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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飞花溅泪-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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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雨飞眼已湿了,轻声道:“不,灵儿,你并不坏,你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好姑娘!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我!”丁灵儿气息更弱,弱如游丝:“大哥,从来都没有男人吻过我……我只希望……你能吻吻我……”
萧雨飞略一迟疑。只这一迟疑,那少女敏感的心就已受了伤害。丁灵儿艰难地道:“萧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这样——为难你!”话未说完,萧雨飞的嘴唇已盖了过来,温存地堵住了她的嘴——末了,又在她双眼上各自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灵儿,其实,我好喜欢你,真地好喜欢你,这几个月来,你是我惟一的快乐!”丁灵儿缓缓合上的双眼没有再睁开,两粒晶莹的泪珠挂在了眼角,嘴角却分明浮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远处,已有朝霞升起,红日将出。萧雨飞紧紧抱着她,似不愿把她放回那冰冷的地上。月丽人盯着他,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妒火。虽然她明知他只是想满足一个濒死少女最后的心愿,可她的心不是忍不住揪痛,冷冷道:“放下她!我不许你碰她,我不许你碰任何别的女人,你只是属于我的!”手中剑已抵住了他背心。
萧雨飞恍若未闻,凝视着丁灵儿,伸出瘦削的手指轻轻措去她眼角的泪滴。月丽人厉声道:“放下她!”手腕一抖,青霜剑已刺入他背心半分。
萧雨飞未避未闪,却就在那剑尖刺入肌肤的一瞬间,忽然闪电般拔出相思剑反手一剑刺出。剑如飞虹,剑势凌厉,已将那朝阳的光辉比了下去。
月丽人忙拔出青霜剑一迎,“当”地一下,剑已断,那相思剑已刺了过来,剑尖还未刺到,那凌厉的剑气已直迫她的眉睫、直划她的肌肤!“嗤”地一声微响,相思剑已刺入她右臂。她踉跄后退,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滴落,一错牙,恨声道:“想不到你这几个月武功被废,剑法却反而长进了不少!”
萧雨飞道:“我武功虽被废,脑子却可以思想。尤其这些天身处黑暗之中,心无杂念,反倒对以前所习剑法有了新的感悟。”月丽人冷笑道:“可你还能再动手么?这一剑已耗尽你残存的内力是不是?”萧雨飞无言,手中剑往咽喉划去!他自知再无生望,纵是死也不愿死在她手上。然而,月丽人左手迅急伸出,将剑夺了过来,冷笑道:“想自杀?有那么容易么?只有我才能决定你的生死!”手一抬,相思剑已笔直,直刺他的咽喉!
萧雨飞未避未闪,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月丽人的剑在离他咽喉处七寸停下:“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他不答,依然只是笑,淡淡的,平静而祥和,又似带着说不出的冷漠。这正是她最恨的那种表情。
她一字字道:“萧雨飞,我今生最恨的就是你!我要挖了你的双眼,刺聋你的耳朵,割了你的鼻子和舌头,再砍断你的双手双足。让那贱人即便在你眼前,你也看不到,听不到,嗅不到,摸不着!若让你就这么死了,我岂能甘心!”她的整个人都似在仇恨与怨毒的烈火中燃烧。她已忘了臂上伤痛,将剑对准他眼,缓缓刺下,一边刺一边瞧着他的脸。她想看看他在这最后时刻的神情。只可惜他的表情兀自不变。她很失望,手中剑猛地刺下!
