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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该死的凤-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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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那你就让我住鸟笼子?!”无名之火从丹田烧起,窜得两眼都是火光。
“我……我想……”火光映得丫头隐隐有些不安,舌头也开始打结了。
一旁又传来老狐狸不咸不淡的说话声,“神鸟也是鸟,既是鸟,鸟笼子当然住得。”
“臭狐狸也是狐狸!那你为什么不去住狐狸笼子?”如意冲他大声嚷道。
老狐狸回眸一笑,悠然神往,“要是有人也愿意为我做一个这么舒服的笼子,我倒是不介意住上一住。”
如意愣了愣。
一阵微风吹过,心里那把无名之火倏地就灭了。
片刻后长吁一口气,静了静心,再抬头看眼前的桃腮少女,声音里仍有些僵硬,却比刚才不知温柔了多少。“我是谁?”
杨不愁听见喀哒一声,自己的下巴掉下来的声音。神仙爹爹莫不是气糊涂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是谁?”对面人蹙了蹙眉,又问道。[小说网·。。]
唉!神仙爹爹耐心向来不好。连忙扶了扶下巴回答,“你是神仙爹爹呀。”
“还有呢?”
嗯?还有?哦!想起来了……
“你是凤凰,岐山神宫的凤三太子。”神仙爹爹每每津津乐道地说,他们凤族如何如何,他们岐山如何如何,听得耳朵里都长茧子了。今天突然这么一问,或许有些炫耀的意思在里头。这一节可不能漏了说。
“还有呢?”
还……还有?杨不愁使劲抓脑袋。还有……还有就是他是他爹的儿子,他是他哥的弟弟?这算哪门子回答?抓了半晌,终于确认再答不出什么来,只好悻悻地说,“没……没了,我只知道这么多。”难道是神仙爹爹额外还是有什么大来头的厉害角色?这倒没有听他提过。
面前的人一脸颓色,牙关暗咬,看样子并没有要炫耀如何如何厉害的念头,却是无奈和沮丧的情绪多些。
院子里镏金錾花的鸟笼子闪着金灿灿的光,华丽非常。
丫头说得再明白不过,他是神仙,是一只名叫凤凰的鸟。除此之外,他再也不是别的什么,不是她的谁。如意站在树影里,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些一抽一抽的发紧。
一千多年里,从没有觉得身为一只鸟是如何不妥过。他凤族是出身高贵的禽类,生就了一副仙体,统御岐山,百鸟拜伏。展一展翅膀,双翼就能遮天蔽日。抖一抖羽毛,夺目五彩就能让日月无光。
就算是在凡间,凤凰也是极受尊崇的祥物。凤凰的纹样绣在锦衣霞裳,凤凰的身姿铸在钗头镯上,这样的东西要是能穿戴上一件,走在街头,迎面而来擦身而过的人只消一眼,便知是出自大富大贵的人家。
何等气派,何等荣耀,何等非凡。
他意得志满地做一只神禽做了一千多年,怎么在这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就不大愿意做鸟了?
这副伤神模样不想给人瞧见,悄悄地隐了身,依旧坐在梧桐树梢头,听树叶在风里哗啦啦地响。
地上的丫头一转头,不见了如意,心里有些焦急,不知这小气的神仙爹爹又耍什么脾气,倏忽一下便踪影全无。三年前那一场她还记得清楚,忘不了三个寒暑每日每日在梧桐树下的张望。如今,难道他又要再来一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满院子里寻觅奔走,高声呼唤,“神仙爹爹!神仙爹爹!你去哪儿了?”
独孤先生笑着指了指梧桐树,“不愁,休要慌张,你神仙爹爹还在哩。”说着也嗖的一下不见了形迹。
神仙自有神仙的方便,要不为什么世人都争着想做神仙呢。
抬头望了望树上,静悄悄地没踪没影,先生从来不会说谎,神仙爹爹必然是隐了身的。杨不愁的心这才略略往下放了放。
这时,身后的墙头上突然扑扑簌簌地响了一阵,须臾掉下一个人来。
丫头转回身去看,只见一个有着亮晶晶双眼的少年正刚落地,不是自家同胞的兄长又是谁?
