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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岛-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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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有两人是戴着镣铐的,我们上一次带走了一副。把第二副给他铐上!让他在自己的领地上,和令人愉快的伙伴们一起度过他的余生吧。骨骼中有一副是女人的。但愿这不致给你造成争风吃醋之苦。也许我没有说对?……”这后面几句话,魏尔特是凑着妻子的耳朵低声说的。“或者,也许您会认为我用您的骨骼来替换那一副更好些?”

约兰达脸色刷地白了,她急忙躲开。

“您疯了,弗雷德!”

“哦,不!夫人!我非常了解您那信奉基督教的动机,也非常了解您想要求给这位大力士活命,因为他的拥抱是多么有力啊。”

“弗雷德,弗雷德!您错了。”约兰达呻吟起来,她软弱无力地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板上。

魏尔特转过身去,背向着她。

汉斯粗暴地将马待罗索夫推到了地下室,随后自己也下去了。

风在吹着送葬曲,但不是为禁闭在地下室里的那个人吹奏的,它是在为地球上所有的人吹奏哀乐,将空气送往遥远的火势经久不息的阿列尼达岛。

第九章 刮风的日子

衰弱到极点的娜佳十分吃力地沿着沙丘的斜坡往上爬。

沉独的气味难闻的风刮起阵阵沙土,但就是没有带来空气。呼吸困难。只好转过脸去,弓起身子。娜佳不住地跌跪在地,然后站起来再走。

从她努力攀登的那座沙丘脊上飞起了一条条象舌头般的长长的灰色的沙土,它们在向上扬起的时候,同下面的类似大火烟雾的团团飞沙混成一片。

娜佳亲眼看见沙云沉落到地面上,堆起了一座座沙丘。从前象是暴风雨中凝结的海洋似的沙漠,如今复苏了。沙丘脊上灰色的浪花在翻滚,沙浪在忧郁地起伏移动,缓馒地向前爬行。这对共青团员们刚刚建造起来的阿列尼达工程的设施形成莫大的威胁,沙浪很可能将它们永远埋没。

低沉的天空压迫着娜佳,挤压着她的后脑勺。她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见过太阳了,仿佛觉得太阳不会再有了,世界上也不会再有欢乐与希望了……

人们现在戴着防沙面具工作了。

娜佳不愿给自己戴上橡皮面罩,因此近来她只能勉强站住,她很快就疲惫不堪,耳鸣,眼前直冒金星。

但是,应该工作啊……干吧,把世界上的一切都忘却。

但是人们又不愿忘却。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这些话娜佳和克谢妮娅听了多少次了啊!……

克谢妮娅听了这话就低下了头,可娜佳却争论得十分激烈。

有些同志仍然肯定地说:“整个工作都是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而臆想出来的。掩盖真相!……直说不就好了!去死——不就完了!我们不比外国人差,死还是会的。”

“这才真正是胆小鬼呢!”娜佳极不赞成这种说法。她谈起自己的姐姐玛丽娜,她不是正在冒着生命危险力求在实验室中取得发射排炮所必须的镭-德耳塔吗?

“你真傻……难道不经过预先试验,单凭想象既能建成超远射程炮,并且一射就成功?”

“而且又选了这么个地方。风又不会使你生活愉快……我们再也干不动啦……没劲儿啦。”

“要是能象样地了却余生倒也罢了!可别在这鬼地方吞沙子。”

娜佳这个共青团小组长,召开了一些会议,把一些意志薄弱者赶走了,让他们带着耻辱回莫斯科。

但情绪消沉的人越来越多了。突然,那个克谢妮娅,娜佳最些好的女友克谢妮娅……

当然,原因是她的哥哥德米特里失踪了。娜佳听说克谢妮娅一到夜里就哭。白天萎缩不振,变得令人不敢认她了。

娜佳却仍然在坚持。就在今天她还说,全国都在高度紧张地工作,过去共青团员们一直迎着因难上,情绪低落是不应该的。她表扬了那些优秀分子,称赞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坚持斗争,有时明知力所不及,也尽力去做。

可是,克谢妮娅屈服了……她抛弃了一切……她说,德米特里找不到,她没法活下去了,也不想活下去了……还说,一般谁也无法再活下去了……

可是,在娜佳心目中,克谢妮娅是一个成熟而有力量的强者。

克谢妮娅到车站去了。那里聚集着无数没有头脑的人,他们为在车厢里争座位而斗殴。其余的人则无目的地在一半已被沙土埋没的到处乱扔的机器之间徘徊游荡。

娜佳去找莫尔尼亚。她觉得需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他坚强有力,办事准确,大胆无畏,他一个人便能制止刚刚开始的张惶失措。假如他这样做了,她就……她也许就会对他倾诉一件至关重要的……对他俩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

