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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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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的太春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玉莲也在呆呆地望着太春…忽然,玉莲看见了太春手臂上的血渍,她颤声说:“这是绥生…把你给伤着了?”
  太春:“没事,一点小伤。”
  玉莲忽然哭了:“拿刀杀自己的亲老子,老天爷,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太春淡淡地笑着:“绥生这孩子长大了,手上也挺有劲儿的。”
  太春望着绥生背影消失的地方,脸上竟然显现出一丝笑容。玉莲看见太春的胳膊上还在往外渗血,她从身上掏出一块手绢,想给太春进行一下包扎。可是当她走到跟前时又犹豫了,她眼里噙满着泪水:“他爹,疼吧?啊?”
  太春平静地说:“没事。”
  玉莲:“这事怪我,是我这个当娘的管教得不好。”
  太春:“我不怪他,绥生他毕竟是我的骨血,我咋会怪他呢。”
  这时,绥生返回来拽着玉莲的手,要拉她走:“娘,咱走,别理他!都是因为他,害得我们全家不安宁。”
  玉莲:“儿子,可他是你的亲爹呀!跪下,给你爹赔不是。”
  绥生倔强地扭着身子,不给他爹下跪。玉莲急了,“啪!”地打了绥生一记耳光!这情形被赶来的张友和全都看在了眼里。
  4绥生竟然拿刀子去杀他亲爹,这事传出去可丢死人了!玉莲生儿子的气,也心疼太春,也不知道那一刀伤的重不重,亲亲的儿子做出这种事,他那心里还不疼得滴血?
  那天晚上玉莲回来后,一口气窝在心上,心口疼了大半夜。这事要搁在往常,张友和嘘寒问暖地少不得要在身旁精心地伺候着,可是那天夜里张友和却整夜没有回家。天快亮的时候回来了,却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柜上的伙计给送回来的。
  玉莲一肚子的话没处说,一大早她就独自来到太春的坟上。
  远远地望着那坟,玉莲便由不住地悲从心来,到了跟前她扑倒在坟上放声大哭:“老天爷呀,你说句话,我到底该咋办?一边是张友和,一边是死而复生的太春,还有那个搅不清事由的糊涂儿子…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倒不如死了的干脆。哥呀,是你把我带出口外的,如今你不管我了…我眼看着你没人照顾心痛啊,我的好人,你可让我咋活呀…我上辈子造下了什么孽,老天爷让我受这个罪啊,太春哥,我难呀,你说,你说我该咋办呢…”
  玉莲凄婉的哭声在荒草连天的野地里回荡着,让人听了煞是恓惶。
  家里,张友和一直睡到太阳快压山尖儿了才醒了过来。他坐起来一看,老婆不知到哪儿去了,屋子里乱糟糟的。大约是饿了,绥生带着妹妹在吃炒面,俩人脸上鼻子上沾着炒面,看着让人心酸。张友和在心里感叹道:唉,就好像是俩没娘的孩子!
  莲子看见爹醒了,爬过去,手上端个炒面碗:“爹,你吃炒面不?”
  张友和感叹着,把莲子抱在怀里,又把绥生拽到自己身边:“绥生,你娘呢?”
  绥生依旧在吃他的炒面:“不知道。”
  张友和:“唉,你看看,咱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还不是那个许太春给闹的!”绥生忿忿地说:“原先咱家里多好,自从他回来,啥都变样了!”
  张友和看看天都快晌午了,还不见玉莲回来,他有些坐不住了:“绥生,你娘咋还不回来。不行,咱得找找去!莲子,乖乖在家呆着,哪儿都别去,我和哥哥找你娘去,啊?”
  张友和拽着绥生找了几条大街没有玉莲的影子,他们后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了新三义泰的铺面前。不过张友和没进去,正犹豫间恰好赫连从里面出来,张友和忙过去打听:“赫连兄弟,绥生他娘…在里面吗?”