“哥哥,你的脸怎么了?”
少年的右侧脸上,绯红发紫的一片,肿得像个将要熟烂的桃子。
“哦,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右脸着地。”少年捂着右脸,扯着左半边的嘴角笑得明朗。
“怎么那么不小心?我叫府上的大夫过来给你上点药吧。”说着便要去喊大夫。
“不用不用!”少年跨上一步,拦在身前。“我还有事,跟你说上几句话就走了。”
丫头眨眼看他,“哦,你要说什么话?”
“嘿嘿……”少年又笑了一阵,才稍稍正色,小心翼翼道,“太尉府家那个景皓……我去看过了。除了脸长得好些,其他也没什么好的。既然他如此待你,你今后再不要理他就是了。”
杨不愁愣了片刻,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唉!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你……真的这么快就想通了?”少年有些讶异。
丫头喃喃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他终究不是,就算再像也不是。就这样断了也未尝不好,没什么好牵念的。”
少年舒了口气,“你想明白就好,就好。今天路过媒婆馆时,发现她们的生意格外红火,不知怎么回事,朝中大员的脑筋一夜之间突然像被拴在一条线上,齐刷刷地都要帮自家未娶亲的儿子们找媳妇,纷纷托了媒婆在高门大户的千金里求亲。说不定这是个机会,你要看上了谁,便跟我说,哥哥我保证让全城的媒婆上他家说亲去,死活给你说个如意郎君回来。”
丫头掩着嘴笑,“死的我可不要。哥,你别忙我的如意郎君了,还是先给我找个嫂子吧。”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需急在一时,等我……等我……嘿嘿……”少年有些不自然,脸上的烂桃子更加红艳了。嗫嚅了半晌就开始把话题往别处兜转,再也没回到求亲的话上来。
墙根下的少年少女,靠着墙嘀嘀咕咕地说笑,站累了便蹲着,蹲麻了就坐下。安宁祥和,天地间一片静好。
入了夜,二更时分,侍女们催促着上床。睡前借着满堂的银烛灯火看了看案上那精美的金丝笼子,依旧是光彩熠熠,空空如也。
窗棂里漏进来些月光,遍地皎白。
杨不愁正发呆,突然看见床上彩芒四射,渐渐凝聚成五彩的一团,光芒里赫然走出一只昂首挺胸的锦凤来。
“神仙爹爹?”
锦凤满身傲然之气,跨步走到枕边,从被角里钻进去,口吐人言。“本太子不住鸟笼子,绝不!”
丫头目瞪口呆了一阵,转瞬又笑了,“不住便不住吧。”
枕边光华隐隐,分不清是月光还是凤羽的霞光。
如意阖着眼缩在被窝里想,做鸟其实也有做鸟的方便,偶尔为之,未尝不可,省却了很多麻烦。
新科的状元
京城第一大酒楼非凡楼,据着最繁华的东大街,周遭有秦楼楚馆,有钱庄商铺,有说书场,有戏园子。王孙子弟们在别处逛累了,想三五成群,热热闹闹地喝点小酒,这里便是最好的去处。
二楼临窗的座位上,正坐着几位年轻公子,看衣冠谈吐,便知出身非富即贵。不说腰间那块上好的和田美玉,单就手里那把名家题写的扇子,扇坠上镶嵌的琉璃珠宝,岂是小门小户供养的起的?
各个一脸愉悦,显然还都沉浸在刚才的乐子里。
座中一人银冠白面,手里的扇子轻轻在桌上击打着拍子,嘴里哼唱了两句。余音才消散,又感慨地叹道,“唉,要说京城的乐坊里,唱得最好的还是天香阁的姣妍姑娘,那把娇滴滴脆生生的嗓音,真能把人心给融化了。模样儿也好,姣妍姣妍,姣好妍丽,世上无双。”
对面的白衣公子打趣他,“赵兄这话说了不下百遍,弟兄们听得耳朵里都长蘑菇了。听说赵大人最近正忙着托人给赵兄找媳妇儿,颇有所得。赵兄快要做新郎倌的人,以后有嫂夫人管束着,这天香阁之类的地方,恐怕来不得了吧?不过,赵大人前些时日不是还说让你多在学业上用功,不急着娶妻,这么这几日倒着急起来了?”
