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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归真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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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奘躬身向门内一合十,负水而行,走不出十余步,只听后面那婆婆高声叫喊:“法师慢走,慢走,且住,且住了!”玄奘愕然回头,只见那老婆婆牵着一匹骨瘦毛长的老红马,举着一根木杖,喘吁吁的从屋后赶将过来。
  玄奘忙奔回去扶住那婆婆:“老菩萨还有何事吩咐?”那婆婆抚着胸口,喘息了许久,方才说道:“我看法师也没个脚力,西天路遥,如何走得?这马是老身所养,如今留着也是无用,便请法师收下,权为代步。”又将手中木杖递给玄奘,“遇险峻处也好撑持。”“老菩萨,这如何使得,老菩萨留我住宿,已是莫大之恩,贫僧如何再敢要老菩萨的东西?还请老菩萨收回。”“不,不,法师西行求法,何等大愿?老身平生敬佛,只恨年老孤贫,无可助力,法师便收下这二件物事,若能随法师面见世尊,也是老身一片向佛之忱。”彼此又推让许久,玄奘无奈,只得拜谢了那婆婆,接过木杖,骑上老红马,又向那婆婆再次辞行,这才纵马前行。
  却也奇怪,那红马看起来皮包骨头,又老又瘦,奔跑起来却分外轻捷安稳,休说此地处处流沙,难以借力,寻常骏马便是身在平地,也决无此马这般迅速。玄奘心中感慨:马亦如人,可知山泽之间,埋没了几许俊才异士?
  且不言玄奘感叹,只说这红马奔将起来,委实如风驰电掣,只见一道尘烟笔直向前,无片时,已奔出鸣沙山范围,数百里路程直如一掠而过,正在奔跑之际,那马蓦地抬起前足,希律律一声长鸣,顿住去势,就此不动。
  玄奘见这马忽地停步不动,放眼看时,见前方茫茫一派,如云如雾,惊风拥沙,散如时雨,妖火流离,有似繁星,竟不知有几许远近。
  那红马仰头喷鼻,不住地甩尾踏足,仿佛甚为不安,玄奘翻身下马,拍了拍那马颈毛:“这便是那莫贺延碛了么?原来是这等模样,此中想是十分危险,你且回去陪伴老菩萨罢。”说着将水囊从马背上解下,自己背了,拄着木杖,便往前走。那马叫了一声,死死咬住玄奘衣袖,玄奘回头,温言笑道:“马儿马儿,你休得扯我,我愿未成,决不东移一步,你好生回去罢。”将袖子轻轻从红马口中取出,转身向前。
  那红马又叫了一声,将身一纵,却奔在头里去了,玄奘叫道:“马儿,马儿,快快回来。”急忙忙追上去,那马到了沙雾附近,又扬蹄叫了一声,往里一蹿,登时不见了踪迹。
  玄奘追上来,哪消数十步,眼前忽地一暗,已是变了景象,但见此间沙如细尘,风吹成雾,泛泛而起,鱼鳖龙蛇,无以数计,飞于尘雾中。又有石蕖青色,坚而甚轻,从风靡靡,覆其波上,一茎百叶,千花一枝。那红马却立在尘雾中,动也不动,玄奘抢上前去,扣住马缰:“你这马儿如何不听话?”那马却竖起双耳,圆睁火目,瞪着前方,玄奘随那马目光看去,只见那茫茫尘雾中妖火龙蛇回旋盘绕,无数白骨聚在一处,当中现出一尊魔神相来:头为火炎,口为血河,骷髅围满颈下,百万龙蛇蠕蠕而动,缠绕其身,两乳腹脐皆如恸哭婴儿,足下踏着一朵血红色的莲花,在尘沙细雾中流转不定,载浮载沉。
