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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岛-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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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岛耸了耸肩,扣上了无意之中解开的将军制服的最上面的一个钮扣,急急忙忙地向出口处走去。

太早啦!汽车还没有来等他。可是比片岛回到楼中大声地把司机叫出来,该多么难堪啊!

片岛来到街上,他决定步行走到附近出租汽车或人力车站。

将军朝行人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口罩,就用它军住了鼻子和嘴。

这样的黑口罩今天所有的过路人都有,因此,这并不奇怪。如果说,许多明理的日本人甚至平时都戴口罩,预防肺部吸入尘土的话,那么现在……现在这样做就更有必要了。

片岛将乱飘的胡子贴紧胸口,立定下来。他觉得仿佛大量流动得很急速的空气在挤压他的背部,但他并未感到这是一阵阵风。这是一种长时间的、纠缠不已的、一刻也不减溺的压力。片岛知道这种压力将每时每刻地增加……

将军把眼镜的玻璃更加紧贴着眼睛,哪怕稍微挡住一些难以忍受的尘土也好!仿佛那尘土的最小微粒能在空气压力机的作用力之下向任何方向渗透似的。

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上面坐着一位头戴皮面罩的日本人,把自己宽大的和服的下摆掖在腰里,一个急转弯就消失在拐角后面了,差点没把从巷子里过来的那个人力车夫撞倒。

片岛知道这位日本人正在把他的辞职申请书送到皇宫里去。毫无疑问,辞职会获准的。将军的那颗高尚而又愤懑的心在翻腾。他叫了一辆搞人力车。

人力车夫雄赶超地跑过来,停在人行道旁。老人困难地爬上了二轮车。车子拉动了。蓝色工作服上的字在他面前有节奏地摆动,穿着橡皮长袜、大拇指突起的有弹性的双脚在闪动,犹如小伞似的宽边草帽在金属架上左右摇摆。

心事重重的片岛把脑袋低垂到胸口上。

他们路过《朝日新闻》报社编辑部的玻璃混凝土的庞然大物。上面几层楼是漆的黄色,这是日本的希望和追求的象征,下面一层是天蓝色,这标志着理想与和平。

老人似是而非地苦笑了一下,他已听说报社今天停刊了。

“是啊,希望,追求,理想,和平!”他难过地说。“他们不再存在了,不会再有真正的日本人了!”

这时,他们是在该市的主干道——银座大街上行走。

片岛本来只想遇到第一辆出租汽车就换乘汽车,但他继而一想,他反正没什么地方要急着赶去,就在这人力车上有节奏地摇来摆去也不坏,可以思考思考……

经过了一个出租汽车站,片岛并没有让人力车夫停下。但人力车夫自动停了下来。白发老人十分惊讶,他们并没有走多少路啊,人力车夫怎么忽然想起要休息了。啊,对了!还是那么一回事。

人力车夫的胸部痉挛般地高高隆起,每呼吸一次两肋就深深地陷塌下去,仿佛能贴到脊椎上去。

噢,就是说,空气稀薄得已使人有所感觉了。除此以外,还是顶风。

人力车夫通常都活不满四十岁。这个身体结实的小伙子大约二十五岁光景。那就是说,他还少活了十五岁……

车子又拉动了。

车夫停下的次数越来越多,但片岛还是没有回掉他。

虽然他们仍然走在主干道上,但周围的一切却都变了样高大的石筑楼房不见了。银座大街两旁这时尽是些平房,很少有两层楼的小木房。人力车夫仿佛把老人带回到一百年以前的情景中去了。

