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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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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在这里,除了宣帅亲令,就算刘延庆刘太尉到了,俺们也能跟他扯蛮,总能顾全一些就是,你且放宽心思!”

王贵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萧宣赞将你们留给俺,俺真是支撑不下来。等萧宣赞回来,俺手艺不错,总能请弟兄们吃上一顿…………要是谁还没娶家口,将来小娘子的妆台,也是俺包了!画漆描金,比得上汴梁城匠人的手艺!”

几个胜捷军亲卫都哈哈大笑,其中几人就护卫着王贵翻身上早已备好的坐骑,那说话的亲卫在身后朝王贵抱拳行礼:“王虞侯,放心罢!俺们守好!俺们胜捷军虽然平日横着走,可是被戳脊梁骨戳得够了,说俺们只会拿自家人逞威风,靠着宣帅的虎皮。现在萧宣赞带着俺们卖力厮杀,谁还敢不高看俺们一眼?这威风,逞得就加倍的有底气!士为知己者死,萧宣赞的家当,俺们自然豁出性命照应!”

王贵勉强笑了一下,给坐骑加了一鞭子就朝声浪涌动的方向快马行去。

那些刘延庆兵马惹厌,王贵就将他们安排得加倍的远。后路大营积储丰盛,占地也相当广大。曲曲折折一路行去,周遭帐篷,军士们已经纷纷而出,带队小军官也不管了,站在最前头翘首而望。

睡在仓场的军中司马和司书小吏,也都站在粮草草堆上看着动静。人人脸色都是忐忑不安。谁都知道这后路大营命运莫测,他们跟着萧言这个上司,自然也有牵连,可是谁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眼看得离喧哗声音方向的营门不远,王贵就听见不远处营口传来一声欢呼的声音,这欢呼之声当中还夹杂着叫骂。他麾下多是神武常胜军,那是燕地口音。可前头这欢呼叫骂之声,却是陕西诸路口音!

更有成千人马纷纷涌入之声,却不是刘延庆的那支军还是什么?

前头灯火缭乱,就看见数骑急匆匆地奔向这里,当先一人,正是派出去的那名亲卫。王贵也管不得了,铁青着脸大声朝他呼喝:“怎么就让刘延庆所部,进了俺们大营?你怎么行事的?”

那亲卫同样脸色难看至极,大声呼喊回来:“王虞侯,带队的是赵宣赞和宣帅麾下亲将!俺也在寨栅之上,验了宣帅手谕,正是宣帅的关防印信!俺岂能不开这寨门?”

他吸口气又大声道:“宣帅对萧宣赞下手了!也不知道哪个小娘养的,说动宣帅来行此事!多半就是赵良嗣这个矮胖子,瞧他那个得意洋洋的模样!直娘贼,要不是宣帅的手谕顶着,俺一箭就射他一个透心凉!王虞侯,快点计较罢,这后路大营,俺们替萧宣赞保不住了!”

王贵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眼前一切,他其实早就有所准备,但却莫名地期望这一刻永远也不要到来。那胜捷军亲卫的意思,就是让他王贵快走,既然别人是来找萧言麻烦的,做为萧言手下心腹,他的命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能逃就快点逃,最好能会合萧言,早点将这里的讯息告诉他,让萧言到童贯那里打这场官司,无论如何,也不要在这里吃眼前亏!

胜捷军亲卫如此,已经是关顾王贵到了极点。人人心中都是极度不忿,可是又有什么法子?

王贵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对跟着自己的几名亲卫低低交代一声:“宣赞的家眷!”

