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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根-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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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刺,是双方在一上一下交错而过时刺出的,树枝刺进了“土丘”之中,红绫的身子,已和“土丘”交错而过,只见“土丘”底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来,抓住了树枝,可是才一抓住,立刻又松开。
刹那之间,手缩了回去,“土丘”和红绫也已分开,双双落地。
红绫才一落地,用树枝在地上一点,人已倒翻了过来,一面大叫道:“我看到你了。”
那“土丘”在一落地之后,却又向上疾弹了起来,速度快绝,弹起落下,已在十公尺开外,再一落地,再弹起,又远了十公尺,到这时候,红绫才能蓄势起步去追,自然是追不上了。
白素忙叫:“不必追,够了。”
那时,我和白素,都从那大树后走了出来,由于刚才发生的事,太惊心动魄,所以我一时之间,也顾不得防范山洞中的“半自动步鎗”了。
那时,“土丘”早已看不见了,红绫叫著:“我看到了那人,真是一个人,藏在那个罩子里。”
她把那个空心的“土丘”称为“罩子”,倒也适合。我不知道那“土丘”是用甚么材料制成的,就算它很轻,要带著它而可以移动得如此之快,若不是亲眼所见,由他人来转述,也不易相信。
而且,人要作那样高速的行动,身体四肢,都需要大幅度的摆动,那“土丘”的大小,至多只能够便藏在其中的人弯著身子,他是如何能在身子蟋缩的情形下作高速运动的,当真难以想像之至。
我一面想著,一面又惊告:“小心。躲回大树后面去。”
白素摇头:“没有必要,山洞中没有人,不会有危险。”
我呆了一呆,白素补充:“刚才那人,已替我们去探察过了。”
一听得白素那样说,我立即明白了她的全部推想,也明白她何以会要红绫把那“土丘”拦下来了。
白素的推断是:那藏在“土丘”中的人,一直近距离跟著我们,我们找不到他,他行动诡秘,可是却没有恶意,因为这几天来,我们并没有遭到任何暗算。
由于那人离我们近,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甚至于我们所说的话,他也可以听到(真可恶),他完全知道我们要做甚么。
白素的推断,更进一步认为,这人不但没有恶意,而且对我们有好意 当我们为难,不知该如何去决定持半自动步鎗的人是不是在山洞中时,他不惜暴露自己,冲进山洞去,再掠出来,向我们表示山洞中没有人。
白素的推断虽然有点怪,但一切事实的发展,又确然如此。那人一伸手,已抓住了红绫刺出的树枝,可是立刻又松手,并没有把树枝夺过去,也没有为难红绫,可知他绝无恶意。
这当真是怪之极矣,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苗疆和我们在一起,这一下“吓”走了他,他还会不会再出现?
红绫现出沮丧的神情:“我没有把那人拦住。”
白素道:“你已看清确是一个人,已经很成功了。”
红绫高兴起来:“那人的……手好可怕。”
那人是甚么样子的,我还没有问,红绫先说他的手“可怕” 这一点,我也有同感,在他伸手抓住那树枝时,我和白素,都见过那人的手。
红绫说那手“可怕”,确然如此。若不是有五只手指,又曾见那五只手指灵活地抓住了树枝的尖端,再松开,我很难想像那是一只人手。因为在那只手的手背上,全是各种各样伤痕结成的疤,有的可能还是疤上加疤,所以犹如生满了瘤。
而且,肤色黝黑,五只手指又粗又短,好像,一样长短,古怪之至。
红绫自己的手,自然也不是属于细滑白腻的那一种,而是粗糙巨大,可是比起那只手来,却好得多了。
那只手在一伸一缩之间,给我的印象也十分深刻 我倒不是感到它可怕,而是第一时间想到,只有这样的手,才能在崇山峻岭之上对付豺狼虎豹,才能在原始森林之中对付毒蛇猛兽,那人的行动如此之快,如果是轻功的话,那么如此丑陋的一只手,也有可能是甚么奇门武术的结果。
一想到这一点,我心中陡然一动,抬头向白素望去,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看这人练的是甚么掌法?”
