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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心要你爱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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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那才不是我的本意。谁没事找事做,把自己撞得全身黑青,怕不够丑啊?看来我注定没人要了,所谓”大四没人要“真是说得一点也不假。加上‘上天垂怜’,自动帮我整形,天啊!我要那个撞我的人负责!”
  “负责?你连人家长得是圆是扁,是方是三角都不知道,还妄想要人家负责!搞不好对方是什么黑社会老大,或有钱有势的大爷,他没电你就不错了,别想耍把戏了!”盂芸斥责她。
  “可是,我又没有错,是他抢黄灯!”芷凡大声反驳。
  “真的吗?”
  “真的!”芷凡接得好快,随即面有惭色。“好吧!我——我也有一点点错。”
  “等不及变绿灯,对不对?”
  “嗯!”她像是被处罚的小学生般低语!
  “你这个坏习惯为什么老是改不了呢?我早告诉过你,如果你继续恶习不改,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看,这下可真是血淋淋的教训了。”孟芸的唠叨的本事可堪称世界一流。
  “拜托!拜托!我请你来这儿是陪我,不是念我的,求你别呱啦呱啦叫了!”芷凡连忙喊停。
  孟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生气啦?”
  孟芸一语不发。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喔!”芷凡一脸神秘兮兮。
  “没兴趣!”
  “是关于我哥的。”
  这真是下三滥的诱术!孟芸尽量不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模样,板着个脸,装作心不在焉地咕哝着:“他最近可忙了,每天早出晚归,一日见不着几次面。早上我要过来时,他竟然连停下来和我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你难道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吗?”芷凡满心狐疑。
  “我该知道吗?”
  “亏你还想当我哥的新娘咧!你连他最近在干啥事都一问三不知,还想玩什么!我看你必须好好反省、检讨了。”
  芷凡这一番话果真激起孟芸的兴趣,她睁大了双眼,赶紧问:“那你说说看,他这几天全跑去哪了?”
  “帮人家找房子啊!就是宋艾盟,你认识的嘛!哥这次的个人展不就是以她为主角吗?她人很不错,上个礼拜如果不是她照顾我,哥才无心去管他的第一个展览呢!说来可怜,半年前她母亲才过世,最近她租了十几年的房子又要被房东收回。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哥后来不知怎么搞的,突然要她做他的专属模特儿,这根本不像哥会做的事。”芷凡若有所思地说。
  又是那个女人!她处心积虑接近绍伦哥,还趁芷凡受伤时对她百般照顾,她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突然,一种卑鄙至极的想法窜进孟芸脑海——莫非这一切全是经过安排,就像假车祸般,企图骗取他人的同情心以勒索钱财?现在绍伦哥正是炙手可热,难保不会有人想分一杯羹……
  一时之间,宋艾盟的出现有了合理答案。孟芸除了恐慌之外,更有愤怒。“她凭哪一点?”
  “谁凭哪一点?”芷凡听得满头雾水。
  “宋艾盟!”
  “我也和你一样——莫宰羊。”芷凡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迳自嘻闹着。
  “她没机会得逞的!”想起于绍伦那满怀的拥抱,她忍不住扬起胜利的微笑。
  “你说什么?”芷凡不解地问她。
  “喔——没什么。”
  夏日初夜,凉风徐徐,满天星斗兀自闪亮,映得天际无限美丽。街上商家,灯火通明,宛如不须入眠似的。
  找了一天的房子,真是累煞人了。于绍伦轻捶自己的双膝,藉以平缓腿部的不适。
  经过一天的寻觅,终于有些成果了;目前有两个地方,环境都不错,交通也很方便,租金还算可以,明天他就找艾盟一起去看看。
  站在红砖道上,公车久候不至,他东望望,西瞧瞧,觉得无趣极了。他慢慢倚向墙壁,把全身重量放在右脚上,心思又忍不住飘向艾盟。
  虽然才一、两天没见到她,他却像是度过了数十天般思念她。他从来不曾这么为谁失神过。为了芷凡,所有曾向他示好的女性全都被他拒绝了,他没有时间,更没有精神去谈恋爱,对她,原本也该是如此。
  然而,芷凡的出事却让她不知不觉走进他的生活,待他发现时,早已来不及阻止。
  她就这么突破了他坚守多年的心防,扰乱了他静如止水的心湖。他并非没有欲望,只不过全是生理需求在作祟,而她,竟挑起了他自以为可以控制的渴望。这是另一种变相的生理需求吗?
