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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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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问她,她无法思考,只能啜泣着,任凭他深入再深入,在他兜转时,因那仓卒骤起的节奏,刺激到最敏感的一点,埋在软褥中的小嘴,发出模糊的闷声颤叫。
  猛地,她的长发被粗鲁揪起,被迫抬起头来,濡湿的小脸与他相偎,厮磨得难分难舍,彷佛要彼此偎靠,才能够存活。
  “是不是作戏?”他严刑逼供,语音涩苦。
  她被顶撞得嗯嗯娇声,声声啜泣,语音破碎得无法成言。
  “说。”
  要她说什么?说什么?
  为什么还不给她?
  她忘却全部,怯怯的将最敏感那处,凑近他巨大的凶器。
  “说。”
  不知道、不知道……
  “沉香。”
  直到那声唤,迷离的神智才稍微清澄。她难耐的转头,却望进他的双眸,瞧见癫狂之中,无尽的深切渴求。
  他渴求她的答案,更甚于渴求她的身子,这折磨似的欢爱,都只为了问出她的真心。
  “这是不是作戏?”他刻意延迟,连自己也痛苦,却非要一问再问。
  她呜声直喘,此时此刻,无法说谎,也不舍说谎,只能坦白。即便是不想说,她的身,她的心,都再也藏不住答案。
  “不,不是。”她的话语破碎,身体也哆嗦着。就是那里,不要走,更重、更重,要更重。“不是作戏……”答案,毫无保留。她的身与心,都要他。
  他目光陡然深浓,随着深重的最后一击,在给予她绝顶欢愉时,也在她的阵阵紧缩中迸发热流,仰首如绝命般叹息,最后一头跌落枕上,汗湿的身躯溃倒在她颤抖的娇躯上。
  这时候,只剩喘息。
  他与她的浓郁,彼此浸润,分不出彼此。
  第12章(2)
  旭日东升。
  暖暖的日光,迤逦进窗,洒了一地金黄。
  她从床上坐起,看着那在日光中飞舞的尘埃,只觉得茫茫然。
  被撕碎的衣裳,是什么时候被换成干净的衣袍?她汗湿的身子,是什么时候被擦洗过的?满榻散落的香料,是什么时候清除的?身下的软褥,又是什么时候更换过的?
  只知道,关靖走了,而她还活着。
  他没有杀了她,而是在纵情之后,让她看到了另一个早晨。
  虽然,朝阳露脸,但是天气还是冷的。她看见自己吐出的白雾,在寒冻的空气里浮游、蒸散。
  然后呢?
  接下来呢?
  他没杀她,是为了折磨她、凌辱她,要她一次又一次面对,昨夜那般的失控,在他身下臣服,忘情的哭喊吗?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应该,干脆给自己痛快的一刀?
  有那么一刻,她仍无法思考,没有办法想。
  蓦地,有人来了。
  叩叩两声,房门轻响。
  她盯着那扇门,无法反应,不知道该让来人入内,还是该置之不理。
  然后,房门被推开了。
  来人没等她同意,敲门只是为了通知她,有人来罢了。那个人,正是韩良。
  沉香微微的愕然,眸中流露讶异,却没有表现更多。这些年来,她早已练习过太多次,能不将情绪外露。
  韩良,也是想杀她的。
  她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事到如今,哪里还需要在乎什么呢?难道,她内心深处,还想活命吗?
  蓦地,被吻肿的唇瓣,浮现一抹自嘲的笑,笑自己的贪生怕死。
  韩良跨过门坎,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一人手里端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她的香匣,还是整理妥当过的。
  看见那匣盒,昨夜的种种,全涌入脑海。她抬起头来,等待韩良的嘲笑,或是比死更可怕的命令,却只看见他面无表情的张嘴。
  “这个,是主公要归还给你的。”他冷然说着,额角青筋略浮,隐约抽动。“香料,能毒能治,主公说,要死要活,随你心意。”
  第一名奴仆,放下手中的匣盒,退了出去。
  她讶然无言。
  要死要活,随你心意。
  什么意思?