当的一声微响,萧雨飞只觉双眼一阵冰凉刺痛,但痛过之后,双目竟依然能够视物,这才发现月丽人的剑已被一截枯枝击落。而刚才双目那阵刺痛,只不过是被她剑气所伤。
来人是谁?竟以一截枯枝便击落了她手中之剑!莫不是月几圆及时赶到,阻止了她的疯狂之举?林中有人轻叹道:“想不到你们月家的人竟都这么狠心绝情!”缓缓走出一个云鬓高挽的蒙面女子,雪白的衣裳纤尘不染。月丽人失声道:“花溅泪!你,你果然未死!”萧雨飞猛地抬头。
白衣女子道:“你认错人了。月小姐,把解药留下,你走吧!”月丽人也才发现这女子只是穿着打扮与体态酷似花溅泪,声音神态与相貌都不一样,心念数转,大笑道:“好,解药在这里,你接好了!”她伸手向怀内摸去,摸出的却是一柄寒光四益的短剑,手腕一转,刺向那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脚步一滑,从容避过,衣袖往她怀里一拂,手中已多了一小瓷瓶。她拔开瓶塞嗅了一嗅,微笑道:“承让!”
月丽人变色道:“你倒底是谁?”“这你不必问,”白衣女子道:“不过,请你转告月几圆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月丽人哼了一声,恨恨瞪着萧雨飞,一字字道:“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雨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白衣女子,叹了口气,黯然道:“你不是我的语儿。”白衣女子道:“你怀中抱着别的女人,还好意思提到她?”萧雨飞道:“我问心无愧,为何不敢提她。”
“好一个问心无愧!”白衣女子冷冷道:“你马上跟我走,我有话问你。”萧雨飞道:“现在不行,我要先安排了她再说。”低头看着怀中面色犹生的丁灵儿,长长叹息了一声。白衣女怒道:“你还抱着她干什么?快放下她,跟我走!”萧雨飞摇头:“不!”
白衣女子道:“你莫忘了,是我救了你。我叫你跟我走你就得跟我走!”萧雨飞道:“你也莫忘了,我并未求你救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我为何要听你的话?”白衣女子脸色一变,咬牙道:“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之人!难道你不想要解药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萧雨飞笑了笑,道:“我并未承认你对我有恩,又怎谈得上忘恩?你对我并未有义,又怎谈得上负义?这解药么,你愿给就给,不给也罢。”白衣女子“哼”了一声:“我是指的她!她可曾对你有恩?可曾对你有义?可曾对你有情?你纵不要解药,但你难道不想见她?”
萧雨飞脸色变了,他当然懂得这个她是指的谁!默然半晌,道:“等我安排了她再去找她。”白衣女子勃大然怒:“难道她比她还重要?”
“这与重要与否无关。她已死了,是为我而死。”萧雨飞低头看着丁灵儿,道:“我做事一向思怨分明,我自要先安排了她再说。请前辈给我一点时间。”说罢不待她答言,抱着丁灵儿站了起来,缓缓向一处向阳的山坡走去。
已是严冬,木叶早已凋尽。只还剩稀落的几叶,在枝头迎着寒风瑟瑟地抖。萧雨飞拔出剑来,挖了一个坑,将丁灵儿草草掩埋了,留待日后迁葬。他看着这座孤坟,想起这几个月来,丁灵儿对他的默默关爱,心中无限惆怅。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已化为一杯黄土,连个墓碑也没有。
白衣女子在他身后冷笑道:“这个已为你死了的,你已埋了,现在,可以随我去见那个将要为你死的人了么?”萧雨飞回过神来,失声道:“语儿!她,她在哪里?”白衣女子道:“你现在终于问起她来了。你害她只剩几个月的命了,还害她整日沉默寡言,不说不笑,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憔悴!而我赶来,却正见你抱着别的女子亲吻……可见你用情不专!”
萧雨飞眼中露出疑怀之色,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莫非来自蓬莱岛?”白衣女子道:“你反应倒也不慢!”萧雨飞上下打量她,道:“你倒底和我的语儿有何关系?你,你怎会和她长得如此相像?”
