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凤凰变麻雀-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叫萨儿,大娘你这么叫我就好。”咧开灿烂的笑脸,他就是对这大娘有好感,至于那个像球一样的女娃……还好啦。
  “哥哥,哥哥抱。”蕾儿一看见萨儿,想从娘亲的身上溜下来,整个人精神又来了。
  这时千郁树也下了骡车。
  他不言,就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事,高壮颀长的身体罩住——大两小的身影。
  拉回一直想往萨儿身上攀爬的蕾儿,戚浅秋客气而抱歉的低头道:“孩子不懂事,对不住。”
  千郁树咧咧嘴浅笑,依旧安静。
  萨儿瞟了眼面容和缓的父亲,壮大了胆子。
  “大娘,你一同搭我们的骡车回去吧,用走的太远了。”
  “不,谢谢你的好意,我习惯了。”她拒绝得很快。
  “可是……”萨儿还想说什么。
  “我们母女用走的就可以了。”
  戚浅秋把蕾儿拉到身后,费劲的背起她圆滚的身子,不意脚步往前颠踬了下,等到她惊险万分的站稳后,这才去抓竹篮子。
  千郁树看着看着蹙起了眉头。
  “爹?”萨儿转向他求救。
  他没让儿子失望,几个跨步,挡住戚浅秋的去向。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走得动可不代表小孩子受得了。上来,我顺路送你一程。”他的音调不疾不徐,从丹田发出来的声音散发着负重若轻的气度,自信自得里有着不容他人置啄的坚定。
  她还想推辞,可蕾儿已溜下她的背来到萨儿脚边,阵前倒戈得迅速。
  “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她身边的蜚短流长够多了,要是搭上他的车,不晓得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责难她。
  “是不是麻烦我自己知道。”
  千郁树知道她顾忌的是什么。
  才进城,只要他去过的地方都听得到有关她的悄语。大城里人们见多识广,容易容纳千奇百怪的人事物,乡下却不然,过于平淡的生活还有狭隘的眼界,只要无关自己,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茶余饭后的话题。
  那些人恐怕不知随便从嘴巴吐出来的话,是建筑在残忍上头。
  他让萨儿上车,也对蕾儿伸出双臂。
  戚浅秋没想到蕾儿对他竟一点也不排拒,简直说得上是开心的投入千郁树的怀抱,这个变节的小家伙!
  她无言的提起竹篮,上了骡车。
  骡车策动,蕾儿一点也没有要离开千郁树怀抱的打算,她对他好奇得紧,也很迷惑,这么高大又强壮的新发现紧紧吸引着她。
  到家后,千郁树淡淡丢下一句话,“午后,我过来把花种籽帮你种上。”
  戚浅秋错愕的立刻就要拒绝。
  “我种籽都买了,你不是浪费的人吧?”
  征询她的意见显然不是什么好方法,她都是这样排斥所有的人吗?
