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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下海守着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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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蓝少卿本就注定要死,他们便不需要内疚,甚至可以说像蓝少卿那样没人性的人早就该到地狱去报到了。不过,高兴别人要死实在是一件很缺德的事,所以纤雨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因为得知蓝少卿即将呜呼哀哉而开心。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儿吗?”
  段清狂耸耸肩,表示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在乎为什么。
  “哦!”真的可以不在乎吗?
  倘若只是一个人,可以说是偶然或意外,但他们能够两个一起来,必然有特别因素。也许是她过于敏感,可她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反而令人忐忑,美好的事物后头多隐藏着陷阱,否则就必须付出代价,她实在无法不去想: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那你知道跑到吕盈盈身体内的容默春为何会丧失记忆吗?”
  段清狂摇头,一脸他也不解的表情。
  “这样……那吕盈盈又到哪里去了?”
  段清狂指指上面,再往下指。
  “她死了?她也是上天注定那时候就该……下地府?因为她是自杀的吗?”
  段清狂颔首。
  “那蓝少卿又是为什么会死?”
  这回段清狂凝视她许久后,才把手再放回她的小腹上,纤雨先是不解地愣了一下,继而两眼大睁。
  咦?不会吧?因为她怀孕了?
  匆匆越过一路狼藉,好几个奴婢仆人正忙着整理,孙夫人稍稍顿了一下,随后又加快脚步继续往明园书房而去。
  何必问?用屁股猜也可以猜得出来必定是那个女人的杰作,那个她原以为是端庄文静的大家闺秀,没想到不但怀着野男人的种嫁过来,而且睡个觉醒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为雌老虎。
  这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书房门砰一声撞开,蓝少谦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美似天仙的妻子又拿刀杀过来了,差点躲到桌子底下去念佛。
  “原来是您啊!娘。”
  “你在干什么?”见儿子半个脑袋从桌底下冒出来,孙夫人更是没好气。
  “呃……”蓝少谦忙扯出尴尬的笑容赶紧坐好。“没什么,我正在看茶行的帐簿,那个……笔掉了……”
  “算了,算了!”孙夫人无可奈何地在桌案旁坐下。“既然她爹是个官儿,我们也拿她没奈何,骂她,她可比我们骂得更难听;说要修理她,又有她爹那座大山在后面让她靠,我们根本动她不得。只怪我们没事先弄清楚就急着娶她进门,这苦果只好硬吞下了。”
  这对母子实在都不是好人,成天算计别人,没想到自己也给人家算计上了,什么都还未捞着,自个儿就先搞了个灰头土脸,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娘,来找我有事吗?”
  一提到这,孙夫人的脸马上拉到一尺长。“我刚刚才得知你爹居然允诺了那小子,只待他老婆生下一子半女,便要将他那死老娘留下来的产业交一半给他。”
  “什么?”蓝少谦的脸瞬间拉得比他娘还长,“爹怎么可以做下这种承诺?”说完,再拉长半尺。“不会是那小子的老婆已经怀下身孕了吧?”
  “就是!”
  “怎么可能?”蓝少谦不信地大喊。“我都还上不了我老婆的床,他怎么可能上得了扬州雌老虎的床?”
  “这点我也觉奇怪得很,”孙夫人沉吟道。“听说那只老虎是只假老虎,也有一说是她同你那媳妇儿一样,昏睡清醒后就没了记忆又转了性子。总之,成亲之初我都陪你在这儿应付你那个泼辣的媳妇儿,后来你爹又叫她不必去主园请安了,端午时我又有事回娘家,所以我对她实是不清楚。你呢?你都没见过她吗?”
  “我光是应付盈盈就来不及了,哪有功夫去瞧瞧另一只雌老虎是不是比我老婆凶狠。”蓝少谦苦笑。“老实说,泼辣的女人我是不怕啦!可盈盈却不只泼辣而已,她根本是疯子一个!”
