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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福~侠女缉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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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听了之后,一副理应如此,并一脸关心至极的神情,又为他负伤还为二弟赶回庄之事甚表感谢,并信誓旦旦的言明定会找出袭击他们的黑衣人,决不轻饶。
见他演得如此卖力,冷青龙自然全力配合,没露出丝毫早知他居心叵测的破绽。
但也许正因他表现得太过无疑了,当他专心为服药后的二爷诊脉时,竟遭他出手暗算,再度醒来,已受禁牢房密实之中,不知身在何处。
为了医治病入膏肓的二爷,龙飞杀他不得,只能制住他的武功,将他软禁,继续为二爷治伤。
他本意也想救活二爷,便顺了他的心意毫无挣扎逃跑之意,全心全力投注在救人上,只是不免担心突然失去他音讯的蝶儿,会不会因担心过度而发生什么意外?
以她的身子配上那样的个性真的很让他担心,无奈受限于人,身不由己。
担心无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救活二爷,看能不能借此先谋得一条生路再做打算。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是倾尽所学,长年卧病的二爷终于能够清醒的开口说话,令他吃惊的是,狡猾多疑又阴狠多诈的龙飞竟因此而激动到双目含泪,语不成声。
太过激动的龙飞一时忘了要防他,他趁虚而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拿二爷当人质,没料到却激得龙飞一时脱口叫出了二爷的名字——谨寒!
冷青龙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还要再加上一个姓氏——聂谨寒,也是被灭门的聂氏一门家长,更是……他的父亲!
他的惊愕怔然让龙飞趁隙又将二爷从他手上救走,一掌打得武功受制的他喷血。
龙飞杀意决绝,一步步的向他逼近,他却脑袋一片紊乱的搞不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聂家的仇人或恩人,紊乱与伤痛中,他不自觉的脱口说了个名字……
“聂……浩阳。”
龙飞猛然止住了步伐,在他后方的二爷却在一瞬间瞠大双眼。一个眯眼,以锐利的目光防备的盯着他,一个却以激动交杂着怀疑不信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谁?”龙飞沉声问。
“你们呢?”他抚着胸,轻咳出一口血,知道自己的伤虽然有些重,却死不了。他看着密室中一直被他当成仇人的两人,犹豫地问:“十七年前,凉城聂氏一门灭门血案,和两位有何关连?”
“大哥,”二爷惊疑不定,气若游丝的开口,“你……去看看他……的左边胸口,是不是有个……拳头般大小的……胎记……”
冷青龙闻言浑身一震,不需龙飞动手,他已自行拉开衣襟,露出左胸前的胎记,同时动手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真面目。
那张脸和未经家变,身心首创前玉树临风的聂谨寒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龙飞呆住了。
冷青龙双目含泪的看着相处半年,却相见不相识的父亲,他起身,一步步的走向他,然后曲膝跪在他面前,“爹!”
聂谨寒早已泪流满面,伸出颤抖的手抚着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儿子,激动地说不出话。
“苍天有眼,二弟,你聂家并未绝后啊。”龙飞感动得也是满脸泪痕。
对于龙飞这个人,冷青龙——不,现在应该称为聂浩阳才对,实在看不透他,本以为是冷血无情、邪魔歪道的仇人,结果现在却成了热心热血、义薄云天的恩人,这个龙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爹,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成为龙庄的二爷,怎会受了一身重伤?”聂浩阳忍着伤痛,遏制不住想即刻就知道事实的真相。
“不急于一时,贤侄。”龙飞感喟的开口,“你爹身子还很虚弱,先让他休息再说,你的伤也需要治疗,还好刚才伯父担心出手的反作用力会伤到你爹,这才没出全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随即动手解了他受制的武功,还帮他运气疗伤,从此判若两人,对他毫不设防……
蝶儿愈听愈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一个人前后怎可能变化如此之大?
“所以,你已经确定他并不是仇人,而是恩人?”她问他,对龙飞这个人仍有疑虑。
聂浩阳点头。
“可是你不觉得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吗?也许……”
他摇头道:“他是救了我爹一命的恩人,我爹说他不会连仇人恩人都分不清楚,况且他和对方交过手,心里有数凶手是谁。”
“是谁?”
