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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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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便见有人领命出来,雀舌心下狐疑,急忙拉住他,“出什么事了?”
  “韩公子晕倒了!”那人说完,急急地去了。
  雀舌愣在当场,一时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里翻翻滚滚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无法辨识自己身在何处——
  “楚姑娘,你快进去看看——”落紫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满脸都是泪,急急地冲出来。
  雀舌如梦初醒,急忙抢入房中,一眼望见韩不及伏在床上,已经昏厥过去,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连双唇都是黯淡的白。与之相对的是他的白衫,此时已经不能称之为白衣,那背后几乎被鲜血浸透,红得触目惊心,雀舌只觉得脑中一阵昏晕,身子一晃,几乎就要跌倒。
  小王爷走到她面前,咬牙道:“这下你可满意了?”一顿足,径自去了。
  雀舌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执起他垂落床沿的手,十指修长,却没有记忆中的温度,冰冷得可怕。
  蒋太医很快赶来,撕开衣衫看了,却是一条长约三寸的伤口,急忙敷药裹伤,好半天,才勉强止住血。
  雀舌拉住他,“要不要紧?”
  蒋太医摇头,“对方下手甚是狠毒,兵器上留有倒刺,刀刃入肉极深,所幸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需得好好调养方能无事,我这里开一副方子,一天三次,煎给他吃。”
  雀舌点头,又问:“还有什么该注意的吗?”
  “忌生气,忌激动,忌与人争斗,慢慢调养,就好了。”蒋太医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回答。
  雀舌一夜未归,环翠也不敢睡,一直等到天亮,才听见传话叫她过去,急忙梳洗了,赶到静心院,迎头撞见珍珠,忙问:“是什么事?”
  珍珠笑道:“快去吧,有好差事派给你呢!”
  环翠心下狐疑,刚进了院里,却见那日在客栈见到的姑娘站在树下发怔,奇道:“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落紫回头瞧见她,勉强笑笑,“楚姑娘在里面。”
  环翠也不及细问,掀帘子进去,雀舌背对着门,坐在床前的垫子上,一径地发怔,床上却是一名年轻男子,正睡得深沉,脸上却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他身上覆着上好的锦被,质地柔滑,却不易盖得牢靠,雀舌把下滑的被子拉高了些,转头见她进来,指指外面,示意她出去说话,环翠急忙退出去。
  雀舌很快出来,“这几日你不必过我那边去,留在这里照顾韩公子,什么吃的用的,你亲自到我房里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吩咐,“这是金创药,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厨房里有煎的药,你拿过来自己熬,记住——”她瞧了眼远处的落紫,低声道,“所有一切都由你来做,忙不过来就让玉栏帮你,可不许交给旁人,记住了?”玉栏也是她的贴身丫环。
  “可是——”环翠犹豫道,“我和玉栏都过这边来,姑娘你那里怎么办?”
  “琪哥哥那里多的是丫头——”雀舌执起她的手,微微一笑,“我却只信得过你,这件事我交给你了,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环翠抿嘴一笑,“姑娘放心。”
  雀舌点点头,过去向落紫说了几句话,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静心院。不一会儿玉栏过来,环翠拉住她问:“那位落紫姑娘不住这里吗?”
  玉栏手里端着盆热水,急着要走,“她住清辉堂,和姑娘一起。”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一树一树的花过了花期,便是满眼的油绿,太阳并不灼人,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庭院里,筛金点银一般,亮闪闪的甚是好看。
  韩不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温和的日头透过细密的翠色纱窗,映在他的脸上,暖暖的极是舒服,房内空无一人,四下寂静无声,却不知身在何处,他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手上却甚是无力,忽听外面有人说话——
  “……来过了?”
  “嗯,刚走,瞧了瞧,没说什么,只是重新写了方子。”
  原来是两名女子,都压低了嗓音,想是怕惊醒了他。
  “没说要不要紧吗?”
  “……”
  “那怎么成,都两天了,我看还是把吴太医请来吧,这蒋太医我总瞧着他有点不把稳的意思!”
  “蒋太医虽没说什么,却一直点头,想来已无大碍,汤先生也说无碍,您怎么就不信,若果真无事,您再把吴太医请来,岂不是要闹笑话?”