  “既是如此,”孙夫人冷笑。“那就来个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娘的意思是?”蓝少谦忙问。
  孙夫人目光栘过来。“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吧?”
  “娘是说姨娘的女儿霜霜?”
  “没错,你爹很是疼爱她,她说要学武,你爹就送她去学武;她说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你爹也任由她去。好吧!既然她自以为正义,何不先来个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蓝少谦瞬即咧开白牙露出阴森森的诡笑。“借她之手一举除去盈盈和少卿?”
  孙夫人笑的更是得意。“既是江湖人为民除害,吕大人也拿我们没辙,更没有人敢说我们的闲话。”
  “而要除去那小子的孩子就更简单了,随便让狗咬两口也就完蛋了!”
  “届时,蓝府的财产就全部属于谦儿你一个人的了!”
  “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接收过来!”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仰首发出猖狂的大笑声。
  外头正在整理花圃的园丁听得全身一阵寒栗,砰一下摔了花盆,一溜烟躲到假山后,只溜出两颗惊恐的眼珠子四下乱飞。
  哪儿来的巫婆笑声?
  “师妹,你确实决定了?”
  “我们已一再查证,证明二娘说的确然不假,他们的确该死,如果他们不死,被害者又何辜?师兄,倘若他们不是我二哥、大嫂,你会如何?”
  “……可你又如何对你父亲交代?”
  “大义灭亲势之所逼,爹若一定要怪我,我亦愿一肩承担,何况二嫂又已怀孕,想来我爹应能谅解了。”
  “怎么说?”
  “听我娘提过,说蓝家有大半产业都是大娘的父亲留下来的,当时爹曾在大娘的父亲面前发过誓,那些产业必定会交到大娘的血脉手上,所以爹才会拚命保住二哥。”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是不想教师妹难以对你父亲交代。”
  “师兄是想?”
  “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让我来另想办法……”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蓝少卿就很不喜欢他的妻子……不,是有点怕她。
  因为在她面前,特别是一对上她的双眼,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莫名其妙的失了神,在那一瞬间,他会觉得他不是他,这种感觉真的非常恐怖,所以他都尽量避免去碰上她,能躲多远,他就躲多远。
  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喝醉了酒莫名其妙去找她圆房,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自那夜尔后,他在其他女人面前都欲振乏力,无法办事,却又频频去找他妻子,且让她怀下身孕,而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实在太诡异了!
  飞快地瞄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妻子微隆的小腹,又立刻收回视线,蓝少卿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而且非常不爽。
  老头子一得知他老婆怀孕了,就逼着他带老婆去上香拜拜,希望菩萨能保佑他一举得子。他娘的,这关老头子什么事?瞧他高兴得好像……好像……咦?难不成……难不成老头子是那样打算的?
  蓝少卿的脸色蓦然阴郁到谷底,看上去竟有些鬼气森森。自眼皮子底下寒恻恻地盯着妻子好半晌之后,他突然叫马车停下来。
  “我骑马送二少奶奶去上香,这样快些,你们先回去吧!”
  而后,不理会宝月和马夫的抗议,他一把将妻子抓上马飞奔离去,让宝月在后面急得直跳脚。
  纤雨强自镇定地紧抱住蓝少卿的腰。这是她熟悉的躯体,但这不是清狂,是蓝少卿,而且他意识清醒得很,清狂是无法出现的。
  他想干什么?
  至少过了两炷香后,蓝少卿才勒下缰绳来双双下了马,早已被颠踬得七荤八素的纤雨踉枪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转眸一瞧,才注意到他们在一处悬崖边缘。
  他究竟想干什么?
  “跳下去!”
  “什么?”纤雨不敢相信地瞥一眼蓝少卿所指的悬崖。“为什么?”他要谋害自己的妻子?
  “为什么?”冷笑着,蓝少卿俊美的脸上邪恶之气又盛了好几分。“因为少爷我不打算如了老头子的意,他以为你有了我的孩子之后就可以丢开我了吗?没那么简单,只要除去了你,我娘的血脉依然只有我一个,老头子别想轻易甩开我!”
