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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笼里的暹逻猫(上)-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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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雪侬,请你稍等我一下。”埃米尔很冷静的不上姑母的当。“姑母,有什么话就尽快说,说完了我再带雪侬进去,你知道,她是我的舞伴,理该由我带她进去。”
  “但我可能要跟你说很久。”
  “那就进去再说。”
  “可是这件事很急……”
  “倘若真的很急,在家里就应该说了。”
  子爵夫人窒了一下。“我……我现在才想起来。”
  埃米尔始终面无表情。“现在才想起来,那就不可能是什么急事。”
  子爵夫人张了张嘴,大概是急了,竟然脱口而出,“我是子爵夫人,你敢不听我的!”
  眉峰高高的挑了起来,埃米尔静默好一晌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记得姑母每一次来请求我拿出费用为姑丈或表弟、表妹们举办宴会时,姑母并不是这么说的,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姑母总是要我撇开姑母贵族的身分,先顾念姑母是我的亲人……”
  丑话不说可以装作你不知我也不知,一旦挑明了说开来,该红脸的人就一定会红到底。
  譬如勒内子爵,埃米尔话才刚起头,他就难堪的别过脸去,再往下说,葛斯立正往后转,第一个开溜,他那三个姐妹一个随后跷头,另一个脑袋低垂在胸前抬不起来,最后一个躲到老娘身后去避难,说到最后,子爵夫人脸色又红又白又绿,像红绿灯一样。
  “算了,不说了,我们进去吧!”
  匆匆的,不,应该说是狼狈的,子爵夫妇领著两个女儿进入宅邸,玛克琳和她的男伴早就进去了,伊莲娜不情不愿的让伊德陪伴她,埃米尔和雪侬走在最后。
  “埃米尔。”
  “嗯?”
  “你好凶!”
  “……只有在必要的时候。”
  何止,除了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看上去都是不怎么友善的样子——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见到的都是这样。
  “费艾跟你同年,可是他就没有你这种男人的气魄,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没办法用其他眼光去看他的缘故吧,”雪侬若有所思地道。“在我眼里,他不像男人,只像个哥哥。”
  “你还没跟他说清楚?”
  “说啦!”
  “然后?”
  “他说他不会勉强我,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对他的感情超过哥哥以上的话,希望我能立刻告诉他。”
  “……该死!”
  “嗯?”
  “没什么,我是说,你想跳舞吗?”
  “……”
  对十九世纪的未婚少女而言,社交是为了婚姻,只有在一场又一场的派对舞会上才能够找到匹配的婚姻对象,因此,乡间富绅地主所举办的宴会,便成为那些没有能力进入巴黎社交界的少女们唯一的机会。
  “这些少女们都是来这里找对象的?”
  见过宴会主人后,埃米尔便伴同雪侬走在会场边缘,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少女们展现她们的“本钱”,头上是鲜花,腰间是彩绸大蝴蝶结,蓬蓬裙缀满了蕾丝花边和羽毛缎带,还有珠光宝气的首饰,一个比一个奢丽豪华,真的很像是一座座结婚蛋糕布满了整个会场。
  至于蛋糕里到底是什么口味,芋头或蓝莓,没有人看得出来,也没有人在意,十九世纪的男人都这么肤浅吗?
  真没水准!
  “多半是。”埃米尔轻轻道。“你不想吗?”
  “这种地方又能找到什么好对象?”雪侬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再体面的男人也比不上一个有能力的男人。”
  因为她的回答,埃米尔又意味深长的凝视她一眼。
  “你们国家的少女又是如何挑选对象的?”
  雪侬莞尔,用下巴指指舞会场上的“结婚蛋糕”们。“跟她们差不多吧,财富权势排第一,然后是年纪和容貌。”
  “那么你呢?”
  “我?看男人的本质,看男人的能力,身分、财富权势或容貌都不重要。”雪侬漫不经心地道。“只要有能力,前途是自己开创出来的,如果没有能力,再多的财富权势也不够用。”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跟著有能力的男人吃苦,也不愿嫁给没有能力的富豪贵族?”
  “没错。”
  凝视她的眼神更深邃,“或许是因为你没吃过苦吧!”埃米尔低沉地说。
  “我没吃过苦?”雪侬好笑地瞥他一眼。“哪天我们来比赛摘葡萄,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双眸惊讶地睁大,“你会摘葡萄?”埃米尔脱口道。
  “真没礼貌,我当然会,还快得很呢!”说著,雪侬在会场墙边一整排椅子中最旁边一张坐下。“我看够了,坐下歇歇吧!”