可怕的风使人也感觉到了。绷糊在墙框上的纸,很多地方都破了,露出了窟窿。透过这些挂着小块小块纸的窟窿,可以看到屋内的一切:柠檬色的席子、屏风以及没有阴影的画片。

片岛一下记起了其中的一个窟窿里有一张神色恐惧的妇女的脸孔,她梳着高高的发型,头发又硬又黑,黑得象黑漆。

不停歇的风破坏着周围的一切。竖挂的写满字的巨幅标语早巳被撕成碎片,许多贴标语的竿子被折断了。连那些高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电线杆也十分明显地向东南方倾斜,而且,不止是电线杆如此,还有那些矮小的裂开的日本云杉——不,还有:就连玩具似的房屋也朝同一个方向倾斜了。蓝色的有棱角的屋顶看上去也快要刮掉下来,象是凝聚的浪花被卷起了边缘。

仿佛是台风在用它那从海洋这个监狱中挣脱出来的一种非常温烈的看不见的重力使劲挤压房屋。但这并不是台风。

片岛将军十分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在又一次停下休息时,片岛问车夫:“你不怕死吗?日本人!”

“我怕失业,但我不怕死,先生。”车夫回答说,他重新拿起刷漆的车杆。

再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吭声。

最后,人力车夫在一幢不大的二层楼房旁边停住了。片岛下了车,付了钱。

车夫瞪着吃惊的眼睛,但片岛背转过去,走到门边,开始脱皮鞋。

车夫又数了一遍钱。

“我的天哪!”他低声地说道,“他给我付了两倍的钱哪!”

车夫想奔过去跟在这个奇怪的白发老人身后,但老人在自家门坎后面消失了。

迎接片岛的是一个还不怎么年老的妇女。她深深弯着腰,前额碰到了席子。她从染成黑色的牙缝里说了句什么话。递给他—封信。

将军一手拿着皮鞋,一手拿着信,对向他弯腰的妇女没看一眼就进了屋。

信封上书写地址的很不老练的笔迹使他的心一下子高兴得收紧了。这一天来所受的种种委屈都忘个精光。他并未回避妇女在场就脱下了军官的礼服和裤子,满意地穿上了递给他的和服。老人蹲下来,用他那发抖的手指把信拆开。

信是他的养女写来的,那是一位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巴黎。片岛希望务必让她在那里受到教育。

片岛记得多么清楚啊,那个小女孩过去曾唱过的一首逗人发笑的儿歌:

乌龟,你听,你听,

乌龟太太,请你听!

片岛对一张条幅看了一眼,条幅上有他为养女写的一位古代诗人的一首诗:

子夜两点……

一轮金月挂在天上,

高高的竹林

也没有投下它的阴影。

老人拆开了信封,抽出了信。

“父亲,我一想到现在远离你,我的心就凉了。我收到了你的钱和信,你要我卖掉所有的贵重物品去买一份救生股票。我简直设法向你转述形势有多么可怕。在巴黎,人们都疯了。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一家名叫阿列尼达的餐厅里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那些有钱的人象是在度过‘庞贝’①的最后时日,他们力求最后再过一些日子。临终前他们失去了理智,发狂了……”

【① 庞贝:一译庞培。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的古城,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爆发,全城湮没。——译者】

片岛把信放下,目光停留在那张被风吹过来即将吹破的外墙纸。

传来了尖声刺耳的、歇斯底里的狂风怒吼声。

“空气全都吹到太平洋里去了,就象进了魏尔特先生的烧瓶,到阿列尼达岛上就变成灰色的尘土。”片岛自言自语地说。

“您说什么?”日本女人问道。

“没什么。”老人回答说,他重新读信。

“……他们都疯了,他们挥金如土,就是不愿花钱买我的最值钱的贵重物品。父亲,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股票的价格每天在飞涨。我想,我永远也不会买到股票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幻想起我们的日本,想起那里清澈新鲜的美妙空气,想起那里的美好生活。父亲,我开始幻想活命,仿佛我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我跌倒在地板上,无声地哭泣。虽然,也许一个日本妇女是不应该哭泣的,但是我还是哭了。然而这不是一个日本妇女在哭阿,不,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在哭,你是那样地喜欢她,她还没有尝到过生活的欢乐,就要离开人世……”