  怎么会这样?“我不跳!”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就由我亲自来送你下去吧!”上前一步,蓝少卿便要将她硬推下悬崖。
  纤雨尖叫着拚命挣扎,一手紧抓住他的腰带,一手死命抓他、捶打他。“不要……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不要!不要……不!放开我!不要……不……不、不、放开我呀……不、清狂,救我!”
  就在纤雨几乎被推下悬崖,绝望地尖叫出那个名字之际,蓝少卿突然停住,仿彿在抵抗什么无形事物,神情是非常明显的痛苦挣扎,两只眼也变得非常模糊。
  同一时刻,一道人影宛如轻烟也似地飞掠过来,眨眼间便将蓝少卿抓开去,继而一掌印在蓝少卿正心口,砰的一声,将蓝少卿击飞到丈尺外,沿途洒下一串鲜红的呕血。
  那人扶着浑身颤抖,惊魂未定的纤雨离开悬崖边后才问:“二少夫人没事吧?”
  纤雨茫然地望他一眼,再看回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蓝少卿,仿佛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二少夫人放心,我那一掌已断了他的心脉,他死了,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死了?
  谁死了?
  是……蓝少卿死了?那……
  “清狂?”纤雨蓦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并推开那人的手,惊惶地冲向蓝少卿,见他双眼紧闭,口鼻间鲜血殷然。忙伸手探向他鼻下……
  没有呼吸!
  再俯耳贴在他的胸口上……
  没有心跳!
  “不,清狂,天哪!清狂,醒来,醒来啊!清狂,求求你,他死了,他死了,所以该你醒来了,清狂,求求你,醒来呀……”
  那人似乎有些困惑,也有点不安。
  清狂?她为什么叫他清狂?难道他杀错人了吗?
  迟疑地走向抱着蓝少卿哭喊不已的纤雨,那人又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喊,“二少夫人,他已经死了,所以……”
  泪痕狼藉的脸蛋立刻狠狠地转过来,“不要过来!”纤雨愤怒地尖叫。“你别想再伤害他,我会跟你拚了!”
  那人立刻哭笑不得地退开一步。“这……二少夫人,他刚刚要杀你,是我救……”
  “不是他!”
  “呃?”
  “但是你却杀了他!”
  “嗄?”这个女人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不过没关系,”纤雨忽又转回去凝视着怀中的人,看似有些神志昏乱了,她怜爱地用衣袖拭去他脸上的鲜血。“如果这是上天注定的,我会陪着你,清狂,你死了,我也会跟着你一块儿死,无论你到哪里我都陪着你去,这样好么,清狂,好吗?”
  不会吧?她也要陪他死?
  那人再次不安的步上前。“二少夫人,你这是……”他忽地噤声,两眼惊讶地瞪住蓝少卿左手上那只沾满了鲜血的玉戒,上面不知为何突然无中生有地浮现出一个比鲜血更鲜红的“狂”字,同时,纤雨手腕上的那只手镯上也倏地浮现出数不尽的“情”字。
  下一刻,明明已死的蓝少卿突然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后便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了。
  “清狂?”纤雨惊喜地俯下脸。
  眼睫毛一阵轻颤,两眸终于吃力地撑了开来。“纤……纤雨?”段清狂声如蚊蚋地低吟。
  死而复生?!
  那人不由得战栗地退了好几步。
  现在到底是什么“见鬼”的状况?
  第五章
  深秋的上午,却没有寒意,暖暖的阳光照得人懒懒的,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软软的,阵阵桂香沁人心脾,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安逸。
  松风阁前,一位英俊挺拔的出色人物静静地伫立在小巧的富贵桥上,他一身绛袍,背挽着手,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桥下闲适悠游的各色鲤鱼,直到听得有人呼唤他,他才回过眼去。
  “聂大哥!”
