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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变麻雀-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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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凤凰变麻雀
  作者:陈毓华
  男主角:千郁树
  女主角:戚浅秋
  内容简介:
  这女人到底懂不懂得照顾自己?!
  要不是那两头笨骡子,贪食人家营生的花,
  他还不知自己与个如花似玉的俏寡妇为邻,
  瞧瞧她带着个这世人口中的小拖油瓶,
  裹着小脚,锄子连扛都扛不动,
  还想犁土种花咧!挖挖蚯蚓还差不多;
  来路不明的身份引得人议论纷纷,
  都说她断掌、克夫、命带煞!
  他一定是昏了头了,才会鸡婆过了头,
  为她当花夫、车夫不打紧,
  让她女儿巴着大腿叫爹爹,他乐得多个娃,
  看她伤风欠人疼,就想把她娶回家惜命命,
  只是,他想负责,人家却不是他负责得起的……
  正文
  第一章
  爬这么高,要是摔下去,下场可能只比烂泥稍微好一点点而已。
  绿瓦有点滑脚……嗯,在这上头视野辽阔,放眼过去此幢宅子乃仿长安式建筑,重屋为楼,四敞为阁,景致美不胜收,实在不枉他爬上人家的墙来这一趟。
  千郁树嘴里连番赞叹着,只要是盛开的花,都好;只要是能人他眼的怪石奇树,更好。
  其实不能怪他爱浪费时间,不肯认真赶路,因为工作的老毛病,就算美景堆砌在不相干人的庭院楼房,他也要想办法瞧上一瞧。
  “爹,可以了吗?你已经看了一刻钟,天要黑了不说,要是被人家主人看见我们,又要有理说不清了。”虽然说他们在偏僻的巷弄胡同里面,被人撞见的机会很低,可还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不是他爱唠叨,他们爷俩被误会成偷窥狂还是小偷的经验,简直可以写成一本大全,爹不把面子当回事,他年纪小面皮薄,不知道现在才想脱离父子关系还来不来得及?
  “你别吵,我还想换个角度看。”
  好吧!他就知道“适可而止”这四个字不适合用在他爹身上,只要攸关工作,别人多跟他说个字,他都嫌吵。
  “那我到另一边等着,你需要我的时候喊我一声我就来。”
  他是爹的人工楼梯,现在用不着他,人工楼梯自动一旁纳凉去。
  这几年爹应聘列苏州去帮那些大户人家造园盖屋,园子造好了,爷儿俩好不容易回到吴兴,都进城门要到家了,半路却看见这幢新兴的宅子,爹便非要给人家瞧个精光不可。
  说不动他,家常便饭,这世间要有谁能说动他这跟蛮牛没两样的爹,也许只有他那无缘的娘了。
  “好了!走吧,我知道你急着要回家。”足声落地,萧飒的衣袂近了年约七岁的男童身边。
  咦,这么快?他才转过身而已。他爹良心发现了吗?
  “上车。”
  千郁树面貌清俨,脸上虽然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线条,但因为长年不见笑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
  男童乖乖的上了车。
  千郁树跟着翻身上车,催动两匹骡子,轮子在石板路上滚动起来。
  太平盛世,大户人家附庸风雅,财力雄厚的筑起座座华丽的园林,财力差点的,也弄座小院。士大夫自命清高,崇尚自然,更要在城市建造宅院,闹中取静,又不离人群,这是财富的象徵,也是比较各家风雅不凡的象征,因此,大量的造园石匠也在这年代因应而生,大放异彩的更不在少数。
  多数的私人园林多集中在苏州、扬州、杭州一带,而吴兴虽然亦处在江南,可既没有如杭州以湖山取胜,也没有苏州的繁华市肆,到处平淡无奇的风景让人提不起购屋置田产、长期居留的欲望。
  出了东城门,水田绿秧油嫩可爱,但怎么看都只是乡间农家风光。
  “爹,我们这次回家会住很久吧?”
  七岁的萨儿看他爹一路沉默不语,也知道他满脑子都是工作,对工作以外的事务,譬如他这儿子,也总是心不在焉的。
  “爹?”
