。说不得只能招呼了两个附近的军士,将赵云安请了下去,直接送到后方一处高地去了——这却是谭纵适才才想到的,若是当真决堤了,水流一来在下方可也不安全的很,还是找个高处待着才好。
虽然这雨大的跟一片片的水帘子似的,可谭纵已然能隔着老远去感觉赵云安离去时那股子恼怒的劲儿。
“这‘理想乡’出来的领导就是难伺候啊。”谭纵在雨水里伸了个懒腰,自个却是溜达到这土丘上唯一的一棵杉木树边靠好了。
虽说这雨势大的厉害,又有强风相助——若是莲香这类体轻的女子怕是在外头站久了都站不住,简直是雨卷狂云,可习惯了后却也没什么了,只是时不时地需要抹把脸。
如今雨势虽说小了些,但也小的有限,好歹初始时出现的冰雹只下了那么一阵,这会儿却是早没了踪影——实则夏季暴雨特别是强对流天气里出现禀报并不罕见。
谭纵这边地势相对高些,视线也开阔,便将整个工地都看在了眼里。这会儿沙袋已然填装了些许,但是否足够谁也不敢打包票,因此就还在装填。
那边砍树打桩的,却最是忙乱。好在杉木木质不算坚实,以血旗军这些个大汉的力气来说,砍伐一棵也不过几分钟的事,因此这会儿倒是放倒了一大片。那些侍卫则是拿着随身的刀开始收拾上头的枝叶。
那边几个工部的随员则随着成告翁在河堤上转悠。这些个人身上都绑了绳子,因为绳子不够长,因此绳子另一端都只能让侍卫拉着,却没办法绑到原处的树上去。
这会儿成告翁手上拿着根不知道什么东西,样子倒有些似后世的标尺,正往水里头插,倒似是在测水位,也不知道有多长。只是这标尺插下去后,几个人却是不管了,只是在那看着,时不时还跺跺脚,似乎是脚冷了要靠这动作暖脚,倒是让谭纵看了觉着古怪的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崩堤裂
谭纵看了一眼秦淮河,或许是上岸已然有泥水冲下来了,水里头倒是显得极为浑浊,那杆子插下去压根见不着一点。
谭纵正想过去看看,这边却有人提溜着一捆绳子过来了。
这人一身侍卫服,显然是钦差团的随团侍卫,这会儿却是一脸谄媚道:“谭大人,王爷让我送根绳子来嘞。道是洪水无情,大人还需小心为上,切不可出个什么万一。”
谭纵接过绳子,却是也不以为意,只是点点头将绳子接过道:“王爷恩典,谭纵铭记于心,倒是劳烦侍卫大哥跑这一趟。这雨大地滑的,又是上坡路,当真是不好走的很。好在侍卫大哥未摔着,否则却是谭纵的错了。”
那边侍卫却是还不走,更不敢拿谭纵的客气话当真,仍然谄媚着脸道:“谭大人足智多谋,帮王爷肃清官场贪腐,王爷对谭大人的厚爱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小人跑跑腿又有什么关系。这会儿还请大人速速将绳子系好才是,否则小人怕是没办法回去与王爷复命。”
谭纵点点头,正要系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轰响,直接划破天地,山崩地裂一般。
这一声响来的极为突然,但却不是惊雷在天际划过的那种脆声——后世住那种楼房,头顶上炸个雷什么的当真是家常便饭,甚至那种一道雷从云里打下来,直接砸到地上、楼房避雷针上的也不是没见过,那种摧枯拉朽似的气势,那种撕裂大气的声音,还有大气被闪电分解成离子后的焦味,即便是接触过一次,也会觉得胆颤心惊。
但这会儿却不是这等闪电撕裂大气的声音,特别是这脚下好一阵子的地动山摇,让人几乎站不稳的感觉,让谭纵下意识的就往身后杉树身上一靠。
“堤~垮咧!”
只听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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