  赫连说:“张大掌柜!我要说没在你准不信,要不你进去看看,许大掌柜在里面呢!”
  张友和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转身到别处去找。他拽着绥生又跑了几条巷子仍然找不到玉莲,张友和心里不禁一阵慌乱,她平时不出门呀,能去哪儿呢?忽然,张友和心里突突地跳了几下,玉莲是个要强的女人,莫不是想不开寻了短见…想到这儿张友和有点害怕了…这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于是拽着锁生忙向郊外跑去。
  在太春墓前,张友和终于找到了玉莲。
  玉莲坐在坟头,看上去已经平静下来了。张友和长长地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落进肚子里。他和绥生站在玉莲的身旁,平时能言善辩的他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张友和给绥生使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跟母亲赔个不是。
  绥生望着母亲呆滞而麻木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他低声对母亲说:“娘,是我不好,惹您生气了。”
  玉莲:“都是我造的孽。我谁都不怪,我只怪我自个儿。”
  绥生:“求求您了,娘…您别生气了,妹妹一个人还在家里呢。”
  听绥生说到女儿,玉莲的心里泛起一阵隐隐的痛:“莲子,可怜的莲子…”
  张友和说:“走吧,天都快黑了,回家吧。”
  玉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淡然道:“走吧。”
  已经是后半夜了,赫连起来解手,当他路过许大掌柜的寝室发现里面还亮着灯。赫连是个心细的人,他担心大掌柜受伤的胳膊有什么问题,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烟雾腾腾的。大掌柜果然没睡,坐在炕上捧个烟袋在抽旱烟。
  太春:“赫连?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来干啥?”
  赫连笑着说:“看到许大掌柜屋里的灯亮着,我进来看看大掌柜有啥吩咐,是不是伤口疼睡不着觉?”
  太春淡然地说:“我这里没事,早不疼了。快去睡吧,这些日子黄羊不在,够你忙的。”
  赫连接茬问道:“云掌柜快回来了吧?”
  太春说:“我估算着就这两日了。赫连,明天一早叫伙计们把库房整理一下,腾出地方准备着放货呢。好了,你快去睡吧。”
  赫连答应着走了。太春躺下后还是睡不着,睡不着就免不了想心事,这心事一旦抻出个头来,就一路想了下去,就像是捯线团儿,越捯越多,越捯越没完…想当初走西口是因为没钱娶媳妇,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到归化城挣钱,挣了钱回家成亲,然后像所有的庄户人那样过日子,生儿子,还有就是孝敬老娘;所以刚到归化城的那段日子他许太春卖豆芽、挖河泥、还当了几天桥牙子,虽然苦虽然累虽然还挨过打,可是他仍旧过得很愉快,为啥呢,心里有盼头呗!可是等他的生意做大之后,亲成了,儿子有了,却整天忙着照料生意上的事,怕赔、怕不赚钱、怕砸锅,日子宽裕了心却不清净了。经历了鹰嘴崖那场祸患后他终于明白,人生最惬意的不是有大把的银子花,不是成天下馆子吃烧卖,不是做生意赚钱后的满足和自得,而是老婆孩子围坐在热乎乎的大炕上,有说有笑地就着咸菜呼噜呼噜地喝粥吃面条,是一家人赶庙会时肩扛着儿子手牵着老婆的喜兴…可如今,老婆嫁人了,儿子不认自己不说甚至还那样仇视自己,细想想,自己纵然是挣一座金山回来也还是失败的人生!
  自己最终还是留下了,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问问自己的心,他还是为了玉莲,当初把他从老家带出来,就这么扔下她自己走了?与心不忍啊,虽说他如今是张友和的老婆了,可是在他心里,还是他的玉莲妹妹…
  想起儿子来太春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他这样拿刀子去杀他的爹,可见自己这个父亲也是不成功的父亲…孩子还小,自己并不怪他,问题是这样的仇结一旦在他心里系上,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呢?太春想到这里,长长地一声叹息:唉,早知这西口如此难走,哪如当时就不走呢…
  太春想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睡着。刚睡着,就被赫连给叫醒了,赫连兴奋的声音:“大掌柜!大掌柜,驼队回来了!云掌柜回来了!”
