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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薰人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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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展厉言。”
“那就对了!”螓首带醉连点数下。那偷儿没带错路。“从今开始你的安危就由我负责。”
“展某不需要——一名女子保护。”身为男子,怎么能躲在一介女流——还是个醉醺醺的女流之辈后头?他不容许。
“这怎么行!”酒霎时醒了一大半。成琼玖冲到他面前。“不行不行不行!孔爹爹把这差事交给了我,你不让我护怎么成?不成不成!”不护他就不能留在聚酒庄,不能留在聚酒庄就没有酒喝,开什么玩笑!
“成不成是你的事,请姑娘酒醒后自行离去,展某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这怎么成?”成琼玖横起剑在半空,挡住展厉言越过她离开的脚步。“孔爹爹说了,要我来聚酒庄当护卫。”她口齿不清道。
“护卫不是一个姑娘家能做得来的差事,更不是一个醉鬼能做的事。”展厉言毫不客气道。
“爷说的是!”这娘们是来闹的么?展武挺身介入其中。“滚出去!我们聚酒庄可不欢迎像你这种酒鬼上门!还不快——”一口剑,剑鞘的尖顶不过抵在展武身上而已,可展武却再也说不出话。
开着一张嘴动啊动,就是没有声音。
“吵死了你。这是我跟你主子的事儿,干你这小厮啥事?”没他的事也能吵得人心烦。“展当家,你怎么说?”
“他的声音——”一介商人出身的展厉言不明白这等情况。
“喔,小意思。”成琼玖耸耸肩。“我不过点了他哑穴而已,我跟你的事比较重要,说清楚后我自会解他的穴。你,到底让不让我留?”
“我展厉言不会躲在一介女流背后只求保命。”太污辱他了!
原来是这回事。简单!“我女扮男装不就得了?”
展厉言不敢置信瞪着她。“问题不在这。”
“那又在哪?”她不明白。“女扮男装也不成?”
“你不过是女流之辈。”
“女人不好吗?”他不喜欢女人?微醉黑眸呆憨望向他。“你不是你娘生的?你不喜欢你娘?”
“你——”展厉言哑口,怒火攻心。
“我的武功很好。”一心想留下来的成琼玖乾脆自荐。“不留我是你的损失。”
“无所谓。”他宁可损失。
“难道要我求你?”
“求也没——”
成琼玖突然上前抱住展厉言手臂的动作打断他的话。
“拜托你啦——”她直嚷:“留在聚酒庄对我来说很重要哩!你的命对我更是重要百倍啊!没有你,就没有聚酒庄;没有聚酒庄,我怎办?我可是迷上你聚酒庄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啊!”没有他就没有酒,没有酒就没有她立不行啦!
“你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成何体统?”是不是只要有求于人,她都是这种求法?展厉言莫名介意地想。
“求求你哪!除了孔爹爹外,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求的人。让我留在这儿吧,要是……要是我护不了你,再把我撵出去,到时我绝没第二句话好说!”
“你——”
“让我留下来,求您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房走了进来。“爷,呃——”这是怎回事?
“什么事?”展厉言一面设法摆脱如蛇般缠在臂上的手,一面怒目回瞪。
“杜小姐前来拜访,说想见您。”
“带杜小姐到凉亭,派几名婢女前去伺候,还有,别忘了摆些点心茶品。我一会就到。”
“是。”门房狐疑偷瞅紧密依偎着主子的怪异女子,急急退下。
“你放手!”
“不放!”成琼玖说赖定就是赖定。“除非你答应!”
“你若再不放手,我就真撵你出去!”
“我就不——”咦?他的意思是“你让我留下来了?”
“真不放手?”
“我放,我当然放!”成琼玖赶紧松手退开。“嘿嘿,多谢展当家。”
“你这个——”一时想不出什么恶骂,展厉言气得咬牙。
“嘿嘿,甭担心,有我在你会平安无事的,呵呵。”
瞪着她,展厉言气也不是、骂也不是,短短一刻钟,他已摸清眼前这古怪女子的性格,好比棉絮,气她、骂她就像拳头打在棉絮上,一点用都没有;怎么气、怎么骂,不过是白费自己气力,于是他最后选择拂袖离去。
留下她,他压根不奢望她有作用。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免得杜小姐久候罢了。
“爷——”
“什么事?”
“成姑娘不在客房里。”婢女怯声道,担心找不到人的罪落在自己头上。
“不在客房里?”展厉言皱了眉头,忽又舒开。“她的包袱带走了?”
