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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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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打扫屋子的“朋友”?
停在正厅,龚以羚听他们以西班牙语快速地交谈,迪卡斯时而瞥她一眼,与他对谈的胖墨西哥女人也跟着惊讶地瞄她一下,然后两人一起面对她。
“来,我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爱美达,她负责管理我居住的正屋,有什么问题找她就行了。”迪卡斯对龚以羚说完,再转向四十多近五十岁的胖妇人。“爱美达,这位是龚小姐,她负责照顾我,请你尽量帮她的忙。”
“龚小姐,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爱美达的英文实在不容易听得懂,龚以羚使尽全身功力才勉强听懂八成,但她的语气和笑容都非常慈蔼友善。“来,我先带你到你的房间。”
尽管吩咐?
爱说笑,同样是出卖劳力的人,该做的事自然要自己做,怎可推给其它人?
然而不到两天,她就了解到一项事实:她根本没事可做,因为迪卡斯根本不需要她来照顾他。
因为有太多人等着伺候他,那些替他打扫屋子的“朋友”各个都渴望能为他做任何事,打扫屋子、准备餐饮、洗澡、上床,随便什么都好,就算要他们替他擦屁股,相信他们也会兴高采烈的为他擦。
所以她唯一的功用就是陪伴他,在他无聊时陪他闲聊五四三,也就是:专供他打发时间之用。
而那些“朋友”,她猜想是以替他免费工作来换取住宿之处,反正他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房间,光是正屋楼上楼下就够他逛到脚酸了。
“你根本不需要我来照顾。”换言之,她大可以扔下他回餐厅工作了。
“胡说,我当然需要。”
“需要什么?”龚以羚朝起居室另一头质问过去。
在整栋宅子里,迪卡斯最喜欢流连在这间半开放的起居室里,一面是整排的百叶窗,另两面则是落地窗,窗外有露台,踏出去又是另一番景致。
此刻迪卡斯就抱着吉他靠在窗边的长榻上,任由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沿着光的痕迹移过去,起居室中央是一台黑亮的钢琴,四周吊挂着高高低低的翠绿盆栽,在柔美的绿意中,飘扬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吉他絮语。
活泼的“爱莉歌莉雅”带给人无限希望与动力,“轻拥慢舞”在清泉般的节奏间感到一丝丝哀愁,彷佛预知这将是场悲恋;在“恋恋茱莉叶”以及“永恒”之中,深情款款的旋律隐藏着沧桑与伤感,倾诉着男人注定流浪的爱情宿命。
“我需要……”光滑的下巴朝酒柜那边努过去。“那个。”
“别想!”龚以羚断然回绝。“你现在不适宜喝酒!”
迪卡斯叹着气停下弹吉他的手。“小姐,我们墨西哥人喝酒就像你们中国人喝茶,也像法国人的红酒文化,随时随地都要来一杯,不过绝不至于喝到烂醉或嗜酒如命,那种事只有美国人才会做。”
“我知道,我知道,”龚以羚不耐烦地挥着手。“你们墨西哥人真的超爱喝酒,一大早起床先来一杯,朋友见面第一件事也必定是先奉上一杯酒,就算地球要爆炸了,请先喝一杯再炸。而且碰到有人问:要不要来一杯?在答应之前如果不先问清楚‘那一杯'究竟是什么,保证一杯就坑死你!”
她很不以为然地翻翻白眼。“真是被你们打败了,你们墨西哥人无论喝什么烈酒醇酒都好像喝啤酒一样大口大口的喝,还说像我们中国人喝茶,差多了告诉你,才不……咦?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
继续轻拨吉他弦,迪卡斯淡淡微笑。“你的姓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姓。”
“哦!”被人当面抓到小辫子,龚以羚有点尴尬。“呃,总之,我知道你们墨西哥人爱喝酒,但有时候不行喝就是不行喝,OK?”