  太春一骨碌爬起来:“回来了?人呢?”
  太春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间屋响起黄羊那豁朗朗的声音:“哥,人在这儿呢!”说着,人已经进来了。
  太春上前一把抓住黄羊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咱的人都回来了?”
  黄羊说:“回来了,一个都不少!”
  太春又问:“货呢?”
  黄羊笑道:“货也回来了,该办的都办了,一样都不少!”
  太春拍着黄羊的手臂,一迭声地说:“好,好,你比哥哥有能耐…说吧兄弟,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张罗!”
  黄羊不假思索地:“手扒肉、烧卖、刀削面、饺子…”
  太春大笑道:“哎呀,一趟驼道走得可把我兄弟的肚子委屈坏了!这样,手扒肉你回家去吃,我兄弟媳妇的手扒肉做的最地道,其余的今天让你吃个够!赫连,你先打发个伙计到沙格德尔王爷的大观园去订座儿,一会儿我们为云掌柜接风洗尘!”
  且不说在新三义泰的掌柜子伙计们如何高兴地为云黄羊洗尘,他们吃完饭,黄羊将新办回来的货一样样交割入库打点停当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黄羊和太春又说了一会儿买卖上的事。
  太春说:“黄羊,你走这些日子我考察过了,下回我们不做砖茶了,该做细茶。”
  黄羊:“细茶怎么做?”
  太春:“砖茶是西伯利亚人喝的,细茶是欧洲人士饮用的,欧洲人生活讲究,近些年对细茶越来越上瘾。咱组织好茶货派驼队直接发往欧洲和圣彼得堡,准赚。”
  黄羊:“哦…哥哥你接着说。”
  太春:“过去归化商人都不做细茶生意。嫌莫斯科路途遥远,本大利薄,那咱就专做别人不愿做和别人不敢做的生意。”
  黄羊笑了:“噢,我明白了。细茶乍看起来本大利薄,实际做起来也有便利之处。同样一峰骆驼载的货就能抵得上运砖茶的十峰骆驼,这省的也是钱呀!”
  太春:“这正是我们施展本事的天地…水无定形,商无定法嘛。”
  黄羊:“还等什么,赶紧准备呗!”
  太春:“还有,伊万提出一个建议,要我们新三义泰和他们的西伯利亚公司合在一起做生意。”
  黄羊:“这可不行,我们是中国人的商号怎么能和俄国人的公司合伙做生意呢?”
  太春:“起初我也是这样说的。不过这倒提醒了我,后来我对伊万说,合伙做生意也行,但是西伯利亚公司得预付五成的细茶货款。伊万说要商量商量,等他们答复以后咱们们再作决定。”
  黄羊:“哦,要是这样那当然好了,有了五成的货款垫底儿,做起生意来那心里就更稳妥了。”
  太春看看天都黑了,于是往外撵着黄羊说:“走吧走吧,别说了,你给我赶紧回家去,一走好几个月,弟妹早就盼上你了。”
  黄羊不急不慌地:“急啥么,又不是头一回出门。”
  太春往外推着黄羊:“也亏你娶了个好媳妇,换个人早不干了,种地放牲口还得料理家务,还一点怨言都没有,你小子积了几辈子的德,讨了这么个好媳妇,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黄羊见太春哥这么说,也就顺坡下驴,拿起褡裢回家去了。
  5就着油灯昏黄的光线,玉莲在给莲子缝衣裳。莲子是个乖孩子,娘做活的时候她从来不闹,这不,她自己在一旁玩挑绳儿呢。
  绥生跟着大爹走了,说什么人请客,他们去吃饭了。本来玉莲不愿意张友和总带绥生出去应酬,再怎么说绥生也是个孩子,吃吃喝喝的,对他不好。玉莲还说过去太春应酬从来不带绥生去。本来是无心的一句话,张友和听了又吃醋了,不让带不是?我偏带!一个男人,从小时候起就得带出去见世面!