聂浩阳说了个名字,令众人难以置信的在一瞬间瞠大了双眼,因为那个人是一个武林知名的正派人士,而且还德高望重。
所以龙庄才会不齿正派,作风亦正亦邪,对人充满猜忌与防卫,私底下又不分正邪、良莠不齐的广收帮众扩充势力,狡兔三窟的只待决战复仇之日的到来。而这次会烧掉龙庄则是怕许多事情泄密,再加上他们尚未部署准备好,怕泄露机密和打草惊蛇的功亏一篑,于是只好牺牲龙庄。
至于龙飞为何要对聂家一门血海深仇如此鞠躬尽瘁,只因当年事发之前,他早已与聂家小姐私定终身,怎料未来得及提亲,心上人却早已命丧黄泉,这仇恨完全不亚于他们聂家人呀。
至于女儿龙玉娇并非他亲生,只因她的神情有丝像他恋慕之人,这才将孤女收为养女。
一切的疑问皆有了合理的答案,现下只剩该如何证明,以及令那道貌岸然的正派之士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俯首认罪,为聂家人报仇雪恨。
于是邵家堡和龙庄为此开始连手策划。
复仇之事暂由长辈担待着,聂浩阳走进蝶儿房里处理另外一件同样重要,却刻不容缓,只有他能解决之事。
“蝶儿,我们谈一谈。”
一见他脸上严肃的表情,蝶儿立刻知道他想谈的是什么事,不等他开口,她随即背过身说:“如果你想谈的事实劝我不要生下孩子,那你可以出去了。”
聂浩阳将房门关上,走到床畔坐下,伸手轻抚着她的发,斟酌良久后才柔声开口,“蝶儿,你该知道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很好,我不是我娘,为什么大家都要往坏处想,连你也这样?”她倏然转过身来,怒声打断他。
“不是往坏处想,而是不想冒任何一点可能会失去你的风险。”他眉头紧蹙,叹息般的说。
“我不会有事。”
“我们不能冒险。”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她静静地看着他,再次说道。“我相信你。”
“我没办法像你这么乐观、这么有把握,如果有个万一……”他无法遏制的轻颤了下,然后更益加坚定的摇头,“不行,不能生这个孩子,绝对不行。”
“你不让我生,难道要让别的女人替你生?”她沉静了下,幽幽的说。
聂浩阳怔然的瞪着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她往下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让我生,是想聂家无后吗?不要告诉我以后还有机会,我的心疾是治愈不了的先天疾病,现在和以后都不会改变不是吗?或者……”
她看着他,轻声问:“你想另娶妾室为你聂家续香火?”
“别胡说!”他立即斥道,“我从没想过那样的事。”
“那就别再阻止我生这个孩子,好不好?”
聂浩阳窒了窒,仍摇头道:“不行。”一顿后又道:“蝶儿,那种害怕可能会失去的感觉,你应该知道不是吗?”
“是,我知道。”她凝视着他,黑眸幽深。“但是我选择相信你,而你是不是也该选择相信我?相信我不会死,绝对。”
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他,聂浩阳再度怔然无语。
直到此刻,他这才明白之前的自己对她有多么的残忍,怎能用如此简单又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就想抚平她内心里所有的担心与恐惧,就像她现在这样。
“之前是我不对,别用这种方式对我好吗,蝶儿?”他哑然乞求,明知她说的话有理,却没办法就这么由她拿命当赌注。
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不违背孝道又能顾及她呢?聂家不能无后他也知道,但是她患有心疾的身子该如何承受生产之苦?至于妾室,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该怎么做,他到底该怎么做呢?如果允诺让她生……万一……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早已钻进他心里,成了他心里的一部分,如果失去她……他的脸白了白,心微微地颤抖着,他无法想像。
第8章(2)
蝶儿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轻轻抚平他眉头紧蹙,神色间写满了痛苦与挣扎的脸。
“冷哥,”她柔声道,一时间还是习惯这样叫他。“小时候我生病时,替我把过脉的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岁,但是欧阳爷爷和你却让我平安的活到现在,所以我相信这个难关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定也能平安度过。”
“我却没你这样的信心。”他抖着声哑然低语的将她拥进怀中。“蝶儿,我不想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她伸手拍拍他,柔声安抚,“你不会失去我,我相信你的医术,你也该相信自己,你是江湖第一名医医圣欧阳缺唯一真传徒弟呀。”