迪卡斯又叹气。“好吧!那点根烟给我总行吧?”
“烟?”龚以羚考虑一下,再起身到酒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拿过去给他,他却只顾叮叮咚咚撩出一串串音符,仰着无辜的脸对她绽开迷人的笑容,她不禁白眼一翻,拿出烟来替他点燃,再粗鲁地塞进他嘴里,然后回到原先的座位。
两人大眼瞪小眼。
吉他持续演绎出宛如水晶般剔透欲碎的细腻情怀,缕缕烟雾后,深沉的瞳眸宛如两潭紫汪汪的幽湖,专注地凝睇在龚以羚脸上,直至最后一颗音符消失,他慢条斯理地拿下香烟置在烟灰缸上。
“你讨厌我,为什么?”
下巴轻蔑地扬高,“因为你把女人当玩物!”龚以羚毫不讳言对他的厌恶。
迪卡斯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在表示他了解了,或是承认她的指控。徐徐低眸,他继续弹奏另一首曲子,一颗颗晶亮的音符犹若少女的珠泪般滚落。
“除了我,你认识另一个这种男人?”
“没错。”
“他骗了你的感情?”
两眼一瞪,“不关你的事!”龚以羚愤然道。
即使她打死不肯承认,自她的反应上来推测,他已经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确定她必然是被某个混蛋男人欺骗过感情。
迪卡斯莞尔,音符倏忽一变,吉他开始发出狂野的声音,强烈的节奏热情如火,十六小节后,醇厚性感的歌声亦轻快地加入,活力十足,魅力四射,令人不由自主地愈来愈振奋,忘却了愤怒,也忘却了烦恼。
一曲终了,龚以羚忍不住脱口而出衷心的赞美,“你唱得真的很棒!”
迪卡斯也觉得自己很棒,因为在她一无所觉的情况下,他成功的转变了她的心情。
他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谢谢。”然后瞄了一下手表,又戴上了墨镜。
“为什么?”龚以羚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老是戴着墨镜?”
迪卡斯耸耸肩。“因为在墨西哥人眼里,紫色是不祥之色。”
“可是你的眼睛很漂亮啊!”龚以羚不觉又冲口而出。
迪卡斯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再次谢谢。”
在他暧昧的笑容下,龚以羚不禁赧然地别开眼。
“可……可是你这样不是很不方便吗?难不成你随时都要戴着墨镜?”
“大部分时候吧!”他轻轻拨动吉他弦,漫不经心地回道。“但有些时候不方便戴墨镜,我就只好戴黑色隐形眼镜。”
“还是不方便。”
迪卡斯漾起浅浅的笑。“习惯就好了。”
他的时间计算得很准,才刚戴上墨镜几分钟,爱美达就推着餐车进起居室里来了,而龚以羚一见餐车上的内容,便懊恼地大叫不已。
“爱美达,拜托你,不是告诉过你好几次,迪卡斯暂时不能吃辣的吗?”
除了爱喝酒之外,墨西哥人嗜吃辣椒的程度更是惊人,几乎每一样菜都要淋上辣椒制成的莎莎酱或莫莱酱,甚至有的菜肴本身就是红通通的,或者干脆把肉或吉士塞到辣椒里焗烤来吃,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随便抓一把辣椒当芹菜啃,更可怕的是吃芒果甜橙也要蘸上一层红红的辣椒粉,连麦当劳的汉堡里也要夹泡辣椒,总之,墨西哥人没有辣椒就活不下去了。
爱美达看看餐车,再一脸无辜地问:“请问小姐说什么?”
迪卡斯失声大笑,龚以羚直翻白眼。
居然给她装作听不懂!
没关系,她也有对应之策,默默的,她把完全不加辣椒的菜肴端到迪卡斯面前桌上,其它的……
“拿走!”
“等等,莎莎酱!”迪卡斯忙道。
“不准!”
“莫莱酱?”
“不准!”