要爬过两个沙丘到达中心指探所,对娜佳来说困难得难以置信。

她坐在沙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在那里休息。

莫尔尼亚上校一天天变得越来越阴沉了。他明白,他没有注意到某种最主要的东西。他眼看人们逐渐丧失信心,不仅一些工人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甚至一些指挥人员也沉不住气了。

使人厌烦、困惫不堪的风影响人们的心情,毒害人们的意识,磨灭他们的信心,引起恐惧。

大部分工人毕竟还是坚强地顶住了。党员和先进的共青团员忘我地同可怕地蔓延着的惊慌失措情绪作斗争,但就连他们之中也有个别人没能控制住自己。

后果很快就表现出来了。莫尔尼亚上校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毫无伸缩余地的工作计划表打乱了。他无限懊丧,心慌意乱地眼看一些工程不能如期完成,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眼看着严密的组织逐渐涣散了,一些打算和计划破产了。他明白,他面临着招致灭亡的拖延、拖延,而它的代价格是几十万人,很可能是亿万人死于窒息。

上校下了汽车,垂头丧气地在沙沙作响、处在不停运动之中的沙地上走着。一辆机车徐徐驶过,推着它前面的清沙机。后面是一列火车。远方,透过灰色的沙幕,可以看到一些高耸入云的铁架,在腾起的烟雾般的黄沙中,电焊的火花象星星般地在闪闪发光,时而熄灭,时而又发亮。

难道有什么问题被疏忽了?工程的组织工作曾是这么完善……须知这个沙漠一定要在空前短的时期内被征服!那如今究竟是什么造成拖延呢?人们发生了什么情况呢?怎样才能使他们充满成功的信心呢?

莫尔尼亚突然想到,他自己有没有信心?

他刚想到这个问题,就看见面前有一个穿连衫辞工作服的姑娘。他好不容易才辨认出她那瘦削的面庞和深深地凹陷下去的蓝眼睛,这眼睛,他的印象是如此之深……

“您怎么还在这里?”他问道,“您走吧。我让您乘飞机走。”

“我不愿象他们那样离开这里,”娜佳用手指指车站说,她满怀期望地看着英尔尼亚。“应该使他们也有信心。”

莫尔尼亚苦笑了一下。

“信心?可以使人们相信大炮即使晚一些也会造出来。但是,我怎么能使他们相信这些大炮一定能射击?大家都知道马特罗索夫失踪了,没有镭-德耳塔·…”

“玛丽娜一定会搞出镭-德耳塔的。”姑娘不赞成地叫起来了。

上校耸了耸肩膀说:“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我对她也很熟悉,她可能得到镭-德耳塔的一种同位素,这种同位素具有镭-德耳塔应有的性能,遗憾的是,不稳定,它在很短的时间内,本身就衰变了,无法用它制造我们所需要的炮弹。”

“那就是说,您自己也不相信能成功?”娜佳几乎恐惧地问。

莫尔尼亚以他那难得有的温情与怜惜望着娜佳,人们常常用这种表情注视很小的孩子。

“我对人向来开诫布公。人民应该了解事实真相,无论它是什么样的。”

娜佳朝莫尔尼亚看了一眼,她变得苦恼、忧愁了。她想到,她本来是准备向这个垂头丧气的人打开心灵最珍贵的奥秘的……

娜佳转过身去,往回走了。她在想,玛丽娜是多么幸福啊,她爱的是马特罗索夫,而她娜佳,却是这么不幸……

莫尔尼亚目送着离去的姑娘。他仿佛感到,他象过去放过了所有机会一样,现在又错过了某种最重要的事情。

莫尔尼亚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近孤单单的圆柱形的哨所,它位于阿列尼达工程建筑场地的中央。必须与部长进行照例的电视谈话使他心神不安。

克列诺夫坐在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的办公室里。他比以前更加激动不安了,他说:“我想指出的是,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玛丽娜所选择的路子目前还是唯一可行的,但是,总还不应该过高地估计它可能取得的效果。嗯,是啊!……我一次再次地认为有必要向您指出,要取代镭-德耳塔原则上是不可能的。”