  “蓝姑娘。”聂仕涛先对那位身着淡黄紧身衣裙,容貌秀丽娇媚的少女颔首为礼,再朝她身边那位面貌五官端正的年轻人点头微笑。“江兄。”
  “聂大哥,”蓝霜霜疾步走来,一边低声嚷嚷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二哥没事,聂大哥反倒住进蓝府俪园里来做客了?”
  “师妹,先别急。”江月飞忙安抚下急躁的师妹,再对聂仕涛歉然一笑。“对不起,聂兄,蓝师妹性子是急了点儿。不过……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聂仕涛苦笑。“不瞒两位,在下生平第一次失手了。”没告诉他们实情,是因为连他自己亲眼所见犹仍不太敢相信,又怎能期望别人会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呢?
  蓝霜霜惊讶地与江月飞互觑一眼。“那……失手就失手,干嘛还救他回来呢?如果你不管,再拖个把时辰,二哥不也撑不过去了?”
  “这……”聂仕涛蹙眉欲言又止片刻。“老实说,刚开始我还以为我杀错人了,所以……呃!但是、唔……不过……”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蓝姑娘,我想请问一下,蓝姑娘和令二兄有多久没见面了呢?”
  蓝霜霜困惑地微蹙眉。“我都只过年时才回来一趟,算算该有八个多月了吧!”
  “那么,撇开其他人不管,蓝姑娘印象中的令二兄又是如何呢?”
  “我讨厌他!”蓝霜霜不假思索地说。“我知道二哥长得很好看,但我就是很讨厌他,他忤逆不肖、乖戾暴躁,满身的邪恶之气,我每一回见了他就想扁他,可我爹总是护着他。”
  聂仕涛点点头。“那么令二嫂呢?”
  “二嫂?”蓝霜霜更诧异了。“我是没见过二嫂啦!不过我听过传闻,她在扬州娘家是出了名的雌老虎,与二哥简直是不相上下。我正考虑,倘若事情属实,待二嫂生产过后,也得教训教训她,若她不服,少不得我只好再大义灭亲一次了!”说得正言厉色,凛然一副维护正义舍我其谁的模样。
  聂仕涛吁了口气。“那么,蓝姑娘,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先去见见令二兄、二嫂,咱们再来谈好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一定会改变心意的。”
  幽幽静静的倚桂轩中,纤雨正耐心地把一匙匙的冰糖莲子粥喂进段清狂嘴里。喂完之后,她又仔细地拿手绢温柔地擦拭他唇角。
  突然,段清狂抬手扶住纤雨的下巴。“嗯……俏丽、柔美又年轻,这并不是你。不过……”双眸紧盯在娇靥上,他低喃。“你眼里的温柔婉约是你,这般优雅飘逸的气质也是你,看似温顺柔弱,骨子里却坚韧耐性十足的更是你,所以……”唇畔倏地绽出一抹情深的微笑。“你确实是我的纤雨。”
  似满足又似忧郁的叹息幽幽逸出绛唇,纤雨略显黯然地垂下双眸。“连古装剧都不喜欢看的人,只为了我,硬要你待在这种时代里……”
  “我只要你!”修长的手掩住了吐出叹息的檀口。“你可知道,当我刚在蓝少卿体内清醒过来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根本不了解我为何会在他体内,只是静静的看他在做什么,好像在看电影似的,但我只是看,并不想做任何事,当然,如果能有一份爆米花、一杯可乐的话就不会那么无聊,因为他做的事真的都很无聊。”
  他挤着眼戏谑地说:“总之,当时我只是蜷伏在他体内,好像白痴一样呆呆的看着,直到我见到了你,是你那双眼中的凄苦无奈唤醒了我,我终于想起了一切,在那一刻,我真是欣喜欲狂,因为我只要你,而我终于有机会得到你了!”
  这重复了千百万次的誓言说红了纤雨的眼眶。“你真的很傻呀!”