这几名亲卫顿时反应过来,王贵大帐的后面小帐当中,还有宣赞的使女在。这个秘密,却是瞒不住王贵身边最紧的这些胜捷军亲卫的。有的时候他们还能看见宣赞的那个使女在帐门口出现一下,多是每天早晚两次,她出帐对着西面默祷。

看到他们在四下警卫,这个眼睛仿佛会说话的女孩子,就只是对着他们腼腆一笑,敛衽行礼退回去。乖巧到了极点,惹人怜惜也到了极点。一次看到在她帐外警卫的胜捷军亲卫的战袍破了,不出声的就要了过去,针脚细密地补好,还回来的时候浅浅一笑,脸颊上两个深深的梨涡,然后对着那胜捷军亲卫竖着手指在嘴唇上面一比,示意不要让王贵知道。

这些胜捷军亲卫底下悄悄议论,都谈论萧言好福气。他们私底下也问过小哑巴的来历,王贵只是含糊说是萧言从北地带出来的使女。萧言自称在北地是破家之人,只带了小哑巴出来,这小哑巴对萧言有多重要,可想而知。现在大家已经保不住萧言的后路大营了,却怎么样要将萧言的使女护好,好将来交还到萧言手中!

王贵低声急急交代:“赶紧回去,俺在大帐中顶着,应付赵良嗣,你们赶紧到小帐当中,让萧宣赞使女改装,保护好她!将来萧宣赞回来,交还到他手中!这女孩子是苦命人,你们一定不要让她受半点伤害!”

一个亲卫也疾声道:“王虞侯,你护着萧宣赞家眷走罢!俺们在这里顶着。俺们有跟随宣帅几年的情分在,也不会将俺们怎么样!”

王贵猛地摇头:“俺怎么能走?他们此来,就是寻觅萧宣赞罪过,俺要弃军先走,这不是给萧宣赞添了罪过?拿下了俺,也许他们能出一口气,对付萧宣赞手段,就能缓上一缓也未可知…………萧宣赞当日将后路大营托付给俺,如果没有天大的变数,俺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那些亲卫人人默然,只有人低骂了一句:“直娘贼,这世道没了天理!出力死战的,倒成了罪人,小人反倒得志!要不是萧宣赞,宣帅岂有再抵燕京城下的机会?宣帅也瞎了他的!”

王贵却再不多说,掉头就朝自己大帐疾驰而去,马速如飞。他们背后的火把长龙,已经漫过了寨门,同样飞快地直趋王贵的大帐所在!

□□□□□□□□□

后路大营当中,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每个人都默默地立在他们营帐之侧,看着这支神气活现的刘延庆所部军马,拥着赵良嗣等数十骑朝着营地正中大帐而去。

这些刘延庆麾下环庆军士卒,经过神武常胜军营地的时候,人人叫骂,离得近的还用矛杆抽打,前些日子受的气,这个时候全都发泄出来了。还好他们知道这是仓储重地,宋军军法,失火烧了粮草草料,都是死罪。要不然,真的能将神武常胜军他们的营帐都点着了!

这些神武常胜军的步卒们也不过默默忍受,纷纷让开他们经过的道路。他们是降军,又是多半当作辅兵使用的步卒,只是负责后路,又没有那些神武常胜军轻骑和萧言一起死战的情分在,再不会豁出自己的性命去维护萧言的利益。这个时候,也只能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他们再换一个大宋将主,反正身为降兵,能保住性命已经是福分了,还能指望什么?

赵良嗣骑在马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一颗心砰砰乱跳,现在成功就在眼前,却还差最关键的那两样东西没有到手!

他已经分出了一路军马,直奔郭药师所在的营帐而去。而那件奇货,根据他在前些日子在这后路大营的观察猜测,还有有的时候没事到王贵大帐中闲谈打探,几乎可以确定,就在王贵的大帐那里,萧言没有将她放在涿州,他的后路,可以信托的,也就是王贵这里!

只要这奇货到手,萧言就再不能翻身,只能任他赵良嗣搓圆搓扁!

绝不能让她逃脱!

赵良嗣策马如飞,让他后面的那些童贯亲卫,还有那都虞侯使等几名军官,差点都赶不上。一路直赶到王贵大帐之前,就看见几名胜捷军亲卫,抱臂冷冷地站在大帐门口,王贵却没有出来迎接。赵良嗣翻身下马,直冲向大帐里头,那几名胜捷军亲卫却没有让开,赵良嗣一撞上去,哪里是这些披着甲胄的陕西大汉的对手,顿时没带盘缠又回了头,跌坐在地上,鼻子一热,血都出来了,眼前只是金星乱冒。

后面童贯亲卫气喘吁吁地赶到,一人振臂大呼:“直娘贼,你们反了天了?高宝塔,你敢拦着赵宣赞?有宣帅的手谕在!看清楚了,这矮胖子是赵宣赞,下次不要挡路了!”