白衣女子犹豫了一下,道:“我便是她的亲生母亲!若不是怕她伤心,刚才见你吻那丁姑娘,我真想一剑杀了你!”这白衣女子正是花溅泪的生母叶秋烟。她带了白无迹提供的聚雄山庄地形图,悄悄赶来,正在趁夜踏勘这谷中地形,突然听见远处有女子声音在高叫“萧雨飞,你快回来”。吃了一惊,匆匆赶来,正见萧雨飞抱着丁灵儿亲吻,心中大怒。后来虽明白他不过是怜惜她为他而死,还是忍不住生气。此时见萧雨飞怔怔地看着她,怒道:“怎么,你不信么?”
萧雨飞道:“不,晚辈岂敢不信。你与我那语儿,不似母女,反似姐妹。不但体态气质,连一颦一笑时,眉宇间的风神都如此相似。只是,我突然想起了我从聚雄山庄偷来的一幅画,画中人莫不就是前辈?”
叶秋烟奇道:“画?什么画?”萧雨飞道:“待我取来,前辈看后便知。”叶秋烟道:“你不用叫我前辈。其实,我就是你的师姑叶秋烟!但你切记,万万不可向你爹爹透露我的消息。”
萧雨飞吃了一惊。他虽已看出,她必是花溅泪的生母无疑,但花溅泪的生母就是当年跳崖自尽的师姑叶秋烟,却着实吓了他一跳。脑中念头一转,顿时明白了许多疑问。一想到花溅泪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母,定已享受了母亲的千般怜万般爱,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月丽人一路狂奔回聚雄山庄。月几圆、月凌峰俱都吃了一惊。月几圆道:“你负伤了?萧雨飞的身子那么弱,又只服了一半解药,难道你还会失手?丁灵儿呢?”
月丽人咬牙切齿地道:“事情就坏在丁灵儿这贱婢身上!若非她假戏真做,我就可以跟着萧雨飞,找到那些卷宗——”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道:“那蒙面女子穿的也是白衣,看上去酷似那贱人,但年纪要大点,内功比那贱人要深厚得多。对了,我看她很象爹爹密室中那副美人图上的女子。”
月凌峰变色道:“这下可麻烦了,那些卷宗一旦公布,我们岂不……”月几圆冷冷道:“怕什么?如今我强敌弱,那些卷宗,冷香宫即便得到了,我量他们也暂不敢公布!你们先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月凌峰、月丽人都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事,父亲怎会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他的心情似乎很烦燥,莫非与那蒙面女子有关?却又不敢多问,都退了下去。
月几圆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沉思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难道她没死?这怎么可能……难道这是巧合?”那白影一闪,从万丈高崖直坠下去的情景似又浮现在眼前;那声凄厉的呼声似又响在耳边。他忽又想了月老夫人的的遗言:一失足成千古恨,情丝缕缕皆祸根。有情无缘能奈何,机关算尽假难真。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
他终于按捺不住冲动,叫了月丽人来,悄悄出了聚雄山庄,想去寻那蒙面女子的下落。但二人来到先前叶秋烟现身之处,哪里还有伊人踪迹?
叶秋烟早已护送着萧雨飞,寻了一处隐秘之处住下养伤。一连过了七日,待他武功完全恢复,身体也略有起色,才在夜半悄悄随他去把那埋藏了数月的卷宗取了出来。卷宗中果有一幅画轴。展开看时,画中那回眸微笑的女子不是她是谁?叶秋烟心中一跳,陡然想起了当年初见月几圆时的情景。
那次她正在葬花溪旁采摘桃花,等候与月几明幽会。不料月几明竟不是一人而来,身旁还多了一个长相与他相似的少年,原来是他的胞弟月几圆。她陡见生人,回眸一笑,便羞涩地低下了头――难道,她那不自觉地一笑,竟在月几圆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致于她“死”了这么多年,他还把她当时的画像留藏在密室之中?