那姓赵的公子收了扇子,脑袋往前伸一伸,一脸神秘。“诸位有所不知,家父听说太妃娘娘有意要在朝中重臣家里选个品貌出众的男子指婚给澧王府的无忧郡主。”
“无忧郡主?!就是那个……”满席人瞠目结舌,无忧郡主四个字梗在喉头,像含了一口鸩酒,吐不出,咽不下。
赵公子面色沉痛,点了点头。“京里都传这郡主是个骄纵惯了的,无才无德,大字识不得一箩筐,哪里算个名门淑女?澧王府又是权势极重的后台,若要嫁过来还不得天天骑在丈夫头上颐指气使?谁愿意受那份儿气?不如早些找个贤惠大方的女子,以后再纳妾也容易些。”
众人点头称是。
“哈哈,赵兄与姣妍姑娘神交已久,敢情早就想把她纳了吧?”
一片附和声响起,满座哄笑。
那边隔了几张桌子的座位,穿桃红色衫子的少女听得入神,咬着饭粒不说话。
对面伸来一双筷子,把一块红烧豆腐夹在她碗里。
“那些凡人说的浑话,理他们做什么?”
抬眼,面前一张俊美无畴的脸,修长凤目摄魂夺魄。杨不愁扯了扯嘴角,带不动脸上的丝毫笑意。“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啊。只是没料到,原来我在别人眼里,如此不堪。以前景皓他日日躲着不见我,怕也是这么想吧。”
不满二八的少女初识愁滋味,心里有些惆怅。皇祖母打的如意算盘,这下全都落了空。她是人家口中不可一世的刁蛮郡主,有才有貌的良人,又有哪个肯屈就?
冷不防被人握住了手,掌心一片温热。
接着又被拉出是非之门,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好一派繁华景象。
锦衣的男子扭过头来,玉雕的面庞上,凝着眉眼,“不许再去想那些混帐话,听见没有?你的好处,那些浅薄的人怎么会知道?看不上你的人都配不起你,难过些什么?就那么急巴巴地想嫁人?”
杨不愁低了低头,“我……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老狐狸教的那几首诗你背得多好,还有绣工最近也长进了不少,不会再扎破手指头了。”丫头聪慧,善良,善解人意,这些又岂是那些俗人能明白的?
杨不愁又低了低头,脸上有些热意。
两人正要往前走,突然不远处一阵嘈杂,伴随着咣咣的锣声,渐行渐近。
春风得意马蹄疾,几匹高头大马昂首阔步,马背上几个官差喜气盈盈,佩着大红的绶带,提着几面铜锣,沿街宣讲。
今年的春闱开榜,天子恩诏,御笔亲点了头名状元,皇恩浩荡,赐新科状元郎琼林御筵,后日游街夸官。
百姓们奔走相告,盼着一睹状元郎的风采。人家上辈子修了什么功德,人家祖坟上冒了什么青烟,能换来这么大的福报。中了状元,必定能封个不小的官吧?光耀门楣自不必说,出将入相,建功树名,宗族茂盛,家用肥饶,得意的人生近在眼前。
有刚看完皇榜的好事之人,坐在街头的馄饨摊上摆开了龙门阵。新科状元何名何姓,何方人氏,何等品貌,堂上父母可健在,族中兄弟有几人,家中可曾娶妻生子,一一道来。
江州才子李一鸣,父母给起的好名字,今朝及第,中了头名,果然一鸣惊人。
不出两三日,京城百姓背起状元家的族谱来,就能如数家珍。
新进士琼林春筵那天,澧王爷奉旨陪席。官衣朝服穿戴完毕,又着人唤来了小郡主。有热闹不忘带女儿的,满朝里只有这一个。
“丫头啊,今年的新科进士里有不少清俊的少年郎,大有可观,你也同去看看。”
女眷不能列席,有热闹也只能隔得远远儿地看。
琼林喜筵的园子里,有一座琼楼高台,矗立在入园的必经之道上,楼上纱帘低垂,从里向外看,清清楚楚,从外向里看,朦朦胧胧。
提着裙角刚上了楼梯,便听见有人在楼上懒洋洋地说道,“杨不愁,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正无聊得要死呢。”
纱帘之后,一个娴静的人影坐在椅子上,手里执一把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
杨不愁蹦蹦跳跳地上去,“公主姐姐,你也来看热闹?”
