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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郎戏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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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瞿虹转动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半晌,忽地迸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
“雁,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长得很美?”她不死心地又问。
“她和她娘长得极为相似。”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像师娘?”瞿虹低哑地喃道,眼里蓦地迸出又恨又悲的幽芒。
她还记得,当年师娘离开师父时,她已是个稍稍懂事的十岁女孩;然而,她对师娘的印象却是来自于师父寝室里的那幅画像,画中人确实极美;可,只凭一张画,她不服气自己就这样输给了她。
“我要见她!”她忽地沉声决然地道,她倒要看看当年的她有多美,能让目中无人、邪美俊魅的师父对她念念不忘!
冷雁思忖了一会儿,回道:“也好,我正有意让她先为你把脉看诊,好早日解除你体内‘十衰散’的毒性。”
瞿虹微微敛眸,稍稍平息激动的心绪之后,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呢?你身上的摧心毒已经不能再拖了,解毒的方法你已经知道,而转移毒素的人选也已经有了。”她忽然停顿了下,双眸陡然眯起,眼神犀利地盯着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缓缓地问:“你该不会舍不得她吧?”
冷雁微微僵了一下,脸部线条倏然绷紧,“没这回事,等她治好你身上的毒之后,我会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把她欠我的一并讨回来。”
“嗯。”瞿虹淡淡地勾唇一笑,状似漫不经心地又道:“多年后再看到她有什么感觉?你和她毕竟曾经共同生活了六年,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冷雁沉默不语了片刻,她的话让他陡然想起不久前和梅绛雪那深长炽热的一吻,她唇瓣柔软的感觉还残留在他唇上,属于她的馨香至今仍若有似无地缠绕着他的呼吸;此刻仅仅只是回忆,便让他胸口骤然涌上一股热潮,他的黑眸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矛盾复杂的神色。
“雁,你在想些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瞿虹适时的出声猛然震醒了他,意识到自己竟对梅绛雪产生了种种不该有的心绪波动,他深黯的黑瞳乍显阴鸷恼怒。
瞿虹自然将他一切的表情全收进眼底,心里虽然不免有些吃味愤怒,但她并不意外,冷雁对梅绛雪的感情,令她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犹记得他刚到恨情谷时,夜晚屡次做恶梦,嘴里喊的不是爹娘就是雪儿,直到他在一次次遭受师父残忍的试毒、逼迫练功的折磨下存活了下来之后,他才完全变了一个人;尤其当他知道当年自己父母惨死的原因时,他彻底成了个冰冷深沉的人,眼里充满了深绝的恨意。然而,男女之间的恨与爱常是一体的两面,就如同她和师父一样……
一思及师父,她胸中的怨恨便又腾腾升起,她倏然眯起眼睇向冷雁,冷诮地道:“看来你对她好像真动了情哩!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父母如何惨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冷雁神情倏然阴沉,双眸登时如寒冰般冷冽,“我没忘!”
瞿虹转而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你别怪我话说得这么重,比起我身上的毒,我更担心你的状况;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恢复了青春美貌又有什么意义!”一边说着,她转过身将脸偎进他的胸膛里,低垂的眼眸隐隐闪动着一抹幽诡的森芒。
“要你勾引梅绛雪让她对你动情,你很清楚是为了什么,因此你千万不能假戏真做,反倒对她动了情,别忘了这也是你复仇的好机会;想想看,师父他老人家若知道他用来对付你的摧心毒,最后反倒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在九泉之下必定无法安宁吧!这不是非常大快人心吗?”她接着继续说道,柔柔的嗓音渗透着一丝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深沉恨意。
冷雁下颚微微抽动,好半晌,终于开口回道:“虹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别担心,一切等她治好了你身上的毒之后再说吧!”
瞿虹微微皱起柳眉,“那么,事不宜迟,明天你就带她过来为我医治吧!”她不想再拖下去了,如果真让他爱上了梅绛雪,那她岂不前功尽弃?
她心里很清楚他对她只有感激与歉疚之情,只不过他自己尚未明白。而她更是从未爱过他,她只是利用他的仇恨心来报复师父对她的无情!现在,达成她的目标只剩最后一步了,她要师父在九泉之下后悔曾经那么寡情的对她,唯有这样做,她心中多年来的恨与怨才得以消弭。
为了达成目的,她会不择手段,更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因此她绝不能让他有机会爱上梅绛雪。
翌日清晨,梅绛雪刚醒过来,正准备从床上起身时,一阵叩门声陡地响起——
“是谁?”她轻呼了声,赶紧在单衣外头罩了一件袍子。
“梅姑娘,奴婢是奉命前来服侍你的丫鬟。”门外传来一道女子清嫩的嗓音。
梅绛雪这才放松地吁了一口气,“进来吧!”