别人或许会不懂我这样问是甚么意思,白素自然懂,她立即道:“像是铁砂掌一类,或许是蓝砂掌、红砂掌,那是经过苦练的结果。”
我叹了一声:“这种武术,在练的时候,身体要经历可怕的痛苦,真想不到现在还会有人去练这种功夫。”
白素闲闲地道:“或许练的人,正想藉身体上的痛苦,去减轻心灵上的痛苦。”
白素的话,才一入耳,我陡然之间,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整个人直跳了起来。
自从我问了那个问题之后,我和白素之间的对话,红绫就不是很明白,她只是睁大了眼,望望我,又望望白素。她再也想不到,我和白素好端端地在说著话,忽然之间,我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她竟然也跟著我大叫了一声,也跳了起来。
我反手握住了红绫的手,示意她没有事,要她别吃惊,一面我指住了白素,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白素很肯定地点头:“是他。”
白素一说了那句话,我就想到了何先达。
何先达在酒后冒犯了陈二小姐之后,第二天陈二小姐失踪,自此他就由于内疚,后悔而跌进了痛苦的深渊之中。他精神上由于自责而感受到的苦痛,相信在现代人之中,很少有这样的例子了。
何先达出身哥老会 这一点很重要,江湖帮会很重义气,侵犯朋友或上司或弟兄的女眷,那是十恶不赦的死罪,脑袋落地之后,还要为人不齿。而陈二小姐是何先达上司三堂主的夫人 虽然三堂主已经过了世,但是名分还在的。
自然,如此深切的自责,和何先达这个人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可以想像,他心中一直对陈二小姐仰慕之至,但也一直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埋在心底。若是没有那一夜的狂乱,他毫无疑问,可以为陈二小姐做任何事。在他的心目中,陈二小姐如天仙,他会尽一切力量去保护她。一切都是纯洁和美好的。
可是一夜之间,却改变了一切 他犯了这样的错误,而且再也无法补救。
在那种情形下,对何先达这个人来说,身体上的任何痛苦,都绝算不上甚么了。
白素自然是早已料到了在那空心土丘之中的人是何先达,所以才那样说的。
这其间包括的事情,复杂无比,有些红绫明白,有些红绫不明白,她拉著我的手问:“是谁?妈说那人是谁?”
我吸了一口气:“估计是……蓝丝的爸爸。”
红绫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听了之后,又是意外,又是高兴:“咦,不是人人都在找他吗?他为甚么扮成了一个小土堆跟著我们,真古怪,又有趣。”
我问:“他在你头上掠过去的时候,你看到了他,是怎么样的情形?”
我的意思是,那“土丘”并不大,老大一个人,怎么可以藏在里面呢?
红绫兴致昂然,伸出手臂,又岔开腿:“就这样撑在那罩子里。”
我和白素骇然,白素道:“脸向下?”
红绫更有兴趣:“是,脸向下,像是乌龟背著一只壳一样。”
红绫这样的比拟,自然没有故意不敬的意思在,只是听来刺耳,但我立即想到,一个人要在这种的情形之下,如此快速地行动,他的体能之强,到了甚么程度?那十多年来,他在极度的自责之中,可能不断以高难度、高强度的各种锻炼折磨他自己,所以在不知不觉之中,练成了绝世的本领?
在武侠小说之中,有很多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绝世本领的描述,像何先达那样,竟然在极度的痛苦中,为了自虐,而练成本领的情形,也很罕见。
我吸了一口气:“那你看清他的样子了。”
红绫摇头:“没有,太快了,我没看清他的样子。”
白素侧头想了一想:“我想他很想和我们见面,只是一时之间,搁不下这个脸来。”
我曾在他居住的那个山洞之中留言,请他到蓝家峒去,他并没有现身。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一定常在蓝家峒附近徘徊,所以我们一出现,他就跟上了我们。
他自然很想和我们相会,但是又克服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障碍,所以一直没有露面。直到看出了我们的为难,他才挺身而出,替我们去弄明白那山洞之中,是不是有可怕的敌人在。
事情推测到这一地步,那个神秘的跟踪者,可以说真相大白了。
我取出了小刀,在一株大树上,刮下了一大块树皮,露出了白色的树干,然后取过笔来,写了两行大字:“欲知你女儿详情,从速露面相见。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自责多年,已足见忏悔之诚心矣。”
在我写字的时候,白素指著树上的字,对红绫道:“看,会写字,有时很有用。”
红绫不肯学写字,她有“写字无用论”,自成一家,白素一直拿她没办法,所以这时,抓紧机会,趁机教育一番。