  玉莲做着针线活儿,心里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是是非非,禁不住又掉开了眼泪。
  莲子抬头:“娘,你怎么哭了?”
  玉莲掩饰着:“娘没哭,娘眼睛里进灰了。”
  莲子凑过来,用小手抹去玉莲脸上的眼泪:“娘,来,我给你吹吹。”
  莲子伏在娘的脸上,撅起小嘴呒呒地吹着。
  吹了一气,莲子小大人儿似的:“好了,赶明儿个再让爹给你买个眼药,点上就没事了。”
  玉莲笑了:“还是俺莲子会心疼人。”
  莲子撒娇:“娘,来跟我玩挑绳!”
  玉莲:“莲子自己玩吧。”
  莲子:“不,我要娘跟我玩。”
  玉莲只好和女儿挑绳。玉莲似对自己又似对莲子说:“唉,俺算是想明白了,俺就这个命,不管是谁,就连自己的儿子,全都指靠不上…”
  伶俐的莲子立刻说:“娘,哥哥指不上还有莲子呢!”
  玉莲一把将莲子抱在怀里:“莲子,娘要是回山西老家,你跟不跟?”
  莲子反问道:“娘,山西老家好不好?”
  女儿这一问,玉莲想家了,她在心里描摹着家乡的山水,说:“山西老家好哩,有山有水的,到了秋天,满山遍野的红枣柿子都熟了,可好看了。”
  莲子:“那我就跟娘回去。娘,咱回老家爹也去吗?”
  玉莲摇摇头:“不知道…”
  夜深了,说着说着话莲子在娘的怀里睡着了。玉莲把女儿放在炕上,给她盖好被子。她从红柜里拿出一件件衣服,为回老家准备着该带的东西。玉莲忽然看到了自己当初跟太春从老家出来时穿的那件大红的棉袄,看着棉袄她就想起了那一路上的情景,想起了太春唱的《行路歌》。
  玉莲忍不不住轻声唱了起来:
  一出龙仙水阁外,
  哈拉板申来得快;
  走五申过善盖,
  祝乐庆公布到大岱。
  唱着唱着,就想起当初太春带着她玉莲走西口情景…俩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车的眉目传情,俩人共骑一匹马时的激情飞扬…玉莲抽泣着唱不下去了,她伏在包袱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又怕惊醒了莲子,哭声压抑而委屈…
  城外的黄土路上,一辆马车上坐着玉莲和她的小闺女莲子,车上还放着几个包裹。莲子是第一次出远门,她透过轿车帘儿看着外面的风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娘,你看!那儿有只鸟儿!快看,有只兔子跑过去了!”
  玉莲苦笑着,看上去很憔悴。
  莲子欢愉地:“娘,咱们啥时候才能到呀?哎,娘,绥生哥哥咋不跟咱们一起走呢?”
  玉莲:“你绥生哥哥…”玉莲说到这儿眼里有了泪,她岔开话茬:“莲子,路还长着呢,你老实歇会儿吧,啊?”
  莲子伏在娘的怀里,乖巧地:“哎。”
  车子晃晃悠悠地走着,不大一会儿,莲子就靠在娘身上睡着了。
  已经是深秋季节了,寂寞的道路两旁,荒草连天,树上的叶子在风的摧残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正在疾驶着,忽然后面有一骑一乘急急地追来。骑马的人跑近了,是张友和。张友和绕到马车的前头,一提马缰绳:“吁!…”
  与此同时,轿车也站住了。玉莲撩起轿帘探出头来:“什么人这么无理?”玉莲定睛看时,竟然是张友和!
  张友和立在马上:“玉莲,你这是要做啥去?”
  玉莲平静地:“回家,回老家。”
  张友和:“玉莲,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呢!就算是这几天生了点气你也不该说走就走啊!”