  她欲言又止。
  “大娘,你就说好啦,我爹跟我可是专程进城的咧。”
  萨儿笑嘻嘻的挥手,总算他爹有那么点人性化的表现了。
  当然啦,有些话不见得都要宣诸于口,尤其他爹那种人,说不上几句话就没了下文,谁也猜不透他。
  戚浅秋点头,不再说什么。
  要来就来吧,反正她只要守着自己跟蕾儿,其他的,并不重要。
  龉
  锯
  霖
  “白白花儿随好风,亏那个野鸡满山歇,野鸡还有一身毛啊,亏那个兔子满山跑,红红花轿随好风,亏那个松鼠满山追,松鼠还有一身毛啊,亏那个雀儿满山跳,鸡儿累了,兔儿疲了,白白的花儿睡着了,松鼠累了,雀儿疲了,红红花轿不见了。”一柄蒲扇晃呀晃地,在微热的中午掀起几许凉风,戚浅秋坐在床沿上清唱着童谣,软软的调子哄着疲累的蕾儿入睡。
  萨儿看着、听着,几乎痴了。
  用过简单的午膳,爹忙别的事情去了,剩下他无聊得发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地,踱呀踱地就过来了。
  “咦?你是隔壁的萨儿。”
  开了门,准备趁蕾儿睡午觉的时间多做些工作的戚浅秋,发现他就这么站在自家门口。
  这孩子给人的印象很深,他很沉稳,跟大人没两样,清亮的眼睛,总是用一种难以理解的渴望瞧人。
  “来,进来。”她对他招手,见他害羞了下,顿觉他真是个可爱的小孩,于是伸手拉了他一把。
  她把自己跟女儿守得死紧,拒绝外人浪费她的情绪,可是对孩子不需要设防,他们是她唯一感受过的人间温暖。
  萨儿尾随着进去,一看这屋子小得不得了,可以看得见的就张破床,两把椅子,一张粗糙的桌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家少家具摆设是因为经年累月没人在家的结果,但是大娘家是真的穷困。
  他一眼就看出戚浅秋的窘境,但并不以为意。
  “你第一次来玩,大娘没什么好请你吃的……”她从盖着的蒸笼里端出一碗小小的树薯粉,“要是你不介意,刚刚蕾儿吃过一些。”
  回家的路上,蕾儿吃了大饼,想当然耳,那饼是萨儿的爹请的。
  蕾儿吃得不亦乐乎,她这娘却看得心酸差点落泪,要是她能更有本事些,孩子也不会跟着她平白受苦。
  萨儿看着那碗白白的透明状物,什么也没多说的坐下来,端着碗就吃。
  他吃得认真,像是在吃什么珍贵的食物般。
  “你的衣服绽线了,先脱下来我帮你修补一下吧。”
  萨儿愣愣的依言而行将外衣脱下来交给他,戚浅秋温柔的浅笑一下,去找来针线补缀。
  “吃啊,别跟大娘客气。”抬头一望,看见孩子不动地呆看着自己,她笑着招呼他,笑中多少感情流转。
  萨儿觉得喉咙被什么梗住,咕嘟,一口气吞下凉凉的树薯汁液。
  戚浅秋一针一线的缝补着他磨损的衣服,他起先歪着头看,后来想到什么似,蹦地跳下椅子来。
  “大娘,我爹的衣服、裤子也有好几件破了,我去拿来你帮我们补好吗?”他急促地道。
  说完,也不等戚浅秋表示意见,他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她看着手上的针线……算了,就当感谢他们父子让她们母女俩搭车的谢礼好了。
  萨儿手脚快得很,眨眼间就抱着一堆衣物,气喘吁吁的过来。
  虽然戚浅秋没有不悦的神情,但他还是不好意思的说:“爹对家事不大行,尤其补衣服这档子事,常常左边右边都分不清楚,但是……”他昂起头,小脸绽放着崇拜。
  “他是一个很高明的造园匠喔,从南到北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我爹替他们造园子,有的大官还想把爹留在京城,金银珠宝像山一样高的赏,不给我们回来。可是爹就是不动心,他说饮水得思源头,人应该回到出生的地方贡献自己的专长。”萨儿说得有些断断续续,显然这些话是硬记在脑海的。
  戚浅秋笑着替他擦拭脸上的汗,她看得出来他对他爹的崇拜不是三天两头的事。
  “说得好,萨儿真聪明。”
  萨儿几乎是屏住呼吸的问:“真的?”
