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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爱情纪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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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路哼着歌回到“流星别馆”,心情好极了。而且摊开稿纸,马上就着手修稿,一直工作到夜黑手酸,才想起要把这个消息通知刘森雄。
  她奔到电话旁,想想还是亲自过去告诉他,噙着愉快的笑,蹦蹦地跳出门。
  平素叫她看起来特别讨厌的拥挤街道和满坑满谷的车辆,今天看来都特别顺眼。她愉快地吹着口哨,步伐轻松地走到刘森雄住的公寓大厦社区。
  她哼着歌走进电梯,对以奇怪眼光打量她的人全都报以不予追究的微笑。今天她心情好,就算是骂她疯子或神经病,她也不会生气。
  她轻轻按门铃,倚在门边等着。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她没注意到刘森雄看到她时那种带着复杂的眼色,边走进去边高兴的说:
  “森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一定没想到!我的──”
  胡未央劈叭地说着,乍见到里头还有别人在,话声嘎然断气,立在当场,忘了要说什么。
  沙发中坐着的人站起来,对胡未央柔静地点头一笑;一张扁平脸,柔弱得像风,轻轻拂向刘森雄,笑里带着怨、带点幽。
  “温小姐……”好半天,胡未央才轻轻吐出这句话。
  温纯纯柔柔又是一笑,轻轻又是一点头,对刘森雄说:
  “胡小姐来了,那么我就告辞了。对不起,冒昧打扰了。”
  说话的同时,她殷切地望着刘森雄。
  “我送你到楼下。”刘森雄眼微微一垂,回避了温纯纯的凝视。
  温纯纯柔目黯淡下来,露出明显的失望。她轻轻摇头,掠了胡未央一眼说: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打扰了,再见!”
  最后一句话是对胡未央说的,胡未央勉强微笑,笑得却很僵硬。
  她敏感地觉得事情有些异常。温纯纯看着刘森雄时,眼里流露的爱慕和渴盼很不寻常;而且一点也没有刻意掩饰,虽然很含蓄,但那种殷切却瞒不了人。
  “你刚刚说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刘森雄一如平常的模样,温和地倒给她一杯水,坐在他惯常坐的位置,侧对着胡未央。
  他习惯和胡未央侧对而坐。这个习惯从他认识胡未央开始,一直没有改变。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只是,有家出版社愿意用我的稿子了。”胡未央先前满腔的欢喜己变得意兴阑珊,很不起劲。
  “真的?我就知道你一定办得到!”刘森雄显得比她还高兴。
  但欢欣的气氛很快就被沈默溶掉。胡未央一直陷在沈默中,考虑着该不该问刘森雄有关于“那件事”。
  说真的,她很在意温纯纯的出现。上回她看到的那一幕又清晰的回到她脑中,她无法不介意。
  “森雄,那个温小姐常到这里吗?”考虑了很久,她还是决定释清心中的疑惑。
  “来过几次。”刘森雄侧低着头回答。
  “那──你们──”吞吐了半天,最重要的话,胡未央还是问不出来。
  刘森雄看看她,困难地开口说:
  “未央,我──”
  “算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胡未央突然而起一种鸵鸟心态,摇手阻止刘森雄说下去。
  “但是我──”
  “别说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胡未央微笑说:“我回去了。你不必送我,我自己下去。”
  真是的!没想到她会是这么小心眼的女孩。胡未央对自己的行径感到愚蠢又可笑。
  就算是刘森雄和温纯纯之间真有什么,她又能怎么样?她一点争风吃醋的立场都没有!
  “糟糕!忘了跟他提搬家的事!”
  走出公寓大厦后,胡未央想起一直没跟刘森雄提这件事,匆匆又赶上楼──却又看见一幕让她全身血液冷却冻结的画面。
  那是电影中常见的热情拥吻画面。十分钟以前对她柔弱地微笑告辞的温纯纯,一反忐忑不安的小女人姿态,大胆又热情地搂着刘森雄,两片唇像涂了蜜一样紧黏在一起,不时地相互舔了又舔。
  天啊!