  “不!”熟悉的狂傲笑容再次染上他的唇瓣。“我是有毅力,我要的一定会得到手,不容许失败!”
  纤雨不觉笑了。“你还是这样狂啊!”
  “狂?”两眼轻眨,“还有更狂的呢!”说着,段清狂毫无预警地一把揽下她的脑袋,重重堵住了那张嫣红柔嫩的小嘴恣意怜爱,直至房门突然打开,他才万分不舍的松开。
  “姑爷,蓝家小姐……啊,对不起!”门又狼狈地阖上了。“那个……咳咳,姑爷,蓝家小姐听说您让劫匪给伤了,正在楼下等着探望您哪!”
  “蓝家小姐?谁啊?”段清狂一脸困惑,旋即恍然。“啊!蓝霜霜吗?唔……让她来吧!”
  “可是……”纤雨打量他疲惫的神态。“你累了。”
  “还好,我想她也不会待太久,自己的妹妹来探望,不让她见也太可疑了,让我见一下就好了。”
  纤雨这才吩咐宝月请蓝霜霜上楼来,而后又体贴地在段清狂背后再多垫了一个枕头。很快的,蓝霜霜就出现在门口了,她一见到纤雨就愣了一下。
  “你是……二嫂?”语气很明显的不太敢相信。
  “霜霜吗?”纤雨漾出温婉的微笑。“来,请进,你二哥正等着你呢!”
  蓝霜霜却站在原地怔愣地望着她发起呆来了。
  十六岁的清嫩娇靥,却又有成熟女人的撩人丰姿,眼底是温柔,唇畔是浅笑,高挽的云髻上仅插上一支月白玉钗,一身白纱团衫,外套白缎小马甲,只在衣襟、袖口和压脚处绣了些许淡雅的茉莉花,说不出的飘逸出尘,道不尽的高雅清灵就在那微微一晃身间。
  这就是扬州城闻之色变的雌老虎?!
  “霜霜,你不进来吗?”
  “嗄?啊!”蓝霜霜猝然回神,忙跟了进去,可一来到床边,她再次愣住了。
  “霜霜,终于想到要回来了吗?一年才回来一次,你真没良心呀!”
  床上的人脸色灰败、神情倦顿,俊逸的容颜上俱是病态,但仍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狂放,及眸中的戏谑幽默和一身的洒脱气韵。
  “二哥?!”蓝霜霜傻傻地叫,比适才更不敢置信的口吻。
  “怎么?二哥变得这么难看,让你都认不得了?”段清狂摸摸自己的脸,又滑稽地对纤雨挤挤眼,好似很委屈地扯扯她的裙子。“亲亲老婆,你不会嫌弃我吧?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会哭给你看喔!”
  纤雨噗哧一笑,“自己躲到被窝里去哭吧!”她揶揄道,并挪过去一张椅凳。“霜霜,坐啊!”
  “啊!谢谢。”蓝霜霜的双眼依然呆呆地望住段清狂,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坐下去,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宝月递给她一杯茶,她仍是呆呆地端起来就要喝。
  “啊!霜霜,茶烫口!”
  “咦?啊!”终于回过神来看一眼手中的茶,蓝霜霜这才感觉到不仅茶烫,连杯子也烫得很,连忙放到一边的茶几上。
  段清狂眼带兴味地见她终于找回自己的神志了,才开口问:“这一趟回来会待到过年吗,霜霜?”
  “呃……不一定。”蓝霜霜有点别扭。以往两人一见面就瞪眼,恨不得把对方瞪到死死去,可从没碰过如此和气生财的情况,害她早已准备好的瞪眼都不晓得该瞪到哪里去。
  “留下来吧!姨娘虽然没说,但她一定希望你能多陪她一点时间,”段清狂就如同寻常一般人家的哥哥一样劝她。“否则,等过两年你嫁了人,她就更见不着你了。”
  蓝霜霜愕然地张大嘴,随即又红了脸。“我……我才没那么快嫁人呢!”