  “跟爹大江南北的长见识不好吗?”千郁树回过神来。
  “嗯,好啊,可是小五跟小九应该很累了,它们四条腿一直不停地走……”小五、小九正是前头撒蹄子往前走的骡子,听到小主人提到自个儿的名字,嗳嗳的叫了起来。
  “想回家的人是你吧!”他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想什么。
  “我们天天赶路,天天睡骡车,我想念家里的稻草床铺。”虽然稻草床常常扎得他全身发痒,不过总比在外面流浪舒适多了。“爹,难道你都不会想家吗?”
  萨儿把千郁树问倒了。
  家啊,他处处可为家,应该说他从来没把那个住所当成是可以落地生根、终老一辈子的地方。
  他不答,只淡然地说:“马上就到家了。”
  也是,萨儿不再缠着他爹,因为熟悉的街道撞进了他的眼。
  红墙、红瓦、红宅子。
  这方圆百里的土壤都偏红,村里的人拿来盖屋筑墙,因此形成了特殊的景观。
  此村名曰红木村。
  “咦,爹,咱们隔壁住了人耶!”探着头的萨儿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嚷嚷。
  千郁树记得那儿以前是块荒地,上头有一间老旧的屋子,那堵红墙还是他修的。可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新邻居。
  如今,红墙上爬满了他不知名的植物,骡车经过,隐约间看见院子里姹紫嫣红,满园的花卉绿树像是要满溢出来似。
  “唔。”骡车经过,骡子一时嘴馋,啮了锯齿状的植物,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另一只骡见状,放慢撒开的蹄,瞪着伙伴,然后亦龇牙,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抢下它到嘴的绿。
  千郁树绝对没想到他养的两匹骡子居然会为了吃食起争端,眼看就要阋起墙来。
  萨儿不得不下车阻止要自相残杀的两头骡子。
  “丢脸死了……羞羞羞……”
  萨儿的数落声换来了咯咯的笑声。
  不会吧,小五、小九是通人性,但那笑声明明像人,还甜甜柔柔的,不可能是它们发出的吧?!
  他转头,一个头绾螺髻的白衣女娃直冲着他笑。
  她笑容烂漫,嘴角边两个梨窝又深又圆,甜得似乎能掐出蜜来,乌黑晶亮的眸子镶在小圆脸上,加上圆滚滚的身子,可爱得像瓷娃娃。
  她穿着粉红色的兜裤,兜上还绣着只活蹦乱跳、转着球玩的小老虎。
  她咚咚的跑过来,猛地抱住萨儿的腿。
  “哥哥。”
  被她软绵绵的身子一撞,萨儿可尴尬了,不敢去拉开她的手,又走不掉。
  “我不是你的哥哥,你认错人了,”
  他讲话有条不紊,像个大人。也难怪,长期跟在有工作狂的爹身边,他不自立自强,怎么照顾眼中只有工作,不知道什么叫生活的爹。
  女娃娃摇头,乌溜溜的眼珠看着萨儿直要冒火的脸,坚持得不可思议。
  “哥哥,蕾儿……的哥哥。”女娃娃的声音润甜香软,像蒸笼里刚出炉的糯米团。
  “我说我不是。”
  她像只八爪章鱼般扣着萨儿的大腿,几乎要把他当大树爬了。“蕾儿要看马马。”她把两只骡子当马儿了。
  萨儿试着去拨开她的手指,有些气急败坏地嚷,“我说我不是你哥,别随便乱认好不好,你很烦耶。”
  被这么一斥责,女娃娃先是不知所措,继而扁起嘴,圆滚滚的泪珠比什么都还快的浸湿萨儿的裤管。“呜……娘娘……马马……哥哥……”
  天啊,有谁能听懂她乌鲁木齐的番话?
  萨儿一抬头,看见他爹不赞同的眼光。
  这下,他心中不由得生出怒气,不留情的拨掉女娃娃的指头,也不管她哭得有多凄惨,转身便要上车。
  谁知道女娃娃硬是再度巴上他,宁可被拖着走,也不肯放弃他的腿。
  千郁树看这样不是办法,拦腰抱起女娃娃,腾空的瞬间,她破涕为笑,还拍起了小胖手。
  “飞飞……好好……要要……”显然她把千郁树的动作当游戏了。
  千郁树不知道小孩笑起来可以像个发光体,把整个晴空的光亮悉数绽放在一张小小的脸蛋上,他的萨儿小时候可也曾这么可爱过?