  胡未央清楚地听到自己心中传来铿锵一声,玻璃做的心被打碎了,割着脆弱的颤动,渗出一丝的血。
  “未央!”刘森雄抬头发现她,惊讶地叫出来,随即露出歉疚、尴尬、难堪和不知该如何的表情。
  温纯纯伏在刘森雄怀里,只手攀着他的肩膀,回过脸来。她朝胡未央示威般地一笑,沾润的双唇鲜艳得像胡未央心头悄悄在滴的血。
  “未央──”胡未央退了一步,刘森雄急切地又喊了她一声。
  她回头看了刘森雄一眼,突然恨起他那温和纯情的脸,情意深挚的表情。
  她掉头冲下楼梯,听见刘森雄不断地在身后喊着她。但他没有追来,显然陷入左右为难的矛盾中。
  没想到爱情这元么脆弱,禁不起一点诱惑!
  胡未央盲撞地在街上奔跑,觉得无比的荒谬。王德琳她们对她的警告犹言在耳,她还认为她们把爱情说得太现实,结果──
  多可笑!
  她转入惯常去的酒吧,一杯接一杯喝着呛人的伏特加。酒保要为她加苦艾酒,她不肯,要醉就要喝这种燃烧会成烈火的纯酿酒。
  荒谬!
  她不停地想着这句话。
  人生是由一连串荒谬写成的,爱情、学业、事业──偶然与邂逅,随机与谋合,列成了一张张的命牌,排成了紫薇斗数中一道道的命运宫。
  哲学就是整个人生,人生却是这一杯看起来淡得像水的伏特加,无色,无味、无止境的火辣……
  什么嘛!去他的爱情!
  胡未央纵情的狂笑,纵情的喝酒,有些自暴自弃,一点点自寻堕落的味道。
  为失恋醉酒是最没出息的事,她才不是那种窝囊的女孩。她只是……只是迫切需要醉一场;醒来后,她才能重新厘清旧有的关系。
  但她身上的钱不够她这样挥霍,她又没地方可去;醉意四分,就跟随着脚步回“流星别馆”。
  “流星别馆”暗如它境外的夜,胡未央费力地推开门,步伐不稳,绊到脚跟而差点跌倒;她索性踢掉鞋子,省得累赘绊脚。
  “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这个女人,未免太放荡了!”
  黑暗中突然传出冷漠傲慢的男人声音,像责备妻子那般,口气充满了不满。
  胡未央颠颠倒倒地转身,将脸凑过去,努力地想看清楚坐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她越靠靠近,几乎将脸贴近那人影了,才看清楚那个人是谁。
  “又是你!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她一开口,全是呛人的酒气。
  “你喝酒了?”范修罗嫌恶地推开她。
  他不推还好,一推,胡未央站不稳,又没有依附的东西,前扑后仰挣扎了一会,最后扑倒在范修罗的身上。
  “对──对不起──”她努力挣扎起来,往后头走去。
  客房旁的小偏厅有一列酒柜,摆了一大橱好酒。她需要好好的醉一场,她要把那些酒统统都喝光。
  “你做什么?”范修罗看她抱一堆酒回客厅,吃惊地从沙发中站起来。
  “喝酒。”胡未央话含在嘴里,口齿不清。她把怀中的酒一古脑儿丢进沙发,开了一瓶,头一仰就咕噜喝一大口,顺手抓了一瓶递给范修罗说:
  “喏!喝酒!陪我暍一杯!”
  “我不是来这里暍酒的!”范修罗把她的手打开,气急败坏。
  他拟好了一肚子的计画对付胡未央,结果胡未央却出乎他意料,喝得烂醉回来,不按牌理地乱闹一通,打乱了他原先的计画,浪费他一晚上的时间空等不说,还被她薰了一身的酒气,越想越叫他生气。
  “你不喝,我自己喝。』胡未央倒在沙发上。
  她不知打那里找到一只大酒杯,以喝啤酒的灌法,咕噜地灌着威士忌。范修罗看得又惊又气,夺下她手中的酒和酒杯说:
  “你以为是在喝啤酒啊!白白糟蹋一橱的好酒!”
  胡未央薄有五分醉,行路颠颠倒倒,但却不闹酒。她自顾又找了一只啤酒杯,开了一瓶陈年绍兴。
  范修罗又过来想抢走她手中的酒,她不依,两人扭成一团。范修罗毕竟是高大力壮,没几秒钟就摆平了胡未央。
  “你这个女人!”他推开瘫在他身上的胡未央,口气很凶。“没事喝什么酒!还喝得烂醉,像什么话嘛!”