没有落款。代替落款的,不知为什么,信的最后一些字迹化开了。

片岛的一只手垂了下来,信掉到了席子上。后来他跳起来,蹲在电视电话机旁边,开始颤抖地拨动着一个一个号码。原内阁总理大臣片岛打电话到银行,老人想取钱为自家的小姑娘买一份救生股票。

但临时内阁总理大臣片岛辞职的消息在美好的日本国里已经众所周知了。片岛作为普通老百姓在银行里已经没有存款了。

老人用发抖的手拨了两个多小时的号码,毫无用处。银行和朋友们全都知道他的方案告吹了。

片岛老人到了晚年既失去了地位,也没有了朋友,甚至失去了拯救他世界上最喜爱的孩子的一线希望。

当时老人没有脱下和服,就穿上木屐板,几乎是跑步上了街。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切身感到风的压力,这种风提醒人们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老人跑着,不知为什么低声哼起他在得到将军军衔之前早就写成的诗歌:

金币的响声和鱼儿的香味

已渐渐逝去,

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贞专一。

谁都知道,这绝非秘密,

谁又能做出别的答复使我满意?

日复一日,未不停息,

日复一日,犹如梦幻;

它轻轻触摸我们一下

便匆匆离去,不留痕迹。

有一个人力车夫赶过了片岛,但片岛没有叫住车夫,而是跳上了电车。

老人在电车上苦笑了一下。他听说接替他片岛的那位新内阁总理大臣已发表广播讲话,宣称日本在同世界性灾难作斗争的事业中准备同苏维埃国家合作。

一刻钟后,片岛走近了古河大银行的富丽堂皇的入口处。看门人权颜婢膝地为他开了门:他们认出他来了。是的,古河先生现在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呢!

古河穿一件坎肩坐在转椅上,一只光脚搁在办公桌的一只抽出来的抽屉上,左手扇着扇子,右手在匆匆地写什么东西。看到片岛之后,他搁下笔,将扇子移到右手里。

片岛走进银行家的办公室时变了一别模样。他根本忘了他身上已不是穿的将军礼服,而是家常的和服,还拖着木屐扳。他高傲地仰起头,张开了双肩,漫不经心地撑住桌子说道:“我的孩子!伟大的友谊将我和你父亲联结在一起。伟大的友谊将我和你联结在一起。我始终把友谊放在心上。现在,这种神圣的友谊把我带到你这儿。”

银行家斜眼望着老人,扇子扇得更起劲了。

“从这封信里你可以看出我的要求是什么。我指望你会象你父亲那样做。”

古河接过送给他的信,意味深长、满脸堆笑地说:“听说您,我最尊敬的将军,在美好的晚年得以摆脱国务活动,我十分高兴。我也很快就要结束我的各种事务了。”

片岛脸上毫无表情,但内心却感到异常空虚,他勉强控制住自己,说道:“古河,我的孩子!我指望你能记起我作为你所熟悉的方案的作者和内阁总理大臣时对你最近的银行事务所给予纯粹道义上看不见的影响。”

古河在看信,片岛站在他的面前,就这样也没有请他坐下。

银行家把信放在自己面前,仰面靠在椅子上,摇着扇子说道:“您是指在生产切腹的短剑方面您作为中间人对我的事务所产生的那种道义上的看不见的影响?您要求算账?”