  埃米尔却只站在她身边,一手扶著墙壁。
  “这椅子属女性专用,男人是不能坐的。”
  雪侬笑了,“可怜的男人!”话落,她把左手的扇子比在脸前。
  埃米尔皱眉,循著她的视线望去,是一个瘦长的年轻人,赞赏的目光定住这方向毫不稍瞬。
  “你想跳舞吗?”
  “又问!”雪侬叹气。“我说过,除了华尔滋之外,我不会跳你们这种舞。”
  埃米尔紧盯住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却毫无所觉,埃米尔的眉头不知不觉揪成两团乱线。
  “卡德利尔舞和戈蒂雍舞都有指定的舞步组合,四对男女之间需有默契,以后我再教你;加洛普舞是双人舞,待会儿我就可以教你,我保证不难,很容易就可以学会,如何?”
  “你喜欢跳舞?”
  “不,我想和你跳。”
  “好吧,”跳就跳,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要是我跳错出糗的话……”
  “我不在意。”
  不过,埃米尔尚未有机会请雪侬跳舞,一千闲杂人等就迫不及待地跑来搞破坏了。
  “埃米尔,陪我跳舞嘛!”伊莲娜嗲著鼻音赖过来。
  “埃米尔,请你表妹跳舞!”子爵夫人傲慢的命令过来。“起码头一支舞请娥洁妮跳,我就不会有更多要求了。”
  是的,大家都注意到了,埃米尔头一回带女伴参加舞会,每一个人都在猜测雪侬是否就是埃米尔中意的小姐,如果他头一支舞就是请她跳的话,大家就可以确定了,子爵夫人无论如何要阻止这种“误会”发生。
  “请等一下,子爵夫人,是我先来的!”伊莲娜不满地推开子爵夫人。
  “有那么多人请你跳舞,你去陪他们跳就行了!”子爵夫人轻蔑地冷嗤。
  “但我要埃米尔陪我跳!”
  “可以,等埃米尔和娥洁妮跳过之后。”
  “凭什么?”
  “就凭我是埃米尔的姑母。”
  “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埃米尔的嫂嫂!”
  “你的男人已经死了,请别赖上埃米尔。”
  “你……”
  意料之中,两人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直到有人在一旁吃吃笑个不停,听起来实在很刺耳,伊莲娜才没好气的怒问过去。
  “你笑什么?”
  伊德没说话,还在幸灾乐祸的吃吃笑,仅仅用手指指已经空了的座位,再指指舞场中,两人四只眼看过去,顿时气得差点当场来一场武术对打。
  在她们吵得最热闹的时候,埃米尔已经带著雪侬下场跳舞了。
  “很简单嘛!”雪侬愉快的轻笑。
  “我说过了,不难。”埃米尔低眸凝住她的笑靥,目光闪动著奇异的光采,扶在她腰上的手也有点不太规矩。
  “请问你在摸哪里?”
  “抱歉,情不自禁。”
  加洛普舞确实很简单,男方右手搂住女方的腰,左手握住女方的右手,所有舞者围成圈圈,向旁滑行一步,并拢,再向旁滑行一步,再并拢,十分单纯的舞步,随著四分之二拍的音乐环绕舞场滑并步轻快的舞动,不需要脑筋,只需要体力。
  “这么快速激烈的舞步,你居然还有办法偷吃我的豆腐,果然厉害!”
  “……”
  一曲既罢,雪侬回到墙边坐下休息,埃米尔马上就被伊莲娜和子爵夫人抓走,留下伊德在一旁兴味盎然的打量她。
  “我想我最好不要请你跳舞,免得埃米尔找我决斗。”
  “咦?”雪侬惊愕得眼睛瞪大了。“官方不是禁止决斗吗?”
  “是,”伊德轻笑。“但私底下的决斗仍不在少数。”
  “即使如此,只有贵族才能决斗吧?”
  “不,贵族跟贵族决斗,平民跟平民决斗,只有奴隶不能决斗。”
  总之,阶级分得很清楚就是了。
  “埃米尔很厉害吗?”
  伊德耸耸肩。“我不知道,虽然他的剑术和枪法都很好,但他从不曾参加过任何形式的决斗,他说那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不只愚蠢,根本就是没脑筋的大白痴!
  雪侬点头赞同。“的确是。”
  伊德双臂环胸斜肩靠在墙上,继续好奇的端详她。“你们认识多久了?”
