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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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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差不离。”周素芹似笑非笑地看着庄善若。“可是帮人打听。”

“嗯。”

周素芹帮儿子掩了掩薄被,笑道:“按理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庄善若听她话说得古怪,赶紧问:“当中可还有什么缘故。”

“他家的幺妹儿自然是好的,可是偏生摊上了这样一对爹娘。”周素芹叹息道,“原先还小的时候。就给幺妹儿定了一门亲,对方是我们那边的里正的儿子,也颇有些家世。可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也不知道男方家里犯了什么事儿,里正的职位也被夺了。又陪了许多银子,家境竟是一落千丈。钱家便不大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寻了个理由,竟是悔婚了。”

“还有这样的事。”庄善若听得呆了。

“这倒也罢了,偏生幺妹儿和那里正儿子两情相悦,哪里肯依,哭天抢地,很是闹腾了一阵。可终究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户人家在村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只得投亲靠友去了。这一来二去的,才把幺妹儿的婚事耽搁了下来。”

庄善若不禁有些头疼,想着钱家那对势力的爹娘,怕是不好想与的。

周素芹又道:“钱家将女儿当做摇钱树,先头两个女儿嫁的都不算差,也不知道这幺妹儿到底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庄善若苦笑着摆手,道:“怕是不成,那户人家家底单薄,又有个多病的寡母,虽说人老实能干,也细心体贴,可怕是也入不了钱家的法眼。”

周素芹闻言不禁笑道:“天下竟有这样好的,怎么就没给我碰上?”

庄善若自觉失言,没想到伍彪在她心目中竟是“老实能干,细心体贴”之人,赶忙道:“我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打听打听罢了。倒是嫂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天下好的都被你碰上了,竟还在这里说嘴。若是被我有龙哥听见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伤心呢。”这番话说得是亦真亦假。

周素芹嘴角边绽开了一个微笑,寻常的面孔带上了光润之色,她正色道:“善若,我倒也不敢在你面前说嘴。我娘家虽然说是穷些苦些,可是全家齐心,倒也不觉得太苦。后来嫁到你们家,他爹虽然木讷些,可我知道他心里是待我极好的。待到生了这个孩子,我才明白老天终究待我不薄。女人这一辈子最要紧的是什么?钱财都是身外物,最要紧的还不是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庄善若不禁动容:“嫂子说的极是。”

“女人嫁人就像是再投一次胎,若是能够嫁个知冷知热的,倒是比金银元宝还要金贵。”周素芹显然是有感而发,“我有幸嫁到了你们家,碰到了孩子他爹,这可是我的福气。”

“嫂子,这话你可曾和有龙哥说过?”

“呦,这么羞人的话我可说不出口,老夫老妻的也没那个讲究,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周素芹微有赧色。

“嗯!”庄善若点头,周素芹虽说大字不识几个,可是说的话却是极有道理,也只有这样懂得感恩的女人,才能获得俗世的幸福。

周素芹飞快地瞟了眼庄善若的肚子,笑道:“你是怎么回事,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这一两年赶紧生个哥儿,也好让他们表兄弟俩凑一起玩儿。”他们姑嫂亲厚,说的倒是实在话。

庄善若有些尴尬,许家的事只有王有虎知道,还瞒着王有龙两口子,又不好明说,只得支支吾吾打着哈哈蒙混过去。

“嫂子,春娇可还在榆树庄?”

周素芹叹息道:“在呢!”

“可还好?”

“好?能好到哪里去?”周素芹一脸的惋惜,“上回你前脚回连家庄后,刘福婶后脚就来我们家道谢了。说是经过你那么一劝,春娇像是想开了些,也晓得要吃饭要睡觉了。”

庄善若心下大慰:“那自然好,可要真的想开了才好。”

“这事哪有能这么快想开。”周素芹设身处地,道,“春娇一向都顺风顺水,这一回竟像是从云端跌落到地底。我后来想了想,这事若是搁在谁的身上,谁也活不下去,倒不如死了才得解脱。”

“善福堂有没有消息?”