  “九律哥哥一向就爱哄我,我才不信他!”她虽这样说,却似乎松了口气,“你好生侍候着,若是醒了,打发人告诉我……”接着便是细碎的脚步声,两个人渐行渐远,其他的话便听不清晰。
  这样温情的话,她似乎从未当着他的面说过。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滑过心头,之前的愤怒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起校场上她无惧无畏的神气,明明武功那么差,哪里来那么大的胆子?他不禁抚额微笑,雀儿,这些年,我这样思念你,你可也惦记着我吗?
  竹帘“哗”的一声响,环翠捧着一只盖碗进来,见他醒了,喜道:“公子,你醒了?”不等他答话,扭身叫人,“玉栏,去安荣院回话,就说韩公子醒了……”
  “等等!”韩不及拦住她。
  “什么?”环翠奇道。
  “不,我不见她!”相见情怯,这个“怯”字,半分不错。
  “只怕已经来不及啦,这几日时时都有人守在这里,随时给小王爷回话呢!”环翠笑笑,把托盘放在小几上,揭开盖碗,却是一盅金黄澄清的参汤,捧到他面前,“这是小厨房熬的,比大厨房弄得精细多了,您喝一口——”
  韩不及喝了参汤,只觉得眼皮沉重,环翠见他困倦,便放下帘子,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他伤后毕竟体虚,这一觉甚是深沉,再醒来已是次日晌午,院子里隐隐传来笑声,他感到气力恢复了许多,便披衣起身,隔着窗纱朝外望去,却是环翠和几个丫头,大家围成一个圈,中间鸡毛毽子此起彼落,一个个玩得满头大汗。
  太阳渐渐地灼热起来,只听一人道:“渴了!”声音清脆,如溪流山涧。
  韩不及只觉得心跳一阵失速,不禁失笑:雀儿,你可知道?只是听着你的声音,就能让我这样心悸!
  环翠答应着去斟茶,丫环们便散开,中间是一名梳着辫子的少女,肤如凝脂,一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模样,衬着她一身鹅黄纱裙,越发娇俏。
  一会拿了茶来,雀舌接过来一气喝干,笑道:“这茶真是好,多拿点过来,大家喝。”
  环翠答应着去了,丫环们见她累了,便收了毽子,远远地见小王爷和汤九律走过来,雀舌吩咐丫环们:“都散了吧。”
  “雀舌,你又在胡闹什么呢?”小王爷摇头叹气,“这院里住着病人,都不能让你安分一天。”
  雀舌吐吐舌头,“一时高兴嘛,哪里顾得了许多。”
  汤九律见她热得满头汗,便从袖中抽出一方雪白的帕子,雀舌却不接,闭上眼睛让他擦,耳边听他抱怨:“热得一头的汗,回头让风吹了,又该喊头疼。”
  “她高兴嘛,哪里顾得了许多?”小王爷笑笑,伸指敲敲她的额。
  “学人家说话,琪哥哥好没道理。”雀舌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们一进来,环翠便去斟茶,用一个盘子托着端过来,小王爷便问她:“韩公子怎么样?可醒了吗?”
  “昨天下午醒了一次,又睡了,蒋太医看过,说是体虚,不碍事,这会子只怕还在睡呢。”
  “我们瞧瞧去。”小王爷喝了茶,便往里走。雀舌拉一拉汤九律的袖子,意思要他等一等,附在他耳旁说几句话,于是两个人并肩往外走,穿过月洞门,匆匆地去了。
  韩不及握着窗棂的手慢慢收紧,心口那一个洞,乌溜溜地滴下血来——
  环翠赶着上前打了帘子,小王爷一进门,见韩不及站在窗边,“公子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环翠笑道:“可不是好些了吗?今天已经能下床了呢——”又说,“公子莫在这里久站,天气虽暖,这风口却是凉的,要是吹了风,可就不好了。”
  韩不及站了许久,本来也有些累了,听她这样说,便在椅上坐下,客气地说:“这些天打搅贵府了。”
  “这是哪里的话?”小王爷也坐下来,笑道,“若不是公子,舍表妹只怕已经伤在那番僧手下,公子救了表妹,便是安荣王府的恩人,公子能住在这里,是安荣王府的荣幸。”他以王爷之尊说这些话,以为韩不及必然高兴,不想他仍是淡淡的,旁若无人地喝着茶,并不回答,脸上连一丝微笑也没有。
  环翠见气氛尴尬,她本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忙笑道:“楚姑娘只是淘气,我听她说起校场的事,那番僧这等凶恶,我光是听,都吓出一身冷汗呢。”
  韩不及本来低着头喝茶,此时却抬起头来盯着她,环翠见他关心雀舌的事,一心想多说些,只是那日的事她半点不知,刮肝搜肺也只有这么一点,只好说:“楚姑娘刚才跟汤先生可是有什么事,竟不进来瞧瞧,一会儿小王爷可要好好地罚她一罚。”
  小王爷笑道:“正是呢,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能有什么事,整天那么多时间说不完,偏这一下说?”