即便如此,也无法减轻他心里浓重的担忧、恐惧与害怕。
聂浩阳沉默地抱着她,犹自挣扎不已。真该冒这个险吗?他真有办法保他们母子平安吗?如果有个意外……
“蝶儿……”
“别再说了,我已下了决定,如果要阻止我,你只能用强迫的方式,但是我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一辈子。”她轻声打断他。
聂浩阳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着她。
“一定……要这样吗?”他低哑地问她。
“我不想恨你,只想生下我们的孩子。”她柔声点头,静静凝视着他的模样既温柔认真又坚定不移,好似在一夕之间变成熟了,已不再是昨日那个任性妄为,令人心疼又担心的丫头,而是一个能为自己的孩子排除万难的坚强母亲。
她已经是个母亲了,一个正在极力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而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为母则强,那么为父呢?他是否也该更加坚定与坚强,像她相信他一样的相信自己绝对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打七、八岁时就跟随师父学医十余年,尽得师父一身真传,他不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的对不对?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她,既然不能无后,既然她都愿意为他冒险了,既然孩子都能怀了,而她的态度又如此坚定、无畏无惧,他又怎能怯懦,怎能让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现在又怀着身孕的她为他的反应伤心、难受呢?
担忧害怕、举棋不定的心谆见安定下来,他伸手轻抚着她绝美却因怀孕不适而苍白的脸,既疼惜又不舍。
“不该让你冒这种险,也不该让你受这种苦的。”他低哑心疼的说,语气里已有了妥协。
蝶儿微笑了,眼眶却也泛红了,泪意涌现。“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就不苦。”她偎进他怀中。
“我不想你受苦,但如果这是你不变的决定……那……就生吧。”他拥着她艰涩的把话说完。“但我们俩必须先成亲。”
她在他怀里点头同意。
他沉默了下,担忧的问:“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她再度点头,一会儿,却在他怀中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问。高兴应该不是这种笑法才对。
她抬起头,原本苍白的脸色因笑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气色好多了。
“你明明就是大夫,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她笑道。
聂浩阳呆愣了一下,突然也觉得好笑。是呀,他明明就是个大夫,怎会瞧不出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是不是在逞强呢?他真是胡涂了。
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心疼爱人,两边都不想新娘子大受折腾,再加上聂家人与龙庄的关系与身份暂时不宜泄露,于是两人的婚礼就在杭州城的客栈里简单的办了。
当天宾客除了知情的亲友们之外,其余全是杭州城里的百姓,大伙有得吃有得喝又有热闹可凑便足够了,新浪新娘是何方人士不打紧,只要说句恭喜恭喜,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便行!
蝶儿终于成了聂浩阳的妻。
“委屈你了,蝶儿。”客栈中的新人房里,聂浩阳对新婚妻子说。
“为什么这样说?”她问。
“本该给你一个盛大,让人津津乐道数年也忘记不了的婚礼,却是这般随意了事。”他的神情充满了歉意。
“只要成为你的妻就足够了,我不在意那些。”
“该在意的,你是邵家堡唯一的千金小姐,该得到最好的。”他轻吻她,柔声道。
“如果不是就不该吗?”她微笑调侃。
“如果不是或许不需要最好的,但一定要最棒的。”他微笑接招。
“最好和最棒的差别在哪儿?”她好奇的问。反正洞房花烛夜已经提早度过,而她现在的身子就算她愿意,他也不敢随意碰她,所以这春宵,只能聊聊天、打打哗度过了。
“最好的是要有奢华庞大的排场,必须宾客如云,盛况空前,而最棒的则是以取悦新娘子为主,一切以她所想要的、希望的来办这场婚礼。”
“所以因为我是前者,你就省了问我想要的、希望的是怎样的一场婚礼吗?”
她很有与他抬杠的兴致。
“因为你是前者,也因为你现在怀有身孕的关系。”他将她拥进怀里,双手轻轻地覆盖在她孕育着他们孩子的小腹。“累了吗?”
“不累。再陪我聊聊。”
“你想聊什么?”
