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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笼里的暹逻猫(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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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雪侬惊恐地呻吟。
“就在那一刻,我才霍然恍悟是我的温和脾气害死了我父亲,若非叔叔认为我很容易控制,他不会害死我父亲,同时我也了解到只要我是个富有的人,我就没资格做我自己,我必须是个人家不敢轻易招惹的人……”
以他的处境来说,的确是,看看伊莲娜和子爵夫人就知道了,也难怪起初几次见到她时,他会认定她是心怀不轨来诱惑他的。
在某些状况下,拥有财富反而不是好事。
“所以你才会迫使自己成为一个令人忌惮的人,”雪侬低语。“其实你的本性温和又亲切,是个好说话的好好先生。”说穿了,他只是在保护自己。
埃米尔面颊抽搐一下,又倒出满满一大杯酒猛然一口喝下,绷著下颚没说话。
“但是,埃米尔,”雪侬温柔的低喃。“你父亲的死不能怪你呀!”
“为什么不?”埃米尔愤怒的反驳。“如果当时的我跟现在一样,你以为弗朗叔叔还会害死我父亲吗?”
呃,这个嘛,说得也没错啦,如果当时他也像现在这样严峻冷漠、难以控制,害死他父亲也没用,搞不好还会立刻受到他的怀疑、调查,届时就算他叔叔想再安排意外害死他,也要担心人家会再次怀疑到自己身上来,果真如此,恐怕连半毛钱都享受不到,他叔叔就会被送上死刑台了。
“现在你叔叔呢?坐牢?”
“我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所以给了他一笔钱叫他离开,再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亲手杀死他!”
害死人竟然连坐牢也不用!
雪侬不禁恨恨地无声骂了一句粗话,再无措地凝住埃米尔因为懊悔和自责而显得有点扭曲的表情,明明知道错不在他身上,她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该如何说服他,更无法抹平他的痛苦。
他已经钻进牛角尖里爬不出来了,她知道。
但就算明知如此,她也无能为力,毕竟她才十九岁,也不是多成熟的人,更没有经历过那种事,不了解那种痛苦的心理,说出来的话多半是不著边际的。
她只知道藉酒消愁不是个好主意,最后只会变成不可理喻的酒鬼,想叫他别喝了,又知道他一定听不进去,眼见他不断斟满酒杯,灌下一杯杯苦酒,徒劳的想浇熄满腔怒火——针对他自己的怒火,不知为何,他这种无肋的举止竟使她感到一种奇妙的,不寻常的,又闷郁又亢奋的情愫逐渐在心中扩展开来。
这种感觉她从没有过,很陌生,还带著一丝焦躁感,心里似乎急著想做什么,却又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因为如此,又多惹来一份愤怒,使她差点跳起来揪住埃米尔摇到他清醒为止。
但她没有。
她只是惊愕的,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醒悟自己终于对埃米尔动心了。
说实话,埃米尔确实是个条件超优的男人,也积极表现出追求她的态度,然而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她却从不曾为他动过心,喜欢,有,就像喜欢朋友那样;但动心,完全没有,因为以她对他的认识,他跟其他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般而已。
直至此刻,她才发现他是不同的,他不是傲慢的富家子弟,也不是没经历过痛苦挫折的肤浅男人,所以他才会显得比费艾成熟,明明只有二十八岁,看上去却有三十八岁的老成。
只有痛苦才会逼使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成长、成熟。
不是特别的男人,条件再好也看不进她眼里,而他正是一个特别的男人,一个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充满自责的、痛苦的,连想做他自己都由不得他的男人。
唯有痛苦的男人才会使女人心疼、怜爱。
她不喜欢懦弱的男人,但他并不是懦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从那份痛苦愤怒的自责中解脱出来而已。
痛苦自责逼使他成长,但痛苦自责也困住了他。
见他犹如困兽般在自己设下的牢笼内绝望的挣扎,这不是他——严酷冷峻的他,也不是他——温和亲切的他,这是另一个茫然无助的他,三者融合成一个特别的他,一个既强韧又无助的男人,这使她心动了。
然而,心动了又如何?
他们分处于两个世纪,根本没有机会在一起,更何况,在未来的某一天,另一个女人才是他会倾心的对象,他爱的将是那个女人而不是她,现在他只是一时迷上她而已。
心动了又如何?
自找苦吃而已!
想到这,她不禁苦笑一下,旋即悄悄起身,悄悄离去,想回房去想想她是不是应该马上离开比较好?