一名身材娇小、模样灵巧俏丽的丫鬟端着一盆水推开门走进房里,看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带着满脸的笑,眉眼弯弯地望着梅绛雪。
“梅姑娘,你先梳洗一下,待会儿我给你。送早膳过来。”小丫鬟将水盆放上架子后,拧了一条布巾递到她面前。
梅绛雪一边擦着脸,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她有些纳闷地转过脸去,没想到那丫鬟正瞪大了眼呆呆地望着她。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一脸莞尔地笑问。
那名丫鬟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啊?梅姑娘,对不起,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一共问了你两个问题,你是指哪个?”梅绛雪见她一脸迷糊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小小戏弄了她一下。
小丫鬟这下子更紧张了,“梅、梅姑娘……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我,她就慌得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慌成那样,梅绛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别慌,我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叫我柳儿便行了。”小丫鬟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笑着回道,一双眼却仍直盯住她不放,彷佛她脸上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梅绛雪被她瞧得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不解地问。
柳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猛盯着人家瞧的举动太过唐突了些,连忙道:“梅姑娘,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你很面熟,好像在哪儿看过你似的。”一边说着,她努力挤眉思索。
“原来如此。”梅绛雪朝她逸出一抹温婉的淡笑,她逗趣的样子让她不觉顺着她的话题道:“也许你看到的只是跟我长得相似的人……”
她话尚未说完,柳儿突地瞪大了眼,神情显得十分兴奋,像是得到宝贝的小女孩似的,欢喜地拍了一下手,扬声道:“我想起来了,梅姑娘,我曾在前任门主的居所看过你的画像。”说着,她天真地将脸靠近梅绛雪,仔细地打量起来,“没错!我敢肯定画里的人就是你!”
前任门主?那不就是雁哥哥的师父、冷叔的师兄吗?
他的住处怎么可能会有她的画像?若真有这样一幅画,也该是在雁哥哥的房里发现才是。可这也说不通,和雁哥哥分离时,她还只是个小女孩罢了,他怎会知道她长成什么模样?
这事实在有些古怪,梅绛雪不禁微微蹙起眉心,忍不住问:“柳儿,你会不会看错了?我才刚到这里,你怎么可能会见过我的画像?”
“是真的!”柳儿认真地点头,“我是在打扫那里的时候见过的,因为那画像很美,所以我记得很清楚,绝不可能看错。”
看她如此认真的神情,梅绛雪相信她不是随便说说,但事情却又不太合理,
“也许你看到的画像只是个跟我长得颇为相似的人罢了!”没错,应该是这样的,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梅姑娘说的是。”柳儿咧开一朵大大的笑容附和道,随即又加上一句:“我想啊,也许画中那个人跟梅姑娘你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哟!”她说话的神情显得非常的无邪又天真,就像个好奇又爱玩的小女孩。
梅绛雪怔了怔,她倒没想过这种可能,“也许吧!”她淡笑地回了句,不知怎地,这个话题让她心头莫名地泛起一股不安且不舒服的感觉。
柳儿没察觉她微微的异样,迳自接过毛巾置入木盆中,跟着又是一脸粲然的笑,“梅姑娘,你饿了吧?我这就去端早膳过来。”
梅绛雪不觉松了口气,“麻烦你了,柳儿。”她实在不想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柳儿甜甜一笑,旋即转过身准备离开;刚要踏出房门时,她忽然顿住身子,又转回头,神情略带不安地对梅绛雪道:“梅姑娘,刚刚我们聊的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要是让爷儿们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他们肯定会生我的气,那可就不好了!爷儿们一向不喜欢下人们提及有关前任门主的事,好一阵子也不让人去打扫那里了,听说前任门主的居所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哩!”