她想了下。“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龙玉娇没再缠着你?”
他失笑,“那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一直被拘禁着,她要怎么缠着我?”
“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可惜。”她忍不住轻轻地哼一声。
“我对她可没半点意思。”
“人家可不。”她哼声道。
“所以这是我的错了,夫人?”他俊眉轻挑,以一脸似笑非笑的无辜表情问。
不是。但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畅呀。
蝶儿嘟了嘟嘴,欲言又止的丢了句,“算了。”然后迳自脱了绣鞋上床,背对他躺下。
聂浩阳见状只想笑。
他也跟着脱了鞋上床,在她身后躺下,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拥进怀里轻搂着。
“生气了?”他问她。
她以一声气哼做为回答,惹得他忍不住笑出声。
“我不知道你这么爱吃醋。”
她再哼一声。
“这也非我所愿,或许改明儿个我那把刀在脸上划一道以绝后患,你觉得怎么样?”他似假还真的说。
“不许开这种玩笑。”她终于转过身来面对他,“如果你变丑了,我第一个不再爱你。”
聂浩阳一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是认真的?”
“当然。”她一脸认真。
他登时无言,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他始终没问过她的事。看着她,他犹豫的开口问:“你当年到底喜欢上我哪一点?”
“当然是你这张英挺俊逸的脸。”她毫不犹豫的说。
他张口结舌的看着她,倏地呆住了,而她却在下一瞬间噗哧的笑了出来。
“骗你的。”她笑道,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笑。
聂浩阳看着她,露出一脸拿她没辙的无奈表情。
她又笑了一会儿,忽然倾身主动的轻吻他。
“我没跟你说过吗?”她眼光放柔,像是回忆般的对他说:“因为你总是那么毫不留情的责斥犯错的我,不像其他人那般纵容我,你会教到我、训诫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的特别让我爱上你。”
一顿,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么你呢?又喜欢我哪一点?”
“我吗?我记得当年我好像是被迫的……”话未说完,胸口便被她槌了一记。
他轻笑出声,温柔的吻了吻她,这才柔声回答,“哪一点我说不出来,只知对你我早已上了心,这辈子只想与你比翼,共度一生。”
她闻言漾出一抹微笑,偎入他怀中,一脸心满意足。
第9章(1)
复仇之事绝非易事,尤其仇人又是江湖上颇受敬重与推崇的正派人士,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慢慢计划,心急不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聂谨寒和龙飞十几年都等了,并不在乎多等几月或几年,况且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也不想打草惊蛇,让那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有机会逃脱。
为此,聂浩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比起复仇之事,更令他忧心忡忡、一刻也放心不下的却是患有心疾此时有孕在身的爱妻蝶儿。
蝶儿的孕吐较一般妇女来得迟,身为大夫的他并不担心这点,因为每个人的身子骨不尽相同,孕症当然也会有所不同,问题在于,她的孕吐时间拖得太长太久了,都已怀胎六月有余,每日却都还要吐上几回,吐得她镇日病撅无力、日益消瘦,着实令他忧心不已。
倘若再这么下去,等到临盆值日,她还有体力应付分娩吗?
为此,聂浩阳眉头上的皱纹一天深过一天,被忧虑和不安折磨得也跟着变瘦了。
他的担忧与害怕蝶儿全看在眼里,觉得既抱歉又心疼。
孩子是她坚持要生的,却害他称谓众矢之的,被大家责骂怪罪,眼见这情况好不容易转好,结果她止不住孕吐的身子又害他落人贬责说成庸医。
当然,这些事他从来不曾对她说,可她有耳朵,她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同他问了,他却说他在意的只有她,要她好好地休息、吃药,把身子调养好,再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这样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闲言碎语。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拿出来当家主母的权威,把那些碎嘴的人一个个都给辞了,赶出宅邸。
他们仍待在杭州城里,住在城东不为人知、闲置已久的邵家堡别业里,娘和姨娘都留下来陪她待产,两位爹爹则因繁务缠身而不得开,但却也来来去去,就像邵家堡里的其他家人一样。
不变的是,至少都会有两个男人留下来守护他们邵家的女人。
突然间,蝶儿轻愣了一下,忍不住哂然一笑。她都忘了严格说起来,现在的她已是聂家的女人,而不是邵家的。
一只手伸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牙梳,轻柔地接替她梳理她没事找事做的整发工作。
“在想什么?怎么不让丫鬟服侍,自己动手呢?”温柔带点轻责的声音如此说道。
“我在想,我是聂家人了。”
“早是了。”他扯唇想笑,却有丝无力,忍了又忍,终于放下牙梳,伸手拥住她单薄瘦削的身子,挫折的说:“小青说你晚膳时又吐了?”