“能有啥消息?这事一晃也过去两个多月了,幸亏老刘郎中还有个孙儿,那可是等闲不能有闪失的。”周素芹面有戚色,“听说老两口来过榆树庄一回,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听人说送了春娇一大笔的银子——善福堂哪里缺过银子?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都没了,给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呢?”

“春娇没个孩子,守在善福堂,没的睹物思人,反而伤心。”庄善若表示理解。

“春娇这啊,就叫有命无运。”

“这话怎么说的?”

“我也是听算命先生说的,说最好的便是有命有运,出身好运道好,一辈子顺顺当当;最差的便是无命无运;最折腾人的便是春娇这样的有命无运——娘家宠着,夫家疼着,丈夫又是知情识趣,从来不为琐事操心的,可不是命好;可惜就是好景不长,才几年小刘郎中就不在了,连孩子都没保住,这是福气太大了压不住啊,这就叫无运!”

庄善若从来没听说过这些,竟听得呆住了。按照周素芹说的,她这就算是无命无运之人吧,可是今后的日子还长,她怎么着也得把运扭过来,无命就无命吧,至少有运,日子不会太难过。

周素芹又道:“刘福婶后来又来我们家找了你几次,说是春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知道窝在房间里做针线。若是你回来了,好歹上她家看看,再劝劝春娇——旁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倒是只听你的话了。”

庄善若急道:“那怎么成,整天窝在房里,即便是好好的人也要霉坏了,更何况是春娇。”

“是啊!”周素芹点头,她本性善良,自己幸福了,更是见不得旁人受苦,“你也去陪陪春娇说说话,也不枉你们之前的情谊。”

“嗯。”

“我还听说,刘福婶又放出话来,若是有人肯娶春娇,陪嫁可是丰厚得很。”

庄善若心里咯噔了一下,刘昌尸骨未寒,刘福婶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第226章 恨事

“……每天也就睡两三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余下的时间便都窝在房间里做针线,和她说话也不搭理。唉!”刘福婶叹息连连,眼角的皱纹比上回见了要深了许多。

“做针线?”庄善若愣了愣,刘春娇做姑娘的时候就不爱动针,怎么这会竟然做起针线来了。

“谁的话也不听!”刘福婶满脸愁容,“还是上回刘郎中老两口过来絮絮地说了好一会的话,倒是对着我这个做娘的一句话也没有。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娇,她还哭吗?”

“哭?不哭了。”刘福婶眉头一皱,就现出老态来了,“倒还不如哭,听着让人心里踏实点。一天到晚闷声不响地做针线,可别是魔怔了。”

庄善若拍着刘福婶的手道:“我去看看春娇。”

“哎哎,你先去,我去给你泡壶茶来。”刘福婶感激地道。

庄善若走到刘春娇的房门前,将手放到了门上,侧耳听了听。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她强笑着道:“春娇,我来了!”说话间将虚掩的门推开。

房间里的摆设不变,窗帘大开,室外明亮的光线带着灼热将小小的房间充斥得满满的。刘春娇正背对着门坐在凳子上,躬身在做些什么。

“春娇?”庄善若又试探着问了一声。

刘春娇这才慢慢地将身子转过来,庄善若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哪里像是年轻少妇的脸?脸色蜡黄,两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下是青黑一片,嘴唇裂出了无数个口子,只有那双眼睛却是灼灼有光,仿佛刘春娇身上所有的生命力都凝聚在这一双眼睛上了。

“春娇,你可还好?”庄善若还没有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刘春娇的躯体仿佛先她的年龄而老去了。

刘春娇淡淡地在庄善若身上瞟了一眼。又重新将身子转回去,淡然道:“你来了。”仿佛与庄善若是比邻而居,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庄善若心中弥漫着难言的情绪,坐到刘春娇面前。

