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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龙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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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喂呀……”这怪人还真踢下去……燕奔只觉自己五脏六腑全移了位——
  不,不只是移位,根本是绞成一团烂肉!痛啊他……“你真踢啊……”痛死他了!
  “我只用了两成功力,算你走运。”凤骁阳淡道,回眸俯视怀中垂首的紫衣女子。“姑娘没事吧?”
  紫衣女子抬眸,正巧对上凤骁阳关切的眼眸,两人四目交会,竟无法分开——
  他俯看一双清澄如镜的眼。
  她望见一双复杂难辨的眸。
  清澄如镜的眸里浮是纯净无垢的清明,让他清楚看见映于那双瞳中的自己——
  那个藏身在卓雅磊落的面容背后、冷漠阴邪的自己。
  她的眼映出真实的他!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见黑瞳,然紫衣女子惊骇地发现,她无法从那近在咫尺的眸中看见什么,除了一片暗藏在漆黑中的血红,再无其它。
  是幻觉么?她竟闻到一股隐约的血腥气息,从遥不可及的远处飘来。
  “血眸……”失神恍惚间细语轻逸,教眼前人听得清楚。
  她看见了?!凤骁阳惊讶地眯起眼,伸手欲将紫衣女子遮掩容貌的面纱卸下。
  他要知道这在瞬间洞悉他的女子是何模样。
  “你做什么?!”只可惜,在他得手之前,在旁的郁金色身影便介入两人,拉回险些被摘下纱巾的紫衣女子。
  “没事吧?”她紧张兮兮问道。
  “我、我没……”回过神却惊魂未定的紫衣女子嗫嚅半天,轻柔如丝绸的声音依然颤抖地说不全一句“没事”。
  可怕的眼!紫衣女子半是抽气、半是哽咽地喘息着,她从未见过像他那样复杂得令人心惊胆战的眼。
  那是一双会带来灾祸的眼——思及此,她打心底浮上难掩的惧怕。
  这份惧怕,明显得让凤骁阳再次眯起双眼,细细打量自己救下的女子。
  若方才他没有插手,此刻她应该被燕奔撞下山崖,是不是——
  让她就这么香消玉陨才是对的?掐指捻算,眯起的黑眸倏地睁大。
  他算不出!暗暗再试一次,还是算不出眼前女子的命数。
  骁阳啊,你虽尽得为师真传,可并不意谓你能算尽天下人,这天底下还是有算不出的命数哪,这是因为此人的命数随另一人变动,故任凭你怎么算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懂么……
  这女子的命数是依凭某人而定。他暗忖,这下无法辨明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好是坏。
  那声“血眸”他听得真切,也因此,才会格外注意她,为她掐指一算,谁知竟是无解。这让凤骁阳心底除了疑虑,还有因初次算不出命数的挫败折了傲气所萌生的微怒。
  她该谢他的,因为他救了她。紫衣女子心想。
  但她也怕他,因为他的眼带来危险的预兆。故而,她望之却步。
  “小姐?”
  身着郁金色衣裙的姑娘不放心地出声唤道。
  “我、我没事。”收定心神,紫衣女子终于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千回,不必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要是她出了半点差池,她季千回可是担待不起哪。“有没有哪里伤着?我看看。”
  “我真的没事。”余悸犹存,紫衣女子声弱如蚊,一双手仍是止不住的发颤,半是因为惊魂未定,半是因为从恩人眼中所看见的腥膻之气。“这位公子护找极为……周全。”似乎是想起方才的相拥,她害怕之余,也红了脸。
  “那只横冲直撞的蛮牛死哪去了!”敢伤她季千回护的人,也不惦惦自己的斤两!明亮的杏眸圆睁,飞快扫向罪魁祸首。
  咻!手中黑鞭如灵蛇出洞般准确扫向抚胸哀叫的燕奔。
  说时迟那时快,燕奔一个后翻,躲过迎面而来的黑鞭,然而鞭风已划过他颊畔,留下一条血痕。
  呜哇!“你这恶婆娘!”