  他一生气,眉头总是锁得很紧,但有时情绪一变,锁紧的双眉又让人觉得有丝丝的情感。
  胡未央瞪眼看看他,倾头半眯眼,咯咯笑起来说∶
  “你为什么生气?我得罪你了吗?告诉你,我不怕!”她挥手踢脚,挣扎地坐起来,倾向范修罗。“他很温柔呢,可是温柔又怎么样?──差劲!差劲!就长了一张温柔的脸骗人!你知不知道?我比她更单纯呢!可是别人又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什么嘛──去!我才不在乎!”她口齿不清,乱七八糟地说些语焉不详的情绪。范修罗根本不知道她和刘森雄以及温纯纯之间发生的事,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离我远一点!”他将不断靠倾过来的胡未央嫌恶地推得远远的。“你一向不是很跋扈的吗?气焰那么盛,我还以为你多锐利,原来不过如此!”
  胡未央根本没在注意他的那些刻薄的冷言冷语,追着酒,只想痛快的醉一场。
  不过才五分醉,她的意识谈不上说是很模糊,只是平衡感差了一点,步伐老是不稳,颠颠倒倒的,老是感觉到屋子在转。
  “范修罗,你不让我喝酒,那么,你说,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范修罗生气地瞪她一眼。他才懒得跟一个烂醉的女人说话。他沈着脸,不理胡未央焦距不清的目光。
  “算了!”胡未央蹒跚地爬起来,蹒跚地上楼,手中端着一瓶酒。
  她只要有酒就好。今晚她一定要痛快的大醉一场,她迫切的想大醉一场。
  “喂!你去那里?”范修罗跟上楼梯叫问。
  “睡觉啊!”胡未央咧嘴一笑,扬扬手,甩甩手中的酒。
  “你──”范修罗眉头一皱,冷嘲的话到嘴边,突然咽回喉中,露出阴险的表情说:“好!你要喝酒是不是?我就陪你喝个够!”
  他打算灌醉胡未央,看她丑态百出,再趁此奚落讽刺她,让她在他面前再也无法那么放肆,乖乖地收起那种令他讨厌的、刺眼的凌人气焰。
  一进胡未央的房间,他的目光先被角落里堆到与床齐高的小土墩吸引,拿起最上头那份,随便翻了两页,打鼻子哼了一声,不屑地丢回墙角说:
  “哼!什么才华,净会写些风花雪月、鸳鸯蝴蝶!”
  “你在嘀咕什么?喏,这杯给你。干杯!”胡未央把盛得满满的一杯威士忌递给范修罗,自己也盛了一大杯。
  范修罗眉头又皱起来。他诅咒一声,一口气把酒喝光。
  胡未央满意地笑了。她将一大杯的威士忌喝尽,又倒了满满一大杯给范修罗;然后嘻嘻一笑,倒靠在床上,就着瓶口,像灌白开水一样,引长了脖子喝猛酒。
  “喂!你这女人──”范修罗看她那种喝法,心中有气。她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眼中就只有酒。
  喝吧!醉死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他阴险地扬起嘴角。
  但这样看着女人喝酒,又叫他觉得气闷。他从楼下又带上一瓶威士忌,自斟自饮,一边阴险地盯着胡未央。
  “喂,范修罗,你──一直盯──盯着我做──做什么?”喝完了手中的酒,胡未央已显得醉态可掬。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范修罗面前,叉着腰看着他,却摇摇晃晃地连站都站不稳。
  “是你在看我,不是我在看你。”范修罗冷笑一声。这个女人喝得差不多了。
  他站起来,屋子突然在旋转。他心中一惊,极力稳住心神。过了一会,才发现是酒精在作怪。
  “你怎么了?来!再喝一杯──”胡未央摇晃着欺近范修罗,范修罗伸手推了她一把,她颠颠地退了几步,摇头晃脑,嘴里咕哝着,扑倒在床上,喃喃说:
  “算了……你不爱喝……我……自己喝……呃──”
  酒精发酵,她只觉得世界一直在打转,眼底发茫。
  然后,她感到有什么事物扑倒在她身上,压着她的背脊和脚踝,叠在她身上。
  她呻吟了一声,想挣脱那个重量,翻过身,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负担。但那人随即又靠近她,紧紧箝住她。
  “你做什么?放──开我!”胡未央努力张开眼。那人影看起来怎么好像范修罗?