  恍惚之中,好似能看见,关靖昨夜似癫且狂的神情。
  她胸中的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抓握住,慢慢的、慢慢的收紧。
  “你要他死也行,要他活也罢,他的命是赔给你了。”不甘的言语,在寂寥的空气中震颤着。
  韩良紧抿着唇,抬起手来。
  第二名奴仆上前,将手中的物件也搁上了桌。
  那是数十个长形的木盒,过去数月以来,她见过无数次,认得那些盒子。用不着韩良打开,她已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一些盒子里装的,是关靖日夜书写,从不停手的绢书,每当他写好,就会收存在这些长形木盒里,让韩良收去。
  “这些,则是我要给你的。”
  他?
  这次,她没有来得及,藏住讶异泄漏于外,昨晚泪湿的乌黑的双眸,迷惑的看着韩良。
  “这些绢书自从主公书写后,从来没有别人碰过、看过。”韩良直视着她,缓声说道:“你是除了我之外,头一个阅读这些绢书的人。”
  那么,他为什么要让她看?
  为什么?
  “这里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是这些就够了,看完这些绢书,如果你还想杀主公……”韩良负手而立,凝望着床榻上头,苍白如雪的女人,一字一字的许下承诺。
  “我、帮、你。”
  韩良走了,奴仆也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还有她的香匣,跟一桌子的长木盒。
  她是要杀关靖的人,韩良最是清楚了。那么,他还要让她看些什么?就算她真的看了,又能改变什么?
  改变关靖杀人如麻的事实?改变他罪孽深重的恶行?
  不会的,不可能,她太清楚。
  他已经杀了。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就焚杀景城,一命不留。
  那个男人,是不会后悔的。他不懂什么是后悔。
  他杀起人来,是一丁点儿也不手软,他不是关在皇宫里头,什么都不知道,只贪图享乐的年轻皇帝;不是躲在城墙里头,只会高谈阔论、茶毒百姓的高官世爵,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并不无知,没有任何借口。
  令,是他下的。
  人,是他杀的。
  城,是他屠的。
  他甚至是亲手射出了第一支火箭,亲眼看着火烧景城,亲口下令一个不留。
  事到如今,韩良还要她看什么?看了,又有什么用?
  有那么一瞬间,沉香只想将桌上那些,堆积起来的长木盒,全部都捣毁,然后扔出屋外,眼不见为净。
  但是,胸中无形的大手,仍紧紧的、牢牢的握住她的心。昨晚关靖眸中,那癫狂痛楚、苍凉倦累的眼神,依然烙在心头。
  要死要活,随你心意。
  这两句话,虽然是韩良转述的,但是,她却彷佛能听见,他说出这两句话时的语音。
  你要他死也行,要他活也罢,他的命是赔给你了。
  韩良心有不甘的话,也在耳边回荡着。
  他要把命赔给她?为什么?因为她像幽兰?还是因为他也对她有情?或者他以为,这样一来,她会因此回心转意?
  她要杀他啊,尽管如此,为什么他言下之意,还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他就这么有自信,敢拿命来赌?
  沉香盯着桌上的香匣,以及那些木盒,心绪千回百转,杂乱无章。
  冬日的暖阳消逝,地上的金光,被云掩去。
  寒气更加拢聚,她却不觉得冷,缓慢困难的走下卧榻,来到桌边。
  她绝对不会原谅,关靖的所作所为,但是,她的确很想知道,他日以继夜的,到底是写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内容,让关靖这么用心?让韩良如此珍惜?