  玉莲不语,她将脸扭过一旁不搭理张友和。车子停下了,莲子反倒醒了,她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于是叫道:“爹!…”
  张友和:“莲子!”张友和赶紧下马,过去把莲子抱出来,父子俩亲昵着。
  车倌等得不耐烦了,问道:“哎,这到底是走不走啦?”
  玉莲叫道:“莲子,快上来!我们走!”
  张友和和气地对车倌说:“大哥,不走了!夫妻俩闹了点别扭,这是赌气呢!”
  玉莲嚷道:“你让我走!莲子,过来!”
  张友和不高兴了,他将脸一拉,对车倌说:“掉头,回城!”
  女人毕竟是女人。玉莲到底没有拗过张友和,虽然痛苦着、无奈着,但还是在张友和的监护下坐着马车返回了城里。
  那天晌午吃饭时,大家都不说话,绥生和莲子看大人们都不说话,俩人也不敢淘气了,趴在桌子上呼噜胡噜地扒饭。玉莲坐在那里,挑了几筷子没有胃口,于是就搁下了碗。张友和却在一盅接一盅地喝酒,看样子已经有了八分醉。
  绥生看看大人的脸色:“我吃饱了。”见哥哥不吃了,莲子也乖觉地:“我也吃饱了。”兄妹俩溜下饭桌,走了。
  玉莲站起来也要出去,张友和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玉莲不语。
  张友和胳膊一甩,玉莲被摔倒在炕上。张友和红头涨脸地说:“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玉莲漠然地看着张友和。
  “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你心里想的一直还是他对不对?”说着,张友和又灌了一盅酒:“一天哭丧个脸,好像我张友和给了你多大的委屈,那你去找他呀,去呀!”
  玉莲给张友和盛了一碗饭:“吃饭吧!”
  张友和一抬手把碗扫在地上:“你别给我来这一套!”
  玉莲痛苦地:“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张友和一把拽住玉莲按在炕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吼道:“从成亲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再想着他!不能!…”
  玉莲躺在炕上,一副万念皆灰的模样…玉莲脸色惨白转向铁青…她闭上了眼睛:“那好,你就成全了我…求求你掐死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张友和一听反倒松开了手,他把玉莲从炕上拉起来,搂在怀里,又是哭又是哄地:“玉莲,别走,别离开家,你看咱现在过得多好,哪儿也别去,哪儿也别去,玉莲我喝多了,你别怪我…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对你好的,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句话,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给你摘…”
  玉莲躺在炕上泣不成声。
  6夜里,张友和喝得烂醉,睡得跟死人似的。绥生从下午走了就没回来,柜上的伙计稍话来说绥生在店铺里呢,今晚上不回来了。
  玉莲面对一盏孤灯坐在炕上,手掌一起一落地拍着莲子睡觉,表情呆滞,她正在轻声地给莲子讲故事。
  …
  莲子央告说:“娘,你接着说吗。”
  玉莲:“那时候,他们俩那个好啊,是真好,俩人坐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咋看都看不够,他们连一天都不愿意分开…可是后来,那男的出去做买卖,就再没回来…”
  莲子:“娘,后来呢?”
  玉莲禁不住落泪:“后来…后来那女的就成了别人的女人,还有了一个小闺女…”
  莲子迷迷糊糊地:“再后来呢?”
  玉莲哭的说不出话来,她拿起一块手巾捂在嘴上。
  莲子睡着了。
  玉莲泪眼婆娑地:“老天爷,我是走不能走在不能在,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新三义泰店铺的内堂,太春正在打算盘合账,赫连领着玉莲进来。
  赫连大声说:“大掌柜,你看谁来了!”
  太春抬头一看,竟然是玉莲!
  太春没想到玉莲会到这里找他,但还是平静地说:“噢,赫连,你忙去吧。”
  玉莲和太春站在地上,相对无言。为了摆脱尴尬,太春赶忙让座:“哦,你坐吧。”
  玉莲机械地坐在那里。
  太春又端来一碗水:“喝口水吧。你找我有事?”