刘春娇朝她点点头。腼腆一笑,又低下头专注手上的针线活了。

庄善若仔细一看,原来刘春娇在做一件夏衫,看试样看颜色,怎么看都不像是给女子穿的。她本来在针线上就不大在行,做姑娘的时候不耐烦拿针线,出嫁了也没机会做,所以动作便有些笨拙,常常缝上一针要好几下才能完成,又或者一不小心将针头戳到了手上。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春娇,你这是给谁做衣裳呢?”庄善若看了许久,按捺不住问道。

刘春娇充耳不闻,针脚一针粗一针细地缝着手上的夏衫,仿佛对她来说天地间没有比做针线更重要的事情了。

庄善若留意着刘春娇的动作。突然发现她的那双手看起来好陌生。刘春娇自小娇生惯养,虽然生在农家,可是也能说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手是十指纤纤,柔若无骨。可是现在这双手像是陡然老去了二十岁,瘦得皮包骨头,手背上露出累累的青筋。特别是食指拇指上全都是被针戳到的细小伤口。

庄善若不由得一阵心疼,正要说什么,突然门被推开了,刘福婶提了一壶茶进来,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刘春娇一眼,摇摇头。再勉强堆上笑,冲庄善若道:“也没啥好招待的,家里还留了些龙井茶,想着你还爱喝。”

庄善若赶紧起身,将茶壶接过来。放到桌上:“婶子,我又不是什么外人,你别忙了。”

“哎!”刘福婶搓着手站到了刘春娇的面前。

刘春娇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嫌刘福婶挡住了她的光线,赌气般地将身子扭了过去,只留给刘福婶半个侧脸。

刘福婶对庄善若苦笑道:“善若,你也帮我劝劝春娇。这成日里躲在房里做针线也不是个办法。春秀虽然住得近,可也是有家有口的,哪能日日守在娘家?她爹你是知道的,三棍子压不出一个屁来,有话也只会闷在心里。这一阵子,心里难受,好喝上一两口的,喝着喝着便喝过了。唉,这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一个地方不是让我操心的。”

庄善若印象中精明能干的刘福婶也现出了疲态,她迟疑地问道:“这衣裳,是给谁做的?”

刘福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给谁?还能给谁?是给我那女婿做的。”

给刘昌的?

刘福婶见庄善若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苦着脸道:“我倒是没想到春娇是个痴心的。上回经你劝了劝,好了两日,也不总哭了。我们心里还暗自欢喜,只当慢慢地便能好转起来——这人不在了,可日子还不得过下去?没成想,也不知道着了啥魔怔,春娇竟要起布匹针线来,说是要做衣裳。我们也没当回事,想着能有个事占着手倒也好,省得她胡思乱想闹得不安生。没想到,她粗布不要,细布也不成,只要锦缎的料子——没办法,我们只得去城里按照她要的给她置办了过来。这才安生了——可也太安生了,这一个多月便不出房门,埋头做针线。饭食送到面前吃几口,没有的话也不惦记;哭倒是也不哭了,就是一天下来也没个一句话。我看在眼里是又担心又害怕,可别是有个好歹才是。”

庄善若讶然,刘昌都不在了,还做什么衣裳。

刘福婶还生怕庄善若不信似的,从春娇的床头抱出一个用月白细布裹着的包袱,道:“你看看,都是给我那女婿做的衣裳……”

话音未落,刘春娇像是从一场大梦里醒过来一般,丢下手里的活计,两步冲到床边,一把从刘福婶手里夺过包袱,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像是一头护食的小兽般警惕地看着刘福婶,嘶声道:“阿昌的东西,不许你们乱动!”一双眼睛缀在蜡黄脸上的眼睛晶亮有光,自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好,好,我不动,我不动!”刘福婶忍不住落泪,侧过头用手掩了脸哽咽道。