  “你这瞎撞的蛮牛说什么!”说她是恶婆娘?说她美丽无双、仅差一步便倾国倾城的季千回是恶婆娘?!“找死!”
  “哇——恶婆娘要杀人啦!”燕奔边叫边闪躲黑鞭凌厉的攻势,说来奇怪,自头一鞭中招之后,招招都让他只差一寸巧妙闪过。
  这可恶的蛮牛!季千回气一提,更加使劲,长鞭划过空中摩擦出的声响更加呜亮。
  而此时闪躲的燕奔却不幸踩到石块绊了脚,身形一顿,眼见就要吃上一鞭。
  “啊啊——”他命休矣!
  长鞭咻咻的声响忽地消失无踪,定睛一看,黑色的鞭首正卷在凤骁阳手中,犹如一条无害的小蛇。
  “你——”季千回气极地瞪着他。
  “看我面子放他一马可好?”这姑娘武功修为不差。凤骁阳心忖。
  “我才不——”
  “千回。”紫衣女子拉拉她的衣袖。“也看在我的份上,别气了。”
  “可是他差点撞上你……”季千回仍是气不过。
  “最后没有撞上不是么?”纱巾后头抿起上扬的弧度,这才消了季千回的怒气。
  “真拿你没办法。”只要她一笑,她就没气了。唉,怎么自己老是栽在她的笑容里呢,真是。季千回暗暗斥责自己,心有不甘地收鞭。
  “我们快走吧,迟了他们会担心的。”她拉扯季千回的衣袖,小声道,不想再与那身穿月牙白袍的男子多相处一刻。
  在他的注视下,她觉得心惊,只想逃。
  “敢问两位姑娘尊姓大名?”凤骁阳拱身作揖,摆出十足的合宜举止。
  “为什么要告诉你!”怒气未消的季千回率先发声,浑然不觉自家主子与眼前这名男子之间的汹涌暗潮。“小姐,我们走了,别理这两个登徒子。”
  “嗯。”一心想离开的紫衣女子当然顺从地应声。
  得到一记闭门羹,凤骁阳并不在意,反倒主动报出姓名:“在下凤骁阳,还望有缘再见到两位姑娘。”当然这话是说给两位姑娘其中之一听的。
  由季千回搀扶经过凤骁阳身边的紫衣女子闻言,身子莫名震了下。
  细察到她的反应,凤骁阳仅是抿唇淡笑。
  她是真的怕他。在不知道他凤骁阳是什么人的情况下,就知道他是她该惧怕的对象。
  她是怎么看透他的?他十分有兴趣探知原因。
  目送的视线在两抹身影消失后仍不改其方向,思忖之余,一边开口:“燕奔,再逃下去,休怪我不客气。”他的耐性并非总是经得起试炼。
  没有移动视线,却能知道在他身后的燕奔脚底抹油的举止,委实令人错愕。
  “你——”燕奔抓抓头,简直被逼得快发狂。“我只不过欠你一顿饭的银两,我为什么要——”
  “这是你的命数。”凤骁阳转身,定定看着他。
  “我又不信那该死的命理!”不过就是手指头动一动,满口胡说八道随他去编造,他为啥要信?
  “你曾说过若有人轻功高于你,你便听他差遣是不是?”
  “呃……”好象……他好象曾这么说过,在若干年前。
  “要比么?”凤骁阳启扇,摇出一阵清风。
  比个鬼!燕奔直吼在心里,不敢发声。
  他逃两次,他追上两次,还比个鬼啊!十成十的功力端出来还是被追上,除了认输还能怎样?
  “决定如何?”