柳眉轻蹙,她忍不住低喃一声,“小青真多嘴。”
“蝶儿……”
“只是吐了一小口而已。”她轻拍他拥着她的手臂,迅速地保证道,不想增加他的担忧。
“晚膳你也只吃了一小口而已。”
“谁说的?”
聂浩阳沉默着没有应声,让她难受的主动投降。“那时比较没胃口,要不,我现在吃,你陪我一起吃?”顺便也帮他补一补。
“好。”他立即点头,温柔地说了声,“等我一下。”接着转身去交代下人准备食物。
为了她食欲不振的身子,厨房里原本就随时备有适合她吃的热腾腾的食物,所以不一会儿,小青便端来三碗粥,一碗甜的、一碗咸的、一碗淡的任她选择,还有三碟小菜、一盘面饼、一盘甜糕和一小碟可以抑制她反胃的酸梅。
“想吃什么?”让小青下去休息,他亲自服侍她。
“不知道。你先吃,觉得好吃再让我吃。”
“好。”
结果他每道都觉得很好吃,每道吃了一口就转而喂她。
“这碗八宝粥甜而不腻,爽口又开胃,你吃吃。”
她勉强吃了两口之后,便摇头说不要了。他又换咸粥。
“尝尝这千贝粥,味道清淡而鲜美,粥身入口即化,极为美味,你尝尝。”
结果这回她吃了一口就摇头。
他不放弃,再接再厉的拿起清粥小菜来喂她,然后是面饼、甜糕,至于那碟酸梅早让她拿在手上配着所有食物下肚。
她吃得好少,连带他也全无食欲,将粥碗推了开来。
“你吃呀,怎么不吃了?”蝶儿说。
他摇了摇头,忧虑、害怕与恐惧在他深黑的双瞳里浓得化不开。
她不由自主的轻蹙了下眉头,转眼看向桌上的食物,挣扎了下说:“我想再吃几口八宝粥,你陪我吃好不好?”
他的眼亮了下,急忙点头道:“好。”然后端起粥,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本以为他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她、诱她、骗她多吃点的,没料到结果却反了过来,变成她得哄他。
就这样,那晚竟成了她开始孕吐后,吃得最多的一餐,而且因为太过绞尽脑汁要他多吃点,而遗忘了反胃与孕吐。
此后每天夜晚歇息前,夫妻俩都会一起吃宵夜,他陪她,她哄他、诱他、骗他。
然后慢慢地,她的气色愈来愈好,不再镇日病怏怏的,人也丰腴了不少——当然他也一样,才让一旁干着急的大伙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一切都会没事,是吧?
怀胎九月后,好不容易才让蝶儿养胖的聂浩阳又日渐消瘦了下来。
这回不管蝶儿如何哄、诱、骗他多吃点,也没办法让他长肉,因为随着她的临盆之日渐近,他的忧惧与不安愈见明显,连夜晚都睡得不安稳,还常被噩梦惊醒。
这样忧虑成疾,教他如何不瘦?
“你别想这么多好吗?我会没事的。”
她不只一次这么对他说,但他依然担忧。
“你瞧,我现在也不吐了,身子和体力都比以前好,别担心好吗?”
她换个方式安抚他,他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但半夜仍会被恶梦惊醒,汗涔涔的拥紧她,就像担心随时会失去她一样。
“你的不安也会影响到我,你要我跟你一样担心害怕吗?”
无奈的她只能换个方式、换个说辞,没料到这话说出来之后,聂浩阳果然不再流露出任何忧心的神情,但人却依然不断地消瘦,眼下的青影也愈来愈深。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这么担忧,让你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晚上侧卧在他怀里,蝶儿轻声叹问,伸手抚着他消瘦的脸和眼下明显的青影。
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没有应声,早知道自己的装模作样一定骗不了她。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这么忧虑呢?