  韩不及“啪”的一声放下茶碗,似笑非笑地说:“请小王爷恕罪,在下有些累了,想要歇一歇。”
  小王爷顿时涨红了脸,却不便发作,只好说:“公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话一说完,便匆忙离开。
  环翠料不到他会这样不给小王爷情面,见小王爷仓皇离开,急忙赶着打帘子。
  韩不及一个人坐着,只觉得背心一阵凉意,慢慢地一直寒到骨髓里去,心里空荡荡的,只是一片茫然:身上寒冷,还能披件衣裳;可心里的寒冷,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5章(1)
  “就加这几味?”雀舌满脸疑惑的样子,“这几味药那么寻常,果真有效?”
  “你若是信不过我,又何必问我?”汤九律跷足而坐,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雀舌歪着头打量他半天,“既然如此,我先煮来看看,要是没有用,我叫珍珠十天不给你沏茶!”
  珍珠是王府公认的沏茶高手,汤九律又嗜茶如命,听她这样说,终于屈服,“还有一味——”在纸上又添了两个字,递给她,“这下我倾囊相授啦,煮好了总能分一杯羹吧?”
  雀舌洗净了材料,又兑了水放在炉上,坐在旁边摇着扇子,问他:“你不爱吃腊八粥,天气又这样热,凑什么热闹?”
  “虽然不是时令,可是雀舌姑娘一双巧手天下闻名,难得看你下厨,焉能不一尝为快?”
  雀舌却不理会,只低着头专心打扇,炉火映着她那对晶莹的眸子,像是黑夜天边的两颗晨星,耀眼得刺目。
  汤九律若有所思地望着炉火,“王府什么珍馐美味没有?为什么一定要煮这个?”
  雀舌微微一笑,“我还在落阳谷的时候,就听郑妈说他最爱吃腊八粥,只是谷主不喜欢,也从来不做。我们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他又受了伤,就想着煮来看看。”
  汤九律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香,雀舌小姐,看在我倾囊相授的分上,让我一尝为快吧!”
  “只是几味草药,就计较那么多——”雀舌佯装生气的样子。
  汤九律伸指敲她的头,“你懂什么?没有我那几味草药,这腊八粥虽香,他却吃不得——”
  雀舌扮了个鬼脸,“稀罕!”
  一会煮好了粥,雀舌用瓷勺舀了些,尝了尝,笑道:“好像还不错呢——”
  汤九律早已耐不得,握着她的手便把勺往嘴里送,那粥刚刚出锅,烫得他直叫唤,在舌尖上滚了一滚,便咽下去了,忙着找凉水喝。
  雀舌在一旁笑不可抑,“活该!活该!偷食的猴儿就该好好烫上一烫!”
  有人在外轻轻叩门,韩不及“腾”地站起来,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深吸口气,沉声道:“门没关,进来吧。”
  有人拉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他面前低声唤他:“公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欲言又止。
  “是你?”韩不及慢慢坐下,不是不失望的,只是,与眼前的人无关,“什么事?”
  “公子,我想要走了。”落紫垂着头,低声道。
  “为什么?”韩不及微感意外,“那些人只怕还在洛阳城里,你此时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落紫不说话,眼圈却慢慢地红了。
  “出了什么事?”韩不及挑眉,“你在王府里——受委屈了吗?谁敢给你气受?”
  “我本来就只是个寻常百姓,哪里配在王府里住?”眼泪慢慢地滑下来,她抬袖拭去,声音异常坚定,“公子前几日昏迷不醒,我不敢来打搅,如今,我是要去了,请公子自己保重。”
  “好。”
  落紫抬起头,只瞧见他唇边一抹冷峻的微笑,“你若这样离开,我们便当做从未认识,以后见面,也没有任何关系!”
  “公子——”落紫再无法控制汹涌而上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本来只是草芥一样的小人物,无足轻重,若因此伤了公子与楚姑娘之间的情分,那就罪该万死了,我——”
  “雀舌?”韩不及皱眉,“她怎么了?”