玉簪素裙,正是太子的亲妹子素月公主。
“哦,父皇说今年的状元少年俊才,品貌非凡,是个万里挑一的人物,有意召为东床驸马。叫我来看看,喜不喜欢。”
这个公主姐姐,杨不愁向来佩服。不管说什么事,做什么话,都是极淡极淡的表情,说着自己的事,就像说别人的事一样,神色动作里看不出半点热切。十七岁的年纪,有着七十岁的沉稳。
喜乐吹打声越来越近,鸣锣开道,众星拱月般,迎来了赴宴的三甲才子。枣红大马,高丽良驹,马上的状元郎身着红袍,满面春风,向围观的众百姓连连拱手致意。
楼上的公主隔着纱帘,托着腮儿,不疾不徐地说。“这楼太高了,看不清楚。”
杨不愁也伸着脖子看,“嗯,是啊是啊,状元郎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儿啊?”居高临下,只能堪堪看见一个脑瓜顶儿。
素月公主妙目一转,两道目光落在了杨不愁脸上。她便知道,公主姐姐兴许是又有什么主意了,且这主意又和自己有关。
“杨不愁,不如你喊他一嗓子,让他抬起头来给我们瞧瞧。瞧分明了,我才知道要不要他做驸马啊。你不是也想看吗,嗯?”
在公主面前,鞍前马后的活儿永远都落不到别人头上。
十五岁的丫头,不若少时那么冒失,心里知道有些唐突,但又痒痒得实在想看,便没有多想。当下一把撩开眼前的那片纱帘,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用尽了力气喊了一声。
“喂!状元郎,快点把头抬起来给我们瞧瞧!”
此时已行至园中,外头嘈杂的人群早被一众官兵隔在了数丈之外,因此杨不愁的喊声格外嘹亮。
红袍簪花的状元郎正要下马,突然听见头上传来女子的喊声,便又坐直了身,仰着头向上看去。
飞檐斗拱的琼楼上,金灿灿的琉璃瓦映着阳光,分外夺目。
低垂的纱帘如水,被人撩开了一角,探出娇俏少女如花笑餍。
“公主姐姐快来看啊,那状元乖得很,抬着头一动不动地让我们瞧呢。咦?你躲在纱帘后头做什么,也像我这样撩开帘子才看得清楚啊……”
楼下的状元果然人中龙凤,如巧夺天工之手在一块美玉上细细雕琢,刻出清俊的眉目来。水红的薄唇微开半闭,两只眼灿金发亮。好一个品貌双全的银鞍白面郎。
公主一边摇扇子一边叹气,“唉,傻丫头,他哪里是乖,分明是傻了。”
杨不愁倚着栏杆细细地瞧,“这人长得还不赖,又能当上状元,肯定是满腹才华喽。他可比三年前那个老头子状元强多了,那个老头子啊,胡子一大把,连背都差点要驼了……”
素月公主缓缓摇着扇子,看一眼楼下忘了下马的新科状元,“杨不愁啊,有你在,再无聊的人生都变有趣了。”
“咦?”怎么又扯上她了?杨不愁眨了眨眼睛,“那你到底有没有看上他啊?到底要不要招他做驸马呀?”
娴静的公主微笑不语。
春风得意的状元郎
李一鸣李状元,大名鼎鼎的江州才子,御笔钦点的新科头名。
三岁能诵,五岁成诗,十岁时便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十五岁时名闻乡里。宗族里的家长们都道,此子出在我李氏一族,乃宗庙兴旺之兆。
父亲在他少时便殷殷教导,“儿啊,我膝下只有你这个独子,李家门楣,都在你一人身上了。”
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心坎里,沉甸甸得有千斤之重。宗长的期望,父亲的叮咛,他明白。
好男儿志在千里,谁不想建功树名?谁不要光耀宗族?