她又想起在那断魂崖上,月几圆给他看了月几明的信,月几明在信中的言语口气大异平日。难道,月几圆会从中作梗?而原因就是对她另有企图?可那封信她分明认得,千真万确是月几明的字迹。她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冥思苦想一阵,却想不明白。自从坠崖之后,她记忆衰退,虽经蓬莱岛主精心调治,但过往部分生活片段,却经常越想越模糊。但那断魂崖上的一幕在她心中,却如刀刻一般,分外清晰。月几圆看她的眼神,分明透着掩饰不住的爱恋――叶秋烟心中思潮翻涌,却是不便对萧雨飞明言,回想自己一生遭遇,心中甚是黯然。在送萧雨飞前往扬州的路上,多数时间都在沉默。而萧雨飞也是满腹心事。两人皆是一路无话,只是日夜兼程地赶路。
第三十五章 决别
扬州,萧府。
府中已一片萧条。萧威海已将萧石厚葬,认了萧石的孤女作义女。萧石一死,萧雨飞又生死未卜,府中死气沉沉,已全然没了生气。幸亏由他负责的事多,每日忙个不停,他纵心中忧虑,也根本没有时间悲伤。
这天黄昏,他忙完手头事务,正在书房沉思。蓦地,他怔住——一个瘦高俊逸的白衣少年正从昏黄的庭院外走进来,恍眼看去,似是萧雨飞!莫不真已老眼昏花?他揉揉眼,不敢置信。
那少年叫道:“爹!”果然是萧雨飞。
萧威海呆呆地望着他,他已快认不出他了。眼前这瘦骨嶙峋、似乎风一吹就会倒的沉默的少年人,难道就是以前那精灵跳脱、充满勃勃生机的儿子?他早已料到儿子经过此番劫难必有所改变,却未料竟会变得如此厉害。回过神来,叫道:“飘儿!”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日思夜念,自以为从此再不能相见,没想到他竟突然平安归来,惊喜交集,双眼顿时湿了。他握住儿子瘦削冰凉的手,心中一阵酸楚:“孩子,你受苦了!”
萧雨飞微笑道:“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爹,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将手中提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解开,里面包的正是那厚厚的几大叠卷宗。笑道:“有了这些,聚雄会的情况,咱们就了若指掌了!”
萧威海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随手拿了一份翻了翻,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又翻看了几份,脸色大变,道:“你受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这些?”萧雨飞道:“不错。好在无论我遭遇过什么,都已值得。”
萧威海喜道:“这下可好了,一切真相均已大白。我明天就将这些东西送往梅谷,再择机公布于天下!”
“不,不行,”萧雨飞道:“这些机密暂时绝不能公布,我们只能在暗中谋划策应。一路上,我就将这些卷宗全都看了一遍,才发现聚雄会的势力分布之广,在各门派中渗透之深,实是触目惊心!比如青衣门,其实早已整门投靠了聚雄会。爹可知为什么风残云会对程傲然言听计从?只因那程傲然便是他的私生子!当年,他不择手段,杀师欺兄,才夺得了青衣门的掌门之位。这些秘密都被聚雄会掌握,他自然不得不听命于月几圆。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翻梁。这些机密一旦公布出去,多数门派首先便会陷入内乱,不仅武林大乱,聚雄会与淮安王势必提前发动,甚至会天下大乱。一旦引发战乱,后果不堪设想。”
萧威海道:“这……可是,你若不公布这些材料,你所受的冤屈就无法洗清。而你与少林寺约定的期服已快到了,到时你怎样向天下交待?你若不能说出真相,等待你的便是死路一条!”萧雨飞没有回答,只道:“我们先将这些材料仔细阅过,一一定下对策,将各个被聚雄会渗透的门派暗中清肃——”
萧威海打断他道:“这是自然。可是,那需要一段时间,你的期限已所剩不多,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你,你怎么办?”萧雨飞笑了笑,道:“一人生死事小,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萧威海神情一震,拍拍儿子的肩,含泪大笑道:“好孩子,好男儿!”