  他承认自己深受她的吸引,可是,这就算是爱情了吗?
  艾盟似笑非笑,眼中含泪的模样,在在引发他的怜惜情绪,让他好想把她抱入怀中,安慰她、保护她,告诉她所有大风大浪都不需要她担忧。因为,只要有他,天塌下来也有他帮她扛着。
  唯一令他不解的是,她和宋宇盛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是非恩怨?宋宇盛那天激烈的表现,若非他亲眼目睹,任谁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相信。宋宇盛在艺文界素以沉稳斯文著称,他不求名利,不求出头,只是默默在自己的天地里发挥所长。许多艺文界人士除了称赞他的摄影成就之外,更因为他淡泊无欲的风范而佩服他。
  但是,他那天的举动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尤其当艾盟说“她是我妈妈”时,他的脸刷地一下变白,完全失去血色,难道……
  绍伦还来不及多想,等候多时的公车已不知何时停在眼前。他三步并两步地挤上公车,随着人群踏上回家的路。
  经过一天疲惫,他此时最需要的莫过于一次暖腾腾的热水澡,最好泡它个二、三十分钟,让全身欲振乏力的细胞重新精神抖擞。待会儿还要去医院和孟芸换班呢!
  到了家,上了楼,于绍伦正要开门进屋内。他插入钥匙,旋动门把,专心在开门的动作上。
  突然,一团黑影闪至眼前。昏暗的楼梯间没有半丝光亮,他无法看清对方为何人。
  “绍伦哥。”那声音他怎么可能辨识不出!
  “原来是你,孟芸,杀人不用刀啊!”他摆脱平日的不苟言笑,调侃地说。“芷凡一个人在医院吗?那我得赶快准备准备,免得她没人陪伴。”
  “你不请我进去吗?”她的语调听起来很古怪。
  “哦!当然,快进来。”他连忙侧身,同时推开门让孟芸先行。待两人皆已进入屋内,他旋身拉上门,伸手扭开日光灯。
  完全没有预警,孟芸将双手自背后缠上他的腰,打断他开灯的动作,让他的手冻结在半空中。“绍伦哥,你怎么这样狠心?一点也不理会我对你的用心,难道你不晓得我已经喜欢你好多年了?我处处为你设想,只要你有困难,我必定赴汤蹈火,就像上个礼拜,如果没有我在会场帮你的忙,你哪能忙得过来?我不仅牺牲了我的睡眠时间帮你照顾全场,更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这么做,全都是因为你,难道你不能了解吗?”她把手掌紧贴于他厚实的胸膛,感受他剧烈震动的心跳。
  于绍伦无法形容自己震惊的程度,他花了好久才从盂芸的表白中恢复。他二话不说地甩开她环绕于腰的双臂,眼中怒气烈火熊熊,简直可以把人烧成灰烬。
  “别再做这种事了。”
  “绍伦哥……”孟芸被他吓坏了,原先的勇气严重流失。
  “不要说了,你下楼吧!”他咬着牙,懊恼地说。
  孟芸捂着嘴,忍着泪,像只受惊的鸟儿般逃离这里。
  未亮灯的屋内,月光照不进来,于绍伦颓丧地把自己摔进沙发,心情纷乱不已。
  没想到他原本空白的感情世界,竟在短短一个星期内,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就像他的名声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崛起一样。
  望着这个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禁不住悲从中来。夜凉如水,晚风自窗口吹入,此时虽值炎热夏季,她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爬升。
  过往属于这间屋子的笑声泪影,犹如默片般,一一快速闪过她脑海——
  她来初潮,母亲为她庆贺,恭喜她成为小女人。她偷学机车,摔得浑身是伤,母亲愤怒得和她冷战。她第一次领薪水,母女两人特别加菜,以示庆祝……
  她的生活重心在这儿,喜怒哀乐也在这儿,如今要她搬离,她怎能割舍得下?
  走近窗台,温柔抚过那株她和母亲共同栽植的茉莉,细小洁白的花蕊,轻散淡淡幽香,在静无人声的深夜,更添无限离愁。当风吹来,花身轻摇,她的手也不自觉随之颤抖。
  “真的要离开了吗?”艾盟无声地问自己。
  墙角堆着已打包好的行李,还有一份泛黄破旧的租赁契约书。她难舍的岂是这间本不属于她的旧屋,教她放不下的其实是屋内曾有的回忆呀!