“可是这些菜不淋酱不好吃啊!”迪卡斯抗议。
龚以羚把一碗切碎的吉士片推到他面前。“淋这个。”
“欸?!”
爱美达以同情的表情露出歉然的笑,在迪卡斯沮丧的目光下推着剩余的菜肴离去,龚以羚见他还垮着一张脸发呆,忍不住偷笑了会儿,再板起脸来催促他用餐。
“好,快吃吧!”
迪卡斯横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抓起一片油炸玉米饼恨恨地塞进嘴里。
“我想你说的对,我不需要你来照顾我。”
“不不不,”龚以羚笑咪咪地摇摇食指。“现在我能肯定你确实需要我来照顾你了。”
她死也要留下来盯住他,一滴酒也不给他尝到,一口辣椒也不给他吃到!
三个星期后,迪卡斯拆掉石膏,但他仍需拄着拐杖一段时间,不过他已经无法再乖乖待在家里养伤,龚以羚猜测他很快就会提出要离开这座豪华监牢的提议。
果然……
“我们去看人牛足球赛!”迪卡斯兴致勃勃地说。
人跟牛比赛足球?
真是了不起,墨西哥人居然能教会牛踢足球,这个怎能不看!
“好啊!”龚以羚毫不考虑的答应。“什么时候?”
“明天。”
三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日日相处,迪卡斯大部分的时间俱都表现出无懈可击的迷人姿态,但愈是如此,她对迪卡斯的厌恶观感愈是难以改变,对于他那些“朋友”对他毫无保留的喜爱更是感到大惑不解……不,他们不只是喜爱他,他们是敬爱他,如同殖民地时期的人民敬爱他们的贵族领主似的。
每天每天都有人来探望他,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和老人,恭恭敬敬,虔虔诚诚地祝福他早日康复。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没错,他是个俊美的男人,即使一身邪气,老是吊儿郎当地想诱惑她,又抛媚眼,又唱情歌,不时搞得她差点打破誓言甩去第二巴掌,但无论如何,他确实幽默风趣、脾气温和,还弹得一手好吉他,事实上,他连钢琴也弹得很好,歌喉更迷人,人们会喜爱他并不奇怪。
但敬爱?还包括男人在内?
只因为他愿意让他们以工作来交换住宿之处?
“爱美达,明天我们要去看人牛足球赛,请不必费心为我们准备午餐了。”
“好,我知道了。”
龚以羚正待离去,念头一转,又回来了。
“爱美达。”
“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姐?”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迪卡斯?”龚以羚开门见山地问。“只因为他愿意让你们以工作来交换住处吗?”
“以工作来交换住处?”蓦然停下手中切西红柿的工作,爱美达讶异地重复。“先生这么说的吗?”
龚以羚迟疑一下。“不,是我猜的。”
放下刀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爱美达绽开慈祥的笑容指指工作长桌台。
“我们坐下来聊聊吧!来杯椰子汁?”
迪卡斯家里的厨房如同起居室一般大,两面采光,另一面尚保留着传统砖台,最后一面则是现代化的流理台组和双门大冰箱,中间一张工作长桌台,洁净的壁砖和大理石地,这是一间工作起来十分方便舒适的大厨房。
“只要不是酒,什么都好。”龚以羚喃喃道,自行拉开椅子坐下。
片刻后,爱美达在另一边坐下,啜了一口椰子汁,沉思了会儿。
“你知道在我们国家里,最贫穷的是什么人吗?”龚以羚摇头表示不知,爱美达淡哂。“是原住民,我们几乎快活不下去了,所以集体跑到边境来想找工作,但是……”
她轻轻叹息。“你看过城外的贫民区了吧?”
龚以羚颔首。“看过,好可怕!”
“以前更糟糕,因为那里是非法定居点,所以连水电都没有,因此大家就开始请愿,和政府斗争,希望能获得相关服务设施,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没有人肯听我们说话,那时候,唯一对我们伸出援手的就是迪卡斯先生。”
“耶?!”龚以羚错愕地惊呼。“他?”