  房间内变得好热,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她挣扎地起来想开窗透气,被范修罗拉回床畔。然后她倒在柔软的床上,范修罗的身影像梦魇般压向她──
  她只觉得自己深深陷入一潭无底的深渊中。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八章
  隔天中午的时候,范修罗又先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枕在胡未央的胸前,手臂横过她裸露的腰间。更糟的是,他身上的衣物竟都褪尽,胡未央更是半裸着身子。但这次他竟有一种满足感。
  这感觉驱动他,他情不自禁地将脸深深埋进胡未央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青涩气息。
  他觉得有些讶异,胡未央是个成熟的女人了,怎么身上竟会散发出那种不解事的少女才特有的青涩气息!
  他静静凝视着她的睡脸,缓缓俯脸贴向她──她突然轻轻一动,呻吟了一声,但没醒来。
  范修罗却猛然惊醒,神情一震,赧红了脸。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刚刚竟会做出那种举动。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也实在是记不得了。他只记得原想灌醉胡未央,看她醉酒后丑态百出,以藉此讽刺奚落她,打击她的自尊。但他却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瓶威士忌,只感觉天旋地转──然后他觉得身体很热,依稀好像压在谁身上;然后……
  该死!他真的不记得了!
  醒来后就变成这种情况,比上回还糟糕!
  他绝对不会对自己无法确定有没有做的事负责,绝对!但──
  这回他们这种暧昧的状况,他那种心满意足的愉快感觉──该死!
  为什么每次他算计好的计画,都会被这个女人搞得一团糟?
  他原打算照计画,逼迫她匍匐在他面前,结果反而是他自己掉入这种牵缠不清的泥淖里!
  他讨厌和女人牵扯不清,讨厌被女人要胁束缚。但是……虽然是不确定,他却无法欺骗自己,昨晚醉酒之后,也许他真的对胡未央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时胡未央轻轻又呻吟了一声,张开眼醒来。
  乍见胡未央清醒但迷惘的脸容,范修罗心里突然一动,露出那种透着邪气、坏心眼的笑容。
  他边穿衣服边用很无所谓的口气说:
  “你大概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不过,这回不管你怎么想,你真的是我的女人了。”
  “你说什么?”胡未央大叫一声,头痛不已。
  该死的宿醉!
  她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只记得她去找刘森雄,结果撞见他和温纯纯……然后她到酒吧,存心大醉一场,结果……她神情猛然一震,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断。
  她快速抓了被单掩盖自己半裸的身子,懊恼地低吟一声,绝然地闭上眼睛,抱着一点希望问道:
  “我们──我跟你之间──没发生什么吧?”她又羞又悔又恼又拼命想压抑住这些情绪。
  “你看我们这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吗?”范修罗撇撇嘴,状似自嘲,却隐含着恶意的微笑;那无奈,也显得阴险邪气。
  他讨厌和女人扯上牵缠不清的关系,但这回例外。胡未央脸上那种羞愧、懊悔、苦恼的表情,他看在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他发现这是对胡未央的傲慢最好、最有力的报复,所以硬是将他和她之间不确定的事实抹上暧昧的色彩。
  “不可能的!”胡未央摇头呐喊,声音里却透着绝望。
  虽然她一向独立自主,颇有现代女性的风范,但她从没有过那种轻验,醒来所见的情况又那么暧昧,她无法不惊慌。她对男女之爱,仍有种纯净的向往,而这一次,她再也无法像上回那样地逞强。
  她表情越凄惨,范修罗那种报复的快感就愈强烈。胡未央在他面前一直那样张狂、锐利、充满气势,现在她总算跋扈不起来了。
  “你何必装出那种懊悔的样子!男女之间,这种事是很平常的。”范修罗故意用轻率的语气,狠狠刺了胡未央一记。
  胡未央果然跳起来,恨恨地说:
  “你还不走!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房子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走?”范修罗好整以暇地说:“我决定了,明天开始,我要搬回别馆来住。我花了那么多钱修整房子,不搬回来住太可惜了。”
  “你说什么?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我什么也没答应,是你自己自以为是!”
  “什么!你──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差劲!”这是她昨晚骂刘森雄的话,这时又脱口而出;想起那段情就那样付诸东流,又和讨厌的范修罗发生那种关系,不禁悲从中来,痛哭流涕起来。
  范修罗大感意外,胡未央的眼泪实在让他始料未及,太意外了!
  他心中突然感到一股不忍的情绪,第一次对女人感到怜惜。但他厌恶自己这种情绪,勉强压抑住,用极冰冷的口吻说:
  “别想用眼泪博取我的同情,我不会心软的;不过,的确是该给你一些时间准备。就照你说的一个月吧!一个月后,你可别再死赖在这里不肯走。”
  “你放心,这点自尊我还有。现在,请你快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胡未央大声哭叫,模样凄惨又狼狈可怜。范修罗蹙蹙眉,不明白胡未央反应为什么会那么激烈。
  他把感情看得廉价,把女人对他的殷勤讨好看得理所当然,胡未央竟为此哭得那么凄惨!