  她决定明天就搬走,虽然房子还未找到,但她想先去佛寺陪陪母亲,告诉母亲她要搬家了,免得母亲不知情,魂归此地,却寻不着她。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在这间房子内多待一日,她就多一分不舍。
  若是她没有拒绝绍伦搬进他家就好了,艾盟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房子终究比没房子住好。但是,宋宇盛的出现,使得她必须否决他的提议,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包袱,更不想让宋宇盛认为她不识相。
  身为私生女,她从未埋怨过任何人,也不曾怪罪于宋宇盛。因为在她年幼的心灵中总是坚信父亲必定有其不能抗拒的理由,才无法守着她们母女俩。她为父亲不平,为父亲喊冤,却万万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宋宇盛根本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
  想他风度翩翩,一派潇洒的雅士模样,完全是假面具。艾盟觉得自己好愚蠢,竟然曾为他的不负责任找理由原谅他,真是笨到极点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响截断她的思绪,硬将她拉回现实来。她踱至床边,拿起话筒,将其枕在肩上,有气无力地问:“喂,哪位?”
  “是我,绍伦。”他俩之间已经不须客套。
  “有什么事吗?”耳闻他轻缓低沉的嗓音,艾盟的心跳自动加速。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希望没有吵醒你。你睡了?”
  “没有。”她彻底失眠着。
  “那就好。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找到了两处还不错的房子,明天你有空去看看吗?”
  艾盟希望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是真的?这么快就找到了?”
  “嗯!”
  “我会去,几点你方便?”
  “都可以,我整天都会在医院陪芷凡。”
  “那我直接去医院找你。”她沮丧的心情终于有一点褪散。
  “那没事了,再见!”
  “喂……”艾盟甚至还来不及道谢,他已匆匆挂下电话。他为何如此紧促?
  她稍感疑惑,却没有多想。房子有着落的兴奋冲散了她满心的阴霾。也许——也许明天她就可以搬进新房子了。她手头上还有些钱,应付押金及租金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是杨桦去世之后,她首度抱着好心情入睡。未来祸福未卜,但她相信雨过终将天晴。
  薄云散去,露出饱满银亮的月,温柔的月光映入唯一的窗口,洒了一屋宁静安详,她沉睡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
  “你上哪去了?”
  韦康森斜睨着黑暗中的人影,一言不发地又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头发散乱,身上衬衫早已扯得歪七扭八,嘴角仍有些许看不清楚的酒沫。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韦康森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地走着。
  “你究竟要这样醉生梦死到什么时候?”韦康磊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把扯住他的衬衫前襟。“大嫂死了,没错,大嫂是死了。如果你放不下,为什么当时不和她一起撞死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韦康森抓住康磊的手,粗暴地说。黑暗中,他含怨的双眸,看来特别慑人。“告诉你,我简直巴不得那样!”
  “但是,你终究活下来了,你能否认吗?既然活了下来,表示你还没有放弃生存的机会,你还眷恋活着的感觉,那你就该好好过你的日子,继续向建筑界挑战,而不是整天泡在酒精中,幻想大嫂会自酒精中复活!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了你,成天烦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忍心让他俩在失去一个媳妇之后,再度失去一个儿子吗?”
  韦康磊的话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刺进他封闭的心。他的脑筋倏地清醒,再也没有一丝醉意。他颓然地跌坐在沙发,双手紧盖在脸上。
  “我试过,我真的试过了;可是,我就是办不到!她的影子总会不请自来,我努力告诉自己要振作,却终是徒劳无功。”他的声音自指间传出,带着抑制的泪意及更深的无助。
  看着大哥如此痛苦,韦康磊也不禁感慨。眼见自己的新娘在身边出事,却无力去救,的确非一般人能忍受。他不知道尹淑对他的大哥有多重要,不过经由他的举动,韦康磊深知这份情感绝不浅薄。
  “哥……”
  “我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过下去,毕竟生死有命,谁都无法掌控。但淑儿已经为我失去了一双腿,老天怎么忍心夺走她的生命?你说,这公平吗?这——公平——吗?就算真的必须有人死,也该取我的性命,否则我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吗?留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山上忍受风吹雨淋,我不忍心啊!”