  玄奘见了这般情景,合掌当胸,念一声:“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那魔神低头看来,忽而笑了一笑,八万四千毛孔中皆有魔音流出,若高若低,若远若近,飘忽左右:“那和尚,你从哪里来,待往哪里去?”玄奘仰首道:“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方求取正法,普度世人,今过此沙河,还望尊神大开方便之门,若此行不负所愿,贫僧东归之时,必为尊神日日诵经祈福。”
  那魔神听了,呵呵低笑:“那和尚,我若弄起神通来,你即刻也就死了,你的自身也难保,还说什么解脱世人?”玄奘道:“我已发下大愿,纵死也不敢有负先心。”那魔神仰天大笑,一时间四下里烟生云聚,无数龙蛇从虚空中涌出,逼将上来,鳞甲开张,舌信吞吐,嘶嘶作响,围着玄奘游走不已。那红马遍体长毛都竖将起来,口中发出咴咴低鸣,玄奘却不为身周异景所动,抬手轻抚红马背脊以示安慰,垂眉低诵:“世法如幻如梦,如响如光,如影如化,如水中泡,如镜中像,如热时炎,如水中月,是以诸法无常,一念在我。……”牵着马儿,不顾身周龙蛇狰狞,黑气层云,一步步向前走去。那魔神低头看来:“这和尚倒也有几分道理,今日我要放你走,原也容易。只是我在此千年,不得解脱,却又有谁曾来看顾我?我须放不得你。”双臂一挥,有黑风如龙卷,自天际旋来,呜呜低吼,砂粒尖啸,皆如利刃,遍地下大火熊熊,飞腾数百丈,热浪卷来,须眉欲燃。魔神即是沙河,沙河即是魔神,这莫贺延碛长三千里,宽八百里,流沙之中,魔神身合天地,转换阴阳,皆同等闲。适才的龙蛇腾跃,虽然骇人,却不过是幻象,夺心而已,此刻却是魔神纵造化之能,以为真风真火,如焚如割,玄奘虽然心性坚毅,终不过凡躯俗体,如何禁得住这风沙恶火,目不能睁,口不能呼,耳中俱是恶风啸吼,鼻中尽为如火焚尘,勉强向前挣了数步,再也支持不住,扶着木杖,慢慢坐倒在地。那红马此时却不再畏惧,横过身躯,挡在玄奘之前。休看这马又老又瘦,就这么横身一挡,凭他满天炎风烈尘,到了玄奘身前,却凭空减弱了八九分,剩下一二分便不足以伤玄奘性命了。那魔神在空中看见,虽然惊异,却哪里肯就此罢休,逞其神通,运其恶法,风炎漫卷,血色黄尘腾腾直上九霄空,纵在万千里外,亦可见此处异状惊人。
  瓜州城内,数十万军民仰首看西北方一片黄云血火,焰光腾腾,惊骇无以名状:莫贺延碛这等暴烈,数十年来从所未睹,却不知何人惹恼了深沙神王,幸好彼处离此地甚远,不然,连瓜州俱为焦土。那石盘陀已回到瓜州,坐在自家院里,看着天际异状,喃喃诵佛:深沙神王如此恼怒,莫非是为了那和尚?这和尚,我劝他不要西去,这番惹恼了神王,定然送了性命。善哉,善哉,大慈大悲救护主菩萨!
  且说玄奘一人一马,端坐流沙河内,沙浪如山,涡流如怒,直如置身沧海,一粟渺渺,风沙一层层涌来,玄奘连人带马,渐渐消失在黄沙之中。
  沙停尘止,大火兀自熊熊炽燃,七日七夜之后,深沙神王收了神通,正欲潜伏休息,却见一座沙丘顶上连拱几拱,那红马欢声长嘶,跃将出来,玄奘随之缓步拄杖而出,大袖飘飘,容颜虽然不免憔悴,却越发的风采俨然,浑身上下白光荡漾,如水如云,竟是说不出的慈悲庄严,安宁祥和。
  “三界无安,譬如火宅。
  此身何在,何处有我?“
  玄奘口中诵偈,抬眼向深沙神看来:“善哉,汝在此地,恶趣千年,其犹未厌乎?”深沙神本以为玄奘早已骨肉消融,化为白骨,此时见他安然无恙,本欲再施神通,玄奘目光所至,无限悲悯直入心底,深沙神全身一颤,竟不由自主跪伏下去:“自千年前有弟子此身,便被缠缚此地,日晒风吹,寒时如冰,热时欲死,不得自由,因此弟子烦恼欲狂,作恶伤生无以数计,求我师指点,如何才脱此苦耶?”