  该死!“你说了算!”燕奔忿忿不平地吼道。
  天杀的他当年做啥口出狂言,现下好了吧!竟真的有人轻功高于他。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夏夜凉风吹过山林原野、吹过空街寂巷,自然也不会放过富丽堂皇、深幽复杂的皇宫内苑。
  幽幽如泣如诉的乐音不时自皇宫内苑某处飘来,更显深夜寂寥。
  “公主,都三更天了,再不休息,转眼天就亮了。”真不明白,从钟宁山回来后就见她一副发愣样,怎么了么?
  殷若瞳回眸,望向拥有美艳之姿、身怀高深武功,却甘心为自己留锁深宫的姐妹。“都说别这么叫我,我跟你就像姐妹一样,为什么总是不改这毛病?”
  艳丽的娇容闪过笑意,伸指轻佻地勾起殷若瞳尖瘦的下颚,嘻笑道:“你是公主啊,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女儿,不叫你公主要叫什么?小姐?”
  “千回!”
  “是是,瞳妹妹,这总成了吧?”季千回讨好。
  秀丽如出水芙蓉的娇颜上那两道雅致的柳眉这才舒了开,菱唇抿起一笑。
  “说真的,从钟宁山回宫后,你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想什么?”季千回问出心中的疑惑。
  “还记得在钟宁山遇见的那位公子么?”
  “你是指那头牛?”下午的不快重回脑中,季千回眉眼皱起不平。
  “不是,是另一位,那个人——”她说不上来那奇异的感觉。
  明明心里很怕,却不知为什么如此记得他的轮廓。
  尤其是他的眼,那是引她害怕的主因,却也是记得最清楚的地方。
  “若瞳,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殷若瞳不解地望向好姐妹。
  “一见钟情。”
  “你在说什么啊!”火红忽地烧上两颊,为她的话心惊。
  一见钟情?她到他……怎么可能。
  “要不,为何你满脑子想着他?”
  “我会想是因为……”是她多心么?那位公子眼里深藏的讯息太过阴暗,表面的斯文俊美底下,却有着令她莫名发颤的冷漠阴寒。
  他是救了她,但在下一瞬间,她竟觉得他在想出手救她这件事对或不对,说不上来是怎么感觉到的,但她就是明白在那眨眼即过的短暂片刻,他想过这件事。
  怎么会有……可怕如斯的人?
  “若瞳?”
  见她没有响应,季千回伸手轻推。
  “赫!”殷若瞳如惊弓之鸟般颤了下。
  “什么事让你这么怕来着?”怪,真的怪,曾几何时见一向笑不离唇的若瞳愁眉深锁?这真是太不寻常了。“说来听听,也许我帮得上忙。”
  “没事。”她摇头,拉着季千回坐上床榻,换了个话题。“说说你前阵子溜出宫的所见所闻可好?”她央求。
  “这……”难色浮上艳容,季千回迟疑着。
  她是江湖人,自是住不惯这讲究繁文褥节的深宫内苑,仗着武功不差,往来宫里宫外倒也不曾出过事儿,一个月里总会出去几回,过几日便潜回宫中继续当服侍若瞳的宫女。没办法,受人之托,她得忠人之事,谁教她欠若瞳的娘亲一条命,只得答应护她在这人心诡谲的皇宫内苑里的女儿周全,作为报答。
  也因为如此,闲来无事之际,她会同若瞳说些在江湖上发生的新鲜事,只是这几年——
  天恩王朝盛世不再,当今皇上不知怎么回事,像着了魔似的,突然不再掌理朝政,大权旁落的结果是让左右丞相为夺权而各立党派,远贤亲佞,弄得民不聊生。
  眼下这江湖见闻,只剩令人唏嘘鼻酸的惨状。
  这些教她怎么说?怎么能让这久居皇宫内苑,全然不知世事的单纯公主知道在这高耸参天的宫墙那头、繁华的北都城外,因为重税虐民,百姓三餐不继已有死尸曝野,有如炼狱的惨状?