  什么嘛!女人!
  他撇撇嘴,流露一丝嫌恶的表情,但那表情很快就收敛,继而露出迷惑的神色。他心中本来充满的那种报复的快感,竟被胡未央伤痛的哭泣搅得荡然无存。
  他究竟是怎么了?难道……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对女人产生怜惜!
  爱?简直太荒谬了!
  范修罗重重甩头,丢下胡未央匆匆地离开。
  第九章
  失魂落魄、意乱心慌了几天,胡未央总算想起尚未修改完的稿子,赶了一夜,第二天睁着惺忪的眼,赶到“水禾出版社”交稿。
  “很好。”何常昱看着稿,满意地点头说:“胡小姐才华洋溢,可收可放;『爱情』是取之不竭的题材,端看你从什么角度切入描写,能使人感动的,就是好作品。小说毕竟是描写人的人生经验,以人为主题,所以重视的,也是人的情感。这点你千万别忘了。文章的生命是感情,有感情才能使人感动,空洞的形而上是无法感动人的。”
  何常昱以出版者的经验兼评论家的角度畅谈他的看法,胡未央点头没答话,心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签约拿到钱。
  人穷志短,真的一点都没错,幸运的是,她终究能靠自己喜欢的事赚钱,坚持住自己一向的心愿。
  继续又谈了半小时以后,胡未央总算卖掉她第一部小说,并且确定了此后与“水禾出版社”的合作关系,踏出了成为职业小说家之路的第一步。
  “唷荷!”拿到支票后,她先是高兴的狂叫一声,然后火速赶回“流星别馆”。
  有了钱,但觉天下都为我所有,胡未央神采奕奕,意气风发,一扫近日来的愁眉苦脸。
  她轻松地吹着口啃,兴高采烈地收拾家当。
  那个混蛋范修罗再也别想冷言热嘲讽刺她了。等明天她找好房子,立刻可以搬走,永远不必再看到那个连死人都会憎厌的范修罗。
  铃──铃──电话声配合着她轻松的口哨声,清脆地响起。
  胡未央俏皮地打个旋转,旋着舞步跳到电话旁。
  “未央?是我!”
  “范太太!”胡未央吃了一惊,没料到范太太会在这时候打越洋电话回来。
  “怎么回事?我打了一整天的电话都没人接,其它女孩呢?令珠和杜娟都不在家吗?”
  “呃──嗯──这个──”
  “讲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呃──范太太──”胡未央犹豫了一会说:“是这样的,令珠因为快毕业大考了,留在学校的时间晚,所以搬到学校附近;德琳本来就准备搬去丁大刚的地方你也知道的,杜娟分租了他们一间房间,也──”
  “你说她们全都搬走了?”范太太耐不住焦急,打断胡未央的话。
  胡未央没答话,以沈默代表如此事实。
  “好好的,为什么要搬?是不是修罗──一定是他!他为难你们,强迫你们搬家对不对?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马上回去,绝不会让修罗乱来的──”
  范太太显得很愤慨,胡未央一时情急,顾不得礼貌,打断范太太的话说:
  “范太太,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和范先生无关,是我们自己想搬的!”
  她不想因此惹起范太太母子之间的争执和不快,特别强调她们是自愿搬走的。事实也是如此,虽然范修罗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但他可没出口赶她们,是她们受不了范修罗才──离开的。
  “你别骗我!一定是修罗耍了什么卑鄙手段赶你们离开的。”
  “你别误会,真的不关范先生的事──”要替她讨厌的范修罗说好话,胡未央简直憋得想大叫,才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
  “你不必替他说话,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
  了解就好。胡未央在心里悄悄回答。但她不得不就事论事,坦诚说: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范先生,我们的确该付出那些代价的,付不起只好搬了。请你别责怪范先生,他的要求其实很合理,只是以往我们依赖你的好心惯了,一时心里难以平衡。这些,以后都会惯的。何况,大家都已经搬走了,事情早就过去了。”
  范太太沈吟一会。胡未央说的没错,都已成事实了。
  “未央,你也很受不了我那个儿子吧?”范太太突然问。
  胡未央没料到范太太会突然这么问,心事被看穿一般,尽管两人隔着千里遥,她仍然握着话筒,神情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没──”她想否认,偏偏老实地结巴。
  “唉!”范太太叹了一口气。她的占卜不会有错,但这两个人的波折叫人头大。
  “范太太,过二天我也要搬离别馆了。”胡未央说。
  “什么?你也要搬定?绝对不可以!”范太太大慌。谁都可以搬走,就是胡未央不可以!