  她拿了最上面,标着卷一的木盒,推开密闭的盒盖。
  装着绢布的木盒,做工精细,是防水的,一只木盒里,就收好几卷绢书。她拿出最上头的一卷,在桌上摊开。
  他刚硬工整的字迹,跃然眼前。
  治国之策
  治国,当以民为先,以法为则。
  有法,方有据,依法而论据,才成规矩……
  中原大陆,东有人海,北有荒原,西有高山,南有万林,物产繁多,该是富庶之地,可吾辈之大陆,以沈星江为隔,一分为二,多年争战,耗损不计其数,实是愚昧之举……
  大陆之东,海上之外,有国无数;大陆之西,高山之外,有国无数;之其南、之其北,亦是如此。世上强权所在多有,众皆虎视之耽耽,唯统一沈星江南北两岸,方有足够之国力与诸国抗衡……
  统一之后,需先立法,兴学校,令民书习……
  教民去南北之偏见,方能共荣共利……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这不像杀人如麻的关靖会说的话,不像他在做的事,但是,他却将这些文字,全部都写了出来。
  他所写的,全是治国之道,该如何治国,如何建设,如何才能国富民强。
  而且,他所书写的内容,不只是为了南国,不只为了,他征服的地方,而是为了南北两国。
  她忍不住惊愕,一卷又一卷的看下去。
  十年内,须如何建设;二十年,须再做何事;三十年又该是如何。他没有遗漏半点,写得如此详细,从纲要,到细则,条理分明。
  他要人开通运河、修筑官道、南粮北运、北弓南送。
  他将北原之牧、南地之农、东海之渔、西山之矿,该要如何运用,全都写得一清二楚。
  他从国,写到州,再从州再写到县。
  每一个地方,他都清楚的写明,那里产什么、有什么,地形加何、物产如何、民风如何,他全都知道,甚至针对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做法治理。
  窗棂的光影,在地上缓移消散,天光也从明亮转为阴暗,当有军仆进来,替她点上了灯火,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白昼已经过去了。
  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搁了膳食,还是四菜一饭。
  膳食都冷了,但是她不在意,饿了的时候,就吃下一些,然后再继续看着那些绢书,没漏看任何一个字。
  那一夜,她没有睡,而是看着、看着,看着。
  第13章(1)
  天亮了。
  她无法相信,这些绢书上所纪录的,是他所想的、所写的,但是又不得不信。绢书上的笔迹,的确是他的没错。
  这些文章,是千金难得的治国良策,要是她说出去,告诉任何一个人,这是杀人如麻的关靖,亲笔所写的,绝不会有人相信。
  既然他想的、写的,是这些,那么为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还是说,绢书上写的,是他以前的抱负?
  不。
  不是。
  沉香很快推翻这个猜测。
  她亲眼看到,他直到现在,也是稍微有空,就继续在写,显然是还没有写完。
  木盒上的编号,并没有照顺序排列,遗漏了许多。韩良告诉过她,这只是一部分,他应该是挑了重点的篇章,才拿给她看。
  但是,只要看过这些,她就已经能知道,其它的章节里,大概是在写些什么。
  关靖写下的规划,庞大得不可思议,而他不可能错漏了,任何一个细节。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她懂。
  就像是要调配复杂的香气,需要懂得每一种香料的药性、生长时节、样貌、该取哪个部分,该用什么方法处理。
  然后,再了解用法,斟酌用量,亲自测试搭配过后,会有怎样的效果。
  她从小到大,都在钻研香料,知道这些篇章,就如几炉香,是耗尽心血的结晶。藏在字里行间背后的,是多少的心思、多长的时间?
  沉香,更茫然了。
  拿着那些绢书,她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彻夜看完了桌上的这些,在桌边又坐了许久,怎么样也想不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日升,日又落了。
  她困惑又迷惘,等到回过神来,却看见了关靖,就坐在桌案旁,听任手下部众们,轮流上报议事。
  直到这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出房门、穿过长廊,来到官衙的厅堂外。
  看见她的出现,堂上的男人们,都安静下来,个个一脸错愕。
  此时,沉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么不恰当。
  她身上穿的,是内室的衣袍,没有罩上外袍,而她的长发没有梳理,从肩上披散落下。再加上,彻夜看着绢书,几日来没有闭眼休息,让她更显凌乱狼狈,甚至连鞋袜都忘了穿。
  脚下,她能感觉到,木板的冰凉。
  男人们注视她的表情,像是看见妖魔鬼怪。
  一时之间,她有点想要退开。
  但是,她发现了,当所有人都忍不住,瞪着她看的时候,关靖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更别说是看她一眼了。
  他一定知道,她来了。
  因为,站在桌案前,原本还在报告的猛汉,因为看见她,一时间忘了该继续说话,嘴巴张得开开,用一双铜铃大眼,直瞪着走入侧门的她。
  可是,他就是没有抬头,冷淡的问:“吴达。”
  “呃,属、属下在!”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猛汉急忙回神。
  “好,你可以下去了。”
  “是。”
  关靖抬起手,示意下一个人上前,就算所有人瞪着她瞧,他就是不抬头。
  被掩埋得很深很深的固执性子,在此刻破土而出,沉香故意跨过门坎,裸着如玉般雪白的双足,直直走了进去。
  她有满腹的疑问。
  她想要知道答案。
  她无法排在众人后头,等待他的召唤。
  人们的视线,随着她移动,没人对她的“插队”,表示半点不满。
  她精巧的下巴略抬,一步步的走向关靖,娇小的身子绕过侍卫,来到他身边,安然跪坐在,那个总是留给她的位置。
  他接见一名又一名的将领、一位又一位的官员,就是没有看她。
  他不理她。
  他是故意的。
  她心里清楚,却故意等着,耐着性子,看他处理完所有的事。
  关靖从头到尾,都没瞧她一眼,连瞄也没瞄一下。
  终于,当所有的官员与武将们,全都退出去后,军仆们送来了晚膳。他还是当她不存在,尽快吃完食物,就开始提笔,继续书写着,铺在书案上的素绢——他的治国大策!