萧雨飞柔声道:“爹,你也不必难过。人算不如天算,自古邪不压正。到时若有什么转机也未可知。你看孩儿可象夭寿之人?孩儿定会化险为夷,伺候爹爹到老。” 心中却暗道,语儿也来日无多,未料我竟还会死在她的前面!她该如何承受这等断肠之痛?苍天苍天,你如肯垂怜,就让她死在我之前。
萧威海心中绞痛,勉强控制住自己:“那你现在准备干什么?”萧雨飞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我这番,全靠了蓬莱使者搭救,才能逃出聚雄山庄。如今大事已了,明日我就要随蓬莱使者去那蓬莱岛,接师妹回来。”
萧威海担忧地道:“这么急么?你现在的身体这么差……”萧雨飞笑道:“我已数月未见师妹,能早见到她一刻也是好的。何况早去早回,我必须在期限前赶回。”
赶回?他的赶回即等于送死!萧威海不知该说什么,一颗心已被无可奈何的痛苦浸透。他现在惟一的希望是花溅泪,因为她曾说过她有两全其美之计。
但她的办法会是什么?如此特殊的情况,她将用怎样一种特殊的方法解决?
这里并非桃源,却胜似桃源;这里似非人间,却是人间。这里也有着同人间一样的酸甜苦辣。蓬莱岛,夜半。海边的一块大礁石上,蓬莱岛主在吹笛。
惊涛拍着海岸,一阵阵疾风将满含腥味的浪花不断抛上沙滩。笛声正与这狂风,海涛之声相和,曲调激越,似欲与风涛声一争短长。海风阵阵,白无迹银衫飘飘,轻轻走到蓬莱岛主身后,静静等候。蓬莱岛主一曲吹毕,凝望着大海:“你回来了?你师父呢?”
白无迹道:“萧雨飞身体还未康复,师父护送他慢慢行来,一路上好为他做些调养。”蓬莱岛主道:“现在中原武林情况如何?”
“非常微妙!”白无迹将情形讲了一遍,道:“现在双方都心照不宣,正加紧时间谋划安排。目前冷香宫处于劣势,若要扳回,还需时日。朝中局势也十分复杂,小皇帝已亲政,对淮安王已有猜忌之心,却不敢骤然削他兵权,反倒许他可骑马入朝,面君不跪。”
蓬莱岛主“哦”了一声,道:“看来,这皇帝年纪虽轻,却是个聪明人哪!”白无迹道:“宋问心和李啸天也这么说。所以,他们要等。一等淮安王失势,二等武林各大门派先清了内贼。萧雨飞虽将从聚雄会得来的卷宗带回,却是无法公布。”
蓬莱岛主皱眉道:“可他的期限已快到了!他若不能公布真相,期限一到,月几圆必会在暗中操纵,挑拨少林寺杀了他为智慧大师抵命。”白无迹道:“这正是宋问心最忧虑之事。不过师妹说了,她自有办法解决。可我问她,她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点。我左思右想,不明白事已至此,她还能有何两全之策?”
蓬莱岛主笑道:“这丫头,也不知有何妙计,竟藏得如此密不透风。但想来她都如此放心,应该的确有应对之策。”白无迹道:“只是,那聚雄山庄的神秘人,武功实在太高,根本无人能敌,就连月几圆与淮安王,已很难对付了……而岛主你老人家,又不愿出手……”
“不是我不愿,我也有我的苦衷!”蓬莱岛主轻叹道:“四十年前,我就已发过毒誓,不再入中原一步,又怎能再出手?”白无迹道:“那谁能制服那神秘人呢?冷香宫根本无人是其对手。”
蓬莱岛主道:“其实,冷香宫的武功是真正天下无双的绝学。尤其那相思断肠剑法,练至第九重后,双剑合壁,一刚一柔,一攻一守,无坚不可摧,无功不可破。但前题条件是,需得两个资质绝佳的人,功力相当,还得心心相通,才能做到配合默契,浑然一体。”
“欧阳俊生与宋问心所习武功不同,心意也难相通,不行。你大师伯、你师父、你二师伯及你师姑也都不符合条件。最合适的人选是你师弟、师妹,他二人都修习过护体神功、根基扎实,又都聪慧过人,而且彼此十分默契,但……他们必竟年少,一来内力不足,二来尚未真正体会到那相思之苦、断肠之痛,无法领略到相思断肠剑法的真谛,他们现在最多已练至第七重,但两人双剑合璧,却已是罕有敌手。若他们能练至第八重,月几圆就已不足为虑,若能冲破第九重大关,就不用惧那神秘人了!”