  唉……不知世事的天真实在教人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启口说出真相。
  “千回?”
  “这回出宫没啥鲜事。”一言以蔽之,实在不愿这张无邪的丽颜沾染一丝俗世腥臭的真实。“唉,公主就该是公主哪……”她叹息,不自觉逸出口。
  “你说什么?”只听见模糊咕哝的殷若瞳以为她就要说起江湖趣事。期待地瞅着她。
  “休息吧,别忘了明儿一早还要向皇上请安。”她淡淡提醒。
  殷若瞳点点头,只得依了。
  第三章
  我活在梦中?
  抑或,梦活在我的人生当中?
  否则,为何总是不断重复同样的梦境——
  富丽的皇宫象征无比至上的权势,栉比鳞次的房舍、繁华的景象是太平盛世最佳的明证。
  但,随即的一把火,狂猛之势耸天燎烧!
  燎烧皇城、燎烧房舍、燎烧繁华荣景……燎烧再燎烧……
  纵火之人何在?
  他梦见,火炬握在他手中——
  他,正是那点火人、燎火之源。
  大火燎烧不断,皇城、房舍,转眼间化成灰烬,崩塌成一片焦土。
  他转身欲走,却在塌陷的焦土中看见一抹茕茕独立的身影,教他顿住转身之势和将迈出的脚步。
  眯眼细看,他看不见那人的容貌,然那抹身影,既纤细又娇弱,显然是名女子无误。
  但,是谁呢?他看不见。
  她,到底是谁?
  欲走近,突然一阵天摇地动,一只手彷佛从天而降将他拉离,投向另一道不知的天数轮回——
  “凤骁阳,有人过门拜帖。”
  闭合的眼睑微掀,逐渐看清惊他回神的人。“培玠?”
  “有人登门拜帖。”邢培玠淡淡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凤骁阳接过拜帖,眸光一闪。
  “快请。”
  就在他坐正待客登堂之际,一名男子随着邢培玠走入花厅。
  “大哥。”他起身,笑意迎人。
  “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凤怀将颔首入座,相迎的目光淡漠,显然并非真心问候这同父异母的二弟。
  “应是我登门拜访,怎劳大哥亲临。”刚到北都城不过五日,没想到大哥消息得来如此神速。
  “你打算何时见我,嗯?”听出他客套话语下隐含的真意,狭长的黑眸轻扬。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到北都城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四郡除了每年轮次入京面圣述职外,不会无事派人进北都城,你来,很难没有目的。”他百般思忖,认为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你图什么?”
  “大哥果然聪明。”他问得直接,凤骁阳也无意隐瞒。“我来,是因为爹写信要我下山助你。”
  “助我?”他会助他?呵,天底下最大的玩笑话莫过于此。“你助我?”
  “大哥,你之所以久居北都城,不会没有原因。”
  凤怀将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原因,也因此,对眼前人所抱持的情感更是复杂。
  “当今皇上怕四郡谋反,故要四郡派世子入京,表面上说是要借重世子才能为国效力,实则挟世子为人质,让四郡不敢妄动——”瞧见兄弟黯黑的脸色,凤骁阳直接说出目的:“我来,是要代替大哥成为人质,毕竟,郡王之位终究是大哥的,而我,就只有这点用处而已。”
  “你甘心代我成为人质?”
  “不甘心又如何?”笑挂上唇,却是一丝温情也无,冰冷得教人心惊。
  凤怀将亦非池中物,应对的神色同样沈冷。“你的确不甘心,但不忍忤逆爹的意思。”他的心思,他不会不懂。“呵,面对弑母仇人之子,你怎么能甘心相助?”
  他娘死于妻妾间的斗争——也算是间接死在他娘手中——他会甘心李代桃僵,让自己落入人质的处境?