世间各种各样的营生有三百六十行,就如同眼前茫茫大道,岔出了无数条羊肠小路,顺着哪条路走都能过完一辈子,路上会有坑还是有河?沿途是青山还是绿水?一路平顺还是凶险?不走走看谁也预料不到。
但,读书人却不同,读书人的路从来就只有一条。世人把入仕之途比作鲤鱼跳龙门。万千条鲤鱼从五湖四海而来,汇聚在唯一的一条水路上,互相追赶着,再拥挤,再嘈杂,也不会失去方向。滔天巨浪迷惑不了他们的眼,眼里只有那座庄严巍峨的龙门,屹立不动,矗立了千百年。
门里门外两重世界。阻在门内的,庸庸碌碌好不忧愁,跃在门外的,呼风唤雨人生得意。
李一鸣知道,有了千日的积淀,才能有一朝喷薄爆发的力量。等待着那辉煌的一跃,跳过那扇门,化龙而去。
从此更加发奋,每日里埋首于圣人诗书,并不像同龄的孩子那般贪图玩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书房的窗外花红变了柳绿,秋水变成寒塘,唯独窗内的风景日日相同,总有一个少年端坐在桌前或读,或写,或深思,或沉吟。这些年来吃在书房,睡在书房,磨秃的笔,写字的纸,堆起来能把这间相伴十年的屋子装满。
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资聪慧,家学私塾里特意请来名声贯耳的饱学大儒,再加上自己刻苦为学的坚韧劲儿,有了这些,多少学问做不成?
寒窗十载,一朝出了书房,胸中锦绣,文章天成,眼前一片清明,茫茫前路上赫然一条通天大道,直上云霄。
父亲和师长们含笑点头,“一鸣啊,如今学成,也该去试炼试练。”
李一鸣欣然领命。
乡试,会试,一路凯歌,独占鳌头,才名传遍了州府各县各乡。提起他的名字来,人人称羡,李大才子,那是人中之龙,不是寻常的酸腐秀才比得了的。
次年春闱,带了一个家僮,收拾了行李盘缠,奔往京城而来。京城的大街上,满是赶考的举子。天下良才,尽入瓮中。远远望见那座肃穆庄严的皇城,神秘而凝重,仿佛在召唤他,点示他,龙门之后,就有步云之梯。从此平步青云,位居人上。
十年的辛苦没白忙。三篇文章做得好,满座君臣争相夸赞。
鲤跃龙门之日,蟾宫折桂之时。
走马章台,游街夸官,红袍簪花的少年郎,打马行过了京城的大街,所过之处,万人空巷。江州的李状元,此日过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在马上志得意满,左右观望,周围人头攒动,都是争相目睹自己姿采的民众。突然觉得,往日的诸般辛苦换来今日荣耀,都值了。
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低了低头,思忖着家中的父亲和宗亲们可已经得了自己高中的消息?可已经大开祠堂,焚香上祝,等着自己衣锦还乡?
见了父亲该说些什么?见了乡邻父老该如何应对?见了往日的同窗好友,又该怎样?
呵,怎么比要上花轿的小媳妇还惴惴不安?真是好笑啊好笑。
官差在头里开道,吹吹打打的笙箫锣鼓喧声震天,热热闹闹地奔着琼林宴的园子里去。
整个人像被端在云彩上,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耳边听得有人高声道,“御园已到,恭请状元郎下马赴宴!”声音厚重高亢,如洪钟大吕。
刚要弯身下马,耳边听得又有人高声喊,“喂!状元郎,快点把头抬起来给我们瞧瞧!”声音清脆婉转,如刚出山的黄鹂儿。
何处来的女子声音?