  玉莲:“我…”
  玉莲似有千言万语,可是看太春冷淡的样子,便不想说了。她将手上的包袱放在太春的面前:“这是老乡锁娃捎来的,是娘给你做的鞋;娘想你了,叫你回去。”
  太春手打开那个包袱,里面是一双双的布鞋,他的眼睛顿时潮湿了。
  玉莲坐在那里很尴尬,她站起来:“没什么事吧,我走了。”
  “你等等!”
  太春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那个大红兜肚。太春淡然说:“这个,你拿回去吧。”
  望着那个红兜肚,刹那间,千般委屈万般痛苦一齐袭来,玉莲所有淤积的情绪一下子迸发了,她突然大叫一声:“哥!…”
  听玉莲这一声喊叫,太春浑身一颤,禁不住也是热泪横流,他转过身去。
  太春硬着心肠道:“没事了,你走吧。”
  玉莲哭道:“太春哥,这么久了,你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
  太春:…
  玉莲:“你也不问问我这几年是咋活过来的?”
  太春匆匆把那个红兜肚往玉莲手中一塞:“我柜上还忙着。说罢,扭头走了。”
  玉莲手上捧着那个红兜肚,眼泪顷刻间溢满眼眶,她哽咽道:“老天爷,你杀了我吧…”
  玉莲没有想到,刚才的情景被躲在窗外的绥生看到了…
  傍晚家里矛盾爆发了,张友和一把扭过玉莲,盯视着她的眼睛:“今天你又去新三义泰了?”
  玉莲平静地:“去了。”
  张友和:“你去见许太春了?”
  玉莲:“见了。”
  张友和一个耳光扇过去:“我把你个不要脸的婆娘!”
  莲子扑过去大哭:“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玉莲一把扯过闺女:“莲子,让他打。”
  莲子被吓坏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哗啦一声巨响!锅台上的一摞碗被张友和扫到地上,碎了。地上满铺了尖利的瓷片…
  张友和捶胸顿足地:“我张友和哪点待你不好,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你说,你还咋想着他,你,你…张友和说得气极,对玉莲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就在张友和在屋里对玉莲拳打脚踢的时候,绥生就躲在窗户外面,当他听到屋里大爹在打母亲时,知道是自己闯祸了。
  张友和发泄完后冲出家门,走了。
  …
  夜里,目光呆滞的玉莲独自坐在炕上,灯光下,她得半边脸肿胀着,眼睛里泪盈盈的,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莲子在被窝里叫道:“娘,…”
  玉莲轻轻地拍着莲子,很快,莲子睡着了。玉莲伏下身子吻着莲子圆乎乎的脸蛋儿,满眼是泪。
  夜深了,绥生还是没回来,玉莲知道,他准是又到张友和的店铺里去了,这个小狼崽子啊,你怎么就分不清个里外呢?许太春对你再不好,可他是你的亲爹,骨血挨着呢…话说回来,张友和是对你好,疼你,亲你,可绥生你不能就为张友和对你好你就伤害你的亲爹呀!
  玉莲哭一气,念叨一气,心里痛得像刀割一般。老天爷呀,你说我可该咋活呢:我想走,想回老家,张友和他不让;不走呢,眼前又有个许太春,张友和成天猜忌你,编排你,轻则骂重则打,我实在是没法儿活下去了…原指望着绥生长大了,能理解娘得甘苦,可他…他竟然帮着张友和挤对自己,我,我还有啥活头呢…
  玉莲从身边得包袱里拿出那个红兜肚,亲吻着,抚摸着,眼泪一串串落下来。
  …最让人伤心的是太春,这个冤家呀,虽说如今不能百头到老了,可你是我的哥呀,我们俩从小长大,恩恩爱爱,是你领着我走西口,是你给了我家和儿子…虽说今后再不能做夫妻,可你该明白我的心,玉莲这辈子怕是走不出对你的牵挂了…可你为啥把这红兜肚还给了我?那是我爱你的信物,难道你真的从此与我一刀两断了吗…既然连我最亲的人都这么挤对自己,看来我真是没活头了…
  玉莲伏在女儿身上泣不成声:“莲子,娘对不起你…娘实在是没活头了啊…”
  大概是后半夜了,空旷的街道上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张友和显然是喝多了酒,他跌跌撞撞地走着,绥生在旁边扶着他。
  张友和扶着绥生得肩膀进了屋门,屋里黑着灯,张友和感到喉咙里干燥得像是着了火,他沙哑着嗓子说:“玉莲,给我倒口水…”
  没有人应声,张友和又提高声音说:“玉莲,给我倒口水!”