童贯亲卫,原来本来就有分领这些胜捷军亲兵在衙署上宿值守的差使,和不少胜捷军士卒都是熟人,现在指名道姓在那里喝骂,内里却关顾足了这些熟人。赵良嗣做人实在失败,这些童贯亲将虽然跟着他办事情,心里面却将他恨出了窟窿!

那胜捷军叫高宝塔的甲士忙不迭地堆上一脸假笑,来扶赵良嗣,嘴里还口口声声地道歉:“赵宣赞,瞎了俺这双狗眼!怎么就不识得是你呢?你也知道,军帐当中,有规矩在,更不用说这般重要的后路大营!还以为是哪个宵小之辈,生儿子没屁眼的家伙胆敢闯营呢,哪里知道是赵宣赞您?啊哟皇天,赵宣赞你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一边扶起摇摇晃晃的赵良嗣,一边隐蔽的脚底一勾,赵良嗣顿时又仰面朝天!

高宝塔身后几名胜捷军亲卫忍不住笑忙迭地过来,七手八脚将赵良嗣扶起,拼命的给他掸着身上灰尘,这些丘八手重,更不用说是存心的了,几下子掸下来,赵良嗣给拍得差点吐血!

后面几名童贯亲将也拼命地忍住笑,挥手赶人:“滚蛋滚蛋!让开帐门就是,让赵宣赞行事,直娘贼的,除了童宣帅,没见过他们伺候人,现在倒是这般殷勤。赵宣赞当真是有福之人!”

赵良嗣知道自己吃了暗亏,却实在没有和这几名胜捷军丘八计较的心肠。等他们让开帐门,他捂着鼻子忙不迭的就大步闯进去,高声大呼:“王贵何在?”

军帐之中,安安静静,王贵正跪坐在自己的几案后面,用筹子在那里不知道算些什么东西,几案之上,堆着一大叠卷册。其实王贵识字也不多,这些帐册簿子,平日里都有军中司马读给他听,现在他却摆足了模样,一脸讶然地抬头看着赵良嗣冲进来:“赵宣赞,什么事情?哎呀,俺才算出积储数字,您这一声,又忘了个干净。还得从头算过…………赵宣赞,你鼻子怎么了?俺这里有伤药!”

赵良嗣冷冷一笑,也不捂着鼻子了,任鼻血缓缓滴落,反而显得他神色更加狰狞:“王虞侯,你被拿下了!宣帅钧令,让你先递解雄州待罪!萧言的事情,宣帅自然会料理,现在这前军后路大营,已经由某来掌管!”

这时背着童贯手谕钧令的亲将也赶进了大帐当中,赵良嗣一摆首:“将给他看!”

那童贯亲将忍气又要解下背着的拜盒。王贵却冷着一张脸站起来:“不用了,没有宣帅手谕,你们也进不了俺这后路大营!这里交给你们又何妨?本来这后路大营设立,就是为了支应萧宣赞在前作战的。现在萧宣赞北上和女真鞑子死战,后路反而被自家人切断了,萧宣赞北上,已然是孤军奋战!既然如此,还要俺这后路大营何用?拿去拿去,本来都是大宋的军马,大宋的营盘,却不知道,你们能用这些,能不能和萧宣赞一样,始终死战在最前面!”

他昂然而立,声音低沉:“俺几个月前,还是河北敢战士,再以前是乡里木匠,从来没想过当这个劳什子官儿!只不过谁在为大宋血战,谁在护卫着俺们河北百姓,在辽人之后,将来也不被女真鞑子侵犯,俺就忠心跟随而已,如果这也是罪,俺不用递解,自己到雄州去领罪!”