梅绛雪一脸哂然地笑了笑,这柳儿显然又怕又爱说,“你别担心,等会儿也许我全忘了,哪还能跟别人说!”嘴上虽这样说着,但柳儿那最后一句话已经引起她的好奇心,并深植在她脑海里。
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指的是什么呢?会不会跟她心里始终存在的疑问有关?也许,义父及雁哥哥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第6章(1)
用过早膳后,梅绛雪取出义父与冷叔传给她的药谱和毒经,虽然里面的内容她已经非常熟稔、运用自如,但为了再一次确定摧心毒的解法,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再看过一遍。
一盏茶时间过后,只见她失望地掩卷叹息。
这摧心毒至今确实无药可解,书上所载的解法只是将毒转移至他人身上,而此人必须是个女子,因为需经由阴阳交合、历时一夜,方能将毒性完全转移净尽。但这么做虽然能救被下毒的人,然而,与之阴阳交合的女子却只剩下七天的寿命,七天后,便会七孔流血而亡。
此种解法残忍而不人道,是故书里特别载明“不宜用之”。
梅绛雪不觉蹙起眉头,此法虽不宜用之,但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雁哥哥毒发身亡?
正凝思时,房门陡地被打了开来,她抬头一望,站在门口的正是她忧念不已、为之愀然神伤的冷雁。
她怔怔地望着他朝她走来,早晨明亮的秋阳透过窗扉洒映而入,澄亮的光线下,他深峻的容颜益发显得挺拔卓荦,幽邃的黑眸彷佛具有魔力,让人不自禁地被吸入那两潭深泓,深深地陷溺沉沦。
望着他,她不由得柔肠百转,心口愁怅闷痛。她不要他死,那么、那么她还能怎么做?
答案似乎已经非常明显,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可她舍不得他呀!他们才刚重逢,却注定了又得分离,而这一次,不再是生离,而是死别……
“在想什么?怎么眉头皱得这么紧?”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拢紧的眉心,冷雁转瞬间已来到她面前,低醇的嗓音柔柔地拂过她耳畔。
梅绛雪微微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治好你身上的毒。”她轻扯出一抹淡笑,一双水眸仍依恋地望着他。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书?”冷雁的视线忽地瞥及她手上捧着的一本厚达十二卷的蓝皮书籍,“可以让我看看吗?”
梅绛雪愣了一下,神智完全清醒过来,她迅速地将书紧抱在怀里,勉强扯起僵硬的唇瓣,笑着回道:“这只是义父传给我的手书医经,没什么特别的,我怕你看了会觉得闷。”
她努力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关于摧心毒的解法,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很清楚一旦他知道了,必然不会同意她那么做。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赶紧接着又道:“雁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其他人?我想尽早开始为他们治毒。”
冷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又将视线瞟向她手中紧握的书,心里顿时了然;他微微勾唇一笑,决定顺着她的意思走。
“事实上,千毒门现在只剩下四人而已,除了我、一飞和杜鹤之外,还有一位虹师姐,其余人等只是一般的仆厮及丫鬟。一飞和杜鹤你已经见过了,至于虹姐,我正要带你去见她。”
虹姐?就是昨天杜鹤提及的那个女子?她犹记得杜鹤一提起她时,他脸上显露的担忧与紧张,原来她是雁哥哥的师姐!
她忽然有一种释怀的轻松感。那位虹姐既然是雁哥哥的师姐,雁哥哥紧张她也是应该的。
“雁哥哥,那咱们这就走吧。”她语气轻快地道,迅速收起医书,背上医箱。
“不急,有些事我必须先让你知道。”冷雁轻握住她的双臂,神色显得有些沉重。
梅绛雪微怔了怔,“什么事?雁哥哥你不妨直说。”他凝重的表情让她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冷雁浓眉淡蹙地叹了一口气,“师父在虹姐身上所下的毒非常奇怪,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便使得她迅速老化,红颜变白头;她心里的感受你可想而知,也因此性子变得有些暴躁易怒,我希望待会儿你见到她时,对她多担待些。”
“有这种事?”梅绛雪喃喃低语着,心里不由得对这尚未谋面的虹姐深感同情。凡是女子,莫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如此骤然的改变对她的心理必定造成极大的冲击。
“雁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尽管放心吧。”她微笑地回答。
两人走到门口正准备跨出房门时,一道人影倏忽晃至他们眼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大师兄、梅姑娘,一大早你们要上哪儿去?”杜鹤一脸笑盈盈地瞅着他们问道。