“是这样,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们正在采取措施寻找马特罗索夫,但我们应作最坏的准备。因此,找到镭-德耳塔的代用品是头等重要的任务。假如您不敢用它射击,它也得用于积聚能量,直到找到镭-德耳塔为止。”

“是啊,我担心……毫无疑问,代用品将是不稳定的。射击振动会使它们衰变,那样,超级电池炮弹的全部能量就将冲到外面来。”

部长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那就是说,决定性的试验定在今天进行?”他问道。

“对,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已经对您说过,我将亲自参加试验,这十分危险,责任大重大了,所以我不允许萨多夫斯卡娅在我不在场时作试验。”

“好,教授。假如您认为有必要这样做,您就到实验室去吧。”

“好极了。那我就告辞了。”

“不,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您去还早。和我一起到电视接收亭去。您将看到莫尔尼亚。我们说上几句。他那个工地上并不那么顺当。”

“嗯,是啊!……好吧,我很乐意……很高兴去见见莫尔尼亚上校。他是一个十分令人尊敬的人。”

谢尔盖耶夫和克列诺夫走过一扇小门,来到一间很小的银色房间,它的四壁拼成一个标准的圆锥体。中央放着两张软圈椅,而软圈椅前是一架不大的控制台。

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请克列诺夫坐下,打开闪闪发亮的开关,四周的墙壁顿时都亮了起来,仿佛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墙里开始现出某种模糊不清的图像,又渐渐变为某种结构的立体轮廓,这些结构很象是铁路桥的高入云霄的衍架。

风在怒吼,席卷着沙云。克列诺夫教授不由自主地眯缝起眼睛。他嘲笑自己那么软弱,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其实,小房间里连一粒沙子也没有。

莫尔尼亚上校穿着外套,风尘仆仆站在那里,背景是一片沙漠。

“您好,上校同志!”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说。

教授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莫尔尼亚上校回了礼,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问道:“磁板的安装情况怎样?”

莫尔尼亚抬起眼睛,遇到了部长的目光,低下了头。

“我们的进度拉下了,政府全权代表同志。”他说。

“是这样。你们拉下了?我们工地其他一些工区可不是这样。请您到电视接收亭中,我们一起到各个工厂去参观一下。看看是不是普遍存在象你们工区这种破坏计划的现象。”

莫尔尼亚转身向圆亭走去。

“是这样。”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说,他打开了开关。

荧光屏上的沙漠变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幕,继而逐渐显出了马格尼托戈尔斯克轧钢车间的轮筋。当图像有了立体感,直至感到逼真了以后,你就很难相信部长和克列诺夫不在这车间,而在离它几千公里以外。

在轧钢车间贝也有一个象部长办公室近旁房间里所有的那么大小的圆柱形电视接收亭。现在这个电视亭不见了,在它的位置上看到的是两张圈椅和上面坐着的人。

一根烧得通红的钢锭迅速地从圈椅旁滑过,立即消失在迅速转动着的轧辊之中。钢锭几乎碰到了克列诺夫的脸,他本能地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它又象一条骄蛇似地审回来,沿着辊道迅速地爬行。

又过了一会儿,火星四溅,光亮耀眼,象喷泉一般,这是圆盘锯在将轧制过的钢条锯成几段。

一位工程师向部长和克列诺夫走来,穿着尘土仆仆的外套的莫尔尼亚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一个回平台上。

“您有什么指示,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您好,莫尔尼亚同志!”工程师说。

“工程等用轧件。”部长说。

“阿列尼达工程所需用的轧件两小时以前已发往克拉马托尔斯克工厂。”

“是空运的?”

“是。”

“就这样。谢谢。看到了吧,莫尔尼亚同志?”部长全神贯注地望着莫尔尼亚阴沉的脸问道。

莫尔尼亚什么话也没有回答。他能说吗?他能说他这个工程负责人对是否熊成功还在表示怀疑吗?

“好,”部长说,“我们再看看克拉马托尔斯克工厂。”

部长和克列诺夫所在的平台转到了克拉马托尔斯克工厂的一个车间。莫尔尼亚以及他所站着的那块沙漠地就象在旁边。

一部巨大无比的刨床的工作台慢慢地开过平台,这台刨床的工作台上可以加工制造两层楼房大的工件。卷曲的金属刨屑象厚实的弹簧软管,一拖好长。

机床后面出现一个小老头,手中拿着烟斗和烟荷包。

“伊凡·斯捷潘诺维奇!”部长叫他。

“啊,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老工长高兴起来。“我呀,您知道,我把烟草给忘在家里了,真倒霉!您那儿有吗?”接着,他环顾四周,看了看部长,看了看莫尔尼亚那冷若冰霜的脸,还看了看他脚下的沙漠地,揣度出了什么,挥了挥手,笑了起来。“咳,你不大顺遂吧!打盹儿啦,对吧,打盹儿了!”