在赵良嗣身后,那几名童贯亲将,人人脸上都有不忍之色。几名在外间听见此番话语的胜捷军亲卫,更是人人神色激愤!

可是赵良嗣是领童贯之命而来,谁又有什么办法?

这个时候,后续的刘延庆所部兵马杂沓而来,乱纷纷地叫嚷着,呼喊着,举着火把,就分散开来,刀枪并举,眼见着马上就要将这大帐包围!几名在帐外的胜捷军亲卫对望一眼,赵良嗣领童贯之命而来,大家都是大宋的军士,说什么也不会反抗,这般如临大敌的,到底是为什么?

在帐中的王贵也听见了外面动静,他本来容色宁静,但是突然之间,就脸色大变!

虽然不知道赵良嗣想做什么,在这一刻,他却有了最不好的预感。

赵良嗣冷冷一笑:“王虞侯,萧宣赞之罪,并不是以北上去抵御女真一些南下前哨散卒的名义,避开燕京正面的真正死战,好等着大军血战之余拣便宜。他好歹是童宣帅亲许的便宜行事,就算行此不可理喻,但是也不是错。无非就是无功而已,一点小小的干碍,怎么直俺赵某人急匆匆赶来?真正大罪,是他萧某人私藏大辽皇帝耶律延禧公主,怀莫测之心,潜入俺大宋当中,借大宋容身,更借大宋资财,收编燕地流亡,最后行重立辽国旗号之事!可惜他连自己的萧姓都没改过来,更可惜俺赵良嗣也曾经在辽国,识得公主形貌,天不藏奸,这就识破了他的奸谋!

…………现在,就把辽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交出来罢!”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16章 夺军(下)

小哑巴是辽人的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王贵只觉得心头大震,轰轰的在一时间丧失了一切感知!

难道赵良嗣说的是真的?王贵曾经见过小哑巴在庭中祷告,也知道小哑巴实在有点神秘。

其实会说话,但是谁都不忍心逼问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更不用说萧言了。这小哑巴,在他才穿越的时候,几乎就是这个乱世里头,他的精神依靠!

小哑巴在祷告的时候,的确提到了她的名字是余里衍!

难道萧宣赞他…………

不,这不是真的!

在这一瞬间中,王贵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萧言遭逢小哑巴的经历,他们都同时在萧言身边。当时走到那个荒村,是他们带的路,当时萧言不过是个囚犯,而且还在心神不宁当中,要是开口,也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什么:“他妈的穿越!穿越!发改委是不是涨油价了?说摔飞机就摔飞机…………老子怎么这么倒霉?”

发现小哑巴的,也不是他们。最后还是小哑巴自己赶过来,最终成为他们当中一员的!

既然确认了萧言的清白,王贵顿时就反应过来。不管小哑巴的身份如何,这赵良嗣栽上来的罪名,的确狠辣到了极点!小哑巴的确有点来历不明,要是落在了赵良嗣手中,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孩子,还不是赵良嗣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赵良嗣也是南归之人,他要咬定了哑巴是辽人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那极难分说得清楚!

萧言已经因为北上,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借着这个一时分说不清楚的罪名,萧言将万劫不复!

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哑巴落在赵良嗣的手中!

老实憨厚的王贵,这位前木匠,这辈子心思也没有转得这等快过。在满帐中人,人人目瞪口呆,为赵良嗣所说的话震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之际。王贵已经猛的身形暴退,直直冲向大帐之后,赵良嗣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拿下他!辽人公主,果然就在这里!”

几名童贯亲将,摩拳擦掌的顿时冲出,和赵良嗣的恩怨可以撇在一边了,拿下辽人帝女,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这将是多么大的功绩?不要说超迁几转了,官家一高兴,封侯说不定都有指望!