庄善若心里明白了几分,她用眼神示意刘福婶先出去,然后轻轻地拿起刘春娇丢在桌上未完成的夏衫,轻声地道:“我记得小刘郎中就爱穿这天青的颜色。”

“天青?”刘春娇眼神呆了一呆,转而像是一块坚冰化作一汪春水,翘起嘴角笑了起来,“阿昌,偏生不爱那些持重的颜色,只爱些天青湖蓝灰紫——我还曾笑话他来着。”

庄善若轻轻地抚着手上天青色的锦缎面料,顺着她的话道:“这夏衫倒还不如用细葛布做的凉快。”

刘春娇高高耸起的颧骨上染了一抹绯红:“你不知道,阿昌怪得很,只喜欢锦缎顺滑的手感,倒是里衣爱用细布做了,说是软和吸汗。”

“是吗?”

刘春娇松开紧紧地箍在胸前的双臂,将包袱搁到腿上,慢慢地解开月白色的包袱皮儿,朝庄善若招招手:“善若姐,你看看!”

庄善若赶紧坐到刘春娇的身边,看着月白色的包袱皮儿更衬得刘春娇的双手又黄又枯,心中又是几分不忍。包袱皮儿展开,露出一小摞叠得整齐的衣裳,多是柔和的颜色。

刘春娇脸上是水样的温柔,她轻轻地用手抚过衣裳,不确定地道:“我给阿昌选的料子,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

“你选的,小刘郎中自然喜欢。”

“那可未必!”刘春娇语气一紧,道,“我原先给他做件里衣,缝了大半年才缝了一只袖子,后来好不容易赶工,可结果做的是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气得我赌气说再也不做针线了。阿昌也没说我,只是笑了一通,让我把那衣裳收起来压到箱底,说是等我们的女儿大了,给她看看,让她千万别学我。”

“嗯。”庄善若莞尔,这倒真像是刘昌的脾性。

刘春娇含了笑,目视前方,却是怔怔地出神了。

庄善若轻轻地将刘春娇的一只手捏到自己的手里,那只手瘦得几乎让她落泪。

“我嫁给他两年,倒是从来没给他做过一样东西。”刘春娇怅怅地道,“他老是说,铺子里买的衣裳虽然好,可终究穿着不合意;我也老是躲懒,从来是裁了料子缝了几针,便搁到那儿了。”

庄善若捏住了刘春娇的手,这个时候春娇更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听众,而不是一个劝慰者。

刘春娇转过脸来看着庄善若,鼻尖一红,道:“我只想着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那些衣裳慢慢做便是,总有阿昌穿腻的那一天,可没成想……”眼泪在眼眶中一旋,终究没有落下来,刘春娇又强笑着道:“连最后穿的那身衣裳也是急匆匆地从铺子里买的,也不知道阿昌穿着舒服不舒服——终究还是我亏欠了他,竟连件衣裳也没给他做过。”

掌心的那只瘦削的手竟从指尖慢慢渗出凉意来。

庄善若恻然。

原来说好的天荒地老,却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弹指一瞬。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终究化作断壁残垣一腔愁绪。

人世间又有多少恨事,只叫人生死罔顾?

☆、第227章 魔怔

刘春娇又低头抚了那一摞衣裳,道:“所以,我总要给阿昌做一套四时衣裳,才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庄善若心下稍安,劝道:“你有这个心思,自然是好的。可是,也得慢慢地做,哪有一下子就能做成的?”

“善若姐,你知道,我不像你,这针线活做得费劲。”刘春娇自嘲地笑笑,道,“若是不日夜赶工,我怕是赶不及阿昌的忌日,算起来也就剩下九个多月。”

庄善若留意到刘春娇说及“忌日”的时候两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问道:“你做了哪些?”

“也就做了一套里衣,一件春初穿的夹袄,还有两双袜子。”刘春娇清点着包袱,发愁道,“我手上的活慢,也不知道赶得上赶不上?”