白无迹道:“他们若要练成这套剑法,需要多少时间!”
蓬莱岛主道:“这很难说!苦是灵感忽然来了,他们也许在一刹那或是很短的时间内,便能领略到这套剑法的奥妙,反之,纵是十年、二十年也是枉然。要想练成绝世的剑法,不能只重内功和招式,而应看重于是否领悟到了剑法的‘意’。所有的武功乃至于文学、音律都是这样,晓其形却不能悟其意,都不可能成为大方之家。”
她思索了一下,又道:“练剑之人,若练到心中无情,身剑合一的地步,人便是剑,剑便是人,令人防不胜防,在与人交手时,剑未到,他的剑气却已到了,已经摧毁了对手的意志与信心,你以为达到这种境地如何?那神秘人便已练到这一步了。”
白无迹道:“这自然已是山之巅,岳之峰。”
“错!”蓬莱岛主道:“练到这个境地还并未至剑术绝顶。因为剑虽无情,人又怎能无情?这世上决无一人能真正做到‘心中无情,四大皆空’!所以追求这一步,有违人之本性。人乃血肉之躯,怎能和冰冷刚硬的剑真正融为一体?那样,岂不少了变化,少了灵气?”
“真正要练成绝世的剑术,恰恰不能心中无情,而要心中有情。这样练出的剑才是活的,才能随机应变,真正收发自如,就似那高空行云,江河流水,每招每式都由心而发,却看不出它倒底是怎样所发?其实真正能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无坚不摧,令人防不胜防的,不是剑,是情!相思断肠剑法就是这样!一柔一刚,一个缠绵如柔丝,一个迅猛如奔雷,一攻一守,刚柔相济,每一招都无固定招式,可以随心所欲,随意而变动。所以宋问心,你师父、师伯以至于你师弟、师妹他们所练的虽是同一套剑法,使出来却大有差异。”
白无迹道:“那岛主你呢?你已练到了哪一步?”
蓬莱岛主轻抚着手中的竹笛,目中又闪过一丝萧索之意,神情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寂寞,似乎胸中有万千感慨,缓缓道:“剑,主凶!五十年前我就已不再用剑。”
白无迹凝视着她,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与隐衷。曲高和寡,每个绝顶的高手都摆脱不了寂寞。蓬莱岛主看上去正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莫非就是因为她独自一人站在了最高峰?白无迹又将目光移向她那双握着竹笛的手。这双手已多年未曾用剑,看上却依然是那么稳定而有力。这双手若是重新拿起相思断肠剑,是否能胜过那神秘人?而这双手的主人为何不愿再入中原?她因何立下如此毒誓?他想了想,道:“岛主……萧师弟也许明天下午便可到这里了。”
蓬莱岛主微笑道:“哦?我倒真想见见他,他实在是个很特别的年轻人!”她猛地回头,似乎感觉附近有什么异样,却见一块礁后有白影一闪而没。是谁?谁会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偷听了这么久却连蓬莱岛主也未能发觉?
白无迹也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看见。他诧异地道:“岛主……你看见了什么?”