谁知她的手才刚握上门把,一条有力的手臂即横过来压在门板上,浓浓的酒气自她头顶上扑下来,她咽了口唾沫,忐忑的抬起眸子对上一双红通通的眼,那深沉而抑郁的眼神仿彿有魔力般瞬间便攫住了她的心神,使她再也无法动弹,也无法做任何思考……
然后,他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颈背,大拇指以惊人的温柔摩挲她的喉头,直至她喘不过气来,大拇指才移到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高脸……
而雪侬脑海里却依然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的脸缓缓俯下来,双唇以足以令钢铁融化的柔情在她的嘴上移动,再徐徐分开她的唇,在他的舌头悄悄潜入她温暖的口中时,猝然一股兴奋刺穿她,她低低呻吟一声,情不自禁迎向他的侵入,迫不及待地回应他的温柔……
因为她的反应,他的双臂猛然圈住她,于是,他们的身体密合了,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不一会儿,他的吻逐渐加深,开始变得有侵略性,同时,他的手掌也覆上她饱满的胸脯,蓦而又是一阵热力窜流她全身,她又不由自主的呻吟著将自己送入他手中……
她的举动显然鼓励了他,拥著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他的亲吻愈加猛烈,他的爱抚仿佛狂风扫落叶般肆无忌惮……
突然,他猛地推开她,踉跄后退一步,粗重的喘息声在书房里回荡。
而她却仍是一脑子麻糬,直到她看见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一种纯粹野性的、狂暴的、饥渴的欲望,她才悚然回过神来。
“现在,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我,”他以极力压抑的语气说,声音十分沙哑而粗嗄,双拳因过度用力紧握而显得有些颤抖。“在我还控制得住自己之前,回你的房间去!”声落,他又退开两步背过身去。
毫不犹豫地,雪侬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冲出去,奔上楼梯跑回房里。
对,她必须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纪,以最快的速度,免得愈陷愈深和他牵扯不清。
没有希望的未来,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然而,翌日早晨,当雪侬下楼准备向埃米尔提出要尽快离开的决定时,一对上他那双格外柔和又亲密的眼神,即刻明白他已经察觉到她对他的心动——由昨晚那个热情得几乎令他失去自制力的亲吻,才会出现那种眼神,结果她不但什么也说不出口,还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
埃米尔莞尔,很体贴的装作没注意到。
“用早餐吗?”
“呃,呃,是。”
“那么,一起去吧!”
“呃,呃,好。”
于是,被动的,她被领向餐室,该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很显然的,虽然她的理智很清楚尽快离开才是正确的,但她的情感却一点也不想离开。
前锋战还没开打,理智就认输了。
“其……其他人呢?”她极力想找回镇定。
“在巴黎,没有人会在早上十一点以前起床,那不合潮流。”
起床时间还要合乎潮流?
呿,自己散漫还要找借口!
“那你呢?你又算什么?”
“我有工作。”
“在巴黎,辛勤工作合乎潮流吗?”
“一点也不。”
“换句话说,你是个落伍的人?”
“也许是吧。热巧克力?”
“……是,谢谢。”
明明仆人就在后面等著伺候他们,他却很体贴的亲自为她倒热巧克力,亲手为她在面包上涂抹果酱再递给她,又把乳酪的盘子挪到她面前,她不禁叹了口气,再耸耸肩。
管他的,堕落吧!
只要她先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在十九世纪谈一场恋爱再回去又有何不可?
初恋总是没有结果的,不是吗?
第八章
从书房那晚开始,埃米尔对雪侬的态度就如同跳远似的跨进了一大步。
当他们独处时,他会卸下所有防备,在她面前尽露他的本性,总是表现出格外温柔又有点亲匿的举止,并极尽所能的讨好她,然后她才知道,她以为亲切温和的他根本不及他原来十分之一。
人前,他冷峻严酷;但人后,他是一个脾气好到可以让人爬到他头上去大跳迪斯可的男人,简直跟烂泥巴没两样,如果以前的他就是这样,也难怪他那个弗朗叔叔会认为可以轻易的控制住他,三岁小鬼头想任意指使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很抱歉,我早上还得到公司处理公事,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没问题,你去忙你的,我会自己打发时间。”
埃米尔凝视她片刻。“没有人找你麻烦吧?”
譬如某几个很无聊的女人吗?
“放心,没什么我应付不了的!”雪侬俏皮的皱皱鼻子。“想找我麻烦,也得看有没有那种本事!”