“轧件收到了吗,伊凡·斯捷播诺维奇?”

“轧件吗?怎么说呢,大约刚收到四十来分伸。听说,已送机械车间装配。”

“是这样,好。车间主任在哪里?”

“啊,他来了。主任同志,上这儿来。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克在这儿。”

过了会儿,部长、克列诺夫和莫尔尼亚又来到了阿列尼达工程的工作场地。

“那么,现在请您向我们报告,上校同志,为什么只有你们拉下了?”

莫尔尼亚挺直身子说:“政府全权代表同志,我认为有必要向您汇报情况……”

莫尔尼亚沉默了。

“是这样,请说下去,上校。”

“工地上情绪低落,全权代表同志。原因是不相信会成功。”

“什么?你说什么?缺乏信心?”部长的嗓音变得十分尖厉,非常不快。

莫尔尼亚站得挺直,继续说道:“是的,认为用超级电池发射未必有保证,而且,没有镭-德耳塔;导找代用品又不成功——所有这一切,就便许多人得出一个结论:我们的全部劳动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

“嗯,是啊……对不起,”克列诺夫插话道。“您好象是怀疑您所领导的大炮建筑工程,怀疑大炮齐射的可能性?”

老教授气得连胡子都发抖了。

“我不是说自己。这些思想逐渐控制住了阿列尼达工程的全体工作人员。”

“所有的人吗?”部长打断了他的话,皱着眉头望着前面。“就是说,你说是缺乏信心?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你那里的载重汽车全被沙埋住。据说是,反正是半年以后不需要了。”

部长用手指指一排被人遗忘了的汽车,其中有一半被沙埋住了。

莫尔尼亚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现在问题就在这里?”他说,“要让我们相信我们的劳动并不是徒劳之举,还有……”

“等等,等等,上校!你怎么了,执行政府规定的任务还打算预先谈好特殊条件?你明白你在建设什么吗?你明白党和国家信任你吗?你是个共产党员,军人,一辈子都知道抓紧时间,可是对建设却疏忽大意了。为什么会出现怀疑?你忘记了人,问题就在这里!你忘记了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们的恐惧心理,他们的悲伤心情。很明显,你变得冷酷了,变成了一架天文钟!”

部长每说完一句话都要用食指戳戳空间,老是把它碰到那堵看不见的坚硬的墙上,碰得很疼。

莫尔尼亚直挺挺地站着。他的脸变黑了,面颊深深地陷下去了。他恨不得刮起一阵风沙,连同他的身子脑袋一齐刮走。

部长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上校同志,您今天就把建设工程移交给您的副手,新来的负责人明天就飞到您那儿。您本身只须去进行射击的准备工作。就这样。”部长回转身来,向教授提了一个问题。

莫尔尼亚向后退去。他的前面渐渐地显出一个位于沙漠工地中央的圆亭。

“那么,如果您允许的话,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我就乘车到实验室去了。要消除莫尔尼亚及类似他的那些人的那种信心不足的情绪,必须尽快找到——哪怕是代用品也好。但是,不用说,这不应该影响我们去寻找镭—德耳塔。”

部长沉思着地注视着这位和一个年轻姑娘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去作危险的试验的老人。

“出发侦察去吧,同志。”他低声地说。

“嗯,是啊……对不起……是我没有听清楚,还是没有听懂?”教授用一只手贴紧耳朵。

“去吧,到实验室去吧,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微笑着把教授送到办公室门口。

把门关上以后,他沉思着走近办公桌,在红色的电话机上拨动了某个号码。

第十章 猝然停止了呼吸

一条宽阔的主干道穿过巨大的面目一新的城市,街上浇注的橙黄色沥青好象阳光一般。蓝色的人行道给马路漂亮地加上了边框。玫瑰色的大理石饰面的一幢幢十层楼房,格局整齐协调地向远方延伸。

狂风在平坦的墙壁之间毫无阻挡地呼呼急吹。从巷子里窜出来的一股股气流犹如小龙卷风似地旋转着,奋力扫干净那本来就冲洗得十分清洁的马路。

玛丽娜和什瓦尔茨曼医生走在人行道上。

医生用左手轻轻扶住帽子说道:“当然,我在医院里呆不住。您只要看看周围,每个人都在为共同的事业干点什么。您也许以为我能安安稳稳、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没有的事!我无法平心静气地看着您寻找代用品,马特罗索夫去追逐火鸟①,教授变成了综合赛跑的冠军,一个人顶十个人的工作,飞奔向前。怎么,依您看,我就不能找到一件有益的工作,使我也参加这与世界的灭亡所进行的共同的斗争?”