  雪侬略微想了一下。“半年有了吧。”
  “半年?”伊德惊呼。“而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雪侬解释。
  “是吗?”伊德瞄一下舞场上,一眼就对上埃米尔警告的目光,他不由得又笑了。“但我可以肯定埃米尔已经迷上你了。”
  雪侬没说话,兀自移动视线环顾舞场,蓦而顿住,又把扇子贴近左脸颊。
  “伊德。”
  “什么?”
  “据我所知,你们男士们喜欢的不是那种用紧身褡把自己的腰束得比手腕更纤细,还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圣诞树的女人吗?”
  闻言,伊德即刻有所警觉地顺著雪侬的视线看过去,“的确,而且大部分都是,不过……”对不远处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带有警告意味的摇摇头。“大部分并不代表全部,譬如埃米尔,他就常常跟我说,他最讨厌把自己装扮得像待购礼品的女人,因为他想看的是女人本身,而不是那些豪华包装……”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他还在念书的时候,有一回同学邀他一起去找女人开荤,结果女人刚褪下衣物,他就倒尽胃口的逃了。自那而后,他就不断在寻找那种表里一致的女人,他说他要的是真实的女人,而不是包装过的女人……”
  拉回眼来,他上下看她。“譬如你,你也会装扮自己,但你的装扮也只是凸显自己的优点使自己更出色,不会把自己包装得看不出你的本来面目,就算腰粗一点又如何?至少那是真正的你,他也不会在拆开包装之后吓得逃之夭夭……”
  她的腰哪里有粗,只不过没穿紧身褡而已。
  在十九世纪,十七英吋的小蛮腰才是理想标准,只要多出一英吋,世界就崩溃了;再多一英吋,地球也粉碎了,为了拯救世界、拯救地球,每个女人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地卯起来勒紧自己的腰,能不能呼吸不重要,重要的是腰够不够纤细。
  总之,大家的腰都是假的,竟敢说她的腰太粗了,如果大家都不穿紧身褡,看看还有谁敢说她腰粗。
  话再说回来,埃米尔也早就看过她“包装”下的真面目啦!
  “原来如此,难怪还是有人频频对我行注目礼,示意要请我跳舞,我原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说。”
  “确实,大部分男人都不会注意到你,没有羽毛,没有缎带也没有蝴蝶结,你太朴素了,但聪明的男人要的就是你这种女人,譬如我,可惜……”伊德夸张的摇摇头,“被埃米尔抢先了一步……”更夸张的叹口气,再滑稽地眨眨眼。“请不要告诉埃米尔,嗯?”
  雪侬噗哧失笑。“也许我是家境状况不好,装扮不起自己。”
  “不,你不是,”伊德肯定地否绝。“尚未出发之前,当那些女人在批评你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觉得她们的批评很有趣,表示这就是你要的样子,所以你不在意她们的批评,而且你的首饰虽然不多,但我看得出都是真品,不像子爵夫人和她女儿,挂满全身亮晶晶的饰物,其实都是假的。”
  所以才叫圣诞树呀!
  雪侬莞尔,忽又举起扇子来画过前额,伊德怔了怔,转眼看去,原来又是埃米尔,他牵著娥洁妮的手指在跳卡德利尔舞,眼睛却盯住他们这边在结冰块。
  伊德咳了咳,硬吞回笑意。“我们聊得太愉快,他不高兴了。”
  待埃米尔一一请伊莲娜和子爵夫人的三个女儿都跳过一支舞之后,他回来了,脸色果然不太好,乌云密布,雷声隐隐,不过他依然表现得风度十足。
  “华尔滋?”他彬彬有礼的倾身问。
  “好,这个我会跳。”雪侬把手指搭上他的手,趄身走出两步,忽又回过头来对伊德挤挤眼。“他看上去很绅士,其实脾气不太好,嗯?”
  伊德失声爆笑。
  有趣的女人,看样子埃米尔终于找到他中意的女人了,这下子看伊莲娜和子爵夫人还能耍什么把戏!
  午夜过后两点多,三辆马车回到古堡。
  “她住哪里?”伊莲娜指著雪侬问。“你要送她回去,还是住这里?”
  埃米尔瞥一下雪侬。“伊德会送她回去。”
  “咦?”伊德错愕的指住自己的鼻子。“我?”