  心才动,他就看到萨儿满脸迷惑看着他。
  女娃娃头一低,看到了他便伸出手,“哥哥……抱抱……”她对萨儿似乎情有独钟,并不怎么留恋千郁树的怀抱。
  萨儿撇开头,赌气的往前走,反正距离家只有几步路,用走的也一样。
  谁知女娃娃对萨儿可在意了,见他要走,两泡眼泪又夺眶,淹起大水来。
  千郁树感到惊奇,他那从小就独立早熟的儿子居然有这么别扭的表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对不起……请把孩子还给我。”一抹纤细的白影匆忙来到骡车前,对着千郁树伸出细瘦的双臂。
  前面的萨儿听见声音,止住了步伐。
  “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
  女子长长的袖子挽至臂膀,双肘的肌肤是淡淡的蜜色,宽口裤沿以及绣鞋,都沾着些微湿润的红泥。
  千郁树不作声的把女娃娃交出去。
  她如获至宝,谨慎又飞快的抱过孩子。
  “蕾儿乖!”
  “娘娘……马马……抱抱……飞飞。”显然蕾儿的语言能力只到两个字重复的地步。
  “蕾儿乖,那是骡子不叫马。”女子好脾气的解说,对女儿的温柔浓稠得化不开。
  她咬字清晰缓慢,如甘润的水泉,甜美的滑过人的心扉,虽然布衣素颜,眉目间流转忒是怜人。
  千郁树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
  女子发现他的目光有异,温柔的神情一整,胡乱点个头以后。匆匆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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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久没有人住的屋子都是陈腐的味道,坚固的石造房子占地辽阔,一下看不见尽头,大厅里面实用又舒适的家具几乎都沾着蜘蛛网、灰尘。
  萨儿不用人吩咐,主动拿起窗下的木棍撑开窗子,让金黄璀璨的阳光迫不及待温暖这间许久没有人烟的宅子。
  千郁树精壮的胳臂因为长年工作上的需要磨练出结实的肌肉,几样行李拎在他手里,轻松得像是没有重量。
  “啊——爹,房里的稻草都烂了。”
  好几个院落的宅子只有他们爷儿俩,通常,他们一人占一问房。其他的卧房就空着。
  萨儿捏着鼻子哀叫,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
  “等一下丢了就是,还好没有养虫,老鼠要是筑了窝就麻烦了。”
  每次回来都要大张旗鼓的整理,对不擅长家事的他有点辛苦。
  “你还说,我上次养了一窝的天竺鼠就是被你扔掉的。”要翻旧帐,一堆哩。
  “爹长年在外,家中不适合养宠物。”看着萨儿又要反驳,千郁树连忙转移这个他们父子讨沦过无数次却没有共识的话题。“你也长大了,是该换一张实用一点的床。”
  不是他刻薄自己的孩子,是他为工作忙,忙得分不出时间钉一张适合萨儿的床铺来,将就着也就一直将就下来,而萨儿也体贴得什么都没说。
  放下手边的东西,千郁树把房里的稻草拿到后院去。
  对这样奔波的生活,萨儿是不敢有什么怨言啦,比起自己,爹要辛苦多了,可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坦,他都七岁,是大人了,应该早就习惯只有他们父子俩的生活不是?本来他也很期望回到家的感觉啊,但怎么一回来,却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的脑子里浮起方才那个带着花香的大娘,所渭的“娘”,是不是都有那样的香气及和气?
  一屁股坐上满是灰尘的凳子,啊,对了,他哪有时间想这些,小五同小九还在外面晒太阳呢。
  他转身跳起,奔向白花花的阳光。
  阳光下,两匹骡子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卸下的骡车倾倒一旁;
  而拴骡子的栅栏里也不见骡影,它俩到底上哪去了?