爱美达点点头。“迪卡斯先生是这儿的大地主,河边绿洲地有大半以上都是属于他的,他不但尽可能收容我们住到他家里来,并且把属于他的绿洲地交给我们耕种养殖牛羊,他既不收租金,所有的收益也分文不取。可是这样还不够,贫民区仍有更多人需要帮助,所以他又亲自跑去跟州政府交涉牵置贫民区水电之事,一次又一次,政府好不容易同意了,却又因为缺乏资金而延置下来,因此……”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如何?如何?”龚以羚忍不住脱口催促。
爱美达不禁笑了。“迪卡斯先生在城里也有不少属于他的产业,他自掏腰包在他的产业上开了一家餐厅……”
“咦?‘斗牛士'是他的?”
“是,也不是。”爱美达慢吞吞地说。“名义上的确是先生的,但实际上所有的收入都使用到改善贫民区生活上。另外,他还有好几家工厂、民俗工艺店,在下加利福尼亚州和墨西哥城也有观光饭店和旅行社,这些都是他用努力工作得来的酬劳开设的,目的是为了尽量让贫民都能有工作,而收入同样也全数花费到改善贫民区的生活环境上头,所以今天贫民区才能有水、有电,而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在贫民区建置免费公寓,但……”
她轻轻叹息。“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先生必须先把地买下来,可是先生买地的速度永远及不上贫民区扩大的速度。而且近几年来这个地区缺水很严重,先生还得另外筹资帮助州政府建立海水淡化处理厂或开发新的地下水资源,否则将来政府很有可能会限制贫民区不能使用那些水……
“而这一切都只靠迪卡斯先生一个人在努力奋斗,如果没有他,我们这些贫民早就活不下去了,如果没有他,我们也没有任何将来可言,所以我们敬他、爱他,因为……”爱美达双手交迭于胸口,一脸虔诚的崇敬。“他是我们的恩人!”
龚以羚听得目瞪口呆,全然说不出话来。
再有多么丰富的想象力她也无法猜到迪卡斯竟然是这样的人,难怪他们如此敬爱他,就连她也忍不住要钦佩几分。
“……以羚……”
出了厨房,一路若有所思地走向起居室的龚以羚蓦然回神,回眸见迪卡斯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拐过来。
“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我叫了半天你都没听到。”他嘀咕埋怨。
奇异的眼神盯在他身上,龚以羚仍然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满身邪气的男人竟是那样了不起的人。
“干嘛这样看我?”迪卡斯疑惑地问。
“没什么。”龚以羚耸耸肩。“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其它人都叫不出我名字的正确发音,老是以琳以琳的叫,而你就能字正腔圆地说出我的名字呢?”
迪卡斯咧嘴一笑。“因为我会说中文。”
龚以羚呆了呆,继而失声惊呼,“你会说中文?”
“我念中学时有个同学是华人,他教我中文,我教他西班牙文。”
“真的……好意外!”龚以羚咕哝。“呃,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啊!差点忘了,”迪卡斯蓦而涌出一脸谄媚的笑。“小姐,可以给我喝一杯了吧?”
龚以羚张了张嘴,随又阖上,想了一下,倏地泛出诡谲的笑回敬他。
“一杯,一首歌。”
“没问题!”迪卡斯顿时眉开眼笑。
“喝什么?”
“Mezcal!”
“……”龚以羚差点当场吐给他看。Mezcal是一种泡有小虫的酒,据说和酒吞下小虫能带给饮者勇气。
见鬼,这种恶心的勇气谁敢领教!
“算了,龙舌兰好了。”见她一副刚吞下十颗生鸡蛋的表情,迪卡斯赶紧退让一步。
“纯饮?或加什么?”