“不……”婢女摇头。“还……还搁在床头。”
“展武!”
“爷有何吩咐?”站在外头的展武立刻冲进门哈腰。
“找到她,带到大厅等我。”
“是!”展武应声,拉着婢女往外走。
展厉言则仍在敬事楼为一天的生意往来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埋首当头,由远渐近的嘈杂,先是弄得他不堪其扰关起门隔绝;后来则变本加厉,惹得他心火直往上窜!打开门,正好见展武匆匆忙忙地跑进通往书楼的小径。
“爷!呼、呼呼……”
“有话快说。”
“那、那成、成姑娘呼、呼,不、不见了。”展武气喘如牛道。“四处都找不到她庄里所有人都帮忙找了,就、就是找不到人,可我问了门房,他们说没看见成姑娘离开。”
“庄里都找遍了?”
“都、都找遍了。”
展厉言皱眉,早知昨日就不留她,本想今日给她盘缠命她离开,现下又找不到人。
“把人找出来!”难道她到聚酒庄的用意不是为当护卫,而是——冲着他展厉言而来?
会么?展厉言思索过去和孔家镖局的关系,彼此从未有过嫌隙,直到这回,孔家镖局竟派出个毫无用途的人前来敷衍了事!
又过半晌,一声大叫伴随杂杳脚步声从聚酒庄后院传来。
“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应了声,展武拔腿冲了出去。
没一会,又见他神色慌张跑回来——
“爷!爷!不好了!”
“又怎么了?”展厉言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一大早就发生这么多事?
“酒……酒库的锁被、被人撬开了!”
光听“酒库”二字,展厉言已经越过前来报讯的展武,跑向位在聚酒庄后院的酒库。焦急染上眉间,隆起波澜。
穿过月洞门,看见酒库外婢女家仆围了一圈。
“爷!”一群人像见着活菩萨似,只差没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
矮壮的汉子站出来开口:“不知道。总管刚叫咱们把新进的酒搬到库房里,一过来就发现门上的锁被撬开,怕里头有人,所以大伙——没人敢进去……”
“展武。”
“爷。”
“进去看看。”
“爷……这个——”才跳出来的展武巴不得跳回人群里。呜呜……早知道就别跳出来了。
忠心?展厉言转身背对库门扫过众人一眼,唇角冷冷一笑。
“嗝,你们一伙人围在这做啥?”咕哝模糊不清的声音从酒库里传了出来。
“赫!爷!您、您后头——”
展厉言迅速转头,一张鹅蛋脸上两颊晕红,双眼带着迷蒙水雾,憨憨看着一群人。“怎么——嗝,回事啊?”
成琼玖!“你怎么会在这?”一句问,几乎是用吼的。
“酒——嗝,很好喝。”
酒?展厉言看着站在面前摇摇晃晃的她。
“不愧是聚——嗝!聚酒庄的酒,甘醇——嗝!”
“你、你——”
“别乱晃哪!”她抬手,贴住摇晃的脸两侧。“这样就不会晃了。”
不料她有此举动,展厉言先是一愣。
还在晃?“好好站着成么?转来转去的我会头晕。”
“成琼玖!”素来冷静自持的展厉言此刻完全失了控,拉开颊上双手,握住她双臂前后晃。“你在这里做什么-。”
“喝——嗝,喝酒啊——”唔……“别晃了,我好晕……”
深吸口气,待镇定了心神,才开口交代:“叫库房的人算算里头的酒少了几坛,回头到书楼见我!”
“是。”
“啊?我——嗝,还没喝”成琼玖挥手挣扎,却怎么都拉不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人家还——嗝,没喝够,啊啊!别拉,我跟你走就是了……”
“住口!”
“可是我——嗝,还有半坛没——”
“闭嘴!”
“但是——唔……”一只大掌捂住她口,让她再也说不出话,乖乖任展厉言拖着走。
啊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晕眩眩、热呼呼的脑袋瓜想不出个所以然。
乾脆就任他拖着跑算了。
而且——这人身上暖呼呼的,有酒香味……嗯……
闭上眼,成琼玖带着笑声垂下眼,松了挣扎。
一回到书楼,展厉言立刻将手上的重担丢下,任她“碰”地一声猛烈响起,毫无后悔之意。
面对一个偷酒贼,无须客气。
“成琼玖你——”指责言辞终结在低头瞧见一尾蜷曲小虾错愕不已时。
这个酒鬼竟然——睡、着、了!