  正当萨儿焦急的想通知他爹的时候,忽然从隔壁传来骡子开心的叫声,还有女人的压抑呼叫,他心里大叫不好,急忙赶过去。
  两只骡子正各据一方大啖人家院子里的锯齿植物,女娃娃站在屋檐下直咯咯的笑,她的娘却白着脸跟两头骡子周旋。
  推也推不动,还被骡子的尾巴扫了一脸,戚浅秋面容僵硬,摸着热辣辣的脸,试图跟闯进她家的畜生讲理。
  瞧那一地被践踏过的花草,情况凄惨。萨儿快步过去,对着骡子劈头就一顿好骂。想不到骡子像听得懂人话一样,惭愧的低下了头。
  这时千郁树也赶过来。
  他一人院子就闻到香气袭人,各式的香花蔚然成美景。
  “爹,对不起,我没把它们管好。”萨儿呐呐地道,一见到千郁树忍不住畏缩了下。“我回去会骂它们的。”
  千郁树没说话,眼光幽深的转了一圈,然后落在戚浅秋身上。
  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虽然清瘦,且一身粗衣布裙,仍掩不住丽质天生,温婉姣美夺人心魂。此刻,她正静静站在一旁,一头青丝披泄而下,半掩的眼睫下,仿佛隐藏着许多迷惘。
  她神情虽然不似刚刚的惊惶,还是残留着惊吓过的痕迹。
  “我替骡子卸下鞍具,还没有喂它们饲料,没想到会跑到你这里来。”
  她可惜的看了眼被糟蹋的花圃,压下心里头的烦躁。
  “不要紧,请你把它们带走就好。”
  千郁树看了看那些显然经过细心照料的花卉,还有堆放在屋檐下的锄头、小铲,视线再回到戚浅秋手肘间的破皮。
  “你跌跤了?”
  她不吭声,蕾儿倒是歪歪斜斜的跑过来。
  “马马叫叫,娘娘……砰……”
  她抓住戚浅秋的裤管,眼睛却睁得老大望着两只闯祸的骡子,神情间全是好奇,她想越过娘去抓骡子扫来扫去的尾巴,不料却被事先探知她企图的萨儿,以凌厉的眼神阻。:
  戚浅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把她抱起。
  “常有的事,不劳费心。”
  她的细心全看在干郁树眼中。
  “这些弄坏的花要赔多少银子?”
  她没回话,慢慢退回屋檐下。
  “请你把骡子带走,以后把它们拴牢,别再过来就好。”
  他点头。“这花……”
  “我说不用了!”戚浅秋抿紧被风吹白的唇。
  千郁树帮忙萨儿拉过小五。看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一家已经被人家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了。
  他自知理亏,示意萨儿把小九牵过来。
  “你靠种花维生吧?我会找时间过来把土重新犁好,受损的花我也会想办法种回去的。”
  戚浅秋背过身子,这样意思够明白了吧,她不想跟谁有所牵扯,谁都不需要!
  他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子,想不出来既然人家拒绝得这么明白,他又何必非要自讨没趣不可?!
  叹口气,他回身牵着骡子领着萨儿步出园圃,萨儿看他爹闷声不吭的低着头走路,更加自责没有把小五和小九管好。
  “萨儿,我们明天进城。”
  “不是才回来?”
  “你这么不爱出门?”