  察觉到他似乎很在乎自己的想法,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及衣物,“大娘没理由哄你。”
  他乌亮的眼睛立即为之发光。
  “来,你转过身子,大娘替你把头巾整好。”侧过身子,她摘下自己头发上的象牙梳,取下他头顶歪掉的头巾,为他梳理及肩的头发。
  萨儿起先有些惶恐,然而,梳子轻柔的接触在头皮上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松弛了下来,鼻间呼吸到大娘身上属于女性的芬芳,他不禁双手虔诚的握住膝盖,暗自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娘……”他口齿不清地。
  “嗯?你说什么、大娘没听清楚。”戚浅秋望着凑近有些发红的脸蛋,轻声询问。
  “没……没有。”
  她也不追究,几下便利落的为他束好了发,然后再拿起未完的针线活,细心缝补。
  萨儿坐回椅上,手托着下颚,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缝衣的模样。
  千郁树找不到儿子,只好带着花种一个人过来,透过微敞的门扉看到的景象,就是威浅秋低头补缀衣裳的模样,一截如白藕的颈子露在领子外头,几络青丝被落在肩上,素净如瓷的瓜子脸,鼻梁轻巧的勾勒出迷蒙的弧度,让他心跳一时失序。
  “爹。”萨儿眼尖的发现他,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直奔向他。
  他并没有责问萨儿为什么跑这儿来,他这早熟的儿子做事从来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有需要知会他这做爹的,时候到了,他自然会说。
  戚浅秋起身,脸上恢复了如同初见面那时的疏离,其实应该说她还没有摆什么好脸色给千郁树看过。
  “萨儿没有给你添麻烦吧?”萨儿这么莽撞的跑来别人家串门子,这倒是头一遭。
  她摇头,迟疑了下才说:“他懂事,是个好孩子。”
  “爹,你瞧,大娘帮我补的衣服,是一只小熊耶。”萨儿像得到什么宝物似的来献宝,听到戚浅秋对他的称赞,嘴儿都要咧到耳根了。
  原来她剪下有小熊绣样的布料遮住衣服难看的地方,这份别出心裁使得本来简单普通的衣服有了特色,让从来没有记忆穿过这样孩子味衣服的萨地摸了又摸,珍重了起来。
  千郁树把手放在萨儿头上,他甚少对自己的孩子作出亲呢的动作,当然,这不就代表他不爱萨儿,纯粹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
  “爹,你轻点,大娘才帮我系好头巾呢。”萨儿躲了下。
  他瞧了戚浅秋一眼,还说没有添麻烦,他儿子可麻烦人家多了。
  戚浅秋带着恍惚的心情看着容貌相似的一大一小站立在一起,直到被屋子内发出的声响给激得回过神。
  像颗麻薯的蕾儿一觉醒来,惺忪间看不见娘亲,开口就哭得惊天动地。
  她连忙搂住心爱的女儿,轻声低语的哄着。
  泪珠还在眼眶,眼眨眨,蕾儿看见了萨儿,马上滑下娘亲的怀抱,摇晃晃的奔向门槛处的萨儿。
  别又来了——
  萨儿以为那团肉圆肯定朝着自己直奔过来……其实本来也是这样的,但是,当蕾儿看见了站在较远处的千郁树,便跳过萨儿,冲进另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蕾儿,下来。”戚浅秋追出来。
  “蕾蕾,抱抱。”她像八爪章鱼般手脚并用的圈着千郁树的身子,并不打算听话。
  “大爷,对不起,请把蕾儿还给我。”
  “我姓千。”
  “千爷。”戚浅秋福了福,对上他深邃的眼。
  这么近的距离,他面容轮廓一清二楚。这大爷气宇轩昂,沉黑的眼如墨,让她想起满天星斗的夜空。
  “请把孩子给我。”她又说了一次。
  “你太容易紧张了,我不是诱拐孩童的人口贩子。”他讲话的时候鲜少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人。
  戚浅秋垂下如蝶翼扇动的长睫,神情虽然不似刚才惊惶,却坚持地伸长了手。“我说过,大爷不应该再来的。”
  人言可畏。
  千郁树把孩子还给她。
  “我把花种买来了,等种下,不会再来打扰。”
  他向来是独善其身的人,对敦亲睦邻没有兴趣,和街坊邻居大多也止于点头之交。和她交会三番两次的阴错阳差都在意料之外。
  但不管怎么样,受不受欢迎是另外一回事,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完成。
  戚浅秋抱紧蕾儿,背过身子,不管蕾儿如何伸长手想留在外面,她径自进了门,落下了栓。
  “萨儿,别看了,我们赶紧把工作完成,别再来了。”他的口气极沉、极重,有些恼。
  々
  々
  々
  天晚才走出戚家,千郁树就被几个探头探脑的大婶级人物给拦了下来。
  “我说这几天看见千爷家有声响,晚上烛火又亮,原来真的是萨儿的爹回来了。”被推到前头来的是个颇有年纪的妇人。
  萨儿偎着千郁树,他向来对这些吃饱饭只想着道人长短的三姑六婆最为反感,就算提到他的名字,他也假装没听见。
  当然,那些三姑六婆四婶七姨九奶奶的目标也不会是他这小鬼,他只要安静不说话就没事了。
  “你好久没回来啦,这趟出门有好几年了吧,我们都以为你们爷儿俩要在繁华的京城扎根住下了,怎么,城里不是什么都好吗?”