庄善若劝慰道:“哪里赶不及,再做一套春衫,一套夏衫,一件棉袄也就成了。你若是将身子熬坏了,那才是不得了呢。”

刘春娇不以为然:“我这身子是好是歹也就罢了。”

“这话说的,你还有刘福婶刘福叔呢。”庄善若柔声劝道,“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有个好歹,那让你爹妈怎么过活?”

刘春娇摇摇头,道:“善若姐,我也只和你说这话。阿昌一走,我便像是个活死人一般。若不是你当初劝我,怕我这个时候也不在了。我这辈子总亏欠了阿昌,既然死不得,那便替阿昌活着。我爹娘不幸,生了我这样不孝的,幸而还有我姐。我都想过了,这辈子我怕是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只等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他们了。”

庄善若悯然,刘春娇话里话外都未提及自己那早夭的孩子,看来刘春娇对刘昌的深情更是比旁人想得要深。

她也不很劝。知道春娇下定了决心,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够劝转过来的,只得想着日后再慢慢地劝解。

主意一定,庄善若便拿起刘春娇正在缝的夏衫。笑道:“这颜色倒好,只是这线怕是不合适吧?我知道城里有家如意绣庄,虽然铺子不算大,可那里卖的丝线可是城里头一份的,但凡你想要的颜色总能找着。我恰好和那老板相熟,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料子,我下回去,一并帮你配了合意的线来。”

刘春娇迭声叫好,又弯了腰悉悉索索地从柜子里翻出几块布来。一股脑儿地摊在床上,给庄善若看,又道:“善若姐,你赶紧帮我看看。衣裳我勉强能缝得,可这配色上我却是万万不能。阿昌在穿戴上看着不讲究。可偏生对这些细枝末节在意得很。”

庄善若本故意拿话引她,便细细地摸了那些料子,和春娇讨论起配色的问题来了。

刘春娇本闷闷的,却是你一言我一语将那剩下的几套衣裳做什么式样,纫什么边,绣什么花敲定妥当,这才像完成了一桩心事似的长长叹了口气。

庄善若故意嚷渴。刘春娇便倒了两碗龙井茶,一人一碗喝了。

庄善若用茶碗盖住脸,偷眼看刘春娇,她脸上似乎要比初见时要活泛了些,眼中的灼灼的亮光也似乎柔和了许多,这才稍稍安心。

庄善若走的时候。刘春娇出了房门,送到厅堂门口,倒是被亮亮的天光晃得眯了眼。

刘福婶赶紧扶了刘春娇,道:“春娇啊,我给你熬了粥。已经晾凉了,你得空去喝了吧。”

“哎!”刘春娇却拉了庄善若的手殷殷道,“善若姐,你明天还来吗?”

刘福婶求救似的看着庄善若,庄善若心里明白,笑道:“我怕是要在榆树庄住上十天半月,我大嫂正坐月子呢。你赶紧进去,外头暑气还没消,你身子弱,别中暑了才好。我明儿忙完了就过来,左右要给我侄儿做些小衣裳,倒不如和你凑到一块儿做针线热闹些。”

刘春娇这才松了手,郑重地点了头。

刘福婶偷眼见刘春娇转向厨房,连声念佛,对庄善若是千恩万谢:“善若,亏得你来了,要不然还不得在房里憋出病来!我偷偷地听了,春娇这半日和你说的话,倒是比这一个月和我们说的都要多。”

“刘福婶,你莫急,春娇遭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慢慢地才能想开。”

“是,是!明儿你可千万别忘了早点过来!春娇死心眼,怕是一起床就盼着你来了。”刘福婶又不好意思地道,“你看,这成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连你家添丁了都不知道。大人孩子可都好?若是忙不过来,你说一声,这照顾月子我可拿手……”

庄善若打断了刘福婶的话道:“都好,左右家里也没什么事,婶子别放在心上。”

“哎!”刘福婶这才停了嘴,又殷勤地嘱咐了几句,才放庄善若回去。

回到王家,王有龙正在房里抱着婴儿,庄善若纵然有满腹的心事,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有龙哥,你这哪里是在抱孩子,倒像是拿着锄头?”