“对,古河,我大胆地提醒这一点是因为……”老人停了下来,竭力保持镇静。

“将军,我想给您讲一个古老的日本故事……”未等片岛回答,银行家就开始讲了:“在东京藏前大街住着两家邻居。一家是以煮鱼的非凡手艺出名的,另一家,假如不说他是守财权,也灯以说是一个节俭的人。每当邻居家煮鱼的时候,他就耍胞来闻那妙不可言的鱼香味,一面吃自己的饭。就在吃饱他那粗茶淡饭的时候仿佛他已经吃到了美味的鱼,也得到了一种享受。”

古河用扇子稍稍遮住自己,望着老人。老人低下头,没有作声。

“这样持续了很久。突然煮鱼能手想到一个主意,他认为老是来闻鱼香味的那位邻居应该给他付钱。他毫不犹豫地开了账单。邻居接到了账单就微笑了一下,”这时古河把扇子移到一边,也微笑了。“然后他同样微笑着向妻子点了点头,要她把小钱箱拿出来。妻子听从了。于是他从钱箱里取出一捧金币,将它们扔到盘子里开始摇动,让金币发出叮当的响声。”此时,方河取出钱袋,让其中的金币发出叮当的响声,接着放回到桌上。“后来,这位邻居就用扇子碰了碰账单,施了一礼,说道:‘好了,现在我希望咱们账目两讫,谁也不欠谁的了。’那个吃惊的厨师大叫起来,他说:‘怎么!您赖账?’邻居说:‘一点也不,您要我付闻鲤鱼味的钱,我要您付给我听这金币声的钱呀!”

古河用扇子碰了碰钱袋,注视着老人弯下了腰拖着木屐板走出了房间。

第八章 城堡的统治者

在水青冈树丛外的草地上,空气灼热,阳光耀眼。但是太阳却穿不透城堡那厚实的年深月久的墙壁,照不进狭窄的尖拱窗户。窄窄的光线夹带着灰尘从每扇高高的窗户里射到地板上。它们象是一堵堵用白墙隔开昏暗的隔板。因此阴影非但散不开,反而显得更加浓密,更加昏暗。

马特罗索夫仔细地打量了那空旷的大厅,然后向门口走去。在拱顶之下,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响。

城堡的新主人独自一个人进行第一次巡视。在昏暗的大厅里他只遇到由丹麦警官预先布置在那里的警察。

因此,他就有可能毫无障碍地寻找他所需要的东西了。到底存不存在镭-德耳塔?魏尔特是否已在他之前找到了它?

马特罗索夫驱散自己这些念头。应该尽快地在这些潮湿昏暗的房间的迷宫中找到克列诺夫老人所说的那个房间。

他走近房门。样式与其他不同的那个门把手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正是汉斯把超级电池拿过去的时候弄坏的那扇门!克列诺夫曾向他讲过这件事。

马待罗索夫克制其内心的激动,把门打开。

书橱遮住了四周的墙。房间中央可以清楚地看到混凝土底座。美丽的约兰达·强尔特挑逗地站在它的旁边。

“它在这儿。”马特罗索夫低声说道,他是指的房间而不是这个女人。

“总算等到了!”约兰达感叹道。她把美丽雪白的双手放到脑后,又加了一句:“而我还以为这个东方的野蛮人不懂呢!”她不出声地笑了起来,后出了她那雪白耀眼的锋利的牙齿。

马特罗索夫对他面前站着这位外国太太十分恼火。但他得赶紧啊,于是就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决定去做他此时最需要做的事。

不错,就是这个房间。大概,这里一切照旧。就在这个书架上,大概,离窗户有一米半的地方,有几本有烫金字的精装书  克列诺夫就是这么说的。

马特罗索夫异常激动,他觉得没有能克制好自己。此刻约兰达向他走近,几乎是紧紧地靠着他了。

“您不认为世界末日快要到了?可我成天在想这件事。我觉得,在地球的最后一些日子里,我们,最后一批人,”约兰达意味深长地望着马特罗索夫,“应该不要死于窒息,而死于炽热的感情!”