紫眸一亮,迪卡斯又开始耍弄他那邪魅性感的笑容了。
“我想把盐抹在你那美丽的颈项上,再请你用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含着一片柠檬,好让我……欸?你要到哪里去?”
“拿咖啡粉。”用小汤匙舀一勺咖啡粉,一口咖啡一口酒,意犹未尽。
“咦?不要,太麻烦了!”
“7up?”加7up,用杯垫盖住酒杯用力敲一下,再一饮而尽,干净利落。
“无聊!”
“柳橙汁和石榴糖浆?”让红石榴沿杯口慢慢流下,形成非常漂亮的色层,晶莹夺目。
“我是要喝,不是要欣赏!”
“加冰?”大热天就是要喝冰凉的饮料,消暑解……渴?
“太淡了!”
“纯饮?”品尝纯正的龙舌兰,风味独特。
“不够味道!”
“……你不要喝算了!”
“好好好,随便,随便,怎么喝都行!”迪卡斯哀声叹气。“明明是在自己家里,为什么我会这么可怜呢?”
龚以羚险些失笑。
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他好像还满可爱的嘛!
墨西哥人既是足球迷又是斗牛狂,所以干脆把这两样运动放在一块儿一起看个过瘾,可是这项运动并没有国际性,只在墨西哥流行,连斗牛王国西班牙也没有,要看这种比赛只能到墨西哥去。
不过在开场前二十分钟,人牛足球赛与一般足球赛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龚以羚看了老半天,忍不住拿手肘顶顶迪卡斯。
“喂!牛队呢?”
迪卡斯看看手表。“快了,再等两分钟。”
到了第二十一分钟,在毫无预警之下,足球场内突然冲入一头怒发冲冠的公牛到处横冲直撞,人牛混战,比赛继续进行。
牛追人,人追球,球乱飞。
球躲人,人躲牛,牛狂奔。
龚以羚看得心惊胆跳。“喂喂喂!他……他们在干嘛?”
“你要看的牛出来啦!”
“我要看的牛?”龚以羚喃喃重复,随即脸色严肃地摇头郑重否认。“乱讲,我要看的才不是这种牛,我要看的是那种可以和人对踢足球的牛。”
迪卡斯有趣地瞥她一眼。“没有那种牛!”
没有那种牛?
那她来干什么?就为了看这种牛踢人,人踢球,球进门,得分……完蛋,进错边了!
观众们亢奋地大笑,龚以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不……不是吧?他们打算就这样继续比下去?”
“没错,现在进一球得两分,够刺激吧?”
刺激?
真是不敢相信,他们都不要命了吗?竟然冒着被公牛冲撞、角顶、踩踏的危险进行这种无聊的游戏。
墨西哥人真是疯了!
比赛终于结束,龚以羚发誓再也不看这种比赛,不管是野蛮的人牛足球或粗鲁的足球、血腥的斗牛,一概列入禁忌范围之内。
之后,在迪卡斯的提议下,他们来到“斗牛士”用午餐。
一踏入“斗牛士”,龚以羚就开始考虑她是不是应该回到原先的工作岗位上,虽然迪卡斯老是说在他尚未抛开拐杖之前,他仍需要她的“照顾”,但事实上,石膏拆除以后只剩下复健的问题,与他喝不喝酒吃不吃辣椒已经毫无关系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继续留在他家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这里生意还是一样忙碌,我想我应该回来工作了。”
“我还需要用拐杖呢!”
“我问过医生,他说你可以喝酒,也可以吃辣椒了。”
“可是……”唇瓣勾起一弯魅惑的弧度,迪卡斯不怕死的重施故技,贴近她脸畔呢喃,在她耳边吹热气。“如果你回来工作,里维拉一定会认为我已经好了,又要硬拖着我去工作,可是我想多休息两天,你……不能同情我一下吗?”