  “哪有。”被戳中心事,他心虚的呐呐而言。
  他想要的安定,爹不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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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蕾蕾要马马。”人走了,戚浅秋着实松了口气,也对着像毛毛虫一样蠢动的蕾儿,露出抹安抚温柔的浅笑。
  “蕾蕾。”她一手抚过女儿乱翘的细发,“娘不是说过那是骡子,不是马儿。”
  “马马!”她漾着梨窝的小胖脸很坚持。
  “你这孩子!”亲呢的在蕾儿柔嫩的脸蛋磨蹭了下,她放弃跟四岁大的小孩讲理。
  蕾儿抓着戚浅秋的长褛,不知轻重的拉扯,早就忘记自己方才差点被突然出现的骡子吓哭的事情了。
  她再怎么叮咛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小孩子转头就忘,看着蕾儿天真无邪的笑脸,戚浅秋只能默默的为她把围兜拉正,回应一朵浅浅的笑容。
  “来,你在这边玩,娘把花挖出来,晚一点煎香香的玉米饼给蕾儿吃。”
  放下女儿,她把如云秀发分成两束,交叉绾成个简单的髻,用一柄镶宝石的象牙梳固定,再把袖子重新挽高,拿起屋檐下的工具去收拾善后。
  这四方的院子除了檐廊下几块石板,其他的都是泥地,淡红的泥被开垦成园圃,种的是季节性的花卉,春天繁花似锦,有三色堇、万寿菊、丁香以及青葱可爱的梧桐与盘槐,千姿百态的花木,绿叶肥厚,花办色泽鲜艳,可见照顾者的用心。
  花是娇贵的,就算不小心在花瓣上留个指印都会影响花儿的美貌,何况被两只贪嘴的骡子到处留下牙撕裂痕、到此一游的脚蹄印。
  她的力气有限,园圃的活说得上是粗重的,翻土松泥,只靠铲子不行,锄头刚开始还在她手中活跃挥动,一阵活做下来,她气喘吁吁,但还是得咬紧牙关硬撑。
  蕾儿看见娘亲辛苦的工作,也不甘寂寞的拿起一根树枝,学她样子的戳起泥土来。
  对于小小年纪却能体贴至亲的女儿,戚浅秋险些要泪涌。她不在意自己吃苦累极、双手会变得粗糙长茧,只想尽力给女儿一个起码像样的生活。
  “娘娘,毛毛……”随便翻弄,一条蚯蚓在蕾儿眼前不住的蠕动;
  “是蚯蚓,娘教过你,跟着娘念一遍,蚯蚓……”戚浅秋抬脸示意女儿跟着她的唇形念。
  “毛毛。”她向来有自己的主张。
  戚浅秋笑着摇头;她教不动。
  “娘说过蚯蚓是益虫,会帮娘把泥土钻松,花儿才能漂亮,花几美美卖了好给蕾儿买大饼吃。”
  蕾儿似懂非懂,倒是收回快要往下插的动作。
  很快的,蚯蚓钻进泥土消失了。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转瞬,忘了蚯蚓的事,一旁蔷薇花上的蜜蜂,嗡嗡嗡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蕾儿,小心,别模蔷薇花,花有刺,扎到手手会痛痛喔。”
  她每次工作总是把蕾儿带在身边,蕾儿被蜂螫已有过几次,螫了哭,哭了忘,她从来没记取过教训,只要看到蜜蜂,还是照常招惹。
  蕾儿灿烂的对着戚浅秋咧开嘴直笑着,露出长得不是很整齐的乳牙。
  “刺刺,痛痛,哭哭,要心心。”吃过几次的亏,常常还是会忘记被蔷薇花刺扎得哇哇叫的情形,现在一经提醒,她才记起要小心。
  戚浅秋点头,趁蕾儿不黏人的时候,赶紧加快手上工作的速度。
  看着被拔除的花成堆,她的眉忍不住打了个折。
  手头本来就拮据,这一来,恐怕除了收入要短少以外,还要多花一笔买种籽的钱。种籽的钱要上哪找?