  埃米尔点点头,倾身向伊德耳语,伊德听得更是惊讶,不过只是一下子,他又回复镇定。
  “我知道了。”
  他先请雪侬上马车,再把车夫赶下来,亲自坐上驾驶座驾车离去,伊莲娜和子爵夫人这才满意的各自回房。
  半个钟头后,男主卧的更衣室内——
  “任务达成。”伊德把雪侬交还给埃米尔,然后悄悄离去。
  伊德是从一道自男主卧更衣室通往花园的内部楼梯带雪侬进来的,她也知道这道隐密的内梯,据管家告诉她,是第二或第三任堡主为偷腥而设置的。
  不知道在她之前,是否有其他女人利用过这道内梯?
  “你要走了?”一进入卧室内,埃米尔马上问。
  对,不过得先找到“门”。
  雪侬笑笑。“伊德可靠吗?”
  见她老是不回答他的问题,埃米尔无奈地叹气。“他是葡萄园管理人的儿子,也是我的好友,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又是伊莲娜的弟弟,其实他跟他父亲一样忠诚可靠,要说有我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定然非他莫属。”
  “那就好。”雪侬慢慢踱向通往女主卧的门。
  “慢著!”埃米尔抢到她前面。“先告诉我如何和你联络再走!”
  “和我联络?”
  “你想看路易国王不是吗?宫廷的舞会大都在元旦到狂欢节期间举行,我不能等你想来的时候才带你去,时间错过就不容易了。”
  “这个嘛……”雪侬沉吟片刻,然后一指女主卧那边。“你写张纸条留在女主卧的更衣室里的小桌子抽屉里,我有空时会来看。要真错过了今年,那也不要紧,明年也可以嘛!”
  “明年?!”
  “是的,明年。”
  “……”
  第六章
  一月十一日
  仿佛奇迹似的,她又来了,就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
  虽然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她究竟是如何出现又消失的,但我也猜想得到,这座古堡里毕竟是有暗道的,只是没让我找到而已。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再去找出什么暗道了。
  万一被她知道我在找暗道,也许她就不会再出现了,我不希望出现这种结果,所以,暗道就让她专用吧,我不想知道究竟在哪里了。
  但是,她竟然告诉我,也许明年才能再见面,这就太过分了!
  经过今晚,我更能够肯定我想要她的欲望有多么强烈,那个一脸纯真,却又拥有一副诱人身材,思想更是与众不同的女人。
  有多少女人能够像她那样注重的是男人的本质,而不是现实的条件?
  又有多少女人能够像她那样甘心放弃享福,宁可吃苦?
  一开始,我就看清楚了那个女人所拥有的实质条件,经过浅淡的包装之后,她依然是她,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更出色,更显眼罢了。
  那样的女人才能够让我想一直看著她,永远也不会厌倦,因为我知道,我看到的是真正的她,而不是漂亮的包装礼盒,我不用担心在拆开包装礼盒之后,失望的发现一切都是谎言。
  所以她才会显得如此迷人,因为她是特别的。
  即使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以为她是有意来诱惑我的,却依然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对过去从不曾被任何女人迷住过的我,那真是不可思议又令人困惑的经验。
  为何我会被她迷住?
  现在才恍悟,不只是因为她纯真的表情与曼妙的身材使人心动,更因为她散发出令人眩惑的气息、教人著迷的丰采,这些,没有她所拥有的内涵是不会有的,我也只在她身上见到过。
  所以,我被迷住了。
  我很清楚,舞会里有不少男人注意到她,天知道我有多后悔带她去参加舞会,当时我就想把她带回家藏起来,但我不能,因为我没有资格,她还不是我的。
  究竟要如何,才能够使她变成我的呢?
  轻轻放下日记本,雪侬视若无睹地望著华丽的床顶天篷,心头净是后悔不及的懊恼。
  果然,又使他陷得更深了!
  这是不对的,不管她如何好奇,都不应该对历史造成影响,如果是微不足道的影响还好,但若是一个不小心造成大灾难的影响呢?
  即使是无心也不可原谅!
  所以,不行,她不能再过去了,虽然舍不得,不过,明知是错,她怎能装作不知道,又怎能明知故犯,她可不是如此任性的人。
  想到这里,她唬一下跳下床,准备整理行李回家去,这辈子再也不来古堡了!
  “呃?谁啊?”走向更衣室的脚步蓦又转变方向朝床头而去,她拿起吵闹不休的电话筒。“喂……啊,是杜奥爸爸呀!”
  “嗯,是我,想问问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很好啊,不过,我想回巴黎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回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雪侬,暂时不要回来吧!”
  “耶?为什么?”雪侬讶异地问。
  “因为……”电话那头有些迟疑。“老实告诉我,雪侬,你喜欢费艾吗?”