  “没吗?”段清狂抚着下巴端详她片刻。“唔……是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吗?”
  脸更红了。“我……我不知道二哥在说什么!”
  段清狂剑眉微扬,忽地又露齿一笑。“宝月。”
  正听得有趣,没想到却突然点到她头上来,宝月呆了呆,忙上前一步。“是,姑爷。”
  “见著有人陪我妹妹回来吗?”
  “有啊!姑爷,一位挺端正的公子,聂爷陪他在楼下等着呢!”
  “太好了,那还不快请他……”
  “二哥!”蓝霜霜突然跳起来,脸比石榴还火红。“你先歇着,明儿个我再来看你。”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后面还追着段清狂的大笑声,随即转为呛咳。
  瞧见师妹突然没命似的逃下楼来,江月飞不觉惊异万分。
  “师妹,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呀!”蓝霜霜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师兄。“呃!我是说那件事……过几天再说啦!”
  聂仕涛毫不奇怪,江月飞可就纳闷得很了。
  “为什么?”适才师妹上楼时犹是气势汹汹,怎么转个眼就变了心意?难道女人真是这么善变?
  蓝霜霜还没想好该怎么说,纤雨也跟下楼来了。
  “霜霜。”
  “咦?二嫂,还有事吗?”
  “是你二哥,他……”纤雨瞧向江月飞。“他要你明儿个过来时和这位公子一块儿上去,他想跟这位公子聊聊。”
  “咦?我?”江月飞愣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怎么扯上他了?
  才褪下一半的红潮立刻又涨了满睑,“二嫂!”蓝霜霜娇嗔地叫。“你跟二哥说,人家才不想跟他聊呢!”
  “哦?”纤雨立刻转向江月飞。“公子不愿意和我家相公聊聊吗?”
  丈二金刚的江月飞正想摸摸自己的脑袋,就被蓝霜霜抓着跑了。
  “不要!不要!不要!”
  纤雨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
  “二公子为何要见蓝姑娘的师兄?”聂仕涛禁不住好奇地问。
  “哦!那位是霜霜的师兄吗?原来如此。”纤雨恍然道。“我家相公说,霜霜必定喜欢她师兄,就不知她师兄的心意如何,所以他想探问一下。”
  聂仕涛掩不住惊讶之色。“怎么二公子已经看出来了吗?”
  “相公相当善于猜人心思,”纤雨微笑。“不过,该说的他才会说,不该说的他就不会随便说出来了。”
  聂仕涛不安的移开视线。“二公子……责怪我吗?”
  “不,他没有,他了解你会这么做的原因,而且,”纤雨轻垂眼睑。“就某方面来说,我们还得感谢你呢!”
  “咦?”视线又拉回来了。“为什么?”
  纤雨微笑不语,
  聂仕涛虽是困惑不已,却也没再追问下去。“那……二公子情况如何?”