“我要带雪儿到琼苑看看虹姐。”冷雁淡淡地回了句。
杜鹤眸光一溜转,挥开折扇微笑道:“介不介意让我一同前往?我好一睹梅姑娘精湛过人的医术。”
冷雁面无表情地淡睨了他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便你!”说罢,他迳自拉起梅绛雪的小手往琼苑走去。
身后,杜鹤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荡起一丝饱含兴味的笑意,他倒要看看大师兄如何摆平两个女人;在梅绛雪面前,他要如何不让她看出他和虹姐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
三人来到琼苑之后,杜鹤迳自挑了一个“观景”颇佳的位置坐了下来,冷雁则带着梅绛雪走到床前。
尽管冷雁已经跟她叙述过瞿虹的状况,但当梅绛雪见到她时,心里还是受了不小的震撼。
躺卧在床榻上,鸡皮鹤发、干瘪枯瘦的瞿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俨然是个离大去之日不远的七旬老妪,唯独那双眼却精炯灿灿,此刻正朝她投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虹姐,我带雪儿来看你了。”冷雁来到床榻边,轻扶起瞿虹,让她偎靠在他的怀里,“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人称妙手玉观音的江南神医梅绛雪姑娘。”
梅绛雪朝瞿虹绽出一朵温柔的浅笑,却被她益显冰冷犀锐的眸光给怔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神异常专注,彷佛想自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那样的眼神令她心底突地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但她随即挥去这种感觉,犹疑地轻唤了声:“虹姑娘……”
此刻正仔细打量着梅绛雪的瞿虹,耳里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她的心已然掀起波涛万丈、汹涌不绝的怒恨之潮,苍老颓萎的脸孔瞬间阴暗了下来,一丝深沉的敌意与恨意迅速掠过她的双眸。
她就是师娘和师父的女儿!瞿虹在心里暗自咬牙,完全没留意到一旁的杜鹤已眼尖地捕捉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
眼前这张姿丽鲜妍、清艳绝俗的容颜和画中的师娘简直如出一辙,温雅飘逸的气质甚至更胜一筹;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让师父多年来始终念念不忘,也因此他从未将她放在心里过。她永远也无法忘怀这张脸,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相对于自己现在衰老萎顿的模样,梅绛雪绝美的容貌更加让她痛恨无比!
瞿虹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恨!她好恨啊!漫天覆地的妒恨之火在她心头熊熊燎烧了起来,烧红了她的眼,也烧出她绵绵不绝的怨怒。
她一向自负美貌过人,也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师父会忘了师娘并爱上她,没想到她的期望终究只是一场空,她竟然输给一个已死的人!
是的,她确实输了,原来一开始她就不曾有过胜算,那个她从小爱慕崇拜的师父只当她是颗棋子,在他享有她的同时,他的心始终系在一个死去的女人身上。
哈!世人眼中残酷无情的阎罗毒君一生竟只钟爱一个女人?那她算什么?
她好恨、好不甘心啊!
“虹姑娘……”梅绛雪再度轻喊了声,她阴沉森冷的表情让她有些忐忑。
过往的种种一一掠过瞿虹的脑海,忽然间,她恨意深沉的脸陡地咧开了一朵诡邪的笑花,像是要回应梅绛雪的轻唤般,她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温婉地道:
“你就是雁儿常跟我提及的雪儿?长得真美,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几个像你这般绝艳出尘的美人儿了!”
对于她骤然改变的神色,梅绛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微怔了一会儿,才轻扯出一抹浅笑,有些不自在地回道:“虹姑娘,你过奖了。”
瞿虹轻拍她的手,微笑道:“虹姑娘这称呼太见外了,你是雁儿的童时玩伴,不如同他一样喊我一声虹姐,而我则叫你一声雪妹妹,你说可好?”
说罢,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她突然自嘲地笑叹了一口气,又道:“要你称呼我虹姐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明明都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了啊!”