“成琼玖!”冷静自持、淡漠待人——过去常用来形容聚酒庄当家的辞儿如今一个也不适用。
现下的展当家展大爷,只是一个怒气旺盛如燎原大火的普通男子!
他想狠狠扭下她的头一泄怒气!
紧握的拳忿然槌上桌,手背的痛同时有效地镇定因她而起的冲动怒气,像被水浇熄的火堆,只剩一摊渐冷的灰烬。
愣了愣,怎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发这么大火气的时候。
多久没动过气了?展厉言扪心自问,约半也记不得确切的时日,只知自己的确很久没在人前发过脾气。
自从接了聚酒庄的棒子,因为经商往来结仇不如结友、和气生财皆是铁则,因此他鲜少发脾气,偏偏这名打从一见面就没看她清醒过的女人有的是惹恼他的本事!
先是赖着不走扬言定要当他护卫,接着是撬开他酒库大锁偷酒喝!
她到底是来护他这聚酒庄的当家,还是来当偷酒贼的?
想了想,他拿起几上的茶壶,壶口对准地上曲着背睡得香甜的人,缓缓倾斜壶身。
滴、滴,哗啦啦——
睡梦正酣的人突然跳了起来。“啊啊,下雨了!躲、躲雨哪——”还看不清东西南北,迷迷糊糊就往外冲。
咦?屋外的日阳晒了两眼金光,醒了半会神,成琼玖手掌向天。
“啊啊?没雨?”那刚是怎么回事?
“醒了?”屋里的冰冷语气传了出来。
她回头,瞧见他手中茶壶。“是你往我身上倒水?”
“没错。”
“嘿嘿——”傻笑挂上湿淋淋的睑,成琼玖走进屋,笑得憨然。“你真聪明,知道孔爹爹都是用这招叫我。”
不怒反笑已经够让展厉言惊讶,再听她这么一说,他简直又要闹头疼。
“离开聚酒庄。”
“咦?”
“马上就走。”
“为什么?”
“因为你偷酒喝。”
“我哪有。”
“人赃俱获,不容你狡辩!”展厉言放下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压下因她又起的火气。“我不把你送官严办是看在孔世伯的面子上。”但他也决定今后押镖的生意他不会让孔家镖局接手了。
“你答应让我留下来的。”
“你不适任护卫一职。”
“你又知道了?”出尔反尔,孔爹爹说过“言而无信,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你,不是大丈夫。”
“什么?”
“你,言而无信。”
“是你孔家镖局随便派人前来敷衍了事在先;而你,应该当护卫的人却撬开我聚酒庄酒库大锁偷酒喝,我取消这笔托单也算合理,并没有背信。反倒是你孔家镖局无礼、违背道义,派你这偷酒贼前来!”
“我没有撬开锁——嗝,我是喝了你的酒没错,谁教你家的酒这么香,可我没有撬开锁。”
“这来回路上的盘缠我照付,也算合了道义。”不理她的话,展厉言只说自己的:“我会叫人领五十两让你上路。”
“你没听见么?我说我——嗝,没有撬开酒库的锁。”这人是聋子啊?“那种小锁根本用不着撬。”
“什么?”
“要是我出手,那种锁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松开了,何必撬?多费事啊。”
“你还懂得解锁?”展厉言眯起眼瞅着她。
“不算精,还过得去。”
嗝!“普通的小锁好解得很。”她想了想,重重点头。
“没错,很好解。要是不信,拿把锁来试试便见分晓。”
半刻钟后,展厉言从下人手上将锁交给她。
命下人离开后,他回头。“你如何解?”
醉眼憨然微抬——嗝!“看着就是。”她说,伸手取下发簪。
只见一头乌黑长发霎时如瀑直落,阵阵黑幽的波浪映出柔亮色泽,最后垂倚在深紫色腰巾间。
这一幕,展厉言全看进了眼。
“展厉言?”正要展现自己解锁功夫的成琼玖唤了声,没得回应,只好走到他面前拍拍他。“展厉言!”
淡淡酒香扑鼻,随着呼唤拉回他心神。“芙蓉醉?”