  “众生于无始生死,无明所盖,爱结所系,长夜轮回生死,不知苦际。譬如有犬,绳系着柱,结系不断故,顺柱而转,若住、若卧,不离于柱。业由自作,还当自灭,他人无可措手,汝若从兹以往,向善行善,莫作新业,截断五行,何惧不得解脱?
  “色如聚沫,痛如浮泡,想如野马,行如芭蕉,识为幻法,最胜所说。思惟此已,尽观诸行,皆悉空寂,无有真正,皆由此身。我有心经一篇,汝可谨记,体解苦、空、无常之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弟子谨遵我师教诲。我师且请安稳,待弟子送我师渡此流沙。”玄奘合掌为谢,深沙神转身伏地,化金桥一座,两边银线,尽是深沙神,将手托住金桥,玄奘牵马策杖,徐徐而行,不过半个时辰,足踏实地,已在莫贺延碛之外,回身看那深沙神时,已化身为一小儿形象,头挽双髻,青蛇绕臂,左手持矛,右手捧钵,向玄奘深深顶礼,隐身于莽莽黄沙中去了。
  此刻方显出莫贺延碛真容,但见沙海茫茫,白骨连天,那深沙神在此千年,禽兽人马葬身其腹者无以数计,今日方始改过迁善,此后横越沙河者,常得深沙童子化身相助,人以为天王化身,造像膜拜,这却都是后话了。
  却说玄奘出了莫贺延碛,正要转身上马,只见天边一轮落日,又圆又大,其色昏黄,譬如铜镜,那落日余晖中却站着一人,只因背光而立,面目却瞧不大清楚。
  玄奘心中诧异,牵着马儿向前走了几步,不由“啊”的一声轻呼:“沙竭罗,你如何会在这里?”
  那人长发披肩,身着海青,却不是李承乾是谁?
  承乾见玄奘上前,双膝跪倒,喊了一声:“师父。”蓦然间异象又生,那昏黄落日中万万条青气旋绕而起,席地卷来,玄奘、承乾,连那红马一起,身不由主,飘飘荡荡,落入那无边青气中去了。
  神光离合,青气聚散,一瞬间仿佛越过万里关山,俄而有人朗声道:“老师,弟子已将玄奘法师与承乾殿下请到。”玄奘睁眼看时,见自己立身高处,耸出层霄,头顶星汉灿烂,光云周旋,直欲伸手可及。
  身旁立着一名少年道士,手提一幅画卷,向面前的两名道人躬身禀报。
  那道人摆手让少年道士退下,呵呵大笑:“法师,贫道稽首了。”玄奘看时,那道人长须飘拂,青袍芒履,旁边一名却是当日阁皂山崇真宫丹元大会上所见的长春子丘处机,今日的全真教主,北魏国师,旁边那道人三髻苍髯,洒然持拂,当日丹元大会上亦曾见过。
  远处石台上又有四个蒲团,四名道士面壁而坐,如松鹤之姿,端严不动。
  “贫道长春子丘处机,这一位是我师兄丹阳子马钰,闻得法师西行,不揣冒昧,着小徒吕岩将法师请来,还望法师恕罪。”丘处机笑眼盈盈,马钰也含笑向玄奘致意,却不曾介绍那四名道人,那四名道人也恍若不闻身外之事,并不转过身来。
  卷二 有情劫 第三十一章 舜若多性可销亡,烁迦罗心无动转
  “法师远来,且进清茶一盏,聊解困乏。”丘处机微微而笑,吕岩端上茶来,玄奘也不推辞,向吕岩微微颔首,在蒲团上坐下,木杖横放膝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长春真人,丹阳真人,贫僧有礼。近岁以来,两位真人声名振起,宗门兴盛,贫僧虽远在南国,亦曾知闻,不知今日唤贫僧前来,有何见教?小徒承乾又在何处?”玄奘神色不动,合掌为礼,淡淡言道。
  “法师且放宽心,殿下无恙,此刻也在这静轮宫里,量来不久便可与法师相见,贫道师兄弟久仰法师清名,今日能亲睹法师威仪,实乃我师兄弟三生之幸。”丘处机道。