  纤雨眉宇轻颦。“大夫说他伤得很重,至少得休养半年以上才能痊愈。”
  聂仕涛闻言,很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那应该没事了。”这辈子他从未失过手,可也从未如此高兴他“失手”了。
  眉梢眼底悄然掩上一层淡淡的忧郁,“希望如此。”纤雨自语般的呢喃。
  不自觉地,聂仕涛双目无礼的紧盯住纤雨那张柔美的侧脸,明明是年少稚嫩的姿态,却流露出无比成熟的忧郁风韵,那样高雅温婉,却又散发出无尽引人遐思的柔媚韵味。
  她很美,但比她更美的女人多的是,然而无论多美,那都只是肤浅的表相,那种美只能一时迷惑人的眼,却不能真正抓住男人的心。
  可她却在世俗的美之外,另有一股纯粹由内在散发出来的清灵气质与温柔魅力,就这一点而言,她确实是他所见过最美的女人,也是她真正令人动心之处。
  想到这里,聂仕涛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位有夫之妇兴起了一阵心悸迷乱的感觉,不由得心慌意乱地踉跄退了好几步。
  “小姐,姑爷叫您哪!”宝月从楼上叫下来。
  “来了!”纤雨忙对聂仕涛轻轻一福,“聂公子,失陪了。”随即上楼去了。
  聂仕涛望着她的背影直发呆。
  她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蓝霜霜果真留下来不走了。
  一来是因为她实在难以相信二哥会毫无缘由地突然改变了,所以她要留下来看看他是不是在做戏。
  二来是基于二哥的例子,她也觉得这样定下大嫂的死刑似乎太严苛了,因此,她才决定要留下来和大嫂“斗斗法”,直到确认大嫂的确是无药可救了,届时她便要光明正大的“为民除害”了。
  至于段清狂的复元情况也的确如纤雨所担忧的不太顺利,还不能下床,他便先在年前因为小小的着凉而大病一场;年后,大夫说他可以下床走几步了,没想到不过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他再次大病一场,
  纤雨生产时,他坚持拖着病体在门外等候了一天一夜,待他确定纤雨母子均安,还没看到孩子,他又躺回床上去病得更严重,纤雨都做完月子了,他还病恹恹的下不了床。
  眼见段清狂越来越瘦弱,纤雨也越来越不安了,她终于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她实在不愿意去想到的事。
  难道这就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高低起伏、蜿蜒曲折的回廊是俪园的特色之一,倘若是雨季缤纷时期,或是热暑艳阳高照的季节,即可利用四通八达的回廊到达俪园中任一栋建筑,而不必担心会淋到半滴雨或被炙阳烤焦。
  此刻,段清狂便与纤雨并肩走在回廊中,待要出园去见父亲,秀珠则跟缀在后头不远处。
  “清狂,不能再过一段时间吗?”纤雨难掩忧虑之色。“你现在才刚好点……”
  段清狂停住脚步,深深凝视她一眼,而后牵着她到回廊柱子傍的石凳子坐下。
  “纤雨,我不是刚好点,我是躺到今天早上,直至大夫说我没问题了才下床来的不是吗?”他好似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容。“没事的,我精神好得很,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么多,好好照顾孩子就够了,其他的都交给我,嗯?”
  见他眉宇间俱是坚毅固执,纤雨不禁叹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呢?其实,就算我们不要分什么产业也可以啊!蓝府是大户,就算是残羹剩肴也够我们活得很好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蓝少谦才这么说,不过,你也见过孙夫人了不是吗?”段清狂突然朝秀珠使了一下眼色,秀珠会意地微微颔首,开始小心注意回廊两头是否有人。“他们并不打算留下任何残羹剩肴给我们,所以如果我们不保护自己的话,他们会毫不客气的对我们赶尽杀绝,否则你以为是谁叫人来杀蓝少卿的?”
  无法否认他说的事实,纤雨更是担忧了。“孙夫人的确有野心,可是大家都说蓝少谦是个谦谦君子不是吗?”
  “谦谦君子?”段清狂冷笑。“宝月和秀珠也那么说?”
  “这……”纤雨微微一窒。“不是。”
  “这不就是了?告诉你,蓝少谦是我见过最会做戏的人了,而事实上,他的狡诈与孙夫人根本是不相上下,他的贪婪更是犹有过之,我们只想要残羹剩肴,他却想夺尽蓝少卿所拥有的一切,所以,我最不想让他瞧见的就是你,幸好他被那只雌老虎整得没空理会其他,否则我还得担心除了家产之外,他还要肖想我的老婆!”
  “他真这么绝?”
  “没错,他就是那么绝!”段清狂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判断。“纵使我愿意退让,他遗是会担心将来我会后悔,或者我的孩子会来索讨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财产,所以,不除去我和孩子,他就无法完全放心。因此,为了保护我们自己,我就得先把一切掌握在手里,让他没有能力来伤害我们,明白吗?”
  纤雨沉默了会儿,而后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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