【① 火鸟:童话中羽毛发光的神鸟。——译者】

医生稍一松手,没有抓住帽子,帽子就马上在蓝色的人行道上空飞了起来,穿过橙黄色的马路,毫不遵守交通规则,还碰到汽车,追赶着汽车,向前飞去。

医生摸了摸周围一圈镶着卷曲短发的发亮的头顶,看着飞走的帽子说道:“让它随风飘到阿列尼达岛,马上烧掉吧。”

“那您没有帽子怎么回家呀?”玛丽娜惊叫道。

“我不回家了,我将留在实验室,教授在哪里我也就应该在哪里。”

“医生,您怎么啦?谁同意您这么做的?”

“我才不管这个哩,我给自己找到事做了,政府责成我关心克列诺夫教授的健康,这就足够啦!”

医生开始沿石阶登上一条又窄又小的巷子的象走廊般的人行道,这儿可以看见远处的研究所的白色大楼和那横穿马路通到大楼的精致透孔的天桥。

很快,他们就走进了研究所的大院,绿树丛中微微露出了几墙白墙。

林荫道上出现了一个两肘叉开、颧骨突出的身影。花白的头发在随风飘扬。

“啊,这就是我那唐·吉诃德教授!您好,最最尊敬的!您那忠实的奴仆桑丘·潘沙来了,他一步也不再离开您了!”

教授很严肃。

“您好,最最尊敬的。对的,见到您我很高兴,可是,正好是今天您未必能与我寸步不离。”

“没有的事!恰好是今天我一分钟也不离开您。”

“嗯,是啊!也许,不必为这个题目去争论一番了吧,您能否饶了我呢?”

“教授,”玛丽娜插话说,“要是医生做得对呢?”

“您这是指什么?我想知道。”

“我想再一次地请求您,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允许我一个人来进行此项试验。”

“什么?”教授伸长了脖子,象凶恶的鹰似地看着说,“您好象是疯了?难道您不明白您选定的这项试验有多大的危险性?”

“我明白这点。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不过,我们之中的一个……也就是您……最好不要参加试验,以免遭到危险。”玛丽娜搜索枯肠,很难找到合适的字眼。

三个人一边谈话,一边走近了玛丽娜实验室所在的那幢大楼。

“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教授生硬地说,“我不愿意再来重新争论这个问题了,为此我们已经不止花了一天时间。我敢提醒一点:每一个小时都可能要付出成千上万的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就连许多优秀的人们也对成功失去了信心。应该拿定主意;要不就由我来进行试验,我已多次坚持提出这个要求;要不就是我们一起来做,由我领导。”

“确实应该一起做!”医生插话道,“我们三个人一起来做。”

“这‘三个人一起’是什么意思?是我没有搞清楚,还是没有听懂?”克列诺夫低下了头。

“很简单,三个人是您,教授,您的助手,还有我,派来照料您的医生。您遭到危险的时候,我不能不在场……”

教授吃惊得目不转睛地盯住医生看。风将他的长长的胡子吹向一边。他摇了摇头,走进了前室。他早就懂得,和医生争论是毫无用处的。

走廊上,科学院院士——研究所所长迎面向他们走来。

教授走近他说:“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尼古拉·拉夫连季耶维奇,我和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一起进行试验,”他咬了咬牙齿。‘现在,尼古拉·拉夫连季耶维奇,我想说的是:我为十八个实验室都确定了方向。嗯,是啊!……”教授沉思着抚摸了一下胡子。“假如我们遇到不测,有人找到了代用品,或者马特罗索夫带回了镭-德耳塔,请将超导体特别仔细地履盖起来。嗯,是啊!……请您亲自过问此事。您瞧……总之,我估计,我们可能……嗯,是啊,离开工作而不致于影响它的成果……好象,就这些了。请让我亲吻您,亲爱的尼古拉,拉夫连季耶维奇。继续将您的研究进行下去吧!您的前程无量……”

教授就在萨多夫斯卡娅实验室的门旁拥抱了所长,然后他转身对医生说:“艾萨克·莫伊谢耶维奇,请允许我拥抱您。您也许以为我不爱您?没有的事!”