“嘻,不愧是聚酒庄的当家。”酡红的小睑吐了吐舌。“昨儿夜里我躲在酒库里喝的就是芙蓉醉,真好喝。”回想起来又觉得口渴了。
这酒香——展厉言闻了闻,倾身接近她。
比芙蓉醉更浓醇,原来拖她回书楼这一路上所闻到的酒香是从她身上来的。
“好闻么?孔爹爹说我天生古怪,喝什么酒身上就有什么酒香,怪得很。”她不以为意道。
不单是酒香,她身上的比酒香更醇。
“哪,你瞧上锁解开了。”成琼玖兴奋的声音扯回他二度涣散的神智。
第二次。展厉言对自己的失神皱眉,垂眼看她手中铁锁。
果然,像被钥匙开了似的完好,并无撬开痕迹。
“你怎么办到的?”
“就这样——”成琼玖锁回大锁,站到他身边一步步慢慢作。“用簪子插入锁孔,然后……”
一把严密的大锁就在她细长的簪子左挑右勾下,“卡”地一声弹了开。
“所以说,我何必费力气撬开这——”边说话边侧首欲看身旁人惊讶的表情好自鸣得意,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她看不见他的脸,目光只能贴在胸口,看着规律的起伏。“呃——”
愣愣抬头,正好迎进俯视的黑眸。
他们——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她问自己,突然觉得心口扑通跳得厉害。
展厉言料到俯看的会是拥有清秀轮廓的俏脸;圆亮的眼,眨着傻憨与另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醺然;散乱在额前的几根狼狈发丝,加重那份憨厚的傻气;两颊的晕红,不知是酒酣使然或是天生如此,但同样令人觉得娇美;小巧的菱唇也像被酒气醺红似的,十分——可人。
这是他头一回端详她容貌,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她头一遭这么近看一个男人却皱了眉头。
“酒钱我会还你,干嘛老绷着脸?”嗝、嗝,菱唇轻吐酒香,成琼玖想都没想便伸手探上他眉心间的波澜。“皱眉头不好看哪!别糟蹋这么张好看的脸。”
展厉言飞快握住她伸来的手,退步。
她不在乎男女有别的举止令他——介意。
是不是也曾对别的男人这么做过?他想,倏地更讶异自己竟会有这疑问。
“怎么了?”未脱醉意的眼看着他,不懂他活像突然见鬼似的表情和退开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没事。”
“喔,那你相信我了吗?”
“相信什么?”
“这锁不是我撬开的。”
“就算是这样。”展厉言收敛心神,回到正事。“你偷酒喝也是事实。”
“我说了会还你酒钱嘛!”怎么都不听她说呢?“昨儿夜里我到——啊啊!”她想起来了!
“昨儿夜里我追人追到酒库外头!对,还打上一场!”
追人?“追谁?”
成琼玖搔搔额角,陷入苦思。“嗯……昨儿夜里我睡不着,就走出房门想——嘿嘿,想找点酒喝,走啊走的,就看见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晃了过去,我就跟在后头,结果——啊,是那人撬开锁的!”
“你可看见他的脸?”
“蒙着面哪,我怎么看得见?”
“你为什么不把他拦下来?”展厉言眯起眼,冷冷看她。“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来这是当护卫的,为何不拦他下来,甚至抓住他?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说,有一身好功夫。”
“那个——”成琼玖低头把玩自个儿的手指头,支支吾吾。“那个……”
“说!”
“我……那个酒太香,我……我没有追就跑到酒库里去,忘了……”她说得很心虚。
展厉言险险岔了气。“你立刻离开!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为什么!”
“你不适任。”
“谁说?”她气呼呼瞪他。
“我说!”他回瞪,毫不逊色。
明明是个姑娘家,却像个未经教化的深山蛮夫,还是个醉醺醺的酒鬼!昨夜又因贪酒连捉贼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要他相信她有本事担当护卫一职来护他的命,除非日出西山、天降红雨。
这个人真是坏,为什么孔爹爹要她来保护这个人?
还有,这样的人怎么卖得出如此甘醇美味的酒?太过分了!老天不长眼!
不自觉心中想的被自己咕哝说出嘴的话引起展厉言注意。
“你说什么太过分?”
“老天不长眼睛,才让你把什么好处都占尽了。”她瞪着他,愈想愈不平。
“好处?”他不留她跟老天长不长眼有何干系?