王贵转眼已经冲出大帐,在他大帐之后,屏风隔开了一小片空地,上面也有张盖,将周围隔开,张盖下面,就是一个小帐,转瞬之间,王贵已经冲入小帐当中,帐内小哑巴已经换上了胜捷军衣甲,其实小哑巴的个子并不矮,在同龄女孩子当中还算得高挑,这身宋军衣甲长短合适,就是显得太大了,铁盔之下,露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明眸当中有一层雾气,静静地看着冲进来的王贵。

在她身边,几名拿来衣甲给他更换的胜捷军甲士,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哑巴。

小帐虽然在后面,可是前面大帐的话语,这里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王贵冲进,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王贵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吼一声,已经从一名胜捷军亲卫腰间抽出佩剑,刷的一声割开了小帐,拉起小哑巴的手,就冲出了小帐!

小帐之外,火把缭乱,刘延庆麾下士卒,已经将这大帐围了几层,同样呆呆地看着王贵提剑,拉着一人从帐中冲出来!

赵良嗣给他们的军令,就是拿下任何从帐中逃出之人,捉住一人,就有万贯上赏。这么重的赏格,让他们也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大喝一声,挺枪持刀的就涌了上来,王贵同样直扑过去。还没接触,帐中几名常胜军甲士就也跟着冲出,人人手中都是兵刃雪亮,大喊一声:“王贵,你不要跑!”

这几名甲士却几步从王贵身边抢过,和那些环庆军士卒撞在一起,手中佩剑长刀,架住他们的兵刃拼命朝两边推开:“这是俺们的功绩,你们敢和胜捷军抢?”

在帐前这个时候又绕过两匹战马,马上都是胜捷军甲士,挺马槊直扑过来,嘴里犹自呼喝:“这场大功,是俺们胜捷军的,谁敢来抢,就是三生的仇家!”

在这两名骑士身后,王贵身边的那些胜捷军亲卫,几乎全都扑了过来,人人口中,同样都在大呼小叫!

那些环庆军士卒给眼前场景,弄得呆了。就看见两名骑士冲近王贵身边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翻身落马,口中犹自大呼:“直娘贼,王贵厉害!弟兄们一起上!”

王贵立刻反应了过来,眼中涌出热泪。这些弟兄,当真是豁出性命来帮他逃走!这个时候,却不是动感情的时候,他低呼一声:“上马!”

小哑巴反应极快,和王贵几乎同时牵住了战马缰绳,翻身而上。后面胜捷军甲士涌上,却不拦住他们,反而加入了将环庆军士卒朝两边推的人潮当中,只是乱叫:“这大功是俺们的!”

周遭扰攘成一团,后面几个童贯亲将也冲了出来,却给胜捷军亲卫挡住了身形,急得只是跳脚。落马那两名胜捷军亲卫,在王贵翻身上马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句:“俺们信得过萧宣赞,去投他!”

王贵再不多说,打马一鞭,已经护卫着小哑巴,在被推开的环庆军阵型当中,呼啸冲出!那些环庆军士卒人人大哗,有的人已经张弓搭箭,这个时候赵良嗣已经也跟着冲出,看到这个景象,跳脚大呼:“不许放箭,只准生擒!!”

他呼喊得晚了一些,一名士卒已经来不及收手,嗖的一箭已经发了出去,偏生又射得极准,擦着前面一骑的头盔掠过,这一箭,顿时就将那骑士的头盔带下,连发髻都扯断了,一头乌黑秀发,顿时就倾泻而下,在那骑士背后摇曳,灯火一映,仿佛反射的就是一场幽亮的梦境。

这个时候,却再也追不及了。那骑士的小小身影,伏在马背上,拼命朝前疾驰。而王贵就紧紧地卫护在她的身后。

一名童贯亲将,再也忍不住这一场奇功落空的失落,失态地指着那长发飘落的小小身影大喊:“那是辽人帝姬,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

所有人都是一阵大哗,这一夜的变故,实在是离奇古怪到了极处!

□□□□□□□□□

郭药师在自己的营帐当中,当第一声喧哗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榻上翻身坐起。

这些日子,他表面仍然宁定,每天就在四方天里散散步,如往常一般,没有半点焦躁的神态。唯一的不同,就是比往常沉默了许多。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郭药师精神,已经绷紧在等候什么的表现!