埃米尔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你确定?”
雪侬白他一眼。“我说过,别看不起人!”
埃米尔笑了。“好,等我下午回来,我们可以去公园兜兜风。”
“骑马?”
“如果你想的话。”
“跨骑?”她满怀希望地再问。
“不,”埃米尔摇摇头。“侧骑。”
“算了,还是坐马车吧!”一想到要穿长裙侧坐在马上,她就没劲了。
埃米尔又笑了。“还有晚上,沛皮尼请我们去听歌剧,再去参加舞会,我不好拒绝。”
雪侬无所谓的点点头。“我会准备好。”
“谢谢。”埃米尔很高兴的倾身轻啄她一下。“下午见。”
捂著唇,她怔愣地望著他离开,然后叹息。
自书房那夜之后,那回的亲吻就像绝响似的再也不曾出现过,现在总是蜻蜒点水意思意思而已,因为他担心会再像那次一样险些失控。
话又说回来,其实这也不是她的头一次经验,早在十五岁那年,她的初吻就送给已经忘了是谁的小男生了,之后又有不少次经验,但每一回都好像是在嚼橡皮筋一样,一点味道都没有,不管是谁想盗上二垒都上不了,更别提上本垒得分,也许就是因为她只是想尝尝亲吻的滋味,而不是心动了吧。
但这回,她心动了,一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那样令人兴奋又陶醉的滋味,又甜蜜又疯狂,几乎一开始她就不想停下来了,别说盗上二垒,上本垒拿三分都没问题,老实说,她真的好想再尝尝那种滋味!
可恶,她已经准备好要跟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创世纪恋爱的说,他却绅士起来了。
“下午一起去公园兜风吧?”
“对,我帮你打扮!”
“我的衣服借你!”
午餐时,望著那三个过度殷勤的女人,雪侬暗笑在心,她知道她们的用意,她们想把她拿出去公开招标,希望有别的男人来追求她,好转移她对埃米尔的“野心妄想”。
“抱歉,”雪侬优雅的切下一小块牛舌。“我已和埃米尔约好了。”
一听,那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微微变了脸色,旋即凑过头去叽叽喳喳小声讨论,片刻后,三个女人又同时对她绽开更灿烂的笑容。
“那么晚上,我们一起去……”
“更对不起了,”雪侬笑著吃下牛舌。“我们要去听歌剧……”
“那舞……”
“还有参加舞会。”
两秒的静默,子爵夫人蓦而破口大骂,伊莲娜一起骂,玛克琳虽然没有加入,但一双眼也瞪得比牛眼还大,雪侬差点失笑。
想跟她挑战?
下辈子吧!
要让巴黎社交界认识,不只要参加舞会、宴会,还得去剧场。
到歌剧院,表面上是去听音乐看戏,其实最主要目的是去给人看,换句话说,就是吸引人注意,特别是社交界的明星们,浓妆艳抹、争妍斗艳,不断在哪里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到底谁才是社交界的第一宠儿,就在那里决一死战吧!
“这里位置不错啊!”雪侬一坐下就忙著用单眼望远镜看舞台。
“这里是最好的包厢。”埃米尔就坐在她后面。
“哥哥预约了一整年。”雪侬身旁,梅耶细声道。
“普通人还没资格坐这儿呢!”埃米尔座位旁,沛皮尼得意的说。
“花花公子!”雪侬在嘴里嘟囔。
剧场中最好的座位是舞台两侧二楼的包厢,由于沛皮尼是侯爵,和王室关系很好的贵族,他们才能够坐在这里。至于子爵夫人,她们也来了,但子爵是不入流的贵族,只能坐在舞台正面两侧的包厢,遥遥对著这边喷烟火。
“抱歉,你说什么?”沛皮尼倾身向前想听清楚。
“没什么,”雪侬继续看舞台。“今天是什么戏码?”
“戏码?”沛皮尼一脸茫然,转望妹妹。“梅耶?”从来没有人在意过舞台上到底在唱什么戏呀!
“我……”梅耶有点尴尬。“我也不知道。”
“地狱中的奥菲斯。”后面,埃米尔轻语。
慢吞吞地放下望远镜,雪侬回过半眼。
“我猜,你们的望远镜也不是要看舞台的吧?”
“当然不是,那不合潮流!”沛皮尼脱口道。
“埃米尔,那你呢?”雪侬又问。
“我是个落伍的人。”埃米尔喃喃道。
雪侬噗哧失笑。“你呢?梅耶小姐?”