  玄奘瞑目垂首,神识向四下里弥漫开去,知丘处机所言非虚,承乾果然便在左近,心中宽了大半,睁开眼来,向丘处机说道:“既是如此,贫僧也正有疑难,要请教两位真人。”
  “法师请讲,贫道师兄弟洗耳恭听。”
  且说承乾见玄奘而礼拜,那腾腾青气自昏黄落日中旋绕而来,刹那间如坠迷雾大海,不知所在。待得青气散尽,眼前景象回复清明,四面看去,只见所在乃是一座极其空旷宏伟的大殿之内。
  承乾却也不甚惊异,只把眼周遭打量,此殿广三十丈,高十余丈,金砖铺地,既无梁柱,亦无诸般陈设等物,只是空荡荡一座大殿,十分清寂。
  殿尽头落日余晖里,有两人背向自己而立,一人黑衣黑裳,白发萧然,似是一名老妇,一人顶上光光,白袍飘荡,似是一名尼僧。
  两人翘首企足,往西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看那模样,仿佛已站立了许久。
  听得身后响动,两人回过身来,那黑衣老妇见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微微吃了一惊,低声喝问:“什么人!”声音虽低,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白衣尼却不曾说话,手持数珠,抬眼细细打量承乾。
  “咦?”黑衣老妇踏上一步,忽然讶然出声。
  她二人背光而立,承乾一时原看不清两人相貌,但夕阳此刻斜射入殿,却正照在承乾脸上,金黄色的光辉之中,根根眉毛都瞧得清楚分明。
  但见眼前这年轻人散发披肩,长眉漆黑,上扬入鬓,唇上微微有些髭须,一般儿的亦是向上倒卷,本来十分清秀的面容便平添了数分桀骜,数分傲气,数分严厉。
  这般样貌,黑衣老妇是最熟悉也不过,数十年来,梦魂牵萦,不知已在心间回转过数百千次。
  不想父子三代,竟都是一般模样,黑衣老妇悲喜交集,身躯颤抖,看着承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白衣尼亦看清了承乾相貌,虽然也是十分欢喜,却比那黑衣老妇镇定了许多。
  “那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何以会在此地?”白衣尼温言问道。
  承乾不知此二人为谁,本不明言相告,但见那黑衣老妇定定地看着自己,神情激动,虽然一时间未曾说出话来,双目中却自然流露出无限的亲切、慈爱与关怀,这样的目光,他只从生母长孙无垢眼里看到过;不知怎地,一股孺慕眷恋之情从心底直冲而上,脱口答道:“我是当今大唐皇帝的长子,李承乾,敢问二位老妈妈又是何人?”
  “果然是沙竭罗,我的孙儿。”那黑衣老妇此时方始说出话来,抢上前来,一把将承乾抱入怀中,“沙竭罗,我是你的奶奶啊。”老妇清泪长流,白衣尼在旁默默转动着念珠,低声诵念佛号:“南无大圣诃利帝母菩萨。”
  承乾何等聪明,方才见了那老妇目光神情,已隐隐猜知此人与自己必有莫大关系,只是不敢贸然断定而已,此刻听那老妇称自己为孙儿,心下更无怀疑,此老妇必是当今北魏皇太后,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祖母窦迦陵。