  “楚姑娘一直怀疑我是小偷,处处防着我,还不许我来探望公子——”落紫哭得直抽气,“其实,楚姑娘怎样待我都不要紧,只是——我虽然认识公子的时日并不长久,却知道公子待楚姑娘的心意,公子这样待她,她却和旁的人——公子,这王府里的人本来就金尊玉贵,她们瞧不起我,我不放在心上,我却不愿意见您受那等委屈——”
  “旁的人?”韩不及眯起眼,只一刹那,他身上冷凝的寒意让落紫几乎忘记哭泣,“你说的旁的人,是谁?”
  “汤、汤九律——”落紫吸了口气,“我听这里的丫头说,楚姑娘与那汤九律早已定下婚约,只等楚姑娘下月十五生辰,便要办喜事,这些天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筹备这个事——”
  “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委屈,先回住处,雀舌说了不当说的话,我自然叫她向你道歉。”韩不及脸上平静无波,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她现在哪里?”
  “松林院,那是汤九律住的院子。”
  韩不及眸光一闪,再不多说,拔脚就走。
  落紫站在他身后,看得清楚:他刚才握过的扶手,极为坚实的檀木,缓缓绽开一道深深的裂纹,“喀”的一声,碎成片片。多可怕的手劲,初夏的天气,她竟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环翠送走小王爷,回到静心院却不见韩不及的影子,心下不免着急,忙着出去找,一路从静心院到清辉堂,并安荣院都找了,只是不见人,远远地看着珍珠过来,忙问:“珍珠姐姐,可瞧见韩公子了吗?”
  珍珠笑道:“丫头把主子弄丢了,还好意思问?”
  环翠急得顿足,“人家着急,你还打趣!他身上有伤,蒋太医再三叮嘱要静养,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担待得起?”
  珍珠拧一把她的胳膊,“就你知道着急?既如此,我倒要瞧你拿什么谢我?”
  环翠喜道:“姐姐知道韩公子在哪里?”
  珍珠指一指西边,“往那边松林院去了,我刚才给汤先生送草药,回来瞧见他往那边去,说不定这会子他们正在一块呢!”
  环翠道了谢,忙忙地往松林院寻去,那松林院原是汤九律的住处,因他素喜青松高洁,院子里便种满了大大小小的松树,最大的一株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立在院子里,便是炎夏也甚是阴凉。
  环翠一进院门就瞧见雀舌和汤九律坐在树下,面前却放着炉子,生着火,火上还放着一只小小的锅子,便“哎哟”一声,“这天热得都快下火了,你们还怕冷吗?”
  雀舌见她过来,笑道:“快来尝尝我做的粥,看好不好吃?”
  “我没那口福——”环翠不见韩不及,心下焦躁,“姑娘没瞧见韩公子吗?”
  笑容僵在雀舌脸上,“他身上有伤,却不在静心院?”
  环翠急得快哭出来,“刚才跟小王爷说话的时候就觉得神气不对,没想到一回来就不见人影,万一要是——”
  “叫胡管家过来!”雀舌厉声喝道,“王府这样大,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快叫胡管家多多地打发人,分头去找!”
  “可是——”环翠讷讷地说,“刚才珍珠姐姐说,他往这里来了——”
  “你是说——”汤九律眼波一跳,“他往松林院来了?”
  环翠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珍珠姐姐说,大概半个时辰前!”
  “糟糕!”汤九律站起来,“这会儿只怕已经出府了!”
  雀舌不解,“那是为什么?”
  “别问那许多!”汤九律神色肃穆,“跟我来吧!”
  雀舌满腹疑虑,跟在他后面,见他一路抄小路,穿过两个小门,来到一处院落门前,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清辉堂”。
  “到这里做什么?”雀舌见是自己的院子,实在忍不住,问他。
  汤九律沉着脸,慢慢地说:“他若要离开王府,必然先到这里来——”
  “那又是为什么——”雀舌话未说完,像是回答她的问题似的,迎面过来一人,正是韩不及;一名紫衫少女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两个包袱,雀舌几乎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仔细看去,不是单落紫还是谁!
  雀舌只觉手足冰冷,声音也冷得结冰:“你们要到哪里去?”