怎知红绫仍然坚持己见:“我想他不会在很远,大声叫,他就可以听到。”
她说著,一吸气,果然叫了起来:“想不想知道你女儿,我表姨的情形?快出来和我们相见。”
她的叫声,震耳欲聋,效果真有可能比我留字还好,白素只好暗暗摇头。
她叫了几遍,白素道:“好了,好了。如果他在苗疆到处乱窜,在里流河畔见到了二姨的墓,他就应该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我叹了一声:“蓝丝并不责怪他,他至少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们逗留著不动,当然是希望何先达再出现,可是等了一会,并不见有甚么迹象,白素道:“我们进山洞去看一看。”
红绫首先向前奔出,不一会,我们三人,都进了那个山洞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山洞,也早知山洞之中,有著烈火女的骸骨,照说,不会有甚么使我们吃惊的了。
可是,最先进洞的红绫,才一进洞,就发出了一下怪叫声,在山洞之中,引起了阵阵的回音。
我和白素,接著看清了山洞中的情形,也大吃了一惊。山洞之中,众多烈火女的骸骨还在,可是却再也不是整齐地排列著,而是变得凌乱不堪。红绫一进洞就怪叫,倒也不是她大惊小怪 而是她踢中了一个骷髅之故,那骷髅兀自在地上滚动。
我一见这等情形,脱口而出:“何先达。”
我以为那是刚才,何先达冲进来的时候,他人在“罩子”之中,没看清山洞的情形,所以把烈火女的骸骨弄乱了的。
但白素立时俯身,捧起了一个骷髅来:“别乱怪人,不是他。”
白素一拿起那骷髅来,我也看到了,在骷髅上,至少有两个子弹孔。
而且,也发现了其他的骷髅上、骨头上,都有子弹孔,地上,有子弹头,也有子弹壳,山洞壁上,也弹痕累累,到处可见。
子弹正是射杀银猿的那种半自动步鎗的子弹。
这种情形,说明了甚么?
说明那持半自动步鎗的凶徒,曾进入这山洞,而他在进入这山洞之后,对著烈火女的骸骨,乱鎗扫射,至少射出了两百发子弹。
这是一种甚么的行为?那是一种变态的、疯狂的行为。不但可怕,而且今人恶心。
本来,白素还曾假设,那凶徒不知道银猿的来历,值得原谅,可是烈火女的骸骨又碍著他甚么了,他要乱鎗扫射?
我只感到全身发热,怒意勃生。
这时,红绫也看出情形不对头,忙拾起了几枚弹头:“这是杀人的东西……这山洞中没有人,为甚么会有那么多,想干甚么?”
白素沉声道:“这人是一个疯子。”
我一字一顿:“一个危险之极的疯子。”
我们都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有这样行为的疯子,没再可能是友,必然是敌。
而至今为止,我们对这个凶徒,一无所知。我用力一挥手:“我主张先回蓝家峒去。”
(九)神仙留下来的好玩东西
先回蓝家峒去,是比较安全的措施。回去之后,我们至少可以设法准备相当的武器,和那凶徒进行公平的斗争。当然,归途之中,也要步步提防。
白素对我的提议,没有作出即时的反应。
红绫看到我们神色凝重,她有点不明白:“甚么叫疯子?”
一时之间,要向她解释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易事,我握住了她的手:“这个人的行为失常,像是毒蛇,见人就不问情由地去咬。”
红绫的神情更是疑惑:“不对啊,毒蛇可不会不问情由咬人。”
我不禁苦笑 常用“蛇蝎之心”来形容某种人类行为,实在是很冤枉了蛇或蝎的。
我再解释:“总之,这个人十分危险,很可怕,要是遇上了他,他很可能把我们杀死。”
红绫仍像是不很明白,但是她没有再问下去。
白素慢慢走了几步,才道:“我们先把骸骨集中在一起,唉,要恢复原状。是没有可能的了。”
我们的处境很危险,那心理变态的凶徒可能就在附近,随时会出现,我不明白何以白素还有这样的心情去集中散乱的骸骨。
我向她望了一眼,没有立即行动,她已经拾起两个骷髅来,走向山洞的一角,用很是恭谨的态度放下。
看到她的神情如此郑重,我心中一亮,明白了她这样做的目的。
那些骸骨属于“烈火女” 她们的肉体在刹那间被消灭,而她们的生命形式,在这个过程之中,起了转变,变成了外星人。
以上是我们推断所得的结论。
白素的母亲陈大小姐,也有可能经历了同样的过程,变成了外星人。
只怕白素此际所想到的,不单是自己的母亲可能和这些烈火女一样。她更可能潜意识之中,希望她母亲遗下的骸骨也在其中,所以才觉得要妥为处理。
一想通了白素的心意,我忙向红绫作了一个手势,三个人一起把散乱的骸骨,都堆在山洞的一角。我道:“我们离开时,尽可能把这山洞封起来,别再让甚么人闯了进来破坏。”
白素望著那堆骸骨,长叹了一声,转身向洞外走去。
要把山洞封起来,那是红绫的拿手工作,她搬来了大小石块,在洞口堆起来,再拉了许多藤蔓,塞进石块之中,然后道:“等这些藤蔓长起来,再要发现这个山洞,难之又难了。”
我这才走到白素的身边:“我们是不是回蓝家峒去?”