  想到这,她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几乎透出了青筋。
  “甜甜。”蕾儿寻到朱槿花,这花的蕊芯带着甜甜的汁液,她吃过,丢掉手上的树枝,伸着短胖的指头指着红花吵着要吃。
  “蕾儿肚子饿了吗?”戚浅秋看了眼天色,日头偏西了她却没注意。
  “饿饿,甜甜。”她仍指着攀着篱笆开的朱槿花。
  “娘摘给你。”说着,头一偏,突来的头晕目眩,害她差点跌跤。
  “娘……”蕾儿敏感的僵了笑脸。
  “对不起,娘没站稳。”擦了擦额际沁出的汗,尽管双掌麻木得快要失去感觉,还是在裙兜上努力擦拭,让手指活络些才向前摘花。
  看女儿啧啧有声吸着花心的甜汁,她把花办剔掉,留下最底部花蕊,朱槿花的花蕊稍带黏性,她把小尖状的花蕊黏在自己鼻子上取悦蕾儿。
  果然。“蕾蕾要要。”蕾儿看了大笑,一双小胖手直往戚浅秋探来。
  只一会儿工夫,这对母女俩的鼻尖黏了几点鹅黄色的小点,笑着拥成一团。
  趁着蕾儿肯自己玩耍的空闲,戚浅秋又重新拿起沉重的锄头,开始收拾善后的工作。
  慢慢地,园圃空出了一块整理好的部分,暮色开始涌人这块小小的地。腰直泛酸,戚浅秋把畚箕、锄头收回屋檐下,招呼着已经玩了一身泥的蕾儿。
  “乖女儿,来洗洗手,天黑了。”
  蕾儿抛下手边的东西,颠颠歪歪的冲进娘亲的怀抱。
  戚浅秋被她猛然的冲势撞得差点倾倒,可一脸的微笑没消失过。
  牵着软胖的小手,母女俩进了屋子。
  片刻,只见本来漆黑一片的屋子亮起一盏晕黄的光芒。
  这是家,属于戚浅秋同蕾儿的。
  第二章
  如丝温润的清晨,刚下过一场绵绵的细雨。
  飘忽的水气缠绵在每一株盎然的绿叶,凝结在初绽的花办上,颤颤巍巍。
  入了城门,见方的石板经过长年累月车马人迹的辗转,显得有些斑驳,有的还整个缺了一大角,从细缝中冒出绿油的小青草。
  放眼望去,到处黄土泥泞,市廛街坊融在浅浅的润泽里。
  “爹,那是住我们家隔壁的大娘。”坐在骡车上,萨儿眼尖的瞧见甫进城门的戚浅秋还有她一手牵着的蕾儿。
  千郁树看见她吃力的提着大竹篮,里面满满是五颜六色的鲜花,正往街心过去。茫茫淡雾笼罩住她的身形,一件浆白的衫子,盘扣紧贴着她好看的腰身,一头青丝被高高的盘起,看来娴雅中带着坚韧。
  她穿得少,可那白胖的小女娃穿了暖暖的碎花袄子,同色的小裤、暖袜,比她娘强多了。
  “爹,大娘提那么重的竹篮还带那个小胖妞,哎呀,差点跌跤了呢。”不知怎地,萨儿对蹒跚着步伐的蕾儿多看了好几眼。
  年纪小的蕾儿为了要跟上她娘的步伐,几乎是低着头看着脚尖走路的,虽然看得出大娘也很将就蕾儿的步伐,却因为手两边的负重不同,倍加吃力。
  寻常人要这么被拖着走,恐怕早就不胜负荷了。
  千郁树一眨不眨的看着戚浅秋不时停下来安抚小女娃,虽然听不见她低声说了什么,可她那温柔如水的优雅娴静的模样,却令他生出柔软而复杂的余味来。
  “从村子走到城里,小九跟小五都要花两炷香的时间,她们用走的要走多久啊?”
  “不关我们的事。”
  他们要采购粮食的杂货铺就在眼前,收回眼光,千郁树毫不迟疑的一跃下车。
  “爹!”萨儿不相信他爹这么不近人情。
  “我想,她不会接受我们帮助的,别忘了昨天小九跟小五给人家制造的困扰。”他径自进了杂货铺。“你来吗?”