  忽然,绥生大声叫道:“大爹,你看!”
  张友和抬头看时…只见一个悬空的身体在屋梁下轻轻摇晃,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
  张友和扑过去,裂声喊道:“玉莲!…”
  绥生也明白出事了,他跟着扑过去:“娘!…娘!…”
  张友和跟绥生惊恐得喊叫声惊醒了莲子,她从炕上爬起来,一摸身边没有娘,尖利地哭叫着:“娘!…娘!…”
  张友和将玉莲放下来时,玉莲早已经去了。张友和伏在玉莲得身上失声痛哭。平心而论,张友和是爱玉莲的,他费尽心机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玉莲吗?从他十几年前回山西老家探亲时遇到玉莲的那时起,他就爱上玉莲了,是那种刻骨铭心失魂落魄的爱。那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要么不娶,要娶就娶像玉莲这样的女人。也许是老天爷眷顾他的这份苦心吧,许太春的死终于把玉莲推到了他的面前。许太春是自己的磕头兄弟,为他的死,自己也曾痛惜过,伤心过,可人死不能复生,痛过了还得过日子不是?娶了玉莲他张友和成了天下最幸福的士人,玉莲是他得心肝儿,是他的亲亲,只要玉莲高兴让他做什么都行!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谁想到许太春回来了,他这一回来,一切都乱了,他的家乱了,买卖乱了,玉莲得心也乱了…可是玉莲,你不该,不该啊…就算不为我,你也该为绥生为莲子想想,你怎么就走了这一步呢?我的好人啊…
  张友和悔死了!他不该喝多了酒打玉莲,他不该逼她,与其这样哪如自己去死,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孩子们还有个娘,可现在,前一窝后一窝得自己可如何是好呢…
  张友和伏在玉莲得身上哭得顿足捶胸…
  7太春是在大观园听到玉莲寻死的消息的。
  早晨,太春来到大观园时,里面已经坐满了来吃早茶的客人。堂倌是认识许太春的,见他进来热情地招呼道:“许大掌柜来了!里面请,里面有座儿!”许太春刚坐下,就见文全葆走进来。太春看见了,打着招呼:“文大掌柜,这边有座儿!”
  文全葆往太春这边走着,对跑堂的说:“二两烧卖,一壶茶!”
  文全葆的脸上挂着一缕惊慌,他坐下后仔细地端详着太春,太春不明白文掌柜为什么这样看自己,问道:“文大掌柜怎么这样看我?”
  文全葆料定太春还不知情,于是说:“你还不知道吧?”
  太春问道:“怎么了?”
  文全葆叹了一口气说:“唉,张友和的老婆昨天夜里上吊了!”
  太春心里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文全葆:“张友和的老婆,上吊死了!”
  太春立刻怒道:“你胡说!”
  文全葆苦笑了一下:“没来由的,大清早上的我咒人家干什么?信不信由你吧。”
  太春的脑袋嗡的一下,他一把推开文全葆,冲出大观园,向张友和家跑去。
  当太春冲进张友和家的院子时,他愣住了…屋门大开着,透过屋门望过去,他看见玉莲躺在一块门板上。张友和呆坐在玉莲身旁,怀里抱着莲子;绥生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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