  “我爱住哪是我的自由。”这些女人是想知道他在外头淘了多少金回来吧。
  “是是是,萨儿的爹,不是大娘我爱多嘴,我瞧你从这戚寡妇家的门出来,我们好歹也是十几年的邻居,关心地提醒你几句那女人来路不明,又是克死了丈夫的女人,你还是小心为上。”
  “对啊,我听说她还断掌,一个女人带着没爹的孩子,也是个赔钱货呢,看她一脸春花,准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小心点,搞不好她看上你的人财,想带着拖油瓶赖上你。”
  “我看她那风流样,怕不知道是哪家犯了七出罪被休、没人要的女人呢。”
  七嘴八舌,加油添醋,捕风捉影,全是臆测还有子虚乌有的事。
  千郁树面无表情,眼中乍现的雷霆怒意虽然一闪即逝,却看得出来他极为讨厌这种名为情感交流,实为道人长短的无聊行为。
  他大手一拨,就要走人。
  “哎呀,萨儿的爹,我们可都是一片好心……”
  “娘,别说了。”有个年轻的姑娘扯着妇人的衣角,连忙摇头,阻止她娘的无的放矢。
  “芽儿,我说的句句都事实,娘可是为你想……啊,是为了萨儿的爹想。”自觉越说越不像话,她这才掩了嘴。
  “娘!”那叫芽儿的姑娘不依的跺脚,眼光不由得追着千郁树精悍的背影,眼中有着不轻易让人察觉的惆怅。
  有个人瞟了眼芽儿清秀却稍嫌平凡的五官,不轻不重的添了话。
  “寡妇虽然不好听,但说实在的,有哪个男人抵挡得了她那张祸水的脸啊,说美貌,没有哪个男人不受用,我想就算是萨儿他爹也吃这套。”除了把戚浅秋再贬低以外,换言之,也把无辜的芽儿拖下水了。
  芽儿抿了下嘴,眼神幽幽地从没了千家父子身影的围墙收回来。
  “哎呀,我们村子里又不是没有别的男人了。芽儿,你多少也把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譬如张家老二人品才貌都不错。”当人家娘亲的怎么会不懂女儿的心思,但一头热实在也太难看了。
  说难听点,嫁过去还是个继室、后娘呢。
  “娘,你胡说什么?!”芽儿阻止她娘发表高论。
  “我可都是为你好哇,虽然说千家的宅子是咱们这里最体面的,萨儿的爹人也俊,可是没用,人家眼长在头顶,你一个女孩子家一相情愿,就算想破头也没用的。”
  “娘,你好烦!”芽儿脚一跺,回家去了。
  这些女人复杂如蜘蛛网的心思,皆不在千郁树心底。
  萨儿绝少看见他爹怒形于色,可直至回到家门,他面上依旧挂着不豫。
  々
  々
  々
  夜晚,千郁树沐浴出来,看着房间内叠放整齐的衣物,他一个男人本来是不拘小节,以为是萨儿收了衣服折好给送进来的,随手便想把衣物放进衣橱里,却发现最上头的这件衣服,手肘处被仔细的针脚修补得完好如初,还厚厚的加了块耐磨的布料。
  他不动声色穿上,到外面,萨儿已经准备好晚膳,一盘腌猪肉,一盘水煮时节鲜蔬菜,一锅饭。
  千郁树端起饭碗就口吃。
  萨儿也安静地扒饭,不时拿着跟千郁树神似的大眼瞅着他爹。
  草草吃过饭,他一声不吭的起身就要回房去。
  “萨儿?”