  萨儿无奈的跟进去。
  人言可畏,小孩子不懂大人加诸在女人身上的枷锁,他是男人无所谓,受谴责的会是那个女人,何况她有她的男人,用不着他来在意。
  而这厢的戚浅秋始终没有发现自己被人注意过,带着蕾儿进了花草铺。
  铺子的老板看见她进来马上皱起眉头,胖胖的身子从柜台出来。
  “戚家娘子,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别再送花来了?”他的脸全是为难。
  “卞老板,我的花是这附近最漂亮的,这些桔梗多好,您瞧瞧。”戚是她娘家姓氏,这些人从来不问对不对,她也不想解释。
  “好看有个屁用,你昨天送的花一支也没卖出去。”摆在一旁的木桶里,插了一大簇五彩缤纷的花,然而已不复刚摘下时的新鲜活亮,有些还枯萎了。
  “怎么会?”她放下竹篮去翻看水桶里的花,一看之下却怔住,里头的水又浊又脏,不知道几天不曾更换了。
  “我这里卖的是盆栽,听我劝,要卖花不如到花肆还是街头去,还有些生意可以作,你搁在我这只是浪费这些花还有力气而已。”
  原来是想说让她寄卖多个赚钱的管道也好,偏偏她的身份敏感,往来打听她事、说长道短的人比买花的还多,人多挤坏他辛苦栽培的盆栽还不打紧,街坊还流出对他不好的话,他家婆娘三天两头找他碴,他也头痛。
  “卞老板……”戚浅秋无言。
  “我呢,是个小生意人,图的是一家老小平安。总之说好了,以后别再送来。”寡妇一个人抛头露面的,不如早早找个汉子依靠,都好过一个人奔波……还带着拖油瓶,造孽喔。
  “请您听我说。”
  不曾对谁低声下气的日子早就遥远得看不见踪影了,这些年地看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只为能挣得一口饭吃。
  “我帮不上忙。”他把这对母女俩赶出铺子。“你别再来了,旁人要说闲话的。”尤其她那张叫男人垂涎的脸蛋,祸水喔。
  戚浅秋又呆住,好半晌后才慢慢地琢磨出卞老板的弦外之音。
  他的年纪老到足够当蕾儿的爷爷了,能有什么闲话?不就欺人嘛,欺她们孤儿寡母!
  蕾儿看着她娘木然的表情,从头到尾乖得叫人心疼。直到看见她和娘怎么尽往回家的路走。一段路又一段路过去,她最想去的糕饼店反成了遥不可及的距离,她才拉了拉娘亲的手指。
  “娘娘,饿饿,饼饼。”
  戚浅秋恍如大梦初醒,这才想起蕾儿一早被她挖起来,匆忙间只喂她吃了一碗米麸水,跟着走了这么长远的一段路,她是有答应女儿交了花以后,会同卞老板赊点前帐买块甜糕给她吃的,现在,她居然大意的给忘记了。
  放下手中沉重的竹篮,她摸摸女儿被晒得通红的小脸蛋。
  “对不起,娘一时忘记了……咱们回家后,娘给蕾儿煮好吃的树薯粉吃,放糖的那种喔。”把烹饪用的调味料用来哄骗小孩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她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给孩子买甜糕。
  蕾儿舔了下自己的指头,又看看她娘。“好,累累,蕾蕾。”
  戚浅秋听惯了她的童言童语,连忙一把抱过她。
  “来,娘惜惜蕾儿。”
  她怎么能苛求这么小的孩子,看着蕾儿疲惫又勉强得几乎睁不开眼,一栖人她的怀抱就一动也不动,可见她早就累坏了。
  一手拖着竹篮,一手抱着孩子,戚浅秋在路旁找了块荫凉的树下,母女俩相依相偎。
  眼泪对贫穷不会有任何的帮助,眯起酸涩的眼,戚浅秋只能紧紧抱着她唯一的骨血和希望。
  最难挨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好久,她现在不能被挫折打败……可是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地想埋怨,为什么现实要对一个女人这么刻薄?
  她不偷不抢不为娼,就因为是寡妇,没有男人的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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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郁树老远就看见坐在大石头上的戚浅秋。
  他驾着骡车,手握缰绳,而她抱着女娃的影像猛然掉进他的眼后,就眨不掉了。
  “呀驾,停车!”
  蓦然,手上的缰绳被另一双小手接了过去,骡子听到吆喝声,急急的勒住了蹄子,车轮也因为急遽的煞车激起烟尘。
  车还没停好,缰绳又落回千郁树的手中,坐在他身边的萨儿身手利落的跳下车,直奔向戚浅秋母女。
  千郁树不阻止,也不见任何动作。
  “大娘。”来到戚浅秋面前,萨儿突然羞涩了。
  “哦……是你。”
  她认出了萨儿,猛然间跑过来个人影让她下意识的抱紧蕾儿,神情有些失措。
  “我叫萨儿,大娘你这么叫我就好。”咧开灿烂的笑脸,他就是对这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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