不由得仰起头来,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巍巍峨峨一座琼楼,纱帘如水,笑靥如花。远山眉,秋水眼,怡然入画。
娇俏胜过,琉璃瓦的檐下,两三枝带雨的杏花。
半张着嘴,忘了下马。身边有差人催促,“状元爷,状元爷,该下马了。”
回神时有些恍惚,脚底下一软,差点踏空了马镫,出个大丑。
官人们急忙过来搀扶,“状元爷是今天的贵人,千万小心着点。”
手忙脚乱地下了马,脚踏在实地上,才感觉到一些踏实。回头又往那高楼上瞄了一眼,丽人趴在栏杆上直勾勾地看他,丝毫不加掩饰。
呵,好大胆的女子……
悄悄地跟身边的官差问上一句,“敢问兄台,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谁敢做状元爷的兄台?官差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折煞我了!小人但凭状元爷吩咐,只这兄台二字休要再提。”停了停,也往楼上看一眼,道,“这位千金啊,可真是个千金。当朝六千岁澧王爷家的无忧郡主,宝贝着呢,走到哪儿都带着。”
“哦。”状元郎心不在焉地应着,心不在焉地进了园子。
皇上亲点的状元,大家都给足了面子,陪席的一众高官显要,次第从座位上起身,亲手为新科的状元郎斟上一杯酒。
心里暗暗留意,左边坐首席的,就是六千岁本人了。紫袍金冠,果然英伟不凡。
趁着空隙,手执酒壶为澧王爷添满了杯中酒,回敬道,“王爷,小生敬您一杯!”
澧王一口饮下,酒气上涌,口气也豪爽了许多。“哈哈,状元郎,你这少年很对我的脾气,改日我在王府中设宴,你一定要拨冗前来。”
状元郎大喜,迭声道,“一定,一定。”
握着酒壶向外看,园中树木遮住了远处的风景,树梢之上,只露出琼楼的飞檐翘角,琉璃瓦映着阳光,光彩夺目。楼上的纱帘随风轻摆,纱帘那边的伊人可还在?
宴罢,随众人出了园子,园子外头,停着各色官轿,自己来时骑的枣红马还在,回去时依然骑它。
诸位大人贵胄们一一辞别,各自上了自己的轿子准备回去。
特意多送了澧王爷几步,随着王爷走到一辆驷马高车前停住,立在一边拱手为礼,“王爷请慢行。”
澧王点了点头,“状元郎留步,告辞!”
李一鸣垂手而立,看着王爷踏上了马车,掀开门帘进去。帘内细细索索了一阵,便传来一个嘟囔的声音小声抱怨。
“王爷爹爹,这个宴怎么那么久?我都睡饱一觉了你才回来。现在我们要回家了吗?”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些困意和鼻音,轻易就能想到一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可爱模样。
目光停在车帘上,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片红晕从耳根处飞过,染了一张冠玉般的脸。
“呵呵,回家了回家了!是爹爹不好,让我的不愁丫头久等了。”
不愁,不愁……无忧郡主。
真是个叫人一听就难忘的好名字。
夕阳映红了半天晚霞,马车在霞光里缓缓前行,越来越远,终于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路尽头。
弯起的嘴角直到上了马都不曾放下。
难道方才宴上喝的有些多,竟然醉了么?怎么周围的人声周遭的风景都渐渐远去,看不清楚听不分明了?
状元府里的小厮后来回想,那天状元爷真醉了。状元爷量浅不擅饮,酒气上头,一张脸便红得象烧旺的火炭。别人跟他说话都听不见,只知道咧着一张嘴嘿嘿傻笑。口渴时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碗,竟把檀香炉给错拿在手里,举到嘴边吃了一口香灰之后才发觉,发觉了也不恼,又是一阵嘿嘿地傻笑。下人们连忙帮他揩了脸,搀他到床上休息,怕他喝多了难受,床边特地留了个人照看,天亮后那人说,状元爷夜里做梦都在傻笑呢。
众人都道,可以理解。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万千举子里头才出这一个状元,今后封官赐爵,平步青云,换了谁夜里做梦不得笑醒几回?