  当日渭桥之会,承乾远在丹凤城楼之上,未曾看得真切,但自此之后,心中孺慕眷恋之意甚切,只是两国断绝,何由得见?今日不意竟见到祖母,便如见了生身母亲一般,历年来心中苦恨委屈一时俱涌上胸间,投入祖母怀中,“沙竭罗见过奶奶”,嚎啕大哭。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窦太后连连道:“我儿莫哭莫哭,你那狠心的父亲不要你,奶奶要你。”自己说着不哭,那眼泪却益发滚个不停,白衣尼在旁诵佛不已。
  良久,窦太后忽然想起白衣尼还在身边,放开承乾,抹了抹眼泪:“哎呀,我倒忘了,只顾自己哭个不住,孩儿,快见过你叔祖母。”那白衣尼便是萧后,她的事迹承乾自然也曾听说,当下向萧后跪倒叩首:“沙竭罗见过叔祖母。”萧后微笑受了他跪拜,对窦太后道:“恭喜姐姐,今日祖孙重聚,真是莫大之喜。”窦太后泪痕未干,心中却是喜不自胜。
  “孩儿,你如今到了北国,有奶奶在此,再不必担忧。”窦太后所生四子一女,除李世民外,俱已凋零,今日见到这三代长孙,欢喜之情委实是无以言表,三人席地而坐,窦太后紧紧挽着承干的手,絮絮说话。
  “奶奶,我师父此刻却在哪里?”承乾忽想起玄奘。
  “玄奘法师乃当世大德,是你的师父,又救了你的性命,老身久已闻名,也正要拜见。那牛鼻子道士丘处机说要和他论法,此时不知说完了不曾,我们且过去看看。”
  三人走出空寂殿,穿过重重楼台廊宇,往丘处机所居龙汉殿而来。
  “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堕邪道,不能见如来。”
  “以故可知,凡立寺建塔,祈福造像,燃指供佛,延寿消灾,转经拜忏,诸有声有色,一切有为之法,皆非佛法,已堕邪见,乃为外道。今之阎浮提众生乃深陷声色外象之中,以妄为真,假空说有,惘惘惑惑,无复忆念瞿昙当日传法真义,我故借人主之力而悉破除之,伪法破尽,正法独彰,去伪存真,即此之谓也,我又何过之有?”
  龙汉殿内,丘处机手挥麈尾,侃侃而谈。
  “如真人所言,也不过是皮毛外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尚自沾沾自持。”玄奘霍然立起,手持木杖,踏上一步,厉声开言。
  “何谓其二,愿闻其详。”丘、马二道微笑如旧。
  “大悲世尊既入般泥洹,阎浮提世界一切有情众生已不能复睹世尊之相好庄严,不能复闻世尊之微妙言论,使世间亿兆大众,何所依归?故此先有结集,后有经卷,有塔刹,有寺院,有佛像,皆因深忆念世尊所至,斯又何过之有?声色外相,固非正法所在,不过权便而已,然而又何害于正法?若重外象而轻正法者,乃宿业所聚,学法不深,传法不力,罪在我僧,世间大众何过之有?”
  “好个罪在我僧,法师果大仁者。”丘、马二道不怒反笑,轻轻拊掌。
  从是西方,灵鹫山上,大雷音寺,大方广金刚狮子座前,现大圆智镜,放千光明,内外玲珑,遍照三千大千世界,五乘圣众举目同观,正见玄奘持杖扬臂,慷慨陈词,身后红马扬尾奋鬣,似欲发足奔腾。
  听到最后一句“若重外象而轻正法者,乃学法不深,传法不力,罪在我僧,世间大众何过之有?”众圣合掌同念:“善哉!果仁者也,当得传世尊法印。”
  龙汉殿内,丘处机道:“法师,你我各执一端,彼此难伏,只索罢了,且休争论。只是你适才提到瞿昙般泥洹,若有憾焉,似不满瞿昙住世过速?”
  “诸佛出世,皆因缘乘会,修短有期,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奘虽有憾,不敢强求。世间于今无佛,奘等为僧伽蓝摩,渡世之责,乃在我辈。”
  “若法师将来得成佛道,当如之何?”