马特罗索夫显出了不满的神情,毫无轻薄之意!不过,这终究还是个新奇的玩意儿,只有在电影里才能见到。可话又说回来,也许还得防备着点哩。

突然出现了完全意外的情况,给马特罗索夫解了围:外面响起了枪声。

约兰达突然一下子扑到窗口。德米特里越过她的肩膀往外看去。八月的太阳洒满肥嫩的草地。晃动的刺刀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闪出耀眼的反光。

武装部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坦克从长满松树的山岗后面爬行出来。军队开进了城堡敞开的大门。

确实不能浪费时间。马特罗索夫又来到书橱旁边,开始将书一本一本地扔出来,他伸手抓住了一个书架,用手指探找保险柜的小门。马特罗索夫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了克列诺夫交给他的钥匙。

生了锈的铰链吱嘎一声响。伏在窗口的约兰达没有转过身来。

镭-德耳塔是否在这里?手在空间摸索荐寻找。这短暂的片刻就象是过了好久好久。最后手指感触到了冰冷的金属。

“有了!”马特罗索夫叫了起来。

约兰达回转身来。陌生人手里摔着一只小巧的金属盒

“好沉啊!”马特罗索夫低声说道。

马特罗索大喜形于色,兴奋若狂。这个巨人简直想用一只脚跳跃起来。wωw奇書网他手中拿的就是克列诺夫在五十年前放进那个匣子的镭-德耳塔。

马特罗索夫充满孩子般的激奋心情,他抓住了那个女人的双肩拼命地摇。

“胜利了,大人,胜利了!”他哈哈大笑。

约兰达先是惊恐万状,随后也放声大笑起来。

房门突然开了。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喉音很重的嗓门开腔了:“但愿,我没有打扰吧?”

约兰达大叫一声蹦开了。

“丈夫!”她低声说。“我们完了!”

马特罗索夫向魏尔特转过身去,他仍然不失那副欣喜若狂的神态。

“哈啰,魏尔特先生!”他说。“半个小时过去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魏尔特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近马特罗索夫。

“够了!”他尖声叫道。接着又克制住自己,故作姿态彬彬有礼地补充说道:“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城堡中新来的人物。”

跟在魏尔特之后走进房来的是一位身穿军装、高高个子、体格匀称的人,他脸色冷漠而又傲慢。

马特罗索夫立刻变得认真起来,他趁人不备将珍贵的匣子放进了口袋。

军人向约兰达弯腰致扎,微微觑起冰冷发亮的眼睛,端详着马特罗索夫。

魏尔特一手撑住书橱,默默地注视着。

“韦斯利上校,军事团结国际部队支队指挥官。”军人从牙缝里说出话来。

魏尔特令人不快地冷笑着。

“根据西方团结条约《MP》条款,协同作战的军队进驻了受到共产主义危险的盟国丹麦领土。您被拘留了。请跟我走!”韦斯利以傲慢的态度从牙缝里说出了这些话。

约兰达扑到丈夫身边,紧贴在他身上,在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我抗议,’马特罗索夫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坚决要求立即给我自由,让我回祖国。”

“不,”魏尔特插话道,“一个人也别想从我这个城堡里出去。这位绅士是我的客人。先生。这是满足您对于救生股票的要求的一个条件。”

约兰达得意洋洋地站在魏尔特的后面。

韦斯利向魏尔特扫了一眼,他用一只手套打了打手,说道:“您请便吧,先生。自从我当您的客人的那次检阅时起,我就深知您的好客态度。但是,请您立即给伦敦分公司下令。”

“我逮捕的丹麦警察您也感兴趣吗?”

“毫无兴趣。相反,请他们尽快离开这里。只有这位客人使我感兴趣。”

马特罗索夫向前跨出一步说:“您是联合政权的代表,上校。我向您提出要求从这里放我出去。否则我将立即通知我国政府。”

韦斯利侧过身去,以傲慢的态度从牙缝里说:“这与奉西方团结联盟之命前来的军队无关。日德兰城堡的主人魏尔特先生的意志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您将一如既往地接受他的殷勤款待。我走了,我将留下听从城堡主人调遣的警卫人员。”

“丹麦政府所承认的城堡的主人是我。”马特罗索夫说。

“丹麦政府在一个半小时前就不存在了,”韦斯利鄙夷地说,“被联合指挥部所承认的人才是城堡的主人。完了。请原谅我,女士们,先生们。”