“你想想,你言而无信、做人这么坏,偏偏你手上有的是钱财、卖的是一等一的好酒,就连自家酿的都是当今圣上爱极的美酒,所有的好处不全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么?”说到这,呆憨的脑子也没想太多,口没遮拦又说了一串:“哪像我,爱酒爱死了,可怎么着?只能偶尔喝喝解馋,偏又买不起太好的酒,像是琼玉酿啦、仙翁饮啊、紫青竹、白篓雕、金葱笼、芙蓉醉、塞下曲”
“你倒很清楚我聚酒庄自酿的酒。”展厉言冷冷一笑。
“那当然,天下名酒莫不出自聚酒庄。”谈起酒,成琼玖眉开眼也笑,一双眸弯得像新月钩似的,浑然不觉有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质纯味甘美,入喉回香不留涩味,醉后口不渴、舌不燥、神不散,有多少酒能比?所以说,你把什么好处都占尽了,老天爷偏心,就只厚爱你一人。”
“你现下很清醒。”和方才醉醺醺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想。
“酒醒了嘛。”她说得理直气壮。“可是口好渴,能不能”
“休想!”展厉言打断她的话,再下逐客令:“立刻离开!”
“可是孔爹爹说——”
“那不关我事。”
“但是——”啊,她想到了!“嘿嘿……”她想到可以留下的方法了。
“你笑什么?”
“只有我见过那贼对不?”
“那又如何?”
“所以说只有我有本事认出那个贼是吧?”
“你说他蒙面。”
“是蒙了面,可身形我记得很清楚。”她指着自己的小脑袋。“所以能认出这人来的也只有我。”呵呵,她很聪明吧,孔爹爹一定也会这么夸奖她的呵。
因她此言心知自己将做何决定,展厉言气得说不出话!
第三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黑履夹带狠劲踹进跪在堂下黑衣人的胸口。
“请……恕罪!”黑衣人捂着胸口,另一边暗自强忍腿上剑伤,又羞又忿。
那个出现在聚酒庄的古怪女子竟能伤他!黑衣人咬牙,那名一身酒气的女子竟有本事伤他!
堂上的人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四窜于丹田的怒火。“东西呢?找到没有?”
“……没有。”另一件连自己都深感耻辱的事被问及,黑衣人声调又是一沉。
“好!好个你啊!都多久了,竟然还找不到!”
“请恕罪。”事没办成,黑衣人怨言反驳。“我会继续夜探,务必找出那件东西。”
“没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堂上男子恼火地槌了茶几一记。“可恨!他到底把东西藏到哪去?”
“我会查出来!”
“你查得出来?”堂上男子怀疑地瞅向不曾抬头的属下。“你有这本事?”
“我绝对不负交代。”
“是么?”
“是的。”
“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真找不到东西就杀了展厉言。”
“是!”
展厉言真不是人!
呜……“不是这个人,这里也没有……”成琼玖揉揉眼,眼下泛起的淡黑乌青可见酸涩疲惫之相。“能不能停一下,改明儿们再认人啊?”她已经连看七天了,呜……眼睛好酸。
“不能。”展厉言揪着她往东走,毫不同情。“下一处。”
“啊?还有地方?”被硬拉着走的成琼玖回头扫过方才认人的一大片堆放麦粮的仓房,大得足以装下四个孔家镖局的仓房不过是聚酒庄一隅。“聚酒庄怎么这么大?”
“你不是想待在这?”
她嘟起嘴。“我是想待在聚酒庄没错,谁教这儿处处有酒香,醺人欲醉;我当然也知道聚酒庄有酒库、有酿酒的地方,可也没想到连存放米麦的仓房都在这啊!这里大得离谱。”
嫌聚酒庄大?展厉言忍不住轻哂出声。“你是头一个赚地方大的人。”
“没人跟你这么说啊?”真是奇怪。“这儿大得离谱,光是走个路就累死人,谁会喜欢啊!地方够用就好了,大又用不了这么多,摆着干嘛?”
“你待在这不就是想贪点好处?”
“嘿嘿……”他这么说也没错啦。“人家是想贪点酒,可真要我待在这,想想看,如果我要从这儿到大厅去得走多久啊?那多累?不不,我只要带些酒回去就心满意足了。”圆亮的眼因想像自个儿抱着酒坛回乡,满足得眯成两道弯月。
“说到酒——”
弯月眼立时大睁成十五圆月,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嘿嘿,是不是看我认人这么辛苦要送我一点喝喝?”她已经七天没碰过酒,好想喝。
“找不到那夜潜入的贼,休想。”
“呜……”灿亮乌眸失望垂下,一张小脸皱得像风乾橘似的,一脸惨相。
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道尽了浓浓的失望,看在眼里的展厉言只能摇头。
经营酒庄多年,他见过为酒倾家荡产的人,也见过陷溺酒乡身败名裂的人,更见过成天买醉贪欢不可自拔的人,也因此,虽经营买卖酒的生意,他却不常沾酒,品评的工作皆由手底下豢养的酒师负责。
见过酒害人多于益人,却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好酒之人。
明明是标致的大姑娘却傻憨憨满脑子都是酒。
“你真的不给我酒喝?”这张脸她看是看得顺眼,可脸的主人吝啬得教她想落泪。从那天她偷偷跑到酒库引起轩然大波后,他根本不让她离开他视线,除了在庄里四处认人外,她什么也做不成,连沾口酒都不成。
巴巴望着自己的眼,展厉言读出希冀与仰望,逗得他低笑。
这一瞬间,成琼玖看傻了眼。
啊啊,他……他会笑耶!挺好看的嘛!