  “愿我来世,成菩提时: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说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虚空有尽,我愿无穷,如是,如是。”
  此愿发时,大地震动,天雨曼华,那无尽虚空中亿万龙天皆隐隐赞叹:“善哉!善哉!”丘、马二道微笑不语,瘦老赤马泯耳低头,唯有石台上的四名道人听若不闻,巍然端坐,不动如山。
  千华台上,文殊师利法王子、普贤王菩萨、观世音菩萨与诸大菩萨摩诃萨皆合掌当胸,低眉微笑。大悲世尊偏袒右肩,一臂垂地,微微颌首,亦低语云:“善哉!”举金色臂,轻轻一拂,天镜消融,寂然清净。
  “玄奘法师在哪里,老身特来拜见。”窦太后苍劲慈和的声音在龙汉殿外响起。
  脚步声响,几名小道士引着窦太后、白衣尼与李承乾进入殿内,丘处机与马钰站起身来,微微躬身:“这一位就是玄奘法师。”
  窦太后见玄奘一袭白衣,清俊轩昂,点头道:“果然是有道之士,法师,信女迦陵有礼。”窦、萧二后躬身向玄奘合十为礼,玄奘忙合掌还礼,承乾又上前拜见玄奘。窦太后见礼已毕,转头对丘处机道:“丘道士,你可曾难为法师?你若难为法师,休看你是国师,老身也不能与你善罢。”
  丘处机笑道:“太后说哪里话来,法师乃当世龙象,贫道岂敢无礼,适才我三人谈论甚欢,太后可请放心。”玄奘也道:“二位真人不曾难为贫僧,太后不必多心。”
  窦太后道:“这也罢了。老身信佛,你这道士偏偏鼓动皇儿,灭佛屠僧,又受什么劳什子的太平真君名号,老身本来十分嫌恶,念你不曾难为法师,又出力助我祖孙团圆,便不与你计较了。”丘处机与马钰微笑而已。
  “法师,这静轮宫是他一干道士所居,法师且不要待在他的地方,便请到信女所建瞿摩帝伽蓝安息。”——原来魏太武帝拓跋焘听丘处机之言,灭佛焚经,北魏数千佛寺几乎全被毁坏,唯有云中金城之瞿摩帝伽蓝乃窦太后所建,拓跋焘不敢废除,以此独存。
  道观佛寺,不过容身之所,在玄奘看来,也无多大分别,但窦太后既然亲自奉请,玄奘也不好拂了她的美意,当下合掌道:“贫僧恭敬不如从命,但凭太后安排。”
  窦太后命内侍抬来肩舆,请玄奘上座,自己与白衣尼、李承乾共坐一车,一行千余人,出了静轮宫,迤逦还归云中金城。
  将到云中,魏主焘出城迎接,见了玄奘,虽然不喜,窦太后面上,却也不便形于颜色,当下玄奘一人一马,便到瞿摩帝伽蓝暂且安住,承乾却随窦太后进宫去了。
  众人已去了,丘处机与马钰默坐蒲团之上,顶上光云若水,星汉光旋,突有语声缥缈,破空而来:“来了么?”“来了,时已至矣,魔尊之体不日即当重临世间,魔师又何必心急?”
  “唔,甚好,多谢两位道友。”空中九首狮面如焰火,向四面散去,化入茫茫宇宙。
  龙汉殿上,数名道人垂帘而坐于星空之下,杳杳冥冥,恍兮惚兮。
  卷二 有情劫 第三十二章 打破顽空须悟空
  苍天之下,大鲜卑山乌桓岭形如白头老者,巍巍立于南赡部洲、北俱芦洲、西牛贺洲三洲交界处。
  大吉岭、五行山、葱岭、天山、祁连山与乌桓岭遥遥相对,山脉连绵,历一万三千里,中间只留一线,可通中西,故此得名一线峡。
  此刻山道之上,蹄声清脆,十余骑人马自东北方驰来,马上乘客乃一名僧人、数名道士,正是玄奘与丘处机、马钰与门下弟子。
  玄奘在瞿摩帝伽蓝住了七日,说法七日,窦太后与白衣尼十分恭敬,携承乾日日前来听经。窦太后一生好佛,本欲请玄奘留住瞿摩帝伽蓝主持法事,玄奘不愿,只要西行,窦太后无奈,只得允诺,李承乾却被窦太后留在了身边,魏主焘因承乾是太后嫡孙,又曾是敌国皇太子,位望隆重,以为奇货可居,封承乾为平城王,参预朝政。
  玄奘重又西行之日,承乾与窦太后、白衣尼送至都门,依依而别,玄奘打马出得城外,丘处机和马钰率几名弟子却早就在城外等候,一路护送玄奘至大吉岭下。
  至一线峡前,众人勒住马匹。
  “前去已非魏国地界,贫道师兄弟却要先回,法师一路珍重。”丘处机、马钰各骑骏马,依旧是青衫飘拂,仪态高华。
  “两位真人请回。”玄奘回马作礼,复又拨转马头,轻夹马腹,径自向前奔去。