蓬莱岛主若有所思,却道:“哦,没什么!”望着身下拍岸惊涛,喃喃道:“快起风了……起风了……”白无迹不解地望着她。这海上本来随时都有风,怎会“快起风了”?此话何意?蓬莱岛主已重新吹起竹笛。笛声清悠,曲调激越。白无迹此时听来却觉得曲声中似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意。
天色微明,海天之际捧出一轮红日。
花溅泪正在房中临窗抚琴,白无迹走了进来,笑道:“师妹,岛主叫我给你送了件孤裘来,你看漂不漂亮?”是一领银色狐裘,柔滑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银光,格外美丽。花溅泪抚摸那银缎子般光滑柔软的狐毛,含笑道:“好是好,只是我并不冷,要它干什么?”
“是啊,我也说你用不着,可是岛主说蓬莱岛虽温暖如春,中原却很冷,已是滴水成冰,你会用得着的。”
花溅泪一怔:“她怎知我要走了?她莫非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白无迹变色道:“你真要走?”花溅泪不答,站起身来笑道:“师兄,我还有事要找岛主她老人家谈,你且自便。”
她来到蓬莱岛主的居室,蓬莱岛主已沏好香茗,正在等着她了。见她到来,微微一笑,道:“我已等你多时了!你的秘密埋藏了那么久,现在可以悄悄告诉我么?我倒真的很想知道,你有何计可解决你师兄的期限之事。”
花溅泪沉默半晌,道:“也罢,除了你,我也再无第二个可以商量之人。我的打算是——”两人在房中小声交谈,直谈了一个时辰。末了,蓬莱岛主道:“唉,也只能如此了。你且放心照你想的去做,我自会替你安排!”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余辉照野。白无迹想起蓬莱岛主的话,心中已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师妹她收下了狐裘,难道她真要走?萧师弟就这两日便可赴岛,她为何偏要在此时离开?难道她还要避开萧师弟?”他左思右想弄不明白,决心直接去问她。但见花溅泪屋中收拾得干净整洁,有条有理,人却已不见了。他连忙向后山跑去,仍是不见。不由急了,转身又往前山跑去。蓦地,他脚步一缓。
前山山腰上正立着花溅泪。她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宛如一尊玉石雕像,呆呆地望着山脚下,眼中已泛起点点泪光。风是如此之大,她溢出眼角的泪滴还未流下面颊便已被吹干。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目光往山下望去。只见那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中,远远驶来一匹大白马。那马儿跑得好快,本来还只是一个小白点,转眼便已近了,近了,已可看清马上之人那飞舞的白衫!
花儿大如盘,花高过马头。骑马在这花海中驰骋,是多么惬意,舒心之事!骏马在花海中沉浮,时隐时现,更显得无比矫健。白无迹脸色一变,冲口而出:“啊,是他……他来得好快啊!”一看花溅泪,她整个人都似已痴了。
白马驶到山脚,马上之人一勒缰绳。白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扬停了下来。
马上之人飞身跃下,向山上奔来,他的心情实在激动:这几个月来牵肠挂肚、朝思暮想、魂牵梦引的人儿就在眼前了!他的人已因兴奋而疯狂,极速向山上掠来。他奔到半山腰,看见了白无迹,大声道:“白兄,语儿呢?她在哪里?”
白无迹没有说话。他的目中也已有泪,呆呆地望着山下。萧雨飞心中惊疑,不由自主顺着他的目光向山下寻去。只见那匹大白马又是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来路奔去。马上之人,白衣如雪,迎风乱舞!那马儿跑得好快,本来还可看清那飞舞的白裳,转眼便只剩了一个小白点。白马在花丛中时隐时现,宛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上浮沉。
萧雨飞狂呼道:“语儿……”身形猛地纵起,不顾一切地向山下扑去!一腔激情已全部化作了焦急与惊疑。他全力追了上去,但,却已晚了!赶到海岸边,白马就在沙滩上,而马上之人已不见。远处,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上飘荡着,已划出很远很远,依稀可见那如血夕阳斜照下的白色人影……
他呆住,痴痴地望着。小舟已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海风阵阵吹过,吹散了他的头发,浪花卷来,浸没膝盖。一腔热血都似已凝固,数月来的刻骨相思已在刹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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