  韩不及见她过来,正要说话,一眼瞟见身旁的汤九律,眸中闪过一抹痛楚,方才看见的一切,像是搭了台皮影戏,慢慢地在他眼前重演:张灯结彩的王府,忙碌穿梭的下人,温和俊美的汤九律,还有那记忆中娇纵的雀儿,为了一个男人,洗手做羹汤……雀儿,你若找到那举案齐眉的人,我还能怎样?
  “韩哥哥。”雀舌唤他。
  韩不及铁青着脸,脚下不停,仍旧往前走。
  雀舌他们三人原是立在月洞门口,他二人又是迎面而来,无可避免地要与他们错身而过,偏那门极窄,只容一人从容通过,汤九律便往旁边让一让,环翠也避在一边,只有雀舌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韩不及在她面前停下,嘴唇动了动,“让开!”
  雀舌昂首瞪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你——”眼前这对盛满怒火的眸子,再不似记忆中的清澈如水,他心里一阵酸痛,忍耐地说,“请你让开!”
  雀舌很少见他发怒,此时不免有些许畏惧,却倔强地挺直脊背,“我偏不让开,你又待怎样?”
  韩不及冰冷的眸光像是要杀人似的,紧锁在她晶莹的脸上,雀舌却固执地昂起头,寸步不让。两人就这样僵持,不知过了多久,韩不及用力抿了抿唇,回头向落紫道:“我们从那边出去!”说完掉头就走。
  落紫只是垂着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雀舌眼睁睁地看着他俩越走越远,心像长满衰草的原野,慢慢荒芜,“你身上有伤,要到哪里去?”这个声音惊慌失措,居然是她自己的。
  韩不及身形一滞,似乎在犹豫,落紫却拉一拉他的衣袖,低声说:“再晚了只怕出不了城。”
  他于是叹了口气,“楚姑娘,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雀舌死死地瞪住落紫,骂道,“你这……我——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进府!”回头命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韩不及蓦然回首,冷笑道:“楚姑娘,这由不得你。”
  “你——你竟然护着她?”雀舌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事?你竟然还护着她?”
  落紫满脸惊惶,拉住韩不及的衣袖,“公子,我——”
  微笑凝在他的唇边,却无半分温度,他若有所指地瞟了眼汤九律,冷冷地说:“她做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楚大小姐做了些什么,我却清楚。”
  已是初夏的时候,一树一树的花都谢了,满眼只是油油的绿,耳边还有微微的风声,是风的声音吧?啊,她大概听错了,那是风的声音。
  环翠担心地劝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雀舌仍然僵立当场。
  “姑娘,我们回去吧!”环翠怕她气出病来,心里发急,便强拉着她往回走,雀舌便由她拉着,失了魂一般。
  “等等!”
  环翠回头见是韩不及,怒道:“韩公子还有什么事?”
  他似乎十分犹豫,也没有回头,迟疑良久才开口,声线却极不稳定:“你留在这里有危险,番千手还在洛阳城里,你——还是随我回落阳谷吧!”雀儿,让我们回到落阳谷,或是别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雀舌挺直脊背,平淡地说:“那是我的事,与韩大侠无关!”
  空气,似乎凝滞了,耳边却有微微的风声,极是低微,低微得像是有人在轻轻叹息,百转千回——
  本不该抱有任何期望的,若无半点期望,大概,便不会这样失望了吧!可笑的是,失望了那么多次,这样简单的道理,他竟然还是不能领悟——
  第5章(2)
  环翠发出一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韩不及携着落紫,从墙上一跃,便轻飘飘地消失在王府庭院之外。
  “姑娘,你不论怎样生气,饭总是要吃的吧?”环翠一边叩门一边劝她,“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倒不值了——”
  房里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大概在摔东西,环翠无奈,又不愿放弃,只好端着盘子傻立在门外。
  里面慢慢安静下来,大约已经没有再可以摔的东西,只怕她也累了,环翠便又叩门,“姑娘,你不吃饭,汤先生也陪你饿着,一会儿小王爷回来,环翠又该挨骂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环翠大喜,“姑娘,你可算是出来了,饭菜都冷了,我让厨房再做了来——”
  “我的匕首呢?”
  环翠微惊,见她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着某种固执的光亮,忙道:“府里各式匕首多得数不清,姑娘问的是哪一把?”
  “你不要装傻!”雀舌瞪了她一眼,“我爹爹留给我的那一柄,你明明知道的!”
  环翠垂下头去,“单姑娘一走,我就命人找了一遍,只是找不到。以前问过,她说是韩公子送她的礼物,不能给我,我又不便强求,这一次,只怕已经带走了!”