见她一脸温蔼和煦,唇边还噙着一抹略带凄凉的笑意,梅绛雪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浓烈的同情,并暗暗责备自己方才大概是眼花了,才会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森冷的恨意。
“虹姐,你别这么说。”她轻柔地回握瞿虹瘦骨嶙峋的手,柔声道:“雁哥哥已经告诉过我,你是因为中毒而导致苍老羸弱,只要能解除你体内的毒,你的容貌便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是呀,虹姐,雪儿一定有办法治好你体内的毒,你只管放宽心。”冷雁温柔的眼光凝注着瞿虹,一边伸手为她拂去散落颊边的白发。
他亲昵的眼神与柔情的举动让梅绛雪不禁有些怔然。
梅绛雪正怔愣时,冷雁又开口了:
“雪儿,你赶紧为虹姐把个脉,看看她体内的毒该怎么解。”
梅绛雪乍然回过神来,将掠过心头那股不明所以的怪异感觉抛到一边去,依言轻执起瞿虹的手腕,专注地搭脉细诊……
半晌后,她松开手,柳眉淡蹙地垂眸凝思。
“怎么了?我体内的毒可有得解?”瞿虹神色略微紧张地问。
一年了,她看着自己这张又老又丑的脸一年了,要不是因为满腔的恨意尚未得报,她宁愿死也不愿意以这副要死不活的难看模样残喘苟活!
梅绛雪缓缓抬起眼,沉凝地道:“虹姐身中之毒是由苗疆十种吸食人体精元的毒虫所制成的‘十衰散’,此毒不会立时要了人命,却会让人在短短数日之间瞬间老化,直至体内脏腑完全衰竭,终告停摆。”
瞿虹眼里精光一闪,思道:这丫头果真有一套,竟看得出她所中之毒。
“依你之言,这毒有解吗?”她接着又问。
“有。”梅绛雪徐缓地点头,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只不过解法不易……”
“你尽管直说无妨!”冷雁神情肃凝地道。“无论再怎么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做到。”
梅绛雪抬眼望向他,雁哥哥好似非常在乎这位虹师姐,她的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闷怅的感觉,尽管如此,她仍详尽地回道:“此毒与一般毒素解法不同,虹姐现今体内之血已呈衰败,必须以换血之法治之,且所换之血必得是纯净的处子之血。换血之后再服以紫绦草,帮助生血、活络筋脉,大约需经十日,方得大功告成。”
一旁的杜鹤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依梅姑娘之言,输血之人必然会大伤元气,寻常人等可禁不起这番折腾,一个不慎,恐怕会闹出人命来!”
梅绛雪神色凝重地点头,“杜公子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便是我所顾虑的;因此,输血之人最好是个练武之人,有基本的功体能自行运气调息,再佐以我特别调制的‘活血丸’,应可渐渐补回元气,不致损及性命。”
杜鹤迅速和冷雁对看一眼,而后直接指出:“处子易寻,可现今恨情谷内的丫鬟们,无一人有武功底子,这可大伤脑筋了!”
第6章(2)
瞿虹闻言,低垂的眼眸隐隐闪过一丝算计的精芒,唇边浮起一抹几不可辨的诡冷笑意;她很乐意在梅绛雪见阎罗王之前好好利用她一番,她的血会是她挽回青春美貌最好的献祭!
盘算既定,只见她幽幽一叹,柔若无骨地靠向冷雁怀里,凄凉地笑语:“雁儿,罢了!我怎能为自己的存活而牺牲他人的性命?此时此刻,我们根本找不到这样的人选,你还是放弃吧!”
“不,我绝不放弃!”冷雁语气坚定地道。他欠虹姐的实在太多了,若不是为了帮他,她也不会遭受师父下此毒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咱们恨情谷唯一会武功的女子只有雪妹妹,你要上哪儿找来一个会武功又肯为我输血的女子?就算找着了,人家未必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们呀!”
她的话蓦然提醒了冷雁,他深邃的黑眸缓缓望向梅绛雪。
一旁的杜鹤立即了然地眯起眼。虹师姐这话分明是有意的,她显然想藉梅绛雪之血为自己袪毒。
这招以退为进的方法还真高明哪!她明知为了她,大师兄什么事都会替她办到,区区一个梅绛雪的血自然也能轻易取得。
不知为何,他一向不喜欢虹师姐,纵使她帮助他们师兄弟合力手刃了师父,但他总觉得她深沉得让人无法看透。和瞿虹同门十年,他始终与她不亲近,身为大师姐的她,在诸多师弟中也只关照大师兄一个人;他原以为她是爱上了大师兄,可又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表面上看来这么单纯。
如果,找来梅绛雪让她成为代罪羔羊真是虹姐的本意的话,显然的,她也已经知道梅姑娘是师父的女儿。杜鹤的直觉告诉他,她这么做是存心的,方才他在她望着梅姑娘的眼神中,清楚地看见其中隐藏着的深沉恨意,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绝对没看错!
虹师姐恨梅姑娘,但为什么呢?只因她是师父的女儿吗?