  之前,她总是刻意的,不去看他在写什么,怕惹人议论。但是,这一次,她握紧了拳头强忍,却还是忍不住,朝素绢上的文字看去。
  落河县,位在东北,山高路险,海港浪危,岸多岩。产人蔘、高粱、熊皮、渔货,县内山有煤、铁,县人多擅锻造,冬季有三月河川冰冻,须开陆路,并兼海运,通南与西,往来有船。
  此县民风剽悍,少女多男,宜以南女通婚,招抚之,方能长治久安——
  “你为什么要写这些?”
  看着绢书的内容,她再也熬不住,率先开口。
  要忍住不去问,竟然,比她为了下毒,服食“妇人心”的药物,那时时刻刻穿肠剧痛的三年,还要难忍。
  关靖手中的笔没停,一心二用,只是冷冷一哼。
  “我为什么写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从没听过的浓浓讥讽,清楚贴附着每个字,从他嘴中说出,让她不由自主的一愣,连小嘴都闭上了。
  关靖继续写,一笔一划,一钩一捺,厅堂里头,只有他以毛笔,划过绢布的细微的声响。
  沉默,像是拉长的弦,情绪绷到最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之后,他终于张嘴,吐出一句问话。
  “你来做什么?”
  沉香还没开口,就看见他扯着嘴角,用更讽刺的语气说道:“又想来毒杀我吗?要是这样,炉子在那里,你自便就好。”
  心,紧缩了一下。
  盯着那张俊美无俦的侧脸,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舔着干涩的唇,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说道。
  “我看过一部分,你写的绢书了。”她问得很直接、很清楚,不再掩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写这些文章。”
  他笔微微一停,淡淡说了一句。
  “韩良那家伙,多事。”
  然后,他又继续行书,像是没听到,她刚刚的问题。
  沉香将双手捏握得更紧,不肯放任他的沉默,执意就是要追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写的明明是治国大策,为什么做的却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对于她的指责,他神色自若,泰然如常,笔也依旧没停。
  “你写着治国之策,想着要国泰民安,想着要富国强民。但是,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救景城的人,却偏要屠城,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为什么你想的,和做的,是背道而驰的两回事?为什么?!”
  他还在写,没有停。
  “那些人,那些出城的人,他们没有染病,他们可以活下来!他们有权利活下来!”
  他一直写,慢慢写。
  写着落河县的溪、写着落河县的路,写着该如何扩建,落河县水深浪高的岩港,甚至写到,该如何兴建堤防……
  终于,她再受不了,他的处之泰然,忍不住伸手,用力拉住那只,先前撕碎她的衣裳、恣意摆弄她,现在则在提笔,不停写字的宽厚大手。
  “关靖,别写了!”
  因为她的激烈阻拦,毛笔终于停下来了。
  慢慢的,关靖回过头来,看着她的双眼,自嘲的扬起嘴角。“不是中堂大人吗?原来,我现在是关靖了?”
  这个男人,连讽刺人,也很专精。
  沉香微微一僵,靠着气愤,以及倔强的本性,笔直的回瞪着,他那双深邃的双眼,就是要问。
  “你明明就知道,就算是再大的疫情,也一定会有幸存者,为什么还要决定屠城?!”