  “哥,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韦康磊满心懊悔,恨不得没说过那些话。现在他终于理解尹淑对韦康森的意义了,那不单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已,更是以生命牵系的执着。
  “不,你说得对!我若要死,没有权利拉着别人和我一起死。你放心,从明天开始,你将会看到一个和今天截然不同的韦康森。哀悼的时间也够久了,生者无恙,死者才能安心,我会为淑儿好好振作,才不会辜负她对我的情义。”他双眼情深,包含许多承诺,不只是对尹淑,也对他的父母及弟弟。
  “太好了,我会全力帮助你,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我。我办事,你放心!”韦康磊高兴极了。毕竟旁人左劝右劝,最终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觉悟才行!
  “嗯!”韦康森拍拍他的肩,嘴角浮出微笑,虽不甚明显,却已足够了。
  突然,韦康磊想起了于芷凡。“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韦康森有些纳闷。
  “你记得被我们撞到的那个女孩吗?”
  他何止记得而已。他不但感觉过她的恐惧,更亲尝过她曲线的柔软。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味儿,他甚至不必回想,就仿佛已经闻到似的。
  “嗯!”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心中正努力甩开对尹淑的歉疚。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其实事发当天,我们也难辞其咎,如果我们不抢黄灯,根本就不会发生这场悲剧,这段日子以来,我们只顾忙着大嫂的后事,把人家全给忘了。我认为我们应该对她略尽棉薄之力,以示我们的诚恳,同时缓和双方的关系,你觉得呢?”韦康磊一口气讲完。
  “我没意见,你要办,就去办吧,”他内心里在拔河,不确定赞同或反对哪方会赢。最后,韦康森索性把问题丢给弟弟。反正他眼不见为净,康磊觉得该怎么做,就随他去吧!
  第四章
  今天天气很好,晴天,蓝空万里无云;偶有一、两只吵杂的麻雀自窗口飞过,扰乱平静无波的空气。
  “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啊?待在这儿,啥事也没办法做,我简直快发霉了。”芷凡皱着鼻子,怨声载道。“请了一堆假,期末考也快到了,看我拿什么东西去考!希望老师不要当个大饼给我才好!”
  “你若不整天像只麻雀般吱吱喳喳叫,让体力快快恢复,医生早送你出院了!”于绍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只会说些风凉话,不理你了啦!”
  “那可千万使不得,否则谁要照顾你?”他又追加一句。
  芷凡捏住自己的双颊,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以示抗议。结果,只惹得于绍伦发笑。
  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
  “是谁?孟芸没说今天要来啊!”芷凡睁着双疑惑的眼,盯着于绍伦问。
  那一瞧,让他浑身不自在,有如芷凡知道了昨晚他和盂芸之间发生的事。一股厌恶感不觉地涌上心头,使得他心情大坏。
  “请进。”他说得严肃而僵硬。
  “哥,你干嘛那么凶!”芷凡不了解自己说了什么惹得他生气,轻声斥责他的行径。
  韦康磊一身米白休闲西装,搭配纯白衬衫及浅棕色的领带,手上捧着一把淡紫的桔梗花,面带微笑推门而入。
  “你是谁?”芷凡从来没见过这人,满脸的困惑。
  “我姓韦,名康磊,是特地来向你致歉的。”
  “致歉?”芷凡更迷糊了。“我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她的疑惑还没得到答案,于绍伦劈头就是一句:“你来做什么?”他的怒气转了个弯,此刻锋头全指向韦康磊。
  “对于令妹所受的伤害,我觉得我们必须担负部分责任。因此,我想先过来探望令妹,看看她的伤势及恢复情形,顺道了解所需的医药费用。”韦康磊诚恳地说。
  一辆车头系着玫瑰花束的黑色宾士闪过芷凡脑海,迅速撞向她记忆最深处……
  “你是那个新郎?”芷凡恍如大梦初醒,惊慌地问道,眼中有巨大的恐惧。
  “不,不,我不是!新郎是我哥哥,我不过是我哥的伴郎。”韦康磊厘清。
  一阵犹豫之后,芷凡忍不住开口:“他现在怎样了?”
  “我哥吗?”
  芷凡困窘地点点头。
  “不是很好,但他努力在振作了。”韦康磊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芷凡不是很喜欢这个答案,却也别无他法。她禁不住继续问:“那新娘呢?”
  这次,韦康磊的脸是真的垮下来了,他眸中有芷凡无法理解的伤痛与懊悔。一阵沉默之后,他低语:“新娘死了!”