楞了好久,成琼玖讶异的心思又转回原点——
她快渴死了,他却笑得这么开心。“没天良。”
“你不怕我?”几天下来,这个发现不能说不让他好奇。
接近他的人不为名就是为利,想从他身上贪得好处却装出一副不贪不婪毫无所图的虚伪嘴脸,又怕被他瞧出心底算盘地防他怕他。
但她不同,诚实不欺得连心底贪图的事都挂在嘴边,不在乎被他看透心思。
诚实得连一点祸心都称不上。
“我怕你做啥?”认人就认人嘛,或许她早日把人揪出来,他一高兴就会送她几坛上等好酒。想到这的成琼玖便认真地左观右望。“唉唉,这里还是没有那晚我看见的夜贼。”何况她记得那人右腿被她划了一剑,好认得很。
可是——她没瞧见这有哪个人走路颠簸的。
“你理应怕我的。”
“咦?为啥?”疑惑染上眼,撒向他。
“众人都怕我的。”他冷冷一笑。“酿酒的小坊,怕我拒绝进货断他一家生路;卖酒的酒肆,怕我不再供货——是了,没有人不怕我的,顶着『天下第一醇』的御赐牌匾,我几乎能独揽整个天下的酒业。”也因此,鲜少有人敢犯上他,哪怕恨他入骨亦然。
“可你没有独揽不是吗?”还是她对聚酒庄的认识出了错?成琼玖敲敲脑袋。
“我记得聚酒庄没垄断过酒的买卖不是?记得江南陈氏酒堂还得靠你资助,才能转危为安,免于惨淡关门的噩运呢。”
不过这与她何干?
“哎呀,怎说到这上头来?我是来认人的。都是你,害我光顾着看你,忘了认人。”语气不乏他转移她注意的抱怨。
展厉言楞了住。
为何在乎她怕不怕他?这个问题浮上心头,他却不愿找出答案,心神拉回正事上。“找到人了?”
“还是没。”她偏过脸向他。“我在想应该不是内贼吧。”
“怎么说?”
“因为那夜我刺了他右腿一剑,照理说这贼有好些天走路会一跛一跛的,可我没看到有人像腿受伤的样子啊。”
“你伤了他?”这等重要的事她现在才说!
“别这么大声嚷嚷嘛!”吓人啊。
“展武!”展厉言立刻大喝跟在后头一尺远的家仆。“把聚酒庄上下右腿受了伤的都带到大厅见我,”
“是!”
结果——聚酒庄里不但无人近日腿上受过伤,就连旧伤都没有。
面对这结果,展厉言不知是失望好,还是心喜庄内没有内贼、减去他对下人的疑虑好。
“至少用不着怀疑有内贼了呗。”嘿嘿,被她摸到酒了,嘻。成琼玖双手捧着几上装酒的酒注子像抱着宝似的。这酒注子又称执壶,状似今日酒壶,有嘴有柄,可盛酒,亦可注酒。
咕噜咕噜好喝!
一语道出他心中想法,展厉言忍不住看向她。
有时真怀疑她表面佯装呆憨,实则精明过人;但从种种行径来看,又觉得她是真的傻憨笨拙,脑子堆满酒虫。
“依你的看法,又该怎么办?”他问,鼻间嗅进一阵酒醇香,比他聚酒庄自酿的塞下曲更为浓郁。
想也知道是从谁身上来的。
“你从哪来的酒?”
“嘿嘿——”她扬扬手中的酒注子,两颊红云微布。“嗝,这里放的。”
哪个下人把酒放在大厅?展厉言瞪着她手中酒壶,火气又是一提。
才七日,他不知动了多少次肝火,全被她激的。“把它放下。”
“呜,好啊。”反正她全喝光了呵。成琼玖乖乖照做,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一手搭上他肩。
酒香扑鼻,展厉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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