  不会吧,连杜奥爸爸也知道这件事了?
  “喜欢啊,可是……”
  “不是女孩子对男孩子的喜欢?”
  “费艾是我哥哥嘛!”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希望你给费艾一点时间,跟他分开一段日子,让他有放下这份感情的机会。”
  对喔,她早该想到这点了!
  “我懂了,杜奥爸爸,我暂时不会回去的。”捧著电话,雪侬满心歉疚。
  “很抱歉,雪侬,害你暂时不能回家了。”杜奥爸爸的语气也很不安。
  “不要这么说,杜奥爸爸,这应该怪我……”他们那么疼爱她,她却带给他们这种麻烦。
  “这你就错了,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不然双方都会很痛苦的。”
  “嗯,这我知道。”
  “那么,你要继续留在古堡吗?”
  “不行!”雪侬冲口而出。
  “不行?”杜奥爸爸似乎有点讶异于她的回答。“为什么?”
  “呃,不,我的意思是……是……”雪侬迟疑著,吞吞吐吐的。“杜奥爸爸,也许我说了你不相信,可是……这座古堡里有点……有点奇怪的事呢!”
  “奇怪的事?”杜奥爸爸的语气也有点奇怪。
  “这……我也不会讲啦!”更正确的说法是:不能讲。“总之,就是不太正常的事啦!”
  “管家并没提过呀!”
  “因为他们一家人都没碰过,只有我碰上那种奇怪的事嘛!”光是这点就很奇怪啦!
  “那么,你会害怕?”杜奥爸爸的语声带著笑意,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怕是不会啦,可是……”
  “既然不害怕,又何必在意,或者,那是注定的事呢!”
  “注定的事?”
  “是啊,一百五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想住进去看看的人,”杜奥爸爸慢条斯理地说。“而且管家一家人住了三十几年都没碰上什么奇怪的事,偏偏让你碰上了,你说,这是不是注定的?”
  雪侬听得愣住了,好半晌后才大叫,“对喔,我都没这么想过呢!”
  “谨慎是好事,但有时候,考虑太多反而会妨碍你正常该走的路。”
  “那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应该谨慎,什么时候不用考虑太多?”
  “你想搞清楚那件奇怪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当然想啊!”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说不好奇就是骗人的。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只有你会碰上那种奇怪的事必定有原因,”杜奥爸爸提醒她。“所以,你就努力去搞清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嗯嗯,杜奥爸爸,我懂了。”雪侬猛点头,虽然杜奥爸爸看不到。
  “好,那你就继续住在那里,这两天我会叫你大哥把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部送去给你,有问题再跟爸爸联络。”
  “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雪侬的神情也跟接电话之前完全两样,很是兴奋,因为杜奥爸爸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实。
  为什么只有她碰上这种事?
  一百五十年来,即使杜奥布罗杰家族都没有人来住过,但一定有管家,还有负责清扫的人,譬如她住在这里初期,管家的女儿天天都进她房里清扫整理,但从来没有人碰过什么奇怪的事,只有她!
  杜奥爸爸说得对,一定有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就得靠她自己去寻找答案,也唯有她才能够找到答案,因为只有她碰上这件事。
  她不敢再过去是因为担心会不小心改变历史影响整个世界,但也许事实恰好相反,搞不好是历史上有什么特殊问题需要她去解决,甚至是有什么错误的历史需要她去纠正呢!
  一想到这,她的兴致更高昂了,下定决心抛开顾虑去做她想做的事:找出为什么只有她会碰上这种事的原因。
  至于埃米尔……
  对了,当他碰上那个女间谍时,他注定会爱上那个女人,所以,不管他现在陷得有多深,到时候就跟她无关了。
  啧,早该想到了嘛!
  两天后,杜奥大哥几乎把雪侬的东西全都搬来了,由于是杜奥大哥用轿车亲自送来的,来来回回搬了整整两天才搬完,之后,她再花两天时间大肆整理一番,一直整理到翌日半夜三点多才全部整理完毕,然后整个人瘫痪似的倒在床铺上,四仰八叉。
  “应该不缺什么了吧?”
  好一会儿后,她才勉强爬起来去冲了个澡,吹干头发,穿上长袖T恤和短裤,再爬回床上准备睡觉,不经意瞧见日记本,顺手拿来翻开,预计不会看到什么新的内容,因为她没有再去过,可是……
  “咦?”她猛然弹坐起来。“怎会又有了?我还没去呀!”