  在芷凡期待的回应中,并不包含这一个。她像是狠狠地被掴了一巴掌,全身血液冻结似冰。她原本燥热的脸庞迅速失去血色,双手紧握得连指甲都深深刺进掌心。
  那她岂不成了肇事的祸首!
  她心中浮起千百种情绪,震惊、害怕、无助、懊丧、悔恨,最后皆汇聚成自责。如果她能等到绿灯亮起再走,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全是我的错!”她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如砂纸磨出般。
  “芷凡——呃,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韦康磊问道。
  她点头,脸上有哀求原谅的表情。
  “芷凡,这不全是你的错。我想,或许是天意吧;上帝不要尹淑带着不良于行的双腿继续苟活,所以让她离开这个世界。再说,我们抢黄灯,本来就不对了。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难辞其咎。终归一句,我们才是所有错误的始作俑者,你千万不要太自责。”韦康磊不忍她自责,努力为她摆脱罪恶感。毕竟她也付出了代价,他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可是——”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内疚,而是把病养好。医院不是好地方,谁都不想久待啊!”他企图让气氛好转。
  在一旁冷眼相看的于绍伦,内心感到十分疑惑。富有人家也会有爱心吗?过去经验与自我意识告诉他不可能。但韦康磊的一切举动是如此诚恳与真实。他心中多了一层冲突,理智和情感激烈交战。
  “对不起!”芷凡低着头,强忍眼中的泪水。“我没想到会这样!”
  “别自责了。如果你于心难安,那就常到我家陪陪我爸妈好了。失去儿媳的打击,让他老人家俩几乎受不了,也许有人陪他两老聊聊天,会让他们心情开阔些。”韦康磊提议。
  带着赎罪的心情,芷凡点头。就算她无法还他们一个新娘,起码她能为新娘尽些孝心。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划破病房内凝重的气氛。于绍伦首先开口:“请进。”
  “如果没事,我也该走了。你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再见!”韦康磊说。
  “等一下!”芷凡喊道。艾盟正好进门。
  “还有事吗?”他回头。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说得也是,我差点忘记了。”他自皮夹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芷凡,脸上有鼓励的笑容。
  “他是……”韦康磊离去后,艾盟随口问。
  “把芷凡撞成重伤的人。”于绍伦说得镇定,心中却因艾盟的到来及孟芸昨夜意料之外的表白而复杂不已。
  “艾盟姐!”芷凡好高兴看到她。
  “感觉好些了吧?”艾盟在病床尾坐下,关心地问。
  “嗯!我听哥说你要找房子,是不是?”
  艾盟点头。“等一下就要去看房子了。”
  “为什么不搬来我们家呢?我们家虽然是加盖的,坪数又不大,但只有我们两兄妹住,还剩一个空房间,足够让你住了。而且,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姐姐,哥待我虽然很好,可是有些事还是不适合和他谈啊!如果你能搬来,那我就有谈心的对象了。”芷凡讲出自己的希望,诚挚地邀请艾盟搬进她家。她完全不知道绍伦和艾盟之间曾有过怎样的约定,只是满心期待艾盟答应。
  于绍伦忍不住在心中欢呼,他怎么从头至尾都没想到可以利用芷凡来说服艾盟住进家中?这一招虽嫌卑鄙,却不失为最有效的方法。他没有开口,眼神中却布满请求。
  “我……”艾盟觉得愤怒,想要发火,他竟用这种小人招数。原来在两人之间已经订下的约定只不过是在敷衍她,她还深信不疑。更讽刺的是,今天,她居然要和他去看房子,这算什么嘛!
  “好啦!好啦!快点说好啦!”芷凡像小孩子般哀求,双眼充满光采。
  “这样太打扰你们了。”艾盟试着找理由。
  “才不会呢!有你作伴,所谓的麻烦根本微不足道。再说,添麻烦的说不定是我们呢!”
  “这……”
  “艾盟姐——好嘛!”芷凡撒起娇来了。
  她竟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艾盟懊恼透了。但面对芷凡,她实在不忍拒绝她。在芷凡生病这段期间内,她发现她已经注定和于家纠缠不清了。于绍伦紧紧追随的注视,于芷凡真心的善良诚挚,宛如漫天大网,将她牢牢包裹。其中有她渴望的关怀与受宠的感觉,她无法抗拒,也不愿抗拒,只想永远躲在这不受风雨侵袭的港口,从此安定下来。恍惚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吧!”