  “我不甘心,但为大局着想,不得不下山。”阴邪染上眉眼,凤骁阳的笑在瞬间变得危险。“一再提醒我这事,只会让自己陷于危险境地,大哥。”
  “我不走。”他留下,自有留的原因,时机未到,尚不能走。
  “如果是想谋反,我劝你早日收手为妙。”
  看向二弟的表情在平静中露出破绽。
  “北武郡王并非谋事的好对象。”
  “相互为用,毋需交心。”既然事已泄漏,他也没有遮掩的必要。“我和他各有所图,如此而已。”
  “权势当真如此诱人?”远离世俗太久,他无法明白得权夺势有何好处。
  即使,这天下、这天恩王朝的命运,有一端系在他手上,他仍不懂。
  “不在权势,而是王朝已颓。一路上,你一定也看见卖妻卖子、杀烧抢夺的人间炼狱。”
  “那又如何?”他无动于衷。
  “天恩王朝败亡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是加速其脚步,免得天下百姓无端多受折磨,谁做皇帝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皇帝能不能爱民如子。”凤怀将脸色沉肃。
  “北武郡王就适合成为天下主?”
  “这我自会衡量。”
  “大哥体恤天下苍生的壮志令骁阳佩服。”
  “你却无动于衷。”言语间有丝责怪之意。
  “难道——大哥要我帮忙?”
  “我要你离开北都城,少碍我的事。”
  “呵呵呵……”轻佻的笑声逸出口,凤骁阳一边笑一边摇头。“父命难违,恕骁阳不能依从。”
  “不要拿爹来当挡箭牌。”
  “天恩王朝命数未断,当今太子也非庸碌之人。别忘了,当今太子是我朝第一战神,连北武郡王都对他忌惮三分。”
  “战神之名不过夸口,实则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才会被——”注意到自己语气过分激动,凤怀将顿住,平复心绪后才又开口:“无论如何,百姓是无辜的,天恩王朝命数断不断,是由百姓决定,而非虚假的命数星象。”
  “骁阳不才,尚通算学,大哥你说命数星象虚假,但有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已答允爹一定要让你回西绍,大哥,难道你要违背爹的意思?”
  “凤骁阳!别忘了当世凤显就是你。”为什么是他?凤怀将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并不在乎天下苍生,为何却偏偏是能左右朝代更迭的凤显?
  潜龙凤显,前者兴邦,后者换代——然而,如今凤显已现,却无改朝换代的迹象。
  “顺天而行总比逆天好。”凤骁阳笑得云淡风轻。“天恩王朝尚有十来年国祚,现在并非凤显现世的时刻。”
  “你还要天下苍生受重税刁难、朝廷迫害十多年?”
  “这是天命。”与他无关。凤骁阳说得无情。
  “我本以为凤显现世意谓苍生有救,看来是我错了。”
  “我不过孤身一人,何以撑天?”凤骁阳起身,郑重向兄长打躬作揖。“请大哥念及爹思儿之深,近日内带爹的奏折面圣,返回西绍,否则——就别怪骁阳斗胆,自行进殿面圣。”
  “你——”
  “琣玠,送客。”俊美无俦的脸挂着彷佛不关己事的笑,气煞兄长。
  “不必!”凤怀将拂袖,含怒离去。
  “你是当世凤显?”初听这消息的邢琣玠皱着眉头质问。
  凤显现世?为什么江湖上不曾传过这消息?
  “怎么?你也对凤显有特别的希冀?”语带嘲讽,凤骁阳神色依旧未变。
  “任谁都知天恩王朝已走入末途,犹如残阳西照。”
  “是没错,但它仍有十数年的国运。”
  “你可以让它提早了结,拯救苍生脱离水火灾厄。”
  “那与我无关。”面露阴沉,凤骁阳回眸,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天下苍生,就算天下百姓曝尸荒野、挨饿受冻,都与我无关。”
  “但民间传说凤显出,朝代更迭——你的现世不就意谓着朝代更迭?”