  他没有回头,但是停了脚步。
  这孩子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你生爹的气?”
  “你应该帮大娘讲话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就是应该!”萨儿赌气了。
  这一晚直到熄灯上床,他都不同千郁树说话。
  萨儿看着干净却没人气的房间,新钉好的床一点都不暖,他想起隔壁大娘唱儿歌的声音同天上的星星一样,他好想要好想要,却摘不到。
  第三章
  戚浅秋小巧的足尖往下滑,希望可以构着墙边的石块。
  这么早的时间不会有人看见她不雅的行为,可是现在的状况跟预估的距离有了落差,她脚尖探呀探地,就是找不到可以踞脚的地方。
  看起来情势不大对,瞧着手里抓着的红杏花,当初她怎么会想说爬这墙应该是不难上下的?
  她的身子轻,就算落地也不要紧,但是花不行,花要挣钱的。
  “你到底行不行?”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几许紧绷。
  她震了下,勉强挂在墙沿的手又滑了几寸。
  “别过来。”她急喊。
  “到底是花重要还是小命重要?”他的声音近在飓尺了。
  她咬了咬下唇,自己想必是丑态毕露了。
  “我要跳下来,你走远点。”
  什么?“不可以,危险——”千郁树本来站得远远的,万万没想到她会蛮干,冲过来的步伐失常地乱了调。
  戚浅秋身子虽十分轻盈,可是一个下得急,一个冲得快,两人一撞千郁树揽着她连退了好几步,脚跟绊到她放在一旁的竹篮,砰然倒地……
  黄泥地上一堆碎石扎着他,诡异的是在那瞬间,他居然庆幸自己皮厚,被扎的人不是她。
  “把……那个碍眼的花给我拿开。”
  她手中的红杏花洒了他一头一脸,盖住了视线,鼻端缠绕着的不知道是花香还是女子的体香,害他一下怔了神,也忘了自个揽住她腰间的手似乎有些逾矩了。
  “等我一下。”
  她的声音浑饨,脸上带着恍惚,软软的身子还不能动弹。
  他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一下,所有的毛孔都僵住了。
  “你还好吧?有没有事,回我个话!”
  他看着她迷茫的眼睛,整个神经都绷紧了。
  花散了一地,她空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攒着他的衣襟,像在寻求安全,他很小心地去摸她的额、颊。
  “出一下声,你有没有跌伤了哪里?”
  戚浅秋默默地摇了下头,黑如漆墨的眼有了动静。“我……还好。”她不能对着一个男人喊胸口痛,尤其是那么敏感奇怪的地方。
  “会说话,那就表示没问题。”
  他把她掉在眼前的发丝拨回她小巧的耳边。
  她赫然推开他,绊手绊脚的想站起来。
  “大爷这么早到我家来有什么指教吗?”
  他也跟着站起,“梯子,家中没梯子吗?”他答非所问的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
  “梯子……什么?呀……”她退了一步,却绊到九重葛的藤蔓,踉跄了下,宽口裤下的鞋不慎掉了一只,露出着袜的小脚。
  千郁树俯眼,心底暗讶她个头的娇小,只到他肩膀,纤细的肩不盈一握,往下望去,发现她的脚曾经绑过又放开,小小的足尖不知怎地,居然搔动着他,叫他心口难安。
  通常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才会大费工夫的缠小脚,绑了小脚的闺女连走路都有问题,逞论做事,清贫人家或是市井小民的姑娘要帮忙干活养家,绝不会也没那能力让自己的孩子自讨苦吃去缠脚。
  想她这么小的脚拖着蕾儿那胖娃从红木村走到城里,千郁树突然恼了起来。
  这一懊恼就袖手旁观。
  戚浅秋弯下腰寻找掉了的鞋子,没了棉鞋她寸步难行。
  “在这里。”
  他帮她拾起压在红杏花上的鞋子……上一瞬间才决定抽手的,怎么……他疯了吗?明明几次不经意的见面,她总是开门见山的表示不欢迎,对他没有好感,他却一而再送上门来,他自扫门前雪的个性到哪去了?