  “太好了!”芷凡首先表示意见:“从今以后,我就不必回家后一个人独自望着电视发呆了。哥有时忙起来,三天三夜也见不到人影呢!”
  于绍伦开口:“房子不必去看了,晚上我会去帮你搬家。”
  艾盟只能点点头,心中深深感觉被摆了一道。
  盂芸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位子上,偏避的角落让她完全不知道台上教授在上些什么。她枕着右手掌心,眼光飘向窗外蓝天深处,心思飞得老远。
  绍伦哥真是不解风情!她身为女孩子都敢大胆示爱了,他居然还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她暗恋他好多年了,从她高三那年起,就认定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对同学炫耀,让同学羡慕,甚或嫉妒她,享受那种受众人欣羡的感觉。可是,就是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
  没想到,那晚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他表白,说出自己的心思,他却义正辞严地把她赶走。他的躯干是多么的伟岸、温热,他的胸膛厚实而宽阔,至今回想起来,孟芸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加速流动。
  思绪一路至此,孟芸又想到了宋艾盟,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绍伦哥就是因为她,才失去理智的。
  绍伦哥难道不清楚她接近芷凡的目的吗?她先引发芷凡的好感,进而让绍伦哥毫无防备,最后一石二鸟,不但得到了他的人,也得到他的钱。
  孟芸愈想愈是着急,几乎没心思再待在教室里。她必须告诉绍伦哥那女人的心机,免得后果不堪设想。她这样爱绍伦哥,这般为他设想,希望他能体会自己的苦心才好。
  台上教授适时转过身去写黑板,她抓起包包就往外冲,不理会班上同学疑惑的眼光。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些好事者根本不必花时间理他们。
  好不容易跳下公车,她三步并两步,急忙向家的方向迈进。越过一个转角,公寓大门映入眼帘。她伸手欲掏出钥匙,准备辟门上楼,却没看清迎面而来的人。
  宋宇盛狠狠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跌倒;而孟芸更是怒上心头:“你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看路。”
  她捡起地上的背包,正想给对方一记大白眼,孰料一抬头,眼前竟是宋宇盛。“宋老师——”孟芸艰涩地说,脸上透着羞愧。“我不是故意的。”
  宋宇盛没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没关系。他依旧一派儒雅,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眼角的皱纹较从前明显许多,双眸也布满血丝。还有他原本漆黑的头发,数日间竟掺了不少灰白,脚步更是不再敏捷。
  “宋老师,你还好吧?”孟芸觉得他不大对劲。
  “我没事。”他开口,声音透着沙哑。
  孟芸不是很相信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我家就在楼上,你上来喝杯茶吧!绍伦哥在家里,你要去他那儿也行。”
  宋宇盛望了她一眼,心中不置可否。反正今天他已经闲晃一整日了,喝口茶也许能缓缓凌乱的情绪。杨桦的身影挥不去,就算他努力用她为别人生了孩子的事当藉口,想逼迫自己恨她、忘了她,却不过是浪费心力。他的记忆只保留了她的深情、她的温柔、她的好,任何诋毁她的想法皆是更唤起他无法忘情的回忆。
  那一夜,那场雨,他激动的决裂,如今都把他推向后悔的深渊。人虽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却都在冥冥之中重蹈覆辙。
  他轻叹一声,说道:“也好!”
  进了孟家,孟太太正在擦拭茶几。
  “咦!你不是还有课吗?”孟太太开口问女儿。
  “我今天有点事,所以先回来。妈,这是宋老师,绍伦哥今天之所以在摄影界稍有成就,完全是他的栽培。”
  “喔!请,我泡杯茶给你。”孟太太热心招呼着。
  “请坐,宋老师,不必客气。你坐一下,我去叫绍伦哥下来。”孟芸丢了背包,转身向顶楼走去。
  “请喝茶!”孟太太端着一只白玉瓷杯,慢慢递给宋宇盛。“小心烫手。”同时,坐了下来。
  “谢谢!”
  “绍伦这孩子也真是难得,虽然自小父母双亡,又没什么亲朋好友,他却没有为此而沉沦,走上不该走的路。不但自己闯出了一番天地,也供应他妹妹念完大学。这样的青年才俊,打着灯笼也未必找得到呢!”
  “是啊!他有天分,更有毅力,我不过是带他走进摄影这条路子而已。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的成就绝非侥幸得来。”听闻自己爱徒受到如此褒奖,他内心也不免喜悦。
  “没错!没错!”孟太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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