高大、冷酷、毫无热情的韦斯利上校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

沟外从悲悲戚戚的风依然不停地在哀壕。邻近的大厅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汉斯站在门口,他的头已碰到了门楣。

魏尔特讥讽地看着马特罗索夫说:“那么,先生,现在我们可以算账了。”

“弗雷德,”约兰达低声说道,她又走近魏尔特,“我再说一遍,那不过是开个玩笑!请您不要在意。让他做我们的俘虏吧。他很可爱。”

“您别高兴!”魏尔特反唇相讥,随即转身对马特罗索夫继续说道:“我很遗憾我无法将镭-德耳塔转交给您。克列诺夫先生无论是关于镭-德耳塔,还是他的发明,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指示。我无法满足您的这个要求,不过您第二个要求,”魏尔特用憎恨的眼光盯住马特罗索夫。马特罗索夫镇定地走到自己的椅子那里坐了下来。“但您的第一个要求我可以做到。”

“您这是指什么?魏尔特先生?”

“我将满足您的愿望:让您成为城堡的主人,并在这里一直留到生命的最后时日。您别想从这里出去。去哪儿也不行。”

“您想说我已经成了您的俘虏?这一消息我的政府立刻就会公诸于世的。”

“您拿你们的政府来吓唬我又有何用?我现在受到国际部队的可靠保卫,保护我对他们是有利的。而您现在在我的控制之下,先生。”

马特罗索夫站起身来。

“向后退!”魏尔特喊道,一面躲开了一些。“汉斯,抓住他!”

汉斯咯咯笑了,他向马特罗索夫走去。

冯特罗索夫站着,仔细地思量着他该如何行动。他的口袋里装着拯救人类所需要的镭-德耳塔。魏尔特收买了指挥人员,丹麦人也被捕了。最好的办法是屈服,以后还可以把消息送出去。

突然,汉斯狠狠地朝他的头上一拳头打去,这就象碰上了大铁锤,马特罗索夫眼前金星直冒,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椅子背,汉斯摇晃起来,变成了两个汉斯,躲到天花板下的什么地方去了。

“怎么样?”汉斯用劲又揍了一下。

愤怒压倒了疼痛。马特罗索夫感到他开始失去自制能力了。他看见汉斯的拳头又在逼近,便以战士的下意识动作闪开了。就在此刻,一张椅子在空中闪了一下,猛向汉斯击去。汉斯咕咚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折断的椅子散落在镶木地板上。

马特罗索夫站着,手中紧捏着手枪。

传来了约兰达刺耳的尖叫声。魏尔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您敢朝女人开枪!”他喊道,把约兰达推到自己前面。“汉斯,抓住他!”

马特罗索夫退到窗口。站在门口的士兵,将自动枪对准他。

马特罗索夫扔掉了手枪,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同丹麦军官一起来时乘坐的汽车正停在院子里。大门敞开着,为了让协同作战的部队士兵押解丹麦警察出去。

一名中士从守门人那儿对了个火。

投降吗?假如搜身呢?镭-德耳塔就要毁掉了!那他刚才为什么要从密室里把它取出来呢?当了俘虏他就可以找到办法报告这种元素的所在地了,可现在……

“我投降!”马特罗索夫说,向上举起了双手。

就在这一瞬间,响起了玻璃被击碎了的哐啷声。一阵风刮进了房间,乱扔在水泥底座上的书页被吹得颤动起来。

马特罗索夫象跳水似地从二层楼的高处跳到了地上。

在这一霎那间,约兰达叫了起来,又响起了第二声击碎玻璃的声音。汉斯从旁边一扇窗口跳了出去,就好象那里根本没有窗框似的。

落到地上以后,马特罗索夫听到好象他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脆折声。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使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倘若仪器损坏了……