梅耶脸红了。“我……我……”
另一个盲目跟从潮流的人。
“算了!”雪侬又举起单眼望眼镜看向舞台。“我从来不跟潮流走,我宁愿创造我的流行!”
沛皮尼眼中闪过一丝异采,雪侬不知道,但埃米尔注意到了,他微蹙起眉宇。
中场休息时间,几个熟人来打招呼,埃米尔和沛皮尼都到布帘外去和来人寒暄闲扯几句,雪侬有点无聊,漫不经心似的瞥向其他包厢。
“梅耶小姐。”
“雪侬小姐?”
“你喜欢埃米尔?”
“我……我……”
雪侬侧过头去,见梅耶娇美的脸上又是一片通红,她暗暗摇头,凭良心说,梅耶是个好女人,但过于柔弱,没办法在埃米尔有需要的时候支撑他。
“我知道了,不必回答了。”她咕哝。
“你……你能帮我吗?”
不可思议,这女人是太蠢还是过度聪明?
“你有你哥哥帮你不就行了。”
“但……埃米尔喜欢你不是吗?”梅耶嗫嚅道。“如果你肯帮忙的话……”
既然知道,为伺还敢提出这种要求?
“我为什么要帮你?”雪侬啼笑皆非的反问。
“我哥哥说埃米尔绝不会娶你,至多让你做情妇,因为你不是法国人。”梅耶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保证,将来绝不会和你争风吃醋,如果埃米尔不喜欢你了,我也会帮你另外找个男人安顿你。”
简直不敢相信!
“那就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安排,不需要任何人来安顿!”雪侬没好气地说。
“那么你会帮我?”梅耶脸上闪闪发光。
“不!”雪侬断然拒绝。
“为什么?”前一刻的闪闪发光马上变成黯淡无光。
“因为……”
才说两个字,雪侬就噤声了,因为那两个男人回包厢里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吗?”沛皮尼轻快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告诉梅耶小姐,”雪侬泰然自若地举起望眼镜。“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结婚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事!”
“相爱的夫妻才是不合潮流!”沛皮尼冲口而出。
雪侬仿佛没听见似的,理也不理他,迳自看她自己的舞台。
“埃米尔,你呢?”
“……我说过,我是个落伍的人。”
好,答案在这里了。
雪侬淡淡瞟梅耶一眼。“所以,梅耶小姐,很抱歉,我帮不上忙。”
嫁一个没有感情,但有身分、地位又富有的丈夫,再和相爱的男人暗通款曲,这才合乎巴黎社交界的潮流。
所以说,社交界真是肮脏!
听罢歌剧后的舞会,埃米尔礼貌上邀请梅耶跳了一支舞,然后就一直陪伴在雪侬身边。但不久,沛皮尼又来了。
“再请梅耶跳支舞吧!”沛皮尼为妹妹提出要求。
“你知道我的习惯。”埃米尔婉转拒绝。
“我知道,但是……”沛皮尼犹豫一下。“我帮你拿到宫廷舞会邀请函,你再请梅耶跳支舞,就算还我这个人情吧!”
埃米尔瞥他一下,眼神怪异,沛皮尼似乎有点心虚地别开眼。
“好,还你人情,我再请梅耶小姐跳支舞。”
埃米尔倾身向雪侬耳语几句后便慢条斯理的走向梅耶,雪侬故意挪屁股转个方向望向另一边,装作没注意到沛皮尼。
“雪侬小姐。”
“……什么事?”
“你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你也是个很特别的男人。”特别碍眼。
“是吗?”沛皮尼愉快的转到雪侬前面挡住她的视线。“那么,明天下午你可愿和我这个特别的男人去公园兜风?”
雪侬慢吞吞地仰起眸子看他。“你是在帮你妹妹吗?”
“一半是,一半是为我自己。”沛皮尼露出他自认最迷人的笑容。“你知道,从那天晚上见到你,我就被你迷住了。”
谁会知道那种事。
“你想要我做你的情妇?”雪侬直截了当的问。
“如果雪侬小姐愿意的话。”沛皮尼的眼睛在发亮。
“不愿意。”雪侬也绽出她最迷人的笑。“我不会做任何人的情妇,埃米尔,不会;你,也不会!”
沛皮尼挑著眉。“你以为埃米尔会娶你?”