甄五臣甄六臣曾经偷偷问过郭药师,难道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么?郭药师却用玩笑应对。

他现在处境,已经是最为恶劣了。而机会,也许只有一次,一旦错过,自己就只能在宋人境内,做一个老百姓以终此生了,这却比杀了他郭药师,还要残酷。

男儿大丈夫,若不能纵横天下,那此身留着,又有何用?

与其这样,他不如就死在易州,死在董大郎的刀下!

郭药师静静地等待在黑暗当中,只有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难道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又是怎样的一种机会呢?

帐外突然亮起了灯火,却是郭蓉先闯了进来。这个高挑长腿的英气美女,仿佛又回到了战阵当中,手中没有兵刃却仍然杀气十足,俏脸板得紧紧的,浑身都已经扎束整齐:“爹爹,军中喧哗,当有莫大变故!我们聚在一起,怎么也要保护爹爹平安!”

郭药师一笑,还没有说话,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也已经冲了进来,同样扎束整齐,一脸紧张:“都管,不知道怎的了,往常这个后路大营,统领得肃然整齐,现在却起了变故!似乎有人马涌进来了,却不知道是辽人不是?一旦乱起,俺们兄弟,怎么也护着都管冲杀出去!”

郭药师仍然是一笑:“说不定,是接某出去的。”

“什么?”甄五臣甄六臣再加上郭蓉美女一个,大眼瞪着眼。

“萧言此人,崛起太速,锋锐太甚。

宋人精锐全集于他手,岂能不遭人嫉恨?宋人之间,勾心斗角都能不惜来一场白沟河惨败,对萧言来一场同样的内讧,有什么好奇怪的?萧言麾下骑军,有一小半是某家常胜军撑起来的,迎某出去,分化萧言手中实力,好制住他,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某一直等待,就等着这对萧言下手之人,来接某出这牢笼!”

郭药师的一席话说出来,甄五臣甄六臣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呆呆地看着面容宁静的郭药师,看到郭药师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兄弟俩这才反应过来一些,顿时就低低地欢呼一声:“都管,这可是真的?”

郭蓉站在那里,手却一抖,手中掌着的烛台火光在帐中摇曳一下,映照得这个少女容颜一下仿佛就失却了颜色。

她低低地问道:“爹爹…………怎么压制萧言?大宋的宣帅,反而要拿下他么?我们是不是就要帮着那宣帅拿下萧言?”

郭药师淡淡地扫视了自家女儿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站了起来,缓缓的结着身上披着的袍子丝绦。

女儿心思,郭药师岂能不明白?和萧言这么一个雄姿英发的小白脸一路出生入死,恐怕也有些情根深重了。女儿的娘本来是燕地某坞壁之主的爱女,骑得好马,言笑无忌,敢爱敢恨。自己当时只是辽人渤海部族军中一个马甲,郭蓉娘亲却看上了自己,非要跟着他…………

两人并辔出行的时候,一路都能听见她银铃一般的笑声,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恐怕就是自己枭雄心肠最淡的时候儿吧…………

想到郭蓉早夭的娘亲,郭药师心肠软了一下,转眼间神色就刚硬起来。

如果自己所料未错,那现在就是自己此生最后一个机会了!若不能把握住,还谈什么男儿事业!如果保他出来的人,要他对付萧言,那他一定就要将萧言弄到永世不能翻身,将他手中的常胜军实力夺回来,这燕地,是他郭药师的!在这里,他和萧言,只能站着一个!萧言不知道想到什么,没有杀他郭药师,就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

至于自家女儿的心思,将来有的是时间慢慢料理…………就算郭蓉站在萧言一方,和他翻脸,他郭药师也会毫不容情的连郭蓉一起对付!

只因为自己是郭药师,是这燕地之雄!

甄五臣甄六臣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帮着郭药师将他身上袍服整理整齐。然后就簇拥着郭药师走出帐外,静静等候。郭蓉白着一张俏脸,也缓缓跟了出来,但是瞧着她咬着嘴唇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心乱如麻。

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高,有一阵子,更是高亢到了顶点。所有人都在王贵的大帐方向呼喊乱叫,状似癫狂。在场几个人,仿佛还听到了什么辽主帝姬几个字。包括郭药师在内,人人都面面相觑,这到底又是哪一桩变故?