  “法师,就是上了灵山,见了你那释尊,也不得谓我此举为无理。”丘处机忽然纵声叫道。
  “贫僧自会向世尊求教,不必真人再言。”玄奘更不回头,那红马虽然又老又瘦,却神骏非常,瞬息间已奔出数里远近。
  “法师,此去五行山下,有一人等你,且不要错过了。”丘处机音量宽洪,群山皆应,如滚滚雷音穿过万里长峡,群峰积雪偏又不受半分影响。
  “须弥山下,更有八万万魔军等你前去。”说到这里,丘处机却故意放低了声音,几同自语。
  “师兄,我们回罢。”丘处机转头向马钰道。
  马钰点点头,将白拂一扬,道道白云旋动如飞鸟,氤氲而起,托着众道士人马,须臾上了高天,往东北方向去了。
  且说玄奘纵马前行,峡中窄狭,两边岩壁势欲压下,唯见顶上一线青天,湛蓝深彻。那红马两耳批风,奔将起来,四足几不着地,真个如腾云驾雾,两肩鼓动,汗珠渗出,殷红如血,阳光下竟同宝珠般晶莹剔透。
  不消半日,已过了七百里大吉岭,那红马足下却渐渐缓了下来,玄奘只道它一阵疾驰,有些疲累,便下了马背,挽辔徐行,只向那草青处行去。
  正当五月,已入炎夏,如在南洲,早已是芳菲落尽,浓荫如盖,这一线峡中却是犹有余寒,凉风习习。山间春花始发,绿草如茵,流水潺潺,自山巅逶迤而下,明晃晃的日头下,闪烁着缤纷的七彩琉璃光泽。
  玄奘且行且赏,忽抬头见前方九霄空里有五道云气,通天彻地,如峰如柱,聚合翻腾间,隐隐有无量贝叶金文,无限梵音振响,演成地、火、水、风、空五大之形,唱言苦空无常迁流之理。
  五色光云层层堆垒,便如空际盛开了一朵硕大的莲花,重重莲瓣开张处,祥光垂地,复又倒卷上去,百千万亿贝叶金文于光云间流转不已,现为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如转六色梵轮,光明灿烂,照耀四方上下,虚空世界。
  “善哉,此必是那五行山了,不想今日得见此世尊妙印,甚深大法,实是玄奘宿世缘法。”玄奘合掌恭敬,五体投地:“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正膜拜间,只听那山腰间喊声如雷滚:“那西行的,却往哪里去?这里来,这里来。”玄奘吃了一惊,好在丘处机提醒在先:此必是五行山下那人了。当下拽着木杖,牵着马儿,向五行山前行来。
  那五座神山看着近在眼前,待向前去时,却好走了六七里光景,方见一道陡坡,青岩苍苍,平滑如镜,陡坡尽头,石窟窿里探出一人,挥着左臂,连连呼叫:“这厢,这厢。”玄奘将马儿系在坡下,拄着木杖,小心翼翼爬上坡去,看那石匣中时,原不是人,是一头猿猴,金毛披散,双睛如电,摇着一条臂膊,口作人言:“九公果不曾骗我,你来啦,你来啦!”
  “你是何人?何以被世尊困在此地?何以呼唤与我?”
  “你是玄奘?此去西行求法?”猿猴不答,却反问玄奘。
  “贫僧正是玄奘,此去西方,求见我佛世尊,你有什么话说?”
  “是你,是你,是你。”那猿猴喜不自胜,抓耳挠腮,玄奘也不说话,静静而立,待那猿猴自己陈说。
  “师父,我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孙悟空,只因反乱天庭,被那释迦老儿封禁在此,六百余年,不得挣展,往师父大慈救拔。”悟空高声诉说。
  “你且休忙,待我看一看来。”玄奘点了点头,盘腿坐下,将手按上悟空头顶,瞑目低头,运天眼通看时,倒吃了一惊,只觉那猿猴体内五色光气氤氲腾涌,浩浩无边,非道非魔,中心处却有一点灵光,结出一朵毗楞伽千叶宝莲,妙色绀青,隐然竟是无上至真,大乘宗风,只是那莲华将开未开,四周遭烟云缭绕,尽是些前世遗恨,今生怨愤,那莲华蒙尘结垢,黯然无色,不得大放光明,照耀灵台。
  “善哉,原来是这般因果。”玄奘微微叹息,将木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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