  唉,跟这死脑筋的人怎么也说不通哪。
  凤骁阳摇摇头,转身离开花厅前不忘交代:“如果你敢将这消息外泄,休怪我无情。”
  原来是他刻意隐瞒。邢琣玠终于明白为何凤显现世的消息无人知晓。
  “但是为什么你要——”
  “我来得太早,你明白么?”
  来得太早?
  邢培借望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就像师父说的,他太早降生在世上,牵动太多的诡谲变化,反而让原本清明的命数全乱了盘。
  而这一切,只因娘亲不忍趁他还是腹中胎儿时杀了他。
  生下他,也让娘亲被卷入妻妾内斗中,最后香消玉陨。
  她本不该有如此下场,却因为他——
  然而,拨乱的命盘终究已属事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拨乱反正,让它回到既有的天理命数,哪怕他正是能推动江山易辙的凤显。
  只要不让世人知道,他这凤显不必真显于世。
  只要能让天恩王朝再撑个十来年,走完它既定的国运,那么,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也因此,他才会答应下山代替凤怀将,成为西绍郡送到皇帝身边的人质。
  只是——没想到他那久未见面的大哥竟然知道他凤显的身分。
  往腰间暗袋一探,凤骁阳拿出一块红艳似火、形体彷佛凤凰展翅的玉佩,叹口气。
  这块玉,何其沉重啊!
  他凤骁阳什么天命都不想背负,苍生疾苦也不想理会,他只想隐居山林,和师父一样离群索居。
  偏偏,他必须下山入世,必须拨乱反正。
  思绪百转千回之际,远远一丝细声移转他心力,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出了北都城,来到钟宁山。
  凝神细听,是女子吟唱之声,如出谷黄莺,似乳燕低回。
  草际呜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这是……
  脚步不自觉循声而去。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乐音引人之深由此可见一斑,顷刻间,凤骁阳忘了天命压在肩上的沉重,只想找出这声音的主人,想见见能唱出这等绝妙乐音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循声走,不消一刻钟,弯转数回,穿过一条狭窄的羊肠径,到了出口,眼前豁然开朗,群山缭绕的山谷中,处处非草即花、非花即树,绿意掺和万紫千红,景色幽然可人,一面镜湖倚山坐落于谷内,宛如天上人间。
  是他误入桃花源?还是意外来到人间仙境?一时间,凤骁阳为眼前美景所震,呆站在羊肠径口许久。
  直到悠扬笛声响起,拉回远游心神,他才注意到一抹身影面对湖畔倚坐石上。
  方才柔滑似春阳水暖的嗓音想必也来自此人。他猜忖,走上前去。
  “姑娘——”
  “赫!”纤秀的身影如惊弓之鸟忽地站起,一时间不及站稳,整个人往湖面倾去。“啊——”
  “姑娘!”他伸手,只差一寸。
  “啊——”
  哗啦啦——
  夏阳下,湖面涟漪荡荡,波光邻邻,水花——
  四散。
  一小簇火光在山谷中升起,火光四周摊散着衣物,一袭银白月牙袍挂在垂下的树枝上充当帘子,隔开衣不蔽体、模样狼狈的一男一女。
  “公子……我的衣裳……干了么?”屏障后,探问的声音一如凤骁阳先前所听见那般婉转美妙。
  “快了。”裸着上身的凤骁阳边翻动衣裳边说。
  “那个……我……多谢公子搭救。”这是第二次了。
  “是我害你落水,算不上搭救。”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受惊吓,他措手不及才让她——“噗哧!呵呵……哈哈哈……”方才她落水的狼狈样实在有趣极了。
  “你、你笑什么?”声音里透着困窘,似乎已明白衣袍那头的男子在笑什么。
  “你知道的不是?”他反问,听出她询问里暗藏的通透。
  “我……我不常这样!”她红透了脸,辩驳道。
  “没有人会常常跌进湖里。”呵呵……她的辩解着实无力得有趣。
  屏障那头没了声音。
  他想听她的声音。“这是第二次了,姑娘。”
  “咦?”他还记得她?