  “礼物?什么礼物!”雀舌顿时大怒,“那是爹爹留给我的东西,他韩不及凭什么拿去送人?还送给那个小、小——”她家教甚严,此时虽然盛怒,却骂不出口来。
  “小贱人。”有人替她说完。雀舌抬眼望去,却是汤九律,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都忍不住笑起来。
  汤九律摆一摆手,命环翠下去准备饭菜,口中劝道:“她的底细你既然清楚,为这等人生气,可值得吗?”
  “单落紫明明就是滇中囚蛊门的人,她贵为门中圣女,什么人敢难为她?与那些紫衣人演这一出戏,无非是装可怜引人同情罢了,只能骗骗韩不及那个傻子!”雀舌想起白天的事情,仍然愤愤的,“韩不及他竟然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一心向着那小贱人!”她此时也放开了,只顾骂得痛快。
  “这样说来,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府。”汤九律叹了一口气。
  “这些天明明就没让他们见面,我还特意让她住到清辉堂去——”她一得到消息,就对单落紫格外防备,再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这一番做作更引得韩不及怀疑她,这样一想,心里更加生气,“韩不及那个大笨蛋,一定是被单落紫的美色迷住了,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那是他一时糊涂,你何必与他计较?”汤九律眼珠一转,“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汤九律若有所思地笑笑,“除非你格外在意他的态度,在意他待谁好,在意他的心里装着谁——”
  “哪有的事!”雀舌跳起来,“九律哥哥,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才没有——”
  “好啦——”汤九律心知肚明,不免有些黯然,却强装无意地笑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亏你那样认真。”
  一会环翠端了饭菜来,汤九律也没吃饭,两人便一起吃,正吃着,前院忽然闹哄哄的,汤九律皱眉,对环翠说:“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只见数十名家仆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汤九律看了看,全是二门以外当值的,便问当先一人:“蔡六,外面出什么事了?”
  蔡六哭丧着脸,“汤先生,外面闯进来一个面相凶恶的番僧,我等上前问他,被他打得——”
  “番千手?”汤九律大惊,急道,“雀舌,你快进去避一避!”
  “我不去!”雀舌固执地说,“你一个人怎样应付?”
  “你在这里又能怎样?”汤九律急得顿足,“你们带楚姑娘速速离开!”
  “想走?晚了——”远远的有人哈哈大笑,声未至,人已到,正是番千手。
  汤九律悄悄向蔡六递暗号,命他速调洛阳城禁卫来。
  蔡六瞧得明白,便悄悄地向后退,才走了两步,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凌空提了起来,耳边听到番千手炸雷般的吼叫:“想搬救兵?爷爷在这里,做你的白日梦吧!”
  汤九律见事已至此,反倒镇定下来,笑道:“大师这是说哪里话?大师光临舍下,正是我们的荣幸,却不知大师有什么要紧的事?”
  “早这样说不就结了?”番千手轻轻一掷,蔡六便在半空中翻了几个筋斗,远远地落在一边,却并未伤到筋骨,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慢慢站起来。
  “我从不与官府为难——”番千手大声道,“更没有任何对安荣小王爷不敬的意思,只不过——”他抬手指向雀舌,“这丫头要随我走一趟!”
  他此话一出,在场人人变色,汤九律心下着忙,强笑道:“那日在校场,原是雀舌莽撞,言语上得罪了大师,还请大师念在她年幼无知,不要放在心上——”
  番千手一摆手,“不是那回事!我要找楚燕然,他却做了缩头乌龟,躲起来不肯见我,无法,只好着落在这丫头身上!”
  汤九律忙道:“大师此言差矣,雀舌是安荣小王爷的嫡亲表妹,与楚燕然有什么关系?不知是哪些小人在大师面前胡诌,大师不要相信才好。”
  “不尽然吧——”番千手上下打量着雀舌,“这丫头俊得很,又姓楚,莫不是他的闺女?或是干闺女?若说是他的小情人,又似乎不像,年龄太小——”
  雀舌在一旁哭笑不得,汤九律见他如此,知道他只是猜测,并未证实雀舌与楚燕然的关系,心下定了一定,正色道:“雀舌是王府千金,怎会与那些江湖人有任何瓜葛?小王爷一会回来,若是听见这个话,只怕——”
  雀舌听他这样说,心下极为不快,脸上便不免带出来,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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