  “谢谢大爷。”
  恼羞自己丑陋的脚足被一个谈不上认识的男人看见,戚浅秋急忙接过棉鞋套上。
  满地的红杏花,她站在其中,像一钵雪。
  千郁树剑般的黑眉几乎要打结了,他的心也鼓噪得太过份了吧。
  不管这男人给她多大的压力,她捡起压到变形的竹篮子。花是没救了,但竹篮可是她很重要的糊口器具,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扳弄着,奢望竹篮能在她手下恢复原状。
  他实在看不下去,拿过那只运气不好的竹篮。“你要想赶上一早的市集,我建议你先剪花,这东西交给我。”
  看看天色,她心里喊糟,也没心思说什么客套话,更管不了这男人什么时候会离开,赶紧重新剪花去,得趁着蕾儿还没醒,她的时间不多。
  々
  々
  々
  她已经没有什么名誉,也没想要把任何人拖下水。
  “请让我在这里下车。”
  在不算宽的座位上刻意和千郁树保持着距离,怀中抱着仍然甜睡的蕾儿,戚浅秋亲手摘的花放在骡车后座摇曳生姿着。
  “这里?”
  距离清晨的花市还有好几里的郊外?
  “是的,这里就可以。”
  然而周遭景物仍一直往后退,他似乎没有要让骡车停下。
  “在这里把你放下来可以,不过,你以为以你的脚程在散市之前能到达吗?”就为了同他保持距离,她连生意都不顾了?
  “我是个寡妇,你同我在一起只会给你增加麻烦。”戚浅秋别过脸,语声轻轻,本来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一片淡漠。
  “那要看麻烦的定义在哪里。”
  “你马上就会后悔的。”
  “那就等我后悔了再说。”
  她低头把蕾儿的小被拉得更紧密,不再去想什么,一路静默的让他送她到花市。
  到达之后,她发现这儿人多得让她头昏。
  人多的场合,戚浅秋本来应该是引不起人注意,但是,她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容貌妩媚清丽到了极点;一个人回过头看她,两个人,接着,就算不是经过她身边的人也刻意绕了个圈过来瞧她。
  人们看见她怀中抱着一个娃儿,骡车上又跳出一个男孩,驾车的是她的汉子吧,原来是一家人……
  “萨儿,你跟着她们。”
  “好的,爹。”
  正中下怀,他露出大大的笑颜。刚才在骡车上大娘为他绑了个利索的发髻,身上暖扑扑的外套也是大娘亲手帮他穿的,呵呵……好好喔。
  “我让萨儿跟着你,等我事情办完就过来接你们。”千郁树向戚浅秋交代着。
  “不用……”她摇头,却无法不看见萨儿顿时深受打击的表情,“我的意思是这里人多,两个孩子我看不来。”
  “这你不用担心,萨儿会照顾自己。”他信心十足。
  让嘈杂声吵醒过来的蕾儿瞧了瞧周遭,正扁起嘴要哭,见了站在一旁的萨儿,眨眨眼,停住哭势,从娘亲身上滑了下去。
  萨儿很自然的接手。
  戚浅秋瞧着两个孩子,又瞧瞧千郁树。
  她的蕾儿本来一醒就哭,这会儿怎么……
  思绪杂乱无章的她放弃跟眼前的男人讲理,她本来就不想惹人注意,只要人家来买她的花,不要管她是谁。
  带着两个孩子,她没入人潮汹涌的市集。
  市集人多壅塞,花样繁多,戚浅秋第一次来,怯怯往角落一站,马上被吆喝。
  “别往那儿站,你挡了我的生意。”
  才连选的道不是,这边又发话。
  “去去去,旁边去,我这儿要作生意,要卖花往别处去。”
  有的干脆住她脚边泼水。
  还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登徒子。