这个答案他也想知道。
日前和堡主岳父谈话,他说,但年蝶儿的娘在临盆前也无任何异样,谁知竟会难产。时间一拖便……
他说——我到现在还在后悔当初不该心软的任她、由她,虽然拥有了蝶儿,但失去她的痛苦、懊悔和遗憾……
他说——最好的情况是多个孩子,最差的就是……
堡主岳父多数话都只说了一半便没再继续,那些未出口的话却已全数深深地烙印在他心底。
堡主岳父又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但他怎能听天命,任由老天来决定蝶儿的去留?他怎能失去她?
心揪得好痛,难受得就像要喘不过起来一般,每日、每夜都如此。
紧紧地拥着她,却又温柔的不令她难受,他埋在她颈间,低哑的开口向她要个承诺。
“告诉我你一定会没事。”
“我一定会没事。”她无声的轻叹,柔声应允。
“你一定能平安的生下孩子。”
“我一定能平安的生下孩子。”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
“即使……”他停了下,声音又更低哑地说:“即使是见到了黑白无常来拘人,你也不会跟他们走。”
“我不会跟他们走。”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也哑了些。
“为我留下来。”
轻轻地挣开他,令她可以倾身亲吻他,一次又一次的就像是在承诺,也像是在安抚。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为你留下来。”她深情的凝视着他柔声说。
“孩子我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没有你。”他漆黑的眼中有着因恐惧而生的软弱。
“我们的孩子会跟我一样平安没事。”她伸手圈住他,再度窝进他怀中。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解除他的不安与恐惧?
前些日子,他每天都会出府去办事,近来却整日待在府中伴在她身边,好似她随时都会临盆似的。
他过度紧张的呵护举动连娘和姨娘都有些看不过去,有时还会示意他有事尽管去忙,这里有她们照应着,但他也只是点头应好,接着仍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陪着她,让人看了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哀伤。
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把孩子生下来,结束纠缠他多时的不安与恐惧。
如果可以的话——
一阵突如其来的收缩打断了蝶儿的思绪,令她紧蹙了下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轻将他推开。
“怎么了?”聂浩阳立刻惊觉不对。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感受刚才的异动是否是她幻想出来的,亦或者是……毫无预警的收缩感再起,伴随着不可错辨的疼她令她抓紧了他的手。
“蝶儿?”
“腹中孩儿可能听到了我的祈愿,”她抬起头对他苦笑了一下,说:“我可能要生了。”
聂浩阳的脸霎时白成一片,冷汗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
要生了?怎么会?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算足月不是吗?怎么会现在就要生了?怎么会?
“浩阳,帮我去叫娘和产婆过来。”
她比他冷静一百倍,说了一次他没听到,她便又再说一次。
“浩阳,我会没事的。帮我去叫娘和产婆过来好吗?我需要她们。”
他终于回神,面无血色的吻了吻她,迅速起身而去。
府中的灯火似乎在一瞬间全点亮了起来,有如白昼。
已上床的,未上床的;已入睡的,未入睡的,不管主子或下人全都被唤醒动了起来。去请产婆的,去烧水的,去传令的全都匆匆而行,包括听闻讯息急急赶至夫妻俩所住院落的所有邵家人。
“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还未足月吗?”
“蝶儿现在如何?”
“去叫产婆了没?产婆到了吗?”
“怎么会现在生,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吗?”
厢房外,询问的声音此起彼落着,焦急与忧心不仅写在脸上,也显露在声音里。
相对于厢房外的喧哗,厢房内反倒安静许多,除了产婆不断地安抚与叮嘱声外,偶尔才响起一声低低的呻吟,让人紧张忧虑得心神不宁。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烧热水的丫鬟端着热水穿梭往来,被某位主子一把拉住。
“里面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都没听见小姐的声音?”
“小姐好像怕姑爷担心,所以开口都说她不痛。”
窒了一窒,心疼哽咽的低语,“生孩子怎会不痛?这个傻丫头!”
过几个时辰,房里的呻吟痛呼声不断,外头等待的人已经没心思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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