“从没想过那种事。”
“那么你待在他身边做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没必要告诉你。”
“但是你会妨碍到我妹妹。”
“如果埃米尔想娶你妹妹,就算有一百个女人在他身边,他还是会娶你妹妹,如果埃米尔不想娶你妹妹,就算没有半个女人在他身边,他还是不会娶你妹妹。”
沛皮尼哑口无言,但他的表情显示出他对雪侬更有兴趣了。
“你真的很特别!”
“你也是。”特别不要脸!
如同以往,埃米尔在跳舞的时候,不管舞伴是谁,他的视线永远盯住雪侬这边,当他和梅耶跳完一支舞回来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沛皮尼跟你说什么?”
“他要我做他的情妇。”
“……”
“如果你打算跟他决斗的话,请别忘了,你得先跟我决斗。”
紧握的拳头松了,埃米尔吁了口气,眸子侧过来望定她。“放心,我不会再和任何人决斗,但以后我不会再把钱借给他了。”
雪侬怔了怔。“借钱?”
埃米尔颔首,目光移回舞场。“也许你听伊德提过,我是许多贵族的债主。”
“不但没有利息,而且有借无回。”雪侬喃喃道。“沛皮尼也是向你借钱的贵族之一?”
“虽然他和王室的关系很好,但他和姑丈一样,不愿工作又挥霍成性,光靠王室的赏赐与领地佃租并不够支付他所需要的庞大花费,银行也不愿意贷款给他那种明知他绝不会还钱又不肯拿领地抵押的人,所以……”
“不敢相信!”雪侬哭笑不得。“他还敢在你面前大刺刺的摆阔!”
“许多表面风光的贵族其实都只是空壳子。”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在伦敦念书时,沛皮尼是我的同学。”埃米尔淡淡解释,老同学开口,他不好拒绝。“其他多半是为了工作行事方便,有时候贵族一句话就抵得上我说上三天三夜。不过借贷金额最大的还是沛皮尼,他一个人就占足四分之一了。”
“拒绝借他钱会有什么影响吗?”譬如会有人找他公司的麻烦。
“不会,他只是跟王室关系很好,我还有一个跟国王有直接关系的债务人。”
“既然跟国王有直接关系,还用得著借钱?”
“当她想花钱,却不想让国王知道的时候。”
“呃,我想我明白了。”
埃米尔突然挺直身,扶起雪侬的手臂。“我们先回去吧!”
雪侬茫然地被他推著快步走。“不用向沛皮尼告辞?”
“我就是想趁他不注意时溜走,为何还要通知他?更何况……”
“什么?”
“听说他举办的舞会都有余兴节目,我没兴趣参加。”
“什么余兴节目?”
“床上的余兴节目。”
“……”
不,不是社交界肮脏,是贵族太肮脏!
在巴黎待了半个多月,白天埃米尔都在工作,而雪侬则兴致盎然地跟子爵夫人那三个女人“玩游戏”,看她们每次输场时就气得火冒三丈,也是满有趣的。
到了晚上,那几个女人都会忙著参加舞会听歌剧,留下埃米尔和雪侬,除非有推拒不掉的邀请函,不然他们都会留在宅邸内,或者他教她如何品酒,或者相互研究葡萄的品种与种植,偶尔有时候,他会提到他的工作、他的公司,而她则会轻描淡写的提供一些建议。
“如果你有闲钱的话,不妨再投资其他重工业,譬如铁路工程或煤、铁矿,至少在未来二十年内,应该会让你赚翻了!”
“你也这么认为吗?”埃米尔含笑点头。“事实上,我已申请加入铁路工程计画了,至于煤铁矿,索瓦叔叔正在洽谈。”
这家伙的确很有做生意的天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夜丘?”
“你不喜欢巴黎?”
“不喜欢巴黎的社交界。”雪侬更正。
“我也不喜欢。”埃米尔附和。“那我们明天回去吧!”
翌日,他们便启程回夜丘,为免那几个女人又来骚扰他们,埃米尔允许她们可以继续住在他的宅邸三个月,而且在巴黎的一切花费都可以挂在他的帐上。
埃米尔知道,无论已婚与否,参与巴黎社交界的生活才是女人最大的渴望。
包括子爵夫人,虽然她急著想把大女儿推给埃米尔,又忍不住期待另外两个女儿也能在巴黎社交界的活动中找到跟埃米尔一样理想的女婿,这种机会少之又少,靠她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在巴黎待上两天。
于是,如同埃米尔所预料,那几个女人都不想回夜丘,甚至巴黎爆发了二月革命,路易国王被推翻,她们还是舍不得离开。
“天哪,我好想念葡萄园的景色!”