  “小娘子,你卖花啊……”男人才探头,却猛然被从店里冲出来的庞大母老虎扭着耳拖进去,一路叫骂声不绝。
  萨儿看着戚浅秋饱受惊吓的脸,拉了拉她的衣角。
  “大娘,往这走。”
  受到排挤是预料中的事,她受惯别人的冷言冷语。压在她肩膀上的担子沉重得叫她喘不过气,自尊是多余的。
  “你不要紧吧?”生怕萨儿跟着她受了委屈,她垂头低问看来一脸无所谓的他。
  “大娘,你别担心我,萨儿曾经跟着爹爹走遍大江南北,这些场面难不倒我啦。”他满脸英雄气概,拍胸脯的样子让戚浅秋觉得温暖窝心。
  她比一个小孩还不如呢。
  萨儿直入市集最繁华的中心,熟门熟路的像走进自家的厨房一样,被他拖着跑的蕾儿咯咯直笑,她从来没这样跑过。
  他带她们来到一处大院,其中错落着大小不一的山石,各种型态的小池,与各类的盆栽植物,园子的某个角落弥漫着石粉烟气,敲撞着石块的声音没有一刻停歇。
  “石头叔叔。”萨儿圈起手放在嘴上,放大声的吼叫。
  戚浅秋还没意会过来,园子里忽地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啊,萨儿,真的是你,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你们爷俩还以为眼花,你爹回来居然没有知会我一声,没义气、没道义,可恶啊!”石头拿着钻子的手挥来舞去,也不怕伤了一旁的人。
  “我这不是来了,来卖花。”
  “什么时候你爹改行了?”他粗声粗气的吼。
  “不是我爹。”
  他这才发现安静的戚浅秋,还有让她不胜负荷的花篮,浓眉大眼下的表情有了浮动。
  “小娘子,这花是你种的?”
  “是。”
  “好,我全买下了!”
  “我只是想借个地方卖花,并不是要来兜售。”
  他瞧着她,钻子轻轻放到背后。“哦,你想要来随时都可以,我这院子前头是你的了。”
  戚浅秋迟疑的瞧着眼前这个巨大的男人,虽然他讲起话来气势惊人,然而比起背后里伤她的流言,这人看起来可怕,却感觉不到恶意。
  “谢谢这位大爷。”她敛眉为礼。
  直到回程,慢半拍的戚浅秋,才知道为什么千郁树要让萨儿跟着她了。
  々
  々
  々
  “什么风把你吹回来?我以为起码要十年之久才会再见到你。”
  一身碧纱罗袍的焦天恩和一身布衣的千郁树对桌而坐,春暖花开,从柳枝迸出来的柳絮飘呀飘的,忽地,被茶盅的水气吸收,一个扭腰,头重脚轻的落人瓷杯边缘。
  “我这不是回来了。”
  “回来却不找我,要不是我认出你家萨儿最爱的那两头骡子,你我岂不是又要错过?!”这个因为造园认识的友人,他却老是当他是洪水猛兽。
  “你可别又拉我去参加那些有的没的场合,我讨厌应酬。”千郁树眉头微微皱起,这回他可先把话说在前头。
  茶刚煮沸,茶香袅袅,使人精神大振。
  “你帮我造座新圈子,我就放你一马。”
  “你已经有四座园子了。不过我有比帮你造新园子更有趣的计划,要不要听?”千郁树自有打算。
  “难得你会主动,我要听,还要仔细参详。”
  “是跟你谈个生意。”
  “这小地方,我唤不到什么商机,你看见了什么?”他是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专管吃喝玩乐,败家。
  “事在人为。”千郁树有把握。
  焦天恩霍地挺直腰杆,精神全来了。
  “既然你会这么说,一定有你的道理,好,你说了算,就算赔钱的事我也趟下去。”
  千郁树是造园这行的丹书铁卷,只可惜吴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