没有时间思考。马特罗索夫一跃而起,看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的汽车。在他和汽车之间,矗立着汉斯巨大的身躯。

汉斯叉开双腿,设但地挪动身子,向马特罗索夫靠近。

德米特里理起前额,俯下身子,迎面跳了过去。

“嘿,你这个废物!”汉斯大叫起来,用炸弹爆炸那么大的力量猛击马特罗索夫。

说准确一些,他没有打着马特罗索夫,而是扑了个空。不知道那个马特罗索夫躲到哪里去了,不管怎么说他的手还曾碰到汉斯的下巴,那个头发花白的大脑袋还由此而震动了一下,并向后一仰。

很难想象一个人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之下还能够站稳。但汉斯只不过微微一笑。他喜欢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样获胜更加痛快。但是,正当汉斯津津有味地幻想未来的胜利时,马特罗索夫几个箭步就跳到了汽车旁边,没打开车门就跳到了座位上,并开动了发动机。

汉斯气恼得咆哮起来,他猝不及防地快速向汽车扑去,但汽车已经起步,几乎快到大门了。惊讶的看门人跳到一边。汉斯离汽车只差两步远,他向前扑倒,抓住了挡泥板,汽车把他沿着院子的石板地拖去。

魏尔特探身窗外,嘴里喊叫着什么。约兰达在另一个窗口,风把她的头发吹得蓬乱不堪。

汽车一直拖着汉斯,但他居然能站立起来。大门临近了,挡泥板差点碰到大门上。突然,汽车停住了……

汉斯的脸一片血红,脸上充血了。他用双手抓住了挡泥板,用脚钩住了大门。车轮在转动,但汽车开不动。

吃惊的马特罗索夫回头一看,一切都明白了。他打了一下倒车,但已经迟了。三个士兵跳上了踏板,自动枪对准了他。

马特罗索夫关上了发动机,仰面躺在座垫上,平静地望着天空。

“急躁得太荒唐了!”他想,“本来应该马上屈服的,可现在几乎一切都完了……他的行动怎么如此冒失?我学了一辈子,要控制住自己——可倒好,到了关键时刻……”

汉斯绑住了马特罗索夫的双手,把他从车中带出来。

“您真不错啊,小伙子!”他嘟哝地说,“可惜我年轻一点的时候没有能遇上你。”

魏尔特在院子里走着,他的脸上出现了血红的斑点。

士兵们把汽车开出大门外。韦斯利乘上一辆灰色的军用汽车,把手举向帽沿,行军礼后,开车走了。

魏尔特眯缝起眼睛对汉斯说:“哈啰!把院子里的人都打发走!城堡里一个人也不要留下,把大门锁上。我不要有旁人在场来完成我的计划。”

马特罗索夫被放到一块巨大的石板上,于是他就从容不边地细看那披风化了的灰墙。他默默地望着魏尔特的所有仆人走出大门,士兵们也离去了。最后一个走出去的是看门人。汉斯锁上了大门。

回来时他手中拿了一根铁棍。

“很可惜,我没有和您斗上一架!”他嘟哝着说。

“别唠叨了,”魏尔特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去干您自己的事!”

汉斯顺从地拿起铁棍,要马特罗索夫站起来。他把沉重的石板撬开,达只有象汉斯这样的大力士才能搬得动。

约兰达胆战心惊地抓住丈夫的手。

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就是日德兰城堡主人的住宅,有一个人就曾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现在是您的归宿了,年轻人。不过,不要急,会给您吃的和喝的,这样您才能够‘统治’城堡直至世界的末日。您将与您的老乡们和志同道合者同时窒息死去。”

马特罗索夫立刻高兴起来。这使魏尔特又惊又气。他开始催促汉斯。巨人跳下了地下室。

“老板,这里还和从前一样,死人骨骼横七坚八地乱放着。其中一个还戴着镣铐呢!”

“原来有两人是戴着镣铐的,我们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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