王有龙急得满头大汗,双手抱着婴儿环在胸前,姿势僵硬得很。

周素芹半靠在床上也笑:“他爹好不容易才敢抱抱,我看他抱得极不舒服,怕孩子难受。可也怪了,偏生不哭不闹,乖得很。”

庄善若一看,果然,虽然婴儿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窝在王有龙的怀中,可是却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一副惬意的模样,便道:“这孩子怕是认得人,知道是他爹抱他。”

王有龙得意起来,姿势也没那么僵硬了。

“怎么,春娇怎么样?”周素芹问。

“人倒还好,怕是伤心过度有些恍恍惚惚的,听刘福婶说这一个多月是没日没夜地给刘昌做四时衣裳,想要赶在忌日前给刘昌捎过去。”

周素芹叹息道:“这好好的,唉!你少不得多去陪陪她。”

“嗯,有虎哥呢?”

周素芹道:“他成日窝在工场里做梳妆匣子,卖得不便宜,比原先做家具要强些。我笑他,这没日没夜地做,可别是着紧赚老婆本吧,他竟也不分辩,倒是不像他了。”

王有龙恋恋不舍地将孩子放到周素芹的枕边,笑道:“刚才素芹还提及托个媒婆给他说个好姑娘,不知道为啥他反而恼了,一声不吭,红头涨脸地出去了。”

庄善若抿嘴道:“别是心里有了中意的吧?”

“哪能呢?”周素芹摇摇头,“我见他也不像能藏得住事的人,若是真有了合意的,哪有闷在心里的?”

庄善若笑着摇了摇,撇开了这个话题。

刚歇着晌,刘福婶过来了,拎了两只鸡,一篮子红皮大鸡蛋还有两包红糖莲子什么的。

周素芹赶紧撑起身子让刘福婶坐:“婶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家里忙,也没顾得上,还是今儿听善若说你生了,可不得赶紧过来瞅瞅!”刘福婶看着周素芹枕边酣睡的婴儿,喜道,“呦,这小模样可真是俊俏,一看日后就是有出息的!”

“比他爹强些我就念佛了!”周素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欢喜。

庄善若赶紧端了椅子给刘福婶坐,又倒了一杯茶来。

刘福婶却端着茶杯半天没喝,倒是看着孩子怔怔地出了会神,半晌才笑道:“呦,瞧我,一看到孩子便想起我那苦命的外孙儿,小胳膊小腿的可喜人了,没成想……”作势抹着眼泪。

周素芹劝道:“婶子别太伤心了,左右春娇妹子还年轻,以后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刘福婶抹着泪,强笑道:“是,是!可再怎么找,也找不着像先头那么合心的女婿了。”

庄善若一愣,怎么听刘福婶的意思像是要给春娇说人家似的。

周素芹也咂摸出了意思,朝庄善若探究地看了一眼。

刘福婶顿了顿,又道:“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我半辈子也就养了春秀春娇两个,春秀这孩子省心,倒是春娇打小是娇养着,却没想着遭了这么大的事儿。”

庄善若点头听她说下去。

“刘郎中也是心善,上回来了我家一趟,看着我们家春娇可怜,劝着她再走一步。”刘福婶面有戚色,“我原本想着姑爷尸骨未寒,怎么的也要过个三年两载再提这个事儿。可是,善若你也见了,春娇竟像是魔怔了,一心一意只念着姑爷的好,倒是恨不得代他去死。”

“那也是春娇重情……”

“重情好,这样的女婿我也舍不得。”刘福婶说着说着就泛起了泪花,“可春娇毕竟还只有十六岁,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句不好听的,女婿即便再好,可也不在了,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有心劝她再走一步,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又是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庄善若不禁皱起了眉头,刘福婶这个时候提春娇改嫁的事怎么说也太急迫了些。

“婶子的意思是……”庄善若试探着问道。

“哎,善若啊,你的话春娇还听得进去几句。你也帮我劝劝,刘昌再好可也不能抱着牌位过一辈子,善福堂也不稀罕她给挣座贞洁牌坊来,好歹得为自己想想,也得为爹娘想想。”

难不成让自己当那说客?