醉了一日,笑了八天。日里夜里都有个娇俏的脸在眼前头晃来晃去,远山眉,秋水眼,笑如春花,灿若烟霞。
又几日,皇恩浩荡,状元郎封做了翰林学士。
及第的进士们嚷着要状元郎请酒,约在了聚贤楼畅饮一回。
出门时,下人们特地跟诸位客人交待,我家状元爷量浅不擅饮,上次琼林宴上饮了一回,醉了八天,各位都是斯文雅士,酒场上有节制些,莫要学那些乡野粗人,往死里灌酒,场面上不好看,对身子也不好。
宾客们含笑应了,簇拥着状元出门。
状元府的管家仍不放心,又多派了一个人,贴身伺候。
众人来到聚贤楼,单包了一个雅间。聚贤聚贤,这名字应时应景。进士们无官时是贤士,入了仕都是贤臣。贤人雅士,济济一堂。
有擅风月者,特意从天香阁请来几个花娘唱曲儿。读书人就是读书人,风月场上也有许多讲究。花娘要清丽而不俗艳,谈吐要大方合宜而不风流献媚,嗓音要纯净婉转,唱得也得是才华横溢的名士填的新词,那些俗腔滥调,艳词艳曲拿不上台面,平白污了众位贤人的耳。
匀了淡妆的花娘们果然清丽无双,手调素琴,低吟浅唱。缓处是千里烟波,平湖秋月,疾处是淙淙流水,山涧清泉。
擅风月的公子听着曲儿,得意地笑道,“状元公,这京城的女子比起你们江州的如何?”
状元的茶杯刚举到嘴边,闻言稍顿,目光落在杯中,湖泊色的茶水里映出一双微弯的眼,“自然是京城的好。”
那公子一笑,“那你看这些花娘之中,哪个最好?”
状元放下茶杯,抬起眼来,在屋里扫了一圈,视线在一个弹琵琶的女子身上停住。那女子鬓边斜插一枝杏花,在黑发间更显娇嫩红艳。
不由得又记起那日,在琉璃瓦的屋檐下,两三枝带雨的杏花,雨润红姿,俏丽可人。
呵呵……
看着那枝杏花,唇边现出一抹越漾越大的笑意来,“这朵杏花最好。”
满座中人哈哈大笑。状元郎原来不只会读书,于赏花之事上也颇为在行,这杏花女郎,相貌出挑,柔美俏丽。
簪杏花的女子笑得娇羞,抱着琵琶,盈盈下拜,一双妙目悄悄在玉人般的状元郎脸上转了几转,“状元爷过奖了,妾身不敢当。”说着,竟飘然而来,向他身边挨近了些。
状元郎收回了目光,又落在杯子里。他并没在看她,这场误会不好收拾。
弹琵琶的纤手端起酒杯向前一送,露出一双素白皓腕。“妾身祝状元公宦途得意,平步青云。”
各位进士们又哄笑道,佳人殷勤多情,状元公怎可拂了人家的美意?
无奈只好匆匆饮下一杯,推说量浅,再不举杯。
宴罢,擅风月者犹不尽兴,提议众人移步天香阁,月圆人好,岂能辜负了美人恩?当在温柔乡里度过才不枉这番良辰美景。
状元郎扶了扶额头,歉然一笑,“也没喝几杯,怎么这就有些上头了?诸位仁兄请自去尽兴玩乐,小弟不胜酒力,已然头昏眼花,站不住脚了。明日还要去翰林院点卯,怕酒醉误事,须得回府歇上一觉才行。”
一行人聒噪了一阵,吵吵嚷嚷地去了。
回府的时候,特意绕到澧王府的门前经过。
在巷子口处喝停了轿夫,下轿步行。缓步行至澧王府大门,白玉阶前两尊大石狮子威风凛凛。两扇朱红大门紧闭,遮住外头人的眼,望不穿里头的风光。
站了许久才离开。临走时抬头看看天上,想到门里门外看的都是同一轮明月,便笑了。
晚上特意开了窗睡的,窗子里漏了一地皎白的光。
我在这厢看明月,明月又在那厢照着何人?月光若有情,可否替我遥寄相思?
澧王府的景致
三月二十八,吉日,宜出行,宜会友,宜嫁娶。。
树头的喜鹊从早上起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澧王府的老院公抚着胡子对一众小厮们笑道,“喜鹊登枝,喜兆,喜兆!”。
果然,太阳刚升上两竿子高,门子便匆匆来报:“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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