龚以羚差点又甩出一巴掌,但一忆起爱美达的话,想到他为了那些贫民们不知有多辛苦的工作,她还是勉强按捺下怒意,决定顺他的意帮他一下,让他有机会多休息两天。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到底在从事什么工作呢?
卖唱?
卖唱真有那么好赚,还能开店、办厂、开饭店?
正待向他问个清楚,维克多却抢先一步把他叫走了,于是她决定去找马可聊聊,问他露意娜好不好?孩子们好不好?
然而,不过十多分钟而已,当她回过头来找迪卡斯的时候,却发现在店长办公室门外,迪卡斯正温柔地拥抱着一位哭兮兮的墨西哥少女,嘴里吟唱似的贴在少女额头上呢喃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台词,唯一不同的是他依然戴着墨镜。
“……那个男人是个白痴、瞎子、笨蛋,居然看不见你的美好……”
少女低泣,他俯唇轻轻吻去她的泪水。
“……那种蠢男人你大可把他抛诸于脑后……”
他继续梦呓般地呢喃,少女好似被催眠似的渐渐停止啜泣。
“……我保证还有其它更好的男人正在等待着你……”
够了!
龚以羚愤然回身,决定先行回去整理行李搬出他家。
不管他有多伟大,玩弄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东西!
第四章
每一回迪卡斯出现在“斗牛士”总是引起众人的热烈欢迎,这回自然也不例外,各个争相上前去抢着和他打招呼,恭喜他的腿伤终于完全痊愈了。
除了龚以羚,她当作没看到,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这是她回到“斗牛士”工作半个月后,自她不告而别离开他家翌日开始,他就不曾出现在“斗牛士”,直至今天,他终于又出现了,而她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他是特地来找她的!
“嗨!以羚。”
果然,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有那么多女人自愿让他泡,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于她呢?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全胜功绩”添上一笔失败的纪录吗?
“先生,请这边坐。”她冷淡地把菜单交给他,完全一副标准女侍的模样。“请问你要点些什么?”她可不想为了他的“全胜”纪录而委屈自己去迎合他。
迪卡斯深深凝注她片刻。
“龙舌兰。”他说,并把菜单交还给她。
望着她格外挺直的背脊,他暗暗叹气,自维克多口中,他得知她为何会突然不告而别,猜想她对男人的不信任感必然更加严重了,现在,在安抚过那位墨西哥少女之后,他是特地来做补救的。
但在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下,他又该如何补救呢?
“请用。”放下龙舌兰酒和柠檬片,龚以羚即转身欲待离去。
“请等一下。”迪卡斯及时唤住她,然后取盐罐洒了一些盐在手背虎口上,再用手指挤柠檬汁入口,迅速舔一口盐巴,接着把酒一饮而尽,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迷人。“再一杯。”
片刻后──
“请用。”
“请等一下。”迪卡斯再一次唤住她,这回他先用柠檬搽手背,在搽有柠檬汁的地方撒上盐,迅速舔去盐巴,很快将酒一饮而尽,再拿另一片柠檬慢慢咀嚼。“再一杯。”
再片刻后──
“请用。”
“请等一下。”洒盐,舔盐,一饮而尽,再咬一口柠檬片。“再一杯。”
又是片刻后──
“请用。”
“请等一下。”这回他既不洒盐也不咬柠檬片,先一饮而尽龙舌兰,再来一大口辣椒汁。“再一杯。”
她终于知道附带那一小杯辣椒汁是干嘛用的了。
“等等!”龚以羚忍不住了。“为什么你喝的方式都不一样?”
转着空酒杯,迪卡斯噙着诱惑的笑。“第一种是纯墨西哥式的喝法,第二、三种是普遍一般人的喝法,第四种是墨西哥人的另一种喝法。”
龚以羚看着酒杯一会儿,再以指控的眼神瞪住他。“你是故意的!”