白素却答非所问,她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到苗疆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那么罕见约两头银猿下杀手。”
我心中想到了一句话:“或许是甚么卑劣的猎人,想要猴皮。”可是我随即想到,在红绫面前说这些话,实在太残忍了,所以忍住了没有说。
白素在继续说著,听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她正在集中精神思索,所以并不打断她的话,也向红绫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白素道:“我两次见到‘发光的人’,都是银猿穿了那件像是背心一样的物件 ”
她向我望来,我忙道:“就当它是背心好了。”
白素又摇了摇头,那表示她的设想连贯不起来,难以成立。我鼓励她:“说来听听。”
白素仍在摇头:“先得假设那凶徒知道有背心的存在,凶徒也知道灵猴的身分 但如果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要杀害他们,那就说不过去。”
我用力一挥手:“怎么说不过去,你刚才不是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杀灵猴吗?这就是原因 凶徒知道那背心,他要得到那背心 ”
说到这里,红绫陡地插了一句:“咦,那和我们一样,我们也想要那……背心。”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刹那之间,由于红绫的话,使我们想到了一些甚么,可是却又全然抓不住中心。
我没有再想下去:“凶徒想要那件背心,灵猴不给,所以才下毒手的。”
我的推论很合情理,白素却仍在摇头:“还是回到了老问题:凶徒是怎么知道有这件背心的?”
我道:“那不成问题,我们能知道的事,别人也能知道。事实上,我们所知的根本不多,别人所知可能比我们更多,远在我们之上 ”
我讲到这里,白素陡然面色有异,一伸手,阻止我再讲下去。我和她心意相通,电光石火之间,我也陡然心中一亮,想起了一个人,只有他,才可能在“神仙”、在“神仙留下的物件”有关资料上,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因为他看过老十二天官留下的记录,而老十二天官是曾和“神仙”打过交道,最后,还有可能是被神仙“渡”上天去的。
这个人,就是铁天音。
铁天音把这个经过告诉了我,但是语焉不详。他说“就是这样了”,当然是说谎,他知道得更多,所以他也到苗疆来了。
他到苗疆来的目的,也很容易知道:他想来找“神仙”,至少,他想得到“神仙”留下来的物件!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禁遍体生寒,和白素面面相觑(白素自然也想到了),各自说不出话来。我们的形状一定十分滑稽,所以红绫瞪大了眼,望著我们,感到很有趣。
足有一分钟之久,我们才一起吁了一口气。我说了一句蠢话:“若是他,总不见得会杀我们。”
白素只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就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蠢话了 贪欲是一切恶行之源,是一切祸害之根。一旦贪欲高于一切时,除了达到目的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顾了。
当年,老龙天官为了要登上领袖的宝座,可以设下阴谋杀害父亲。
若是铁天音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贪欲和野心的结合之下,我不排除他会踢开一切阻碍他行事的阻碍,只怕连他坐轮椅的老父,也难以幸免。而我只不过是“卫叔”而已,只怕和那两头银猿,没有甚么不同。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只好再说一句蠢话:“只是我们推测,或许不是他。”
红绫问:“你们说的是谁?”
当然不能告诉她我们是在说铁天音 万一不是他,就不好解释了,所以就支吾了过去,红绫毕竟“入世未深”,要支吾过去是很容易。
白素扬了扬眉:“如果你设想对,那么,那背心,他到手了没有?”