  困惑地翻、翻、翻……停住……“耶耶耶?”她蓦而瞪圆了眼,惊骇地看完一遍后,因为太不可思议了,揉揉眼再看一遍。“简……简直不敢相信,那那那……那个大白痴、大笨蛋!”
  怒吼著,她宛如刚被点燃的爆竹般喷射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套上泡泡袖长裙和短靴,然后开始找“门”……
  找到了,那个笨蛋,她要去杀了他!
  男主卧,没人;走廊,没人,犹豫一下,雪侬悄悄下楼梯到一楼,还是没人,幸好,天才刚蒙蒙亮,大家都还在睡。
  现在她该怎么办?
  略一思索,她提著裙子急急忙忙往后翼跑,如果没有错的话,马车库应该在后面……啊,有了,那个车夫,她认得!
  “等等,别走!”她匆匆挡住一人。“你还记得我吗?”
  犹是一脸睡意的车夫有点困惑地端详两眼,旋即恍然大悟的啊了一下。“于小姐!”埃米尔先生中意的小姐,大家都知道了。
  “记得最好,现在,你知道埃米尔先生在哪里决斗吗?”
  “知道啊!”
  “好,送我去!”
  “什么?”车夫大吃一惊。“不行啊,小姐,决斗现场小姐是不能去的!”
  毫不犹豫的,雪侬褪下手腕上的钻石手链递出去,那是费艾送她的生日礼物,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给你,送我去!”
  车夫眼里闪出贪婪的目光。“这是……”
  “真钻,我保证!”雪侬重重说。
  车夫略一踌躇,毅然点头。“好,我送小姐去,但请别让埃米尔先生知道是我送小姐去的!”
  “没问题!”
  通常决斗时间地点大都在清晨时分的郊外,马车也果然往郊外去,地点并不太远,就在高登山附近的森林里,刚到森林外,车夫就让雪侬下了马车,随即离去,雪侬拎高裙摆,气急败坏的狂奔,一边在心里骂翻埃米尔的祖宗八代和子孙八代,寒风飕飕,她却毫无所觉。
  该死,决斗开始了!
  公证人在中间,医生躲在公证人后面,助手在两旁,两位决斗者早已热闹滚滚的开打了。不是看电影或电视,而是亲眼目睹现场表演,没有面罩、没有护胸,剑尖也不是圆头,随时都有可能喷出那种超夸张的血柱来,看得雪侬全身寒毛愈长愈长,心头狂冒冷汗。
  她不能出现,不然一定会影响决斗者的心理,只能躲在一旁干焦急。
  幸好情势很明显的是一面倒的状况,埃米尔的剑术果然高超,刷刷刷三两下就刺得对方踉踉跄跄直往后退,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埃米尔的剑在对方脸颊上划了一个大叉叉,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决斗。
  “我为我毫无根据的说话道歉。”
  战败者捧著半脸血,龇牙咧嘴的为自己的错误道歉,然后与助手狼狈离去,公证人和医生也跟著离开了,埃米尔的助手伊德才刚打开嘴要说话,蓦又惊然阖上,差点咬断舌头。
  “她……她……”
  一头怒气冲冲的大公牛,不,母牛,自树林间猝然冲出来,冲向他们。
  “雪侬?”埃米尔更吃惊。
  “你这个没脑筋的法国杂种大白痴!”仿彿失控的赛车似的,雪侬笔直的飙到埃米尔面前,“你知道俄国诗人普希金怎么死的吗?决、斗、死、的!”她用力戳著埃米尔的胸膛,雷霆万钧的咆哮,“你知道美国开国元老汉米尔顿怎么死的吗?决、斗、死、的!”再戳戳戳、戳戳戳。“你知道德国社会工人党首领拉萨怎么死的吗?决、斗、死、的!”
  说到这,她喘了两口气,然后开始拉下拉链,粗鲁地扯下泡泡袖长裙。
  “有人说我是娼妓又怎样?我又不会少块肉掉层皮!”再脱下硬纱衬裙一脚踢开老远,“既然知道是伊莲娜暗中唆使的,又何必去上她的当,你是嫌命太长了还是怎样?”弯身捡起战败者的长剑咻咻咻挥两下,然后定定指住埃米尔,“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决斗……”
  穿著T恤、短裤,她傲然比出西洋剑的标准姿势。
  “那我们就来决斗,我先杀了你再说!”她学了四年,还拿过法国北区青少年组西洋剑冠军,应该够资格把他刺成洞洞洒水器了。
  埃米尔目瞪口呆,伊德张口结舌,没有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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