迪卡斯没有否认。“我还有其它种喝法,你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龚以羚不语,转身离去,片刻后,送来龙舌兰酒的是另一位女侍。晚一些时,他上台弹吉他,对着她猛唱情歌,龚以羚干脆躲进厨房里去帮忙。
这样连续十多天后,某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以琳,请你进来一下好吗?”
才刚踏进餐厅,龚以羚就被维克多叫进办公室里。
“你要炒我鱿鱼吗?”她先发制人地问。
“呃?”维克多怔了怔,忙道:“不,不,只要你是真的需要工作,‘斗牛士'绝不会主动辞退任何人。”
“那……”龚以羚仍是满脸戒备。“是为什么?”
维克多露出友善的笑容。“请先坐下。呃!要来一杯吗?”
来一杯?
可怕的字眼。“哪一杯?”
维克多又怔了一下,“呃!那个……”他转望酒柜。“或许你想要……”
“不要酒。”
“当然。”维克多藏住笑,倒了一杯咖啡给她,再为自己调了一杯香甜酒,然后在办公桌后落坐。“其实我是想跟你谈谈迪卡斯。”
戒备的神情又跑出来了。“谈他干嘛?”
维克多轻叹。“里维拉老是跑来跟我抱怨,说迪卡斯一直不准他接下新工作,因为迪卡斯放不下你。”
龚以羚轻蔑地哼了哼。“他非把我纳入他的采花纪录上不可吗?”
闻言,维克多若有所思地注视她一眼,再往后靠向椅背,沉思片刻。
“有一件事,迪卡斯绝不会同意让你知道,但我想你也许有兴趣知道。”
龚以羚眼神狐疑。“什么事?”
“迪卡斯……”不知为何,维克多突然冒出一朵大大的诙谐笑容。“他已经三十岁了。”
“我知道。”
“但他仍然是个处男。”
龚以羚呆了呆,毫不考虑地冲口而出,“不可能!”
“以圣母玛丽亚之名……”先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手势,再举手作发誓状,维克多脸上的表情更滑稽了。“我发誓。”
“这怎么可能?”龚以羚仍是一脸“我听你在说”的不信任表情。“他明明是个玩弄女人的……”
“他是个滥好人。”
维克多打断她的话,端起酒杯来轻啜一口,放下。
“也许你知道,他母亲是美国人,因为这样,所以当年他父亲被他祖父赶出家门,因为他祖父的思想非常保守,不允许他父亲和‘外族'通婚,于是他父亲只好带着他母亲住到美国去。但在他九岁的时候……”
他吁了口气。
“一次空航失事令他失去了父母,他是少数几个生还者其中之一,他那个懊悔不已的祖父才专程赶到美国去接回他,为了抚慰他失去父母的痛苦,他的祖父母非常疼爱他,包括他的姑姑更将他当作亲生儿子般爱护,而迪卡斯也把他姑姑视作母亲一样敬爱。可是在他十四岁那年……”
又端起酒来喝了一大口,维克多深吸了口气,继续低喃。
“他姑姑自杀了,因为她被一个别有居心的男人骗了感情、骗了金钱,也骗了身体。迪卡斯一直很难过,也很自责,他始终认为如果当时他懂得该如何去抚慰心灵备受创伤的姑姑,他姑姑也许能够撑过那一段最难熬的日子,而不致走上绝路。因此……”
黑褐色的目光笔直地凝住龚以羚的双眼。
“自那而后,他总是尽心尽力去抚慰那些被男人伤害而坠入绝望心境的女人,希望她们能了解被一个男人骗了并不是世界末日,直至她们重新建立起自信心,抛去沮丧的心理,他再鼓励她们从头再来过。”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再重重地说:“不,迪卡斯从来没有玩弄过任何女人,而是在尽力帮助她们,希望她们不会像他姑姑一样走入绝路,这是他对他姑姑的回报。”
他在说天方夜谭吗?
龚以羚听得傻脸,但维克多的神情是那样真诚,真诚得让她不能不垂下眼去平心静气仔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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