我想了一想:“没有。他虽然下了毒手,可是我推测,他被灵猴戏弄了。背心没有到手,他也不知中了枪之后的灵猴到了何处,所以他找到了这个山洞,在山洞中也没有发现,所以他怒发如狂,用枪狂扫烈火女的骸骨,以宣泄心中的愤怒。”
白素显然同意我的分析,而且继续下去:“假设银猿在中枪时,其中的一头,还穿著那件‘背心’ ”
白素说到这里,一直在用心倾听的红绫,一声忽哨,就把那两头背负著银猿尸体的猿猴叫了来。
由此可知,她完全可以领悟到我们在讨论的是甚么,这自然令我们身为父母的心花怒放,我和白素,不约而同,一起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一起去看银猿的尸体,只见有一头,胸背之间,没有弹孔。白素道:“背心,是穿在这头身上。”
我道:“银猿中枪之后,立即知道自己死亡在即,所以飞奔开去,凶徒追赶不及,银猿最后,死在那棵大树之上 ”
我说到这里,向红绫望去,红绫拍著手叫:“那……背心,留在那棵大树上了。”
经过了推测,得出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结论,我们是很是高兴。红绫参加了我们的推理,而且条理分明,分析力强,这更令我们兴奋。
这时,凶徒的身分可以说已经弄清楚了。那是极度令人不快的事,要不是有事同时今人高兴,我们的情绪,必然坏到极点了。
我们开始走回头路,又来到了那一排大树之前,这时已是下午时分,在枝叶繁茂的古树之下,更是阴暗,我和白素,不能一下子就分辨出是哪一棵大树,因为所有的大树看来都差不多,但红绫一下子就到了那棵大树之下。
她向树上指了一指:“当然是我上去。”
我知道红绫的身手好,可是那树实在不是容易上去的,尤其是最初的二十来公尺,是直上直下的树干,连可供踏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想了一想,把自己身边的一柄小刀取了出来,递给了红绫,红绫当时明白,也取出了她自己的小刀来,双手各握刀在手。
那两柄小刀都极其锋利,她气力又大,一刀插下去,“入木三分”,足可固定她的身子,使她的身子向上移。我和白素抬著头,看她用这个奇特的方法,向上攀去,转眼之间,便到了有横枝之处。一攀上了横枝,红绫就像是鱼儿人了水一样。转眼之间,没入枝叶之中,看不见了。
她像是也知道我们会不放心,所以不时在树上,发出一下呼叫声,只听得她的呼叫声越来越高,可能已经攀到了树顶,而且叫声还在移动。
我们知道她还未曾找到甚么,因为如果有发觉,她必然会发出欢呼声。
眼看天色黑下来,时间飞快地过去,自上面传下来的呼叫声,也越来越无精打采。
白素沉声道:“她没找到背心。”
我十分疑惑:“一定在树上,不可能在别处。”
白素摇头:“叫她别找了。”
我向上大声叫:“红绫,下来,别找了 ”
我才叫到一半,就听得上面,传来了一下欢呼声:“找到了。找到了。”
接著,看到大树极高处,树枝和树叶,一阵晃动。显然是红绫由于兴奋,正在乱蹦乱跳,或是摇动树枝。身在树上,她一点也没有惊惧之心。
接著,就看到她从枝叶之中跃了下来,不一会,只见她身上穿著那件背心,双手抱著树干,疾滑了下来,一下子就落了地。
我和白素赶过去抱住她,却发现她虽然高兴,可是眼中竟然有泪水 这令得我们大惑不解。(奇*书*网。整*理*提*供)
红绫一面抹泪,一面道:“刚才在树上,在一个很深的树洞中,找到这……背心的,树洞外,还有两条毒蛇在,可知灵猴是故意选择,使东西不容易落人别人手中。灵猴是神仙饲养的,自然知道神仙的东西,不能胡乱给人,他们就是因此而死。”
她一说就是一大篇,可是仍然没有说到她为甚么要流泪。红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取出了背心,想起它们……对我来说,和人一样。再也不能和它们在一起了,我不想哭,却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中就有水冒了出来。”
我和白素这才松了一口气,感到了悲哀,就流眼泪,这是人类感情的自然反应。
我道:“你应该流泪,那两头灵猴,我甚至可以断定,是‘神仙’托他们照顾你的:你外婆要跟神仙上天,你还那么小,需要照顾,神仙一定曾托过他们。”
红绫听得我这样说,发了一会呆,用力摇了摇头,把身上的背心脱下给我们,她自己奔到了银猿的尸体之旁,搂住了他们。
我低声道:“让她去,感到悲伤是正常的。”
那件“背心”一到了我手上,沉重得出奇,至少有十五公斤。
那真的是一件背心,情形和普通的避弹衣差不多,前面左右两边,都有长方形的硬盒,有的上面有许多按钮,有许多指示灯,也有小型的显示屏,数了一数,一共是十八个 那显然是十八个有著不同功用的精密仪器。
在背部,是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圆圈,圆圈之外,是一排许多管子,也不知是甚么用处,在圆圈的中心,则是一个按钮。
我和白素用强力电筒照著,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早已可以肯定这样的东西,必然属于外星人所有,可是对它的功用,却一无所知。
这时,天色早已黑了,也不知红绫是甚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的,直到她忽然说了一句话。
她说的是:“这东西不是会冒火的吗?怎么才能使它冒火?”