  关靖瞧着,苍白秀丽的她。
  幽暗的视线,望着她狼狈的模样,从她眼下的黑影,慢条斯理的看到,她赤裸着,沾了尘沙的双足。
  他把她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直到他的视线,重新看上她恼怒的容颜,对上她乌黑,但是透着伤痛的双眸。
  会痛,很好。
  他稍微的、稍微的满意了。
  因为如此,他才肯开口,给她答案。
  “就是因为,会有幸存者,我才要屠城。”
  沉香愣住了,怎么样也没想到,会听到他这么回答。
  “什么意思?”
  “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有接触,就有传染的可能。你一定也知道,一旦疫情扩大,会死更多人。”
  她脸色刷白,还要辩驳。“那只是可能……”
  “我,不让可能发生。”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百年前那场寒疾,夺走几十万人的性命,百年过去,没有任何医家找出医治办法。景城,年前统计,人口是两千三百四十四户,六千七百九十三人。”他记得清清楚楚。“用这些人命,阻止寒疾扩散,我觉得很划算!”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
  她颤抖着,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沉香的脸色,近乎死白。
  “八千七百九十三,和几十万,这个决定并不难。”
  “那……是人啊……不是畜牲……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第13章(2)
  他缓缓说出口的话,看来轻松,其实是那么沉重。
  难以想象,那个决定,会有多么艰难。
  换了任何一个人,肯定都会有所犹豫,他却在那个当下,立刻就作了判断,连张长沙的命也不留。
  更让沉香连神魂都要颤抖的,是当她看着他,听见他说这句话时,忽然清楚从他眼中看见,那对他来说,其实一样的难。
  可是,他还是做了。
  没错,要在六千七百九十三,和几十万的人命之中作出选择,其实并不难。
  可是,真的要办到、要挥下那一刀,放眼这个世上,能有多少人,有那份胆量?又有多少人,真的敢进行得彻彻底底?
  “为什么?”
  她不禁要问。
  他是为了什么,甘心要背负,那六千多条的人命?他是为了什么,宁可背尽骂名,也要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暴行?
  只是,话问出了口,她就看见,他的眸光转浓了。
  那是一个清楚的警告。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想追问了。
  他在无言的警告她。
  后颈的寒毛,一根根竖起。她本能的想逃避。
  胆敢使用“妇人心”之毒的她,竟在这个时候,心中会浮现逃避的念头?!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她真的迟疑了。
  她敢吗?
  她能吗?
  如果他的背后真有原因,她听了之后,还够承受吗?
  这竟然,会比下定决心复仇,还要艰难,她原本还以为,这世上,不会有比她决心复仇的行为,更困难的决定了。
  但是,关靖证明给她看了,的确是有。
  相较之下,他远远胜了她。
  所以,她还在迟疑。
  是不是就算了,当作梦一场,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恨他就好?
  如果,一直一直的,只要怪罪于他,一切都会轻松简单得多,她何必蹚这浑水?何必问得更多,跟他一起踏入血池地狱?
  再重要的原因,都不能改变,他杀人如麻的事实。
  换作是一般的女人,肯定就不会再问了。但是,偏偏,她能来到他身边,就是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她是沉香。
  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她想……了解这个男人……
  终于,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想统一南北两国吗?北国因为寒疾自取灭亡,这不是刚好,遂了你的心意?”
  她问出口了。这么可怕的事情,竟会从她的口中问出,这比吞下穿肠剧痛的药物,还要撼动心魂。
  可是,关靖的回答,却更教她骇然。
  “不,那只会拖着南国,一并跟着陪葬。”
  “我不懂。”事到如今,她是非要问清楚了。“我要知道更多。”
  他的眼里,有光芒一闪而逝。
  “这场寒疾要是扩散,北国势必更衰败。”他详细的说着,注意她都听进了每一句话。“这世上,不只是南北两国而已。”
  接着,他抽出桌案下,铺在素绢下的长轴,在桌上摊了开来。
  沉香倾上前去看。
  那是一卷羊皮,上头绘着一幅陌生的地图。图上,有山有海有湖,有草原,有溪流。
  然后,她看见了,在图的中央,有一块小小的地方,被标着一字南,一字北。
  这,是地图。
  而且,是她前所未见的大地图。
  她不敢相信。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从小小的梦中醒来,惊见世界之大,难以想象。
  那块小如巴掌的地方,被一条溪水,分为南北,那条溪旁,还标注了如蚂蚁般的三个小字。
  沈星江。
  她震惊的抬头,愣愣看着他。
  “不……”
  怎么……怎么……会这么小?