“我错了,”医生说,他把所长拉到一边。“请原谅,所长同志,请您说说,这项试验有致命的危险吗?”

“是的,”院士低声地说道,“稍不小心或一出差错就可能死亡,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一直没有敢决定进行这种试验,不过……”

“哦,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我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您?”院士十分惊讶。

“不,不是我,而是什瓦尔茨曼医生,政府曾赐予他有相应的全权。”

“这是不可能的。”

医生深表遗憾地看着院士。

实验室门口聚拢了许多工作人员。他们都很难过,很不安地注视着这告别场面。

门开了,一名实验员走了出来。

“实验的准备工作已一切就绪。”他说。

“那么,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教授精神一振,“不要拖延了……”

“还有我!”医生高叫了一声。

教授朝他看了一眼,点了头,叹了口气。

玛丽娜向一位激动不安的女工作人员奔去,把一张纸条塞进她的手中。

“给德米特里!”她低声说道。

三个人进去以后,门关上了,他们都准备为共同的斗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所长沉默不语,在走廊上来回地走着。谁也没有向他走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全研究所所有的实验室一个个都传遍了这个消息:试验开始了。于是一霎那间工作都停顿了。工作人员们都在沉思,大家心中都惊恐不安。

实验室里异常安静,克列诺夫沉思地看着俯身在桌上的姑娘。医生默默地坐在一边。

克列诺夫对实验室四周看了一眼。熟悉的环境使他想起了拨给他好几十年的另一个实验室。涂漆的墙上现出了一个老人的形象。这难道是他,克列诺夫?也许,这是他的年迈的老师巴科夫教授或是霍尔姆斯捷德?在这位老人的心中很久很久以来有关这些情况的回忆是个禁区。等一等……为什么要偷看这些在飞舞的树木呢?……为什么天空的云朵消散不见了呢?那时一切都毁灭了:老科学家,还有她,生气勃勃、充满爱情的她……一切罪恶之源就是这超导体。那时,超出权限强度范围的电流就是沿着超导体通过的。

“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我恳求您,操作要小心谨慎!”教授俯身看着玛丽娜。

突然,姑娘面前的桌上有一件东西亮了起来。墙上就映出了教授的变了形的高大的影子。

“艾萨克·莫伊谢耶维奇!”克列诺夫叫了一声。

医生向他跑过来。

“幸好您在这里,最最尊敬的!我们需要帮助。费心,请您拿住这个容器。拿住。要拿好!快点,快点!…”

以生向教授这里奔过来。老人把一个黄色的容器递给了医生。什瓦尔茨曼用左下抓住了它。做这事对他来说当然显得有点笨拙。

“这才是真正的工作啊!现在我可亲身体会到啦。”他低声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容器从他那唯一的一只手中跳了出去,跌碎了,接着就是撞击的声音。教授身子一歪,向后退了一步。玛丽娜痉挛地抓住了桌子,她渐渐地趴在桌上,滑到了地板上。

黑色的浓烟滚滚,充满了整个实验室。

轰隆之声响彻整个研究所。震碎了的玻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吓坏了的工作人员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院士沿走廊跑了过来。

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听到门后发出嗡嗡之声,他低声地说:“牺牲了!三个人都……”

起着漩涡的黑色烟雾团团升起冲出了实验室的窗户。几乎是飓风般地把这烟雾吹向大地,飞向树林。树象是在它的重压之下弯下了。

一股灰色的烟云冲上了大街,横扫橙黄色的马路;冲上用大理石镶砌的墙面,直至精工细致的透空天桥那么高;最后,沿着马路,追赶着鱼贯而行的汽车。

人们吃惊地目送着这渐渐变白的烟云。

很快,烟云就溶解于空气之中。空气离开大城市,流动在用大理石筑成的河岸上空。

汹涌如波涛的气流呼啸着穿过森林和山脉,穿过整个欧洲;在海上卷起巨浪,将它涌上海岸;在沙漠里,它掀起乌云般的黄沙,这种沙石即使是最可怕的西蒙风①也从未掀起过。

【① 西蒙风:北非等地沙漠地带的干热风。——译者】

气流从地球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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