庄善若正犹豫着怎么婉拒,一抬眼,看到周素芹正朝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第22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刘福婶见庄善若面露难色,又道:“我们春娇若是好好拾掇拾掇,倒是还比有些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还强些。”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瞒你们,说起来还是善福堂厚道,送了笔银子过来,这银子虽说不多,可若是省俭着花,也够花一阵子的了。”

姑嫂两个交换了个眼色。

“我也不求什么人品家世,只要老实本分,能对我们家春娇好的便成——这笔银子我也不留一分,再添些嫁妆嫁过去就是了。”刘福婶说着说着又激动了起来,“若是春娇再这样下去,我怕是熬不过两年。”

庄善若恻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刘福婶一心只为春娇打算也不能苛责。只是,这是春娇自己想要的吗?

“婶子,这事还得慢慢商量才好。”

“是,是!”原先八面玲珑的刘福婶失了方寸,“最好远远地嫁了,省得听那些闲言碎语。我想着有龙媳妇娘家在奎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还有连家庄是个大村子,也要劳烦善若多多费心了。”

周素芹毕竟大了几岁,委婉地道:“我们都是窝在家里不出门的,认识的人也都有限,倒是没有婶子人面广。”

“哎,别提了。”刘福婶一脸的颓色,“我现在就怕出去见人,碰到知道的还好,若是碰到半生不熟的,问起来,没的又往伤口上撒盐。”

庄善若点头表示理解,道:“婶子,那我们慢慢打听就是了。”

刘福婶迭声道谢,又逗了逗婴儿。

周素芹见她心不在焉的,便道:“春娇妹子在家,婶子赶紧回去吧。过一两个月等娃娃硬朗些了,我再去看春娇妹子。”

刘福婶这才告辞了。

庄善若将刘福婶送到大门口,回来颇有些心事重重。

周素芹知道庄善若与刘春娇交好,宽慰道:“你也别愁。左右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我虽只见过春娇几面,可是她也不像是福薄的,以后怕还是大有造化的。”

庄善若勉强点头,抱起婴儿。道:“我不过是想起人这一辈子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怎么活得平安顺遂才是顶要紧的。”突然眼睛一亮,亲着婴儿粉嫩的小脸,道:“嫂子,给娃娃起名叫平安,你看可好?”

“平安?王平安?”周素芹皱了眉头沉吟着,转而展眉笑道,“好,又简单寓意又好,就这个名了。”

“不和有龙哥商量下?”

“商量个啥?这事他听我的!”周素芹喜滋滋地从庄善若怀里接过孩子。瞅着小鼻子小嘴巴越看越爱,道,“平安,平安,你以后就叫平安了!喜欢不喜欢姑姑给你起的名字?”

平安本睡得正香。被自己亲娘摇晃个没完,忍不住皱起小眉头撅了嘴,又握起了小拳头抗议,更是可爱得紧。

庄善若在榆树庄住下来,日子倒是过得平静。白天里,帮着周素芹伺候月子,抱抱孩子;再就是抽空去陪春娇一两个时辰。两人做做针线,说说话。

一晃过去十日,到了三伏天。天气愈发的热了,碧空万里不见一丝云彩,即便是不动也是一身的臭汗,伏在树上的知了更是叫得一阵响似一阵。连水塘也被晒得半干了。

幸亏平安生下来壮实好带,周素芹奶水又养人,才半个月的平安便像是寻常两个月的婴儿般硬朗,常常睁了黑亮的眼睛追着人看。周素芹素来操持家务,身体健壮。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后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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