  “初次相见也是在钟宁山,不过是在崖边,你可记得?”上回,他没看见她容貌;这次,他惊艳于她的容貌。
  难怪她必须以面纱遮住脸,以她的天人姿色,一出门必招惹轻薄。
  那头的无声,让凤骁阳又开口:“你可记得?”
  一会儿,声音才迟疑地传了过来。“……嗯。”
  她记得,或者该说怎么也忘不掉。
  忘不掉那双眼里藏匿的阴邪,也挥不去盘桓脑海数日后,惊觉除了阴邪外还藏在他眼中的孤寂。
  “而这回是在湖畔。”
  “嗯……”
  “下回呢?你想会是在哪里?”
  “呃……”
  “还是不说话么?”一抹失落涌上心头,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他知道这姑娘怕他,他原是不该在乎的,却无法不在乎。
  她的玲珑眼看透他的真面目,所以怕他。“你怕我么?”
  “咦?”
  “我真那么可怕,让你怕得说不出话?”
  话里的孤寂如此明显,阴沉的另一面往往意味着不被了解的孤独。
  这声音、这疑问,让她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下,好疼。
  “我怕你……真的怕你,但是……也许是我看错也不一定,你并不——”
  “你没看错,我的确可怕。”一朝兴亡系于他一身,这种人不可怕么?
  就算不想入世、不想拨动天命,光是这样一个存在的本身就是可怕。
  否则他何必离开郡王府和师父入山,又何必一别就是十年?
  用山林野趣冲淡他心中对名利权势的渴求、远离王府权位的斗争,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恬淡他的心性,以期能舍去世俗名利的羁绊,不至于萌生改朝换代的野心么?
  这些,师父是做到了,然骨子里的阴邪却是怎么也灭不去,他很清楚。
  她怕他,怕得有理。
  “凤公子——”他突然不说话,好奇怪。“怎么了么?”
  “你知道我?”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初次相见时,你报过自己的姓名。”
  “你还记得。”
  “呃……”屏障那头传来困窘的虚应声。
  “你方才唱的可是易安居士的《行香子》?”
  “是的。”
  “很好听。”这是真心话。
  “谢谢。”
  片刻,又是一片化不开的沉默。
  这时候,说说话比较好吧?殷若瞳暗忖。
  深吸口气,她缓缓开口:“凤公子怎么又到钟宁山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说话。”他还在想该怎么诱她开口,好再听见她轻柔的嗓音,而她的主动让他暗喜。“我不知道,也许是心烦意乱,才想看看美景让自己释怀。”
  “若心仍有悬念,就算眼前景色再怎么美,也无法释怀不是?”
  凤骁阳挑了眉,望向隔开两人的衣袍。“姑娘,你的心倒是挺通透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么你呢?到山中来又是为什么?”
  “美景总是引人驻足再三、流连忘返,我不常出——出门,这儿是离家最近的美景。”
  “听起来,你好象是笼中鸟?”
  “笼中鸟?”头一回听人这么说她。“囚禁在笼中的鸟儿么?”
  “男子被喻为笼中鸟是因鸿鹄大志因于无法展翅的处境,女子被喻为笼中鸟则是指因于闺门不得出,你难道不是?”
  笼中鸟么……比起千回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的确是笼中鸟,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毕竟她的身分并不容许她恣意妄为,而她也不曾有过怨怼。
  人各有命,自该各守其分。“我不觉得自己是只笼中鸟,我只是爱美景当前,所以流连于钟宁山,如是而已。”
  “容易知足是件好事。”听出她话中的真诚,凤骁阳叹息。“倘若天下人都能像你那么容易知足该有多好。”而他凤骁阳——若他的知足并非自欺欺人的佯装,而是出自真心,也不会像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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