  到底怎么回事?占卜明明说了,胡未央是“修罗”的人选,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绝对不可以搬走!”范太太气急败坏,不断强调,接近命令的语气。
  “我一定要搬。大家都搬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孤单,而且,我一个人住,不需要这么宽敞的房间。”
  胡未央说得含蓄,范太太却听得出言外之意。她想了想,想出一个办法绊住胡未央,说:
  “未央,你说我一向对你怎么样?我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你说搬就搬,实在太令我伤心了。但你说得没错,我也不能阻拦你。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留在别馆,直到我回去。”
  胡未央很为难。范太太动之以情,她很难拒绝;不拒绝,又得受那个讨厌的范修罗的阴阳怪气。
  “未央,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你还忍心不答应?我只希望回去时,迎接我的是一屋子温暖,而不是冷冰冰、空洞的空气!”
  范太太越说越激动,胡未央无奈,叹了口气说:
  “好吧!我答应,我会等你回来再搬。”
  “真的!谢谢你,未央,你真好!”范太太语中藏着窃喜。
  “好”?才不呢,她一点也不好!胡未央无奈地又叹了一大口气,懊恼地抓发搔头。
  接下来几个星期,她忙着构思新的写作题材,收集资料,把烦人的事全丢在脑后,一头栽入工作的狂热。
  雏稿很快就成型,她将自己完全投入,每一分每一秒都融进文字的世界中,日夜颠倒,忘记了月转星栘,忘记了一切困扰烦恼,满脑子只有写作。
  “喂!”这晚胡未央写得出神,突然有一只手按在她肩上,狠狠吓了她一跳。
  胡未央跳起来,把椅子都撞翻。
  “又是你!”看清了吓他的人是谁,胡未央整张脸都垮下来。
  范修罗就像她摸到的那张鬼牌,阴魂不散,纠缠不清。
  “你又来干什么?”胡未央没好气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一个月的吗?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信用都没有!”
  “信用!”范修罗黑豹一样的眼写满轻蔑,用鼻子冷哼一声,不露齿的冷笑。
  他将额前的头发一根一根地往上梳开,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焕发非常,充斥一种凌驾常人的气势。
  这就是范修罗!任何时候看来都是那么超凡、明亮!
  他扫视胡未央一眼,剑眉一挑,气势逼人的说:
  “别以为对我母亲哭诉,我就对付不了你!你这个女人,别作梦了!”
  “我没有!”胡未央胀红了脸。“是范太太──你放心,等她回来,我立刻搬走。”
  “等她回来!”范修罗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地说:“哼!等她回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她永远不回来呢?那你是不是也要永远赖着不走?”
  “啊!”胡未央轻声叫起来。她倒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说:“应该不会,范太太怎么可能不回来!”
  “那可难说!我母亲做的事,谁也料不准。”
  “既然如此,那我马上搬走。”
  “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范修罗绷着脸,瞪着她。“你对我母亲那样哭诉,她回来时看不到你,找我要人、哭闹,那我该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胡未央懒得跟他争辩。
  “我的事?还不是你阴险计画好的!”
  “我没有!”范修罗太刚愎了,简直有理说不清。胡未央努力压抑怒气,平声说:“算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下礼拜要到欧洲,等我回来再说吧!”范修罗剑眉紧蹙,口气很坏。他一瞥眼,看到一旁一堆速食品,眉头又是一皱,指着那些东西说:
  “那是什么?垃圾吗?”
  胡未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不禁又胀红脸。她嫌炊煮麻烦,又懒得到外头吃饭;加上工作起来什么都忘了,干脆买一大堆速食品回来,饿了就可以马上吃。
  “不关你的事,你少管!”她甩着头,厌死了范修罗那种轻蔑的神态。
  “你这还算是女人吗?连最基本的家事都不做!”范修罗豹眼阴阴的,剑眉斜挑的,有点坏心。“我警告你,别尽吃这种速食垃圾,也许你肚子中已经有我的小孩了也说不定!”
  “你别胡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胡未央激动地大叫,反应非常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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