箱型马车中,雪侬迫不及待的探出车窗外,深深吸一口清新的山间空气,虽然天气还很冷,呼口气出去都是白蒙蒙的一团雾,葡萄园也是干枯枯的一大片,实在没什么看头,但她就是喜欢。
她上辈子一定是葡萄!
“啊,开始剪枝了,我也要剪!”
“你?”
在葡萄园中,剪枝是非常重要的过程,决定著来年收获的好坏,得靠知识和经验来判断哪根枝该留,哪根枝不该留,所以没有任何一家葡萄园愿意让新手来修剪自家的葡萄枝,要剪就去剪别人家的,要剪他们家的,先去混几年经验来再说。
听埃米尔怀疑的语气,雪侬愤慨地回过头瞪他。“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看不起人好不好?从十二岁开始到现在,我起码有六年经验了!”
“六年?”更怀疑了。
竟敢怀疑她!
于是,雪侬气唬唬的回到古堡,趁埃米尔在跟葡萄园管理人说话,偷偷溜回二十世纪,匆匆逮著管家,随口交代两句。
“管家,我要到尼斯,可能一、两个月后才回来,不必找我!”
“是,小姐。”
交代完毕,她又回到十九世纪。
神奇的是,当她回到二十世纪时,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还在原处,再回到十九世纪,所有东西又跟著她过来了。
“这倒方便!”
她喃喃咕哝,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上粗布长裙,再跑去找埃米尔,而埃米尔也才刚换好衣服。
“走吧!”
葡萄园里,雪侬拿著剪刀走在葡萄树行列中,蹲下去,站起来,左看右看、左剪右剪,要求全神贯注,要求脑筋灵活,一行剪下来,她不但没有剪错,速度也不输那些老手工人。
“真快!”埃米尔惊叹。“比我还快!”
“摘葡萄更快!”雪侬得意洋洋。
事实证明她不是自夸。
“你们捡下来的藤蔓都烧掉吗?”
“当然。”
“何不把藤蔓绞碎埋进土里充当有机肥,这不是更环保吗?”
“环……保?”
“呃,我是说,就像堆落叶做肥料,剪下来的藤蔓也可以做肥料呀!”
“我会考虑。”
“还有……”
接下来整整两个多月,白天,他们一起在葡萄园工作,一边剪枝,一边讨论种植葡萄的问题。
晚餐后,他们一起漫步在夜空下喁喁私语,虽然夜里更冷,但这样埃米尔才有借口将她圈在怀抱里,两人的身躯密密实实地贴合在一起,让甜蜜浪漫的气氛包围住他们,使他们渴望的心灵慢慢发酵,如同特级品种的黑皮诺葡萄逐渐转化成勃艮地的梦幻之酒,香郁绵长、浓醇诱人。
雪侬知道,她已经爱上他了。
明知不会有结果,但她不后侮,只想把握现在,尽情品尝恋爱的滋味,将来她老了,即使没有再爱上别的男人,她仍然可以骄傲地说,她爱过了!
人的一生,只要能爱过一次就值回票价了!
不管埃米尔是迷上她或怎样,要知道他有多在意她,从一件事上就可以清楚了解了。
他从没有认真追究过雪侬究竟是如何在他的卧室出入的。
有人在你的卧室里随心所欲的突然冒出来,又莫名其妙的突然消失,把你的卧室当她家的厕所,普通人会这么不在意吗?
当然不会,不追究到死才怪!
但每次他问,她就装作没听见,他也就当作没问过,久而久之,他甚至不再提起这件事,因为他担心一旦他开始追究,她就不再出现了,所以他宁愿装白痴,为了方便,她没问过他就自行进住女主卧,他也不吭半声。
他只要求她一件事,她得装作是住在后翼的房间,而不是女主卧。
因此每天雪侬都要从男主卧更衣室的内梯出去,再从侧花园拐到后翼最近的房间,然后假装是从那里出来的,虽然麻烦,总比传出丑闻好。
“我在餐厅等你。”
“好。”
这天晚餐前,她回到女主卧洗澡换上晚装,再转从后翼的房间出来,准备到餐厅和埃米尔会合,谁知才刚踏上中庭往正楼的阶梯,就被一声愤怒的沉喝吓得差点一步踩空滚回去。
“你又来干什么?!”
“吓死人了!”她嘟囔著拍拍胸,旋即提起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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