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中,似乎还存在着某种情绪,像是……嫉妒,一种女人同女人之间特有的敌意。
正思索间,冷雁果然开口了:“雪儿,放眼望去,恨情谷内如今能救虹姐的只有你了,你愿意为我冒这个险吗?”
杜鹤正想出声反驳,可梅绛雪却快了他一步。
“雁哥哥,你不必担心,方才诊出虹姐身上之毒后,我便已有了这样的打算。”身为医者,救人是她的天职,她怎能由别人来冒这个险!
杜鹤怔了下,既然当事人都同意了,他又有什么立场反对?
“雪妹妹,这怎么行?你看起来这么娇弱,我怕你支撑不了,雁儿、一飞和杜鹤还得仰仗你为他们解毒呢!”瞿虹假意担忧地道,眸底却闪着一抹清冷的笑意。
“虹姐,这你不必担心,眼下先医好你体内的毒我才能安心,更何况雪儿是个大夫,她懂得照顾自己的。”梅绛雪尚未回答,冷雁已先开口安慰道。
梅绛雪心里蓦地微微刺痛了下,不知为何,她竟隐隐觉得雁哥哥和虹姐之间并非只是单纯的同门情谊。从方才进门到现在,他的眼光始终温柔而专注地凝注在虹姐身上,望向她时,却只是淡淡的一瞥,彷佛她只是个寻常的外人般;在他眼里,完全看不到昨日与她深情互许时的柔邃眸光。
“雪儿,你打算什么时候为虹姐换血治疗?我希望越快越好!”
怔忡之际,冷雁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将她幽恍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她强颜一笑,“给我一天的时间准备,明天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冷雁点点头,没再看向她,眼光又回到瞿虹身上,一边吩咐道:“那你赶紧去准备吧,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杜鹤,他会帮你的。”
梅绛雪微怔了怔,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打算跟她一起离开琼苑。
“梅姑娘,我们走吧!”杜鹤走近她身旁轻唤了声,见她一脸迷惘失落的神情,心里着实有些不忍,但他不能背叛大师兄,关于她的事情,他无权也无能置喙!
离开琼苑后,梅绛雪心思恍惚地回到凝霜阁。
刚进屋里,柳儿不知打哪儿跑了出来,笑脸盈盈地迎上前。
“梅姑娘,你回来了。”她拉着梅绛雪在圆桌旁坐了下来,并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梅姑娘,听说你到琼苑看过虹姑娘了,怎么?她的病可有得医?”
梅绛雪缓缓抬起头,“你……知道虹姑娘的事?”
柳儿圆睁着眼笑着回道:“当然知道喽!之前我是琼苑里的一名丫鬟,只不过现在被分派到你身边来服侍你。”
说着,她突然大叹了一口气,深感同情地道:“我曾听琼苑里的丫鬟姐姐们说过,虹姑娘年岁也只不过将近三十,可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竟然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冷爷为了她的病,担忧得不得了哩!”
梅绛雪微微僵愣了下,忍不住问:“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很好?”
“是呀!”柳儿知无不答,“冷爷对虹姑娘可好得很呢,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虹姑娘有个万一……”她忽然停顿了下来,露出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睁大了眼直瞅着梅绛雪。
“梅姑娘,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是有关于冷爷和虹姑娘的,但你可不能说给别人听哟!”
梅绛雪蓦地屏住呼息,“什、什么秘密?”
柳儿精灵的大眼滴溜溜一转,神情慎重地道:“听说啦,只是听说而已喔,那虹姑娘和冷爷好像是一对情侣呢!所以他才会这么紧张虹姑娘的病。”
闻言,梅绛雪只觉胸口突然一阵抽紧,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雁哥哥和虹姐是一对爱侣?这是真的吗?
她直觉的想要否定,可方才雁哥哥对待虹姐那副小心翼翼、温柔细腻的举动却清晰地映在她脑海里,她不禁有些迷惑了。
“梅姑娘,你怎么了?”柳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将她自怔愣中唤醒过来。
“没、没什么,我没事,你下去忙你的吧。”此刻她需要独处,以厘清心里那团紊乱的思绪。
“喔!”柳儿愣呼呼地答应了声,才一边搔着头离开屋子。
柳儿走后,梅绛雪兀自怔怔地坐着,脑子里仍不断想着方才柳儿所说的话。她心里着实受了不小的冲击,但昨日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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