外面的狂乱呼喊声音终于平息了一些,而急促的脚步声几乎同时朝着这里响了起来。外面脚步声杂沓,轰鸣着而来,将这里团团围住,还听见有人大喊:“郭药师是不是就在这里?就是那个常胜军降将!”

然后就是那看守他们的胜捷军亲卫没好气地回答:“就是那家伙,在里头等死!你们都知道了,还问俺们干什么?有宣帅的手谕关防在,还怕俺们瞒着遮着?直娘贼,俺们又不是郭药师他爹,要保他一辈子平安!要进去就进去,俺们算是交卸了差使,看了这个家伙这么些日子,早闷出鸟来了!”

甄五臣甄六臣这下终于确定,他们的郭都管这乱世当中枭雄灵性未曾稍减半点,在此前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当中,在如此严密的看管当中,就已经明白,他郭药师还有迈出萧言划定的牢笼这么一天!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呆呆地看着两面木排做的大门,这些日子,这两扇木门永远紧闭着,将他们与燕地,与常胜军隔开。甚至到了最后,他们都放弃了此生还能从这里出去的期望!

外面人声杂沓,传来了七手八脚开门的声音。吱呀声中,两扇沉重的木门缓缓朝外张开,外面大从大从的火把光芒投射进来,照得木栅里面这片四方天通明,在外面,是一圈宋军,无数双目光看过来,都想看明白这个举易州归降,结果给萧言囚禁在这里的燕地大豪是什么模样。

一时间,所有声浪都停了下来。

郭药师淡淡一笑,举步朝外就走。被囚多日,别人应有的那种困顿味道,在他身上半点也看不见。就听见他神清气爽的朗声道:“哪位大人,将俺郭药师接出来的?但求一见!”

外面宋军带队军官看见郭药师举步朝外走,这才算反应过来。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来这里接手看管郭药师的营帐,确保他无恙,可不表示就让郭药师这样大摇大摆的出了这个牢笼!

他慌乱地低呼一声:“不要动!”

一声呼喝之下,他身后环庆军士卒顿时刀枪并举,一片兵刃响动的声音,对着郭药师高大的身形。郭药师一笑停步,他身后的郭蓉却反应了过来,呼喊一声就抢到了自己爹爹面前,这个高挑至极的英爽少女两道柳眉紧锁,张开双臂拦在郭药师前面:“要动手就动手,让我们父女死在一处,不要弄这么多花样出来!”

那环庆军军官都看呆了,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高挑女孩子出来!甄五臣和甄六臣也齐齐抢上,拧眉瞪眼地挡在郭药师身前。那环庆军军官还没答话,就见郭药师微笑着摸摸郭蓉的头发:“爹爹没事,这些人不是来害俺们的,就是萧言,也不敢对爹爹加一根手指头,何况别人?大宋要平定燕地,怎么少得了你爹爹?”

郭药师话音未落,就听见赵良嗣的声音在人群外面响起:“郭都管英风锐气,不减当年,宣帅和赵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燕地风波,郭都管还有心么?”

围成一圈的环庆军士卒呼啦啦的朝两边闪开,让出一条通路来。几人已经在外面下马,沿着这条通路缓步走来,火把映照下,走在前面那人,赫然就是赵良嗣。

他身上风尘仆仆神色未减,刚才又碰了一脸鼻血出来,只是胡乱抹了一把,看起来形容狼狈之极。王贵带着小哑巴,又莫名其妙的从他手里脱出,现在虽然遣人去追,可是天知道能不能追得上。但是到了郭药师面前,他却仍然是一副神采飞扬,大局在握的模样。目光炯炯的朝着郭药师迎了过来。

郭药师定睛深深看了赵良嗣一眼:“赵光禄,竟然是你!”

赵良嗣哈哈大笑:“岂不是正是赵某人!”

郭药师沉默一下,也放声大笑,推开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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