·奇·这一问,将我们问倒了。这“背心”必然会“冒火”,但如何能使它冒火呢?当然是按动其中的一个按钮 问题就在这里了,它有超过三百个按钮,应该按哪一个呢?
·书·这背心,毫无疑问是外星人的精密仪器,每一个按钮,都有作用,不能乱按。
红绫得不到回答,把这个问题,又连问了两次,我据实道:“它会冒火,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使它冒火。”
红绫听了之后,现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她是想到甚么就说甚么的,所以她脱口道:“灵猴知道怎么令它冒火。”
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无奇,可是我和白素,都知道她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 她也不是故意转弯抹角,而是先说了这一句。要是我们不知道她的用意,她自己也跟著会说出来的。
白素为了使她不再那么野,曾努力纠正过她的许多习惯动作,例如拍打自己的身体之类。而当白素在那样做的时候,都这样告诉她:“只有猴子才那样做,人不会。”
我相信红绫对这句话,一直有相当程度的反感 她不认为猴不如人,甚至还认为人不如猴。
这时,她那样说,就表达了她的那种观念 灵猴都能,你们却不能。
白素指著背心:“那是‘神仙’的东西,神仙可能教过灵猴怎样用它。”
红绫侧著头,想了一会,总算接受了白素的说法。我向她作了一个手势:“我们自己来研究,来,你先把它穿上,看看如何才能令它放光。”
红绫很是高兴,让我替她穿上了这件背心,在衣著之中,背心是最容易穿著的了。这背心没有钮扣。但是两边衣襟轻轻一碰,就连在了一起。
红绫穿上了这件背心之后,乍一看,就像是一个摄影专业人员 有一种给摄影师穿用,有许多口袋的背心,穿起来就是这样子。
红绫低头察看著,我道:“这里的每一个按钮,都有我们意想不到的用途。”
红绫道:“那就一个一个按来试试。”
红绫说著,双手齐出,就要去按。我和白素,忙不迭一边一个,抓住了她的手,叫:“别乱来。”
红绫瞪大了眼,我急急解释:“我们对它一无所知,若是按错了,不知会发生甚么事。”
红绫道:“会发生甚么事?”
我看到“背心”的下半部分,像是有一排管子,所以随口道:“可能一下子,《呼》地一声,把你带上天去。”
红绫的神情更是古怪之至,望定了我,分明是在说:那可好啊,求之不得。
我笑著指向天:“飞上天去,当然好玩,可是你不知道如何下来,这便如何是好?”
红绫也抬头望著天上,很认真地在想上了天下不来的处境,想了足有一分钟之久,才想通了能飞上天去,固然愉快之至,但如一直在天上下不来,却也不是很妙。所以她结果长叹一声,没有再说甚么
我吸了一口气:“能冒火的按钮,一定最简单,最容易使用 ”
我才说到这里,红绫就转过身,背向著我:
“这里有一个大按钮,你按来试试。”
背心穿在红绫的身上,我当然不能,按就按,所以犹豫了一下,谁知道红绫说做就做,她的手臂长,而且动作灵活,一下子就弯了过来,在那大按钮上,按了一下。
刹那之间,只听得“啪”的一下声响,说是在红绫的身上,忽然冒起了一蓬火来,也绝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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