  “是。”
  关靖牵扯嘴角,淡淡的说道:“那是沈星江,南北两国加起来,就只有这么大。”他的声音,在厅堂内回荡着。“南北两国的人,除了少数商旅外,都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不知海外列强,全都在等待,吞吃南北两国的时机。”
  她骇然不已,溃坐回自己的脚跟上,只觉得心跳得好快。
  好可怕。
  好惊人。
  但是,她无法不去听,更无法阻止他往下说。
  “据我所知,目前海外列强在凤城里的间谍,就超过一百人,南北两地加起来,破千都有可能。”关靖注视着,她愈来愈苍白的脸色,怀疑她会不会昏厥过去。
  不,应该不会。
  她是沉香。他的沉香。
  “北国一垮,不出三年,便会有多国来攻,运气好的话,少则三、五国,运气不好,多则十几国。”所以,他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到时候,南北两国,都会成为海外列强争食的嘴边肉,战争还能少吗?到时候死的人,何止数十万?受害的人,更不可能只有两、三代。”
  惨况,将难以想象。
  更惨的是,只有他跟极少数的人,预见了这个未来。
  听见关靖的话语,沉香忍不住脱口而出。
  “就算开战,我们不一定会输……”
  “一定会。”
  他的沉香呵,这么聪明,却也陷入自欺欺人的本能。
  关靖残忍的,打破她的妄想,近乎殷勤的告诉她。
  “百年争战,劳民伤财,当海外列强,无论文武,都在不断往前迈进的时候,只有我们还在自相残杀。现在,只是因为隔着高山、隔着大海,所以这些豺狼虎豹还没有攻来,但是,我的人已来报——”
  他的手指,移向海之外的另两处大陆,落在三个国家上,各敲了一下。
  “这三国,已经在兴建军船,要是其中一国有了动作,其它列强势必不会甘心落后。”
  他看着她,话语无情。
  “没有时间了,我不能让疫情扩散。”
  她说不出话来,震慑不已。
  缓慢的,关靖收回视线,重新卷起地图。
  “南北两国,都不能垮,只能统一,只要能强盛起来,我不在乎要背负多少人命。我做我该做的事,担我该担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沉香听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想到,现实会是这样的……这样的……
  早知道,就不该问。
  但是,她跨过了那条界线。
  关靖告诉她。
  “这,就是我。”
  他将地图放回案下,朝她勾起嘴角,狰狞的一笑,狠似癫狂的那夜。
  “你要杀我,就要趁早,因为,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绝对绝对绝对——”他重复了好几次,表达他的决心。
  每个字,都像是迎面而来的强烈撞击。
  她听见他说——
  “我还是会再屠城!”
  第14章(1)
  沉香不知道,那晚她是怎么回到寝居的。
  只知道,她没有梳洗、没有更衣,只是褪去外袍,仅仅穿着贴身的单衣,就躺上睡榻,蜷在软褥上头,甚至没有盖上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
  梦。
  不放过她。
  而且,比昔日更可怕。
  梦境里,是景城百姓们,不甘的痛苦呼喊。还有,他取长弓、点火箭,朝着景城射出第一支箭的姿态,与他映着漫天红雪,从容说着,景城的城名从何而来,四季又有不同之美的模样。
  恶梦,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煎熬的醒来,又煎熬的睡去。
  然后,更煎熬的醒来,更煎熬的睡去。
  即使是在梦中,她也反复问着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
  她该杀了他吗?
  每次自问都没有答案,每次自问后,她又跌入更惨烈的恶梦中,看见关靖预言的未来,那熊熊的战火,烧红天际,不论是南国、北国,都遭到外敌连手摧残,异国的军队奸淫掳掠、烧杀搜括,无所不为……
  浑浑噩噩的,她在睡榻上辗转